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職業半仙 - 第63章
拉棉花糖的兔子
柳沄沄一生氣就喜歡冷暴力,黃彬覺得她應該是氣還沒全消,於是也沒敢繼續說了。
第二天起來,柳沄沄不在——她在醫院做護士,放假也就放了兩天而已。黃彬只以為是上班去了,全然沒想那麼多。
到了這天晚上半夜,「柳沄沄」又回來了,默默爬上床,只是仍舊不說話。黃彬覺得她上班也累了,於是也沒打擾。
如此連續四五天,竟是一言未發,直到夫妻兩人短信約好去親戚家。
臨走的時候,黃彬把柳沄沄的包放在自己車上,準備和她一起回去。
柳沄沄瞪他一眼,拿着包就氣沖沖自己走了,覺得黃彬太過分了,沒道歉就覺得她會跟着回去麼。
黃彬卻一臉糊塗,不知道柳沄沄怎麼又生氣了。
晚上黃彬睡覺,半夢半醒間,感覺「柳沄沄」又回來了,躺在自己身邊,還是遠遠的。
「老婆,你還在生氣嗎?」黃彬說了一句,「算了吧,都這麼多天了。」
「柳沄沄」沉默不語。
「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黃彬撒嬌地說了一句,翻身伸手去抱「柳沄沄」。
這手一搭在「柳沄沄」身上,當時便嚇得黃彬出了一身白毛汗,從頭冷到腳。暖烘烘的被子裡,「柳沄沄」身上一片冰冷綿軟,渾不似人。
黃彬當時就從床上蹦了起來,連滾帶爬往客廳跑,開了大門衝出去,狂敲鄰居家的門。
黃彬的鄰居被吵醒,聽黃彬語無倫次地說他老婆被冒充,和他睡一張床,起先還以為是小偷進去了,心說小偷難道是想劫色麼,可是黃彬是男的啊。
可接着聽下來,又說不是人,鄰居是不信邪的,好笑地陪黃彬進去,說他肯定是睡覺睡懵了,太想老婆了。
黃彬覺得那肯定不是夢,但也有些自我懷疑,難道是幻覺?他跟着鄰居戰戰兢兢進去,兩人都看到了一條黑影從窗子跳出去。
這下可連鄰居也嚇到了,那形狀、身手,絕對不是人啊!
尤其是黃彬,當場就暈過去了。
——他想到自己和那玩意兒在一張床上睡了好幾天。
黃彬被送到柳沄沄醫院去,柳沄沄正好在值班,聽說丈夫被送來也呆了,她們那位鄰居也來了,嚇得夠嗆,正語無倫次地和醫務人員說見鬼了。
人家都沒當回事,柳沄沄因為外公是閭山派的法師,當時臉就白了,沒有不當回事,親自來照顧,又去中藥房拿了藥材來煎水,給他們定神。
第二天,柳沄沄又請假,帶黃彬來抱陽觀了。
……
黃彬一邊回憶一邊說自己的遭遇,他一想到那噁心的觸感,就渾身起雞皮疙瘩。
謝靈涯問明白了形狀、觸感之後,給施長懸打電話,請教他知不知道這是什麼。
施長懸告訴謝靈涯,這個俗稱上床鬼,又叫夫妻鬼,通常是成雙成對出現,對那些有嫌隙的人類夫妻下手。關係不好的夫妻不容易察覺,久而久之,它們吸食人精氣,會代替人。
謝靈涯問罷,看看柳沄沄,「你晚上沒有遇到什麼嗎?」
柳沄沄不解其意,「沒有啊,怎麼了?」
「這種鬼,一般是成雙成對出現。」謝靈涯說道,「你仔細回憶一下,有沒有什麼奇怪的事發生。」
柳沄沄想了想,「我這幾天都和人換了夜班,都是同事,真沒看出什麼不對。」
「那可能是因為沒機會吧。」謝靈涯道,「沒事,回頭我去你們家裡,把那鬼給逮住。」他看了黃彬一眼,「黃先生啊,你跟我去靈官殿上個香吧。」
