非職業半仙 - 第24章
拉棉花糖的兔子
「施道長在學校也特不愛說話啊?」謝靈涯調侃了一句,給他們倒了茶。
「哈哈哈,有點兒。」黃進洋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舒一口氣,十分放鬆的樣子,「我太喜歡這裡了……」
不像其他寺廟,人雖然也多,但有種鬧中取靜之感。
肢體動作可騙不了人,他真不像是恭維,完全就是喜歡這裡的樣子,謝靈涯笑着說:「那以後常來吧。」
黃進洋點了點頭。
大家年紀都相仿,而且謝靈涯也在鵲東學院念過書,還算有話題,說着說着謝靈涯發現黃進洋左眼睜開了,便有些好奇地問:「你眼睛是做過手術,不能被陽光刺激嗎?」
這在室內,所以謝靈涯這麼猜想。
「不是。」黃進洋說起這個,神情一變,淡然指了指自己左眼,「是因為這隻眼睛,從小就能看到髒東西。」
施長懸和謝靈涯聽了黃進洋的回答,都沒說話。
他們這樣,黃進洋反而不淡定了,「那個……你們不信嗎?」
不對,就算是不信,也不是這個反應吧,這表情怎麼像聽到別人說今天出太陽了。
他這隻左眼,從生下來就能看到不一樣的東西,他逃避慣了,所以養成了時常耷拉左眼的習慣。久而久之,即便白天在室外也不習慣睜眼了,比較敏感,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眼睛有什麼病。而且他也習慣了,從小和朋友說起來,獲得的各種各樣的反應。
他隨口一說,早就做好準備別人當做笑話了,萬萬沒想到這倆人一臉冷漠。
謝靈涯:「不是,我信……」
「你信?」黃進洋茫然了,「你信怎麼一點反應也沒有?」
反應?謝靈涯糾結地想,我那不是覺得表達同情不好麼?
畢竟,這屋子裡就你只有一個眼睛見得到鬼,而且控制不了啊……
「我知道了,你住在道觀里,是不是也遇到過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情。」黃進洋一下沒聽到回答,反而自己找到了解釋。
「算是吧。你這個眼睛沒找人給你關過嗎?」謝靈涯問道。
有的人確實眼睛天生能看到陰物,道家術法中也有應對之法,給掩蓋住,這樣就不影響正常生活了。
他心裡其實在想施長懸難道沒發現麼,不過想想施長懸都不和人聊天,說不定根本沒聊到這一茬,或者發現了沒什麼事也不會主動問人。
「小時候一直逃避,不敢給人說,一看到什麼髒東西就閉着左眼,現在都養成習慣了。後來大一點自己才知道,還可以找人關。」黃進洋苦笑,「但是那時候已經晚了,說是年紀太大了,不好關。我一般就時常閉着左眼,晚上也不大出門。」
那估計報宗教學也是因為這個。謝靈涯以前也沒遇到過有陰陽眼的人,這一隻眼睛能看鬼,聽起來明明挺時髦的,放在一般文學作品裡都是當主角的命。
可發生在黃進洋身上也太慘了,一點都不時髦,天天閉一隻眼歪着腦袋看人。
謝靈涯說道:「那確實挺不容易的,我最多建議你戴個眼鏡,左邊塗黑,這樣就不用老自己閉眼……」
黃進洋:「……」
謝靈涯繼續道:「但是可以問問施道長有沒有什麼獨門秘方。」
施長懸:「有一符可解,但這符需要張天師都功印加蓋。」
張天師,指的當然是張道陵,正一道的創始人。
謝靈涯是半桶水,黃進洋則根本沒入門,兩人聽了都有些懵懂,張天師好理解,都功印是什麼?