他把黃彬帶到了靈官殿,這裡正好還有居士在念經,黃彬上過香,站在一旁聽人念經,精神總算舒緩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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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謝靈涯收拾好東西,去柳沄沄夫婦家裡。
黃彬白天好多了,一入夜,又怕得不行,在車上便道:「我覺得我再看那玩意兒一眼,心臟病都要嚇出來了。」
昨晚的經歷讓他精神有些崩潰了,他和柳沄沄結婚在柳沄沄外公去世之後,所以絲毫沒有被薰陶到。
謝靈涯一看黃彬都這樣了,怕是承受不了再一次刺激,索性道:「既然是這樣,你們兩個去另一套房,我自己把那鬼引出來。」
謝靈涯想着自己可以用金人代形。
金人代形是移災之術,用金箔做成人形,寫上咒語,代分身。謝靈涯稍微改造一番,把代表黃彬的金人貼在自己身上,妻鬼就會產生錯覺,以為他才是黃彬。
「和您分開?」黃彬更不敢了。
「沒事的,你們夫妻倆待在一起,它沒有可乘之機。」謝靈涯解釋了一下,這就不是那種正面剛的惡鬼,否則何必專門找有嫌隙的夫妻下手。
黃彬這才放下心來,恨不得抱着他老婆不撒手了。
柳沄沄給謝靈涯開了門,他們兩個才離開,其實另一套房就在離這裡沒幾分車程的小區。
謝靈涯一個人在柳沄沄夫婦家轉悠了一下,看看電視,玩玩手機,期間黃彬一直發短信來,問鬼抓到沒。
謝靈涯說:「你再問我就把你家搬空了。」老發消息來,鬼都給嚇跑了。
黃彬:「……」
到了子時,謝靈涯才躺在床上,衣服沒脫,閉眼假寐。
過了大約半小時,謝靈涯果然聽到客廳傳來動靜,然後是踢踢踏踏的腳步聲,好似還穿了拖鞋,什麼人走進臥室來,於黑暗中站在床頭看了謝靈涯一會兒。
謝靈涯心中暗想,怎麼還帶看的,應該認不出來啊,他的金人代形每一步都是按照筆記上所教做的。哦,要麼就是昨晚被嚇到了,這鬼心裡也有些忐忑。
妻鬼看了一會兒,仿佛確認沒事,這才繞到另一邊,鑽進被窩裡。
通常過上一會兒,「黃彬」也該睡着了,妻鬼就會爬過來吸食他的精氣。今天,妻鬼感覺「黃彬」不說話,應該是熟睡了,便也慢騰騰起來,翻身在「黃彬」上方,把臉湊下去——
冰冷的氣息拍在臉頰上,是時候了。
謝靈涯猛然一睜眼,手從被子裡抽出來,結成靈官訣,「去你的吧!」
中指懟在妻鬼腦門上,妻鬼一下往後栽出去三米,摔在牆上,眉心火燒一般疼痛!
謝靈涯仔細一看,這妻鬼矮胖滾圓,體型有點像廁鬼,但是渾身烏七八黑。這是因為它還沒有吸食足夠的精氣,如果日久天長,就會變得越來越像柳沄沄。
謝靈涯拿出一張符紙引動,「眾神稽首,邪魔歸正!」
想要躥出窗外逃跑的妻鬼被符鎮壓住,當場撲街,嘴裡發出低沉的聲音:「你不是黃彬……」
謝靈涯把金人扯了下來,「我當然不是黃彬,不過你也不像妻鬼啊,你聲音怎麼像男的。」
妻鬼:「……」
後來謝靈涯才知道,夫妻鬼不一定也是一男一女,只是組合起來搞人家夫妻倆而已,可能兩個男鬼,反正最後能化形,變性也無妨。
謝靈涯看妻鬼不答話,繼續問道:「你還有一個同夥呢,在哪?」
沒想到,這鬼實力不強,卻很有義氣,謝靈涯怎麼嚇唬他也不說。
謝靈涯先給柳沄沄打了電話,說現在過去他們那邊一趟,試試看能不能用妻鬼再把夫鬼也引出來,不然對柳沄沄總是個威脅。
然後,謝靈涯心印一動,叫來一名城隍冥差,把妻鬼給鎖住,一道前往柳沄沄住處。
……
半夜已經沒公交了,還好這裡不算偏,謝靈涯打了輛出租車上柳沄沄家另一套房,柳沄沄和黃彬已經在小區門口等着了。