施長懸沉默了三秒,才隱隱有點無奈地解釋:「傳說祖師羽化前,曾留下一劍,一印,一指甲。劍是三五斬邪雌雄劍,可分開為兩口,斬盡妖邪;印是陽平治都功印,玉質,鈐於符上,可以治怪;挫下少許指甲,和香焚燒,可以請祖師降世。
「時至今日,指甲早已不知所蹤,三五斬邪雌雄劍由祖師後裔供奉,至於都功印……」
正一道發展到現在有多個流派,包括施長懸家裡也是繼承了其中一派的法脈。張天師本人還有直系後裔,代代做天師,都傳到六十多代了。
謝靈涯和黃進洋都跟聽傳奇一樣,十分入神,謝靈涯更是腦補萬千,「這都功印,難道跑到正一道其他派那裡去了,然後張天師後裔一直想要拿回去……我的天,不會在你家吧,被令尊收着?還是流落到別的門派那兒?」
黃進洋也跟着猜測,「是不是有好幾枚真假難分的印,至今不知道如何確認?」
施長懸幽幽道:「……陽平治都功印,現藏於省博物館。」
謝靈涯、黃進洋:「……………………」
謝靈涯和黃進洋訕訕對視一眼,若無其事地說道:「原來上交給國家了啊,看來沒機會了。還有別的方法嗎?」
——謝靈涯很快轉移了話題,因為現在的他還不知道,日後這枚陽平治都功印會捲起怎樣的事端。
施長懸思索片刻道:「倒是可以試試轉運符,雖說左眼藏陰,一時閉闔不了,但運勢轉了,就不容易遇到陰物。」
黃進洋一下充滿希望,沒法把陰陽眼關上,不遇到髒東西也行啊。老歪着頭,確實怪難看的,就因為這個,他到現在還還是單身。
謝靈涯沉吟道:「轉運符?這個我不會畫啊。」
黃進洋又看向施長懸,想問他會不會畫。
不過兩人眼神還沒交流到一塊呢,謝靈涯已經摸着下巴道:「給我十分鐘,我去學一下。」
黃進洋:「……」
施長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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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靈涯在施長懸那總是蘊含了無數內容的眼神下,整了張轉運符,讓黃進洋拿去試試。
黃進洋這麼多年來,試過很多種方法,但他心態還算好,仍然保有希望,謝了他們後開心收下了。
謝靈涯把黃進洋送到門口,讓他記得回頭反饋一下,這符有沒有用,好讓自己知道效果如何。
黃進洋離開之後,謝靈涯又靠着門口回了一下短信,是賀樽發來的,問他有沒有求女友的符,他冷酷地回了一個:沒有。
「你好,請問這裡的觀主在嗎?」謝靈涯聽到一把聲音,抬頭一看,是個大約接近三十的男人正在問做義工的信眾,帶了一點外地口音的味道。
這人氣質文雅,相貌斯文,還戴了一副眼鏡。義工一聽,立刻沖謝靈涯喊:「小謝。」
他們哪有觀主,老闆倒是有一個,領導着包括自己在內的兩個人。
男人看看謝靈涯,在他臉上掃了幾下,「同學,王羽集和你是什麼關係?」
俗話說外甥像舅,謝靈涯和王羽集還真有幾分相似,他估摸着這人是認識舅舅的,也看出來了,便答道:「我是他外甥,老哥您是?」
這人直呼舅舅的名字,又不知道舅舅已經去世了,說不定是什麼關係疏遠的朋友。看年紀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謝靈涯心想,他要是不糾正,我就不叫叔叔了。
男人瞭然,扶了下眼鏡微笑着道:「我叫海觀潮,你舅舅拜過我做先生,你叫我師爺也行。」
謝靈涯:「…………」
……你輩分還敢漲得更快一點嗎??
第18章
太素脈
王羽集和他的祖師們一樣,雖然在抱陽觀受籙,但他問道四方,也不知攏共拜了幾個先生,為抱陽筆記豐富內容。這才有了抱陽筆記現在驚人的內容,其中包含的道術、雜術,又豈止抱陽一脈傳承的。
不過,謝靈涯看海觀潮一會兒,還是覺得他實在太年輕了,肯定比舅舅還小很多。
雖說聞道有早晚,孔子都拜項橐為師,但謝靈涯在現代還真沒見過類似的例子,主要也是他自個兒面對海觀潮,年齡差和輩分差太可怕了……
海觀潮看謝靈涯一副猶豫的樣子,笑意更大了,「怕我騙人麼,怎麼,你舅舅沒有提起過我?」
謝靈涯難過地說:「我舅舅已經去世了。」
海觀潮笑意散去,有些難以置信,「不可能。我來之前聯繫過,他手機停機,我只以為是沒錢交話費了(謝靈涯:我舅舅到底是多窮)……但是他怎麼會去世呢,幾個月前我們還聯繫過,我以前也曾給他看過相,他壽數絕對不止這麼短!」
王羽集彌留之際來不及囑咐那麼多,他去世後謝靈涯也沒有給手機續過話費,辦喪事時更是因為從簡只有極少數人參加,這時聽海觀潮這麼說,便黯然道:「是行道之時出了意外。」
幹這一行,接觸的不一般,肯定是有危險的,命數是會變的,誰也說不準。
海觀潮愣了半晌,才長長嘆了口氣,「我去給你舅舅上柱香。」
謝靈涯帶海觀潮進了道觀,去舅舅的靈位前上香。
趁着海觀潮上香的時候,謝靈涯就低頭在手機里查了一下,抱陽筆記他已經錄入或者掃描成了電子版。內容那麼多,他一時當然讀不完,這時搜索了一下海觀潮的名字,還真有。
舅舅記載,去年某月在某處結識一名年輕高人,也就是海觀潮,這人特點如何如何,兩人一見如故,遂拜其為先生,學習其家傳相術。
才看了兩行,海觀潮上完了香。
謝靈涯順勢問道:「您來這兒,原本是找舅舅有事嗎?」
海觀潮嘆了口氣,「你師爺我在老家被同行排擠,當時和你舅舅相約,處理完那邊的事情後,就來杻陽。順便把答應要教他的東西,教完,那時他有事,我只教了個口訣而已。」
怎麼老提師爺這茬……謝靈涯內心是拒絕的,不過聽到後面的內容後注意力就轉移了:「我雖然繼承了道觀但其實並沒出家,咱們各賃各的啊。
「不過,有我在,跟舅舅在是一樣的。您放心在這掛單,我還在給我舅舅找徒弟呢,到時候你還可以教一下,完成和舅舅的約定。」
舅舅要和海觀潮學習相術,他這方面肯定很厲害,這就是人才啊,都主動上門了,原本還有層關係,當然要留下來。
「掛單,掛什麼單,我是想來杻陽開診所的。」海觀潮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同時也有那麼點遺憾,謝靈涯強烈懷疑是因為沒占到口頭便宜。
謝靈涯懵了,低頭在手機上確認了一下,「我舅舅不是和您學習相術嗎??」
海觀潮答道:「是啊,但我不是道士,我是醫生,中醫大夫。」
謝靈涯:「……」
媽的,尷尬了,沒想到這年頭的中醫還多才多藝,看相都會,還讓道士也服氣了。
海觀潮看謝靈涯兩眼,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麼一眼,似笑非笑地道:「舊時候巫醫不分家,到後來,巫以符咒治病許多人知道,包括道門也有治病方術。但在醫術中,其實也有一些玄之又玄的術法。你知道太素脈嗎?」
謝靈涯老實搖頭,從小到大,他看病就沒看過中醫。倒是他舅舅,的確會治點小病小痛,就如海觀潮所說,巫醫不分家。而道門之中,也有五術的說法,古代很多道士專長甚至是治病。
海觀潮解釋道:「明時青城山人張太素得到奇人相授,通過脈搏斷人吉凶禍福的方法,他加以周全實踐,傳下『太素脈法』。後人認為人的脈象變化多端,以脈象相人是無稽之談,漸漸沒什麼傳人了。
「我家世代行醫,所傳就有太素脈法。其實,真正的太素脈以脈象為基礎,參照相理,學到精處,甚至能推斷出被診之人後輩命運,堪稱萬無一失!」
……我靠,這麼厲害?難怪舅舅要學了!
謝靈涯心想。
海觀潮本來臉上帶着一些傲色,但說到最後又暗淡下去,「我曾經給你舅舅診脈,斷出來他雖然沒有財運,但當享高壽,無病無痛。可是,他卻英年早逝了,我沒能看出來,學藝不精啊!」
謝靈涯也嘆了口氣,命數,誰說得清呢。
片刻後,兩人對視一眼。
謝靈涯小聲道:「那您還在杻陽開診所嗎?」
「我還有什麼所謂,所有家當都帶在身上,隨到哪裡是哪裡。」海觀潮慨然道。
「那還是待在杻陽唄,你先住在我們這兒,我幫你去找找有沒有合適的門面可以給你開店。」
王羽集是非常講道義的老派人,這一點上謝靈涯也不差,雖然和海觀潮第一次見面,但是憑他和長輩的約定與關係,謝靈涯就二話不說決定幫他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