「已、已經捉住了嗎?」黃彬四下張望。
「看不到的,請冥差鎖住了。」謝靈涯說道,他已經畫上了靈官神目。本來先前黃彬能看到,也是因為妻鬼自己顯形害人。
柳沄沄攏了攏外套,「現在怎麼辦呢,您說我這邊可能有個鬼跟着?」
黃彬趕緊又握着老婆的手。
謝靈涯正要說話,卻見小區的道路忽然橫着走過一隊兵馬,穿着古代的兵服,隊列還挺整齊。
柳沄沄看到謝靈涯呆了,「怎麼了?」
他們倆也回頭去看,但身後什麼也沒有,晚上小區一個人也沒有,路燈孤零零亮着,頓時渾身發寒。
「這是古時候戰死的陰魂嗎?」謝靈涯問那招來的冥差,「你們用不用管。」
冥差張望了一下,說道:「謝老師,這是有人供奉的兵馬,我管不了。」
這時那隊兵馬已經井然有序地往這邊來了,走到這裡時,為首的隊長抱拳對冥差行禮,又向謝靈涯問好,「法師。」
這是看出來謝靈涯幹這行的了。
謝靈涯也回禮,「不知各位是哪位法師壇前供奉?」
隊長答道:「我們乃是閭山派朱成枚法師部下。」
謝靈涯一個激靈,看了柳沄沄一眼,狐疑地道:「朱成枚法師已經羽化,你們應該各歸來處才對。」
閭山派也有養陰兵的習慣,而且科儀很多,手下能招來各界兵馬,稱作「三界五營兵馬」,但是按照柳沄沄所說,朱成枚沒有傳人,他供養的兵馬應該就地解散,各回各家。
供養兵馬是要糧草的,閭山法師每到過年還要犒賞三軍,甚至給兵馬放假,帶上過年的軍費自己去耍。
柳沄沄聽到謝靈涯提及外公的名字,疑惑地道:「怎麼了?到底是什麼?」
黃彬兩股戰戰,抱着柳沄沄眼睛都不敢睜開了。
「等等。」謝靈涯說道,他要聽這些陰兵解釋完。
「法師生前最後一道令,便是以死後十年香火,請我等守衛在柳沄沄身旁。」隊長解釋道,「所以法師不在時,我們還是照常訓練、巡邏,現在過年,便輪流放假,平常我們的巡邏隊還要多一些的。」
他說罷,還小聲道:「我們這樣多,法師一人的香火是不夠吃的,但是他生前帶我們做了許多功德,所以兄弟們都自願留下來。」
雖說法師生前有令,但兵馬供養不夠,其實不必遵守誓約,便是法師本人,如果上供不夠,兵馬也是會出逃的。
此時仔細一看,果然,這些陰兵衣裳老舊,並不光鮮,顯然供養得不是很好,恐怕平時還要自己去找點吃的補充一下。
謝靈涯聽罷,愣了好一會兒,然後回過神來:「這麼說,你們看過一個這個模樣的鬼嗎?」
他指着妻鬼問。
妻鬼已經在發抖了,他本以為自己對象已經快成功了,還特別講義氣地不肯暴露,現在看來……
果然,那個隊長打量一下,淡淡說道:「捉到一個,兄弟們撕了打牙祭。」
閭山派融合了很多巫術,原來都是流行於民間,所以閭山法中有些是很兇的。
陰兵一句話,嚇得妻鬼幾乎嗚咽起來。
謝靈涯卻啞然失笑,看來,柳沄沄沒有遇到髒東西,不是因為值班有人陪着,而是身邊有眾多兵馬護衛。
朱成枚也是一片愛護晚輩之心,願意以自己的香火分給這些陰兵,陰兵們也感念他生前的功德,餓着肚子聽令。
謝靈涯轉述給了柳沄沄,柳沄沄聽到一半便已淚流滿面。
「以前外公每次開壇,設供,我都因為害怕避開,還不願意讓同學來家裡玩,因為外公放了很多法器在家裡。」柳沄沄先是嗚咽,後來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外公已經去世六七年,那種悲痛一下加倍湧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