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職業半仙 - 第7章

拉棉花糖的兔子

  賀叔叔看他用黃紙包錢,手沒有直接觸碰,立刻神經質地扯紙擦了擦自己的手。賀嬸嬸在旁邊小聲說:「現在擦還有什麼用啊!」

  賀叔叔乾笑,恭恭敬敬道:「施道長,那現在該怎麼辦?」

  「逐客迎主需以叢辰之法擇時,你將男女主人的生辰八字寫給我。」施長懸看了八字後,算出今天晚上十點可以做法。

  「好好,那您留下來用餐飯。」賀叔叔說着,又看向了謝靈涯,有點拿不準留不留他。按理說就差最後一步了,干他們這行的,同道旁觀是不是不太好?

  可是謝靈涯也不主動說走,施長懸更不開口,他當然就更不會說了。

  謝靈涯就想和施長懸聊聊啊,而且,這件事他總覺得哪裡還有點問題,但一時又沒想到。

  可惜,一直到吃完晚飯,謝靈涯也沒有和施長懸獨處的機會,太陽落山後賀叔叔夫婦就更不敢離開施長懸身邊了。就像賀叔叔說的,之前單單做噩夢不清楚內情還好,知道怎麼回事就怕得不行了。

  ……

  晚上十點,這時王總早已因為有事遺憾地離開了,賀樽還在場。

  從九點起,施長懸就開始準備畫符了。

  這裡要說一下,道門裡就正一道有火居道士,可以住在家裡修道,也可以吃肉娶妻。

  道門不同的流派,有擅長符籙的,有擅長丹鼎的,正一道就是符籙派里的代表流派,符籙驅鬼什麼的都是本門。

  「施道長畫什麼符,我來幫你吧。」謝靈涯這麼說,也許賀叔叔以為他是想摻和進來分錢,其實他是為了給施長懸展示一下,他們抱陽觀的本事啊。

  施長懸看了謝靈涯一會兒,居然還真把筆遞給了謝靈涯,「七元鎮宅符。」

  這個我會啊。謝靈涯一喜,爽快地接過筆。不過他試了下姿勢覺得在施長懸布置的桌子上畫不是很方便,乾脆坐在地上,趴在茶几上畫。

  其實他特想放《小跳蛙》,那樣比較有感覺,憋住了。

  賀叔叔夫婦都是外行,一點沒覺得不對。

  施長懸卻是嘴唇動了動,最後什麼也沒說,有點一言難盡地看着謝靈涯。

  謝靈涯也不知道需要多少啊,又不想當着別人的面露怯,於是一氣畫了十組,一組五張。

  然而施長懸還不喊停,他心想媽的,筆記里沒說過哪種鎮宅的法事要這麼多符,十組還不夠,索性停了道:「我上個廁所,你畫畫?」

  施長懸看他一眼,「不了,一組就夠了。」

  謝靈涯:「…………」

  謝靈涯在心中安慰自己,就是要讓你看看我們抱陽觀有多持久!

  施長懸從自己的包里把法器拿出來擺好,穿上道袍。

  謝靈涯一看,不能輸啊,雖然他沒有道袍,但是有法器,便把自己帶來的匣子打開,拿出三寶劍,不經意地在施長懸眼前晃一晃。

  施長懸兀自在壇前捏決念咒。

  賀樽倒是捧場地在旁邊問:「謝老師,這木劍很長年頭了吧,怎麼用啊?」

  「這個叫三寶劍,」謝靈涯科普道,「是我們抱陽觀上上上任觀主留下來的法器,三寶就是三招劍法,第一劍是慈劍……」

  這時,屋內一陣陰風吹來,施長懸點好的香燭開始晃動,燈光也忽閃起來,窗外一片濃黑,滲人的寒意浸沒了整個空間。

  這般情形,令賀叔叔夫婦緊抱在一起,捏實了施長懸給他們的符。

  施長懸冷冷一掃,將一把米從房角撒到客廳中間,又一路邊灑邊走到門口。

  客鬼無形,必須藉助外物觀察行跡。

  施長懸一手捏劍訣,另一手按在門上,準備將客鬼逐出。

  如果有內行人看到,就會分辨出他一舉一動都足以用來做教學,閒庭信步一般,仔細看卻是不多走一步,不多用一分力。

  也是這種沉着一定程度上安慰了賀樽。他安慰自己,沒事的沒事的,又見謝靈涯也特別冷靜地看自己,便逞強地牙齒打着架問:「繼續說唄,慈,慈劍,然後呢?啥樣?」

  黃符被吹得嘩啦啦響,隨着燈一明一滅,暗處仿佛有什麼事物正在接近,陰風陣陣,地上米粒微微滾動。

  謝靈涯盯着地上的米看,口中慢慢道:「慈劍如水,慈就是慈愛的慈……」

  客廳中間地上的米忽然跳動了一下,但落下的方向卻不是朝着門,而是出其不意向着圍觀群眾的方向。

  居然偷襲?謝靈涯眼疾手快地把賀樽拉開一點。

  賀樽還來不及害怕,就見謝老師回身雙手握劍惡狠狠劈下,罵道:「媽蛋,吃我慈劍!」

  賀樽:「…………」

  木劍停在地上三分之處,明明是木製的劍卻有萬夫難擋的氣勢,將米粒震開數寸遠,隱隱間仿佛有數聲縹緲如幻覺的尖嘯響起,帶着無盡的悽慘,令眾人發寒。

  但只是瞬息,若有似無的嘯聲煙消雲散,原本明滅的燈光猛然大亮,原本被壓得極低的燭火陡然躥起,屋內陰寒陡然一散而空!

  ……

  施長懸這次多看了謝靈涯很多眼,面無表情地把手從門上放下來……

  還逐個什麼客鬼,客死家中了。

第6章

撿瓦

  很多道士做法事,其實也講究先禮後兵、殺雞儆猴的,能趕出去就趕出去,趕不出去再動手,這樣可以節省很多力氣。

  謝靈涯卻是一言不合暴力碾壓,七客鬼,一家七口啊就一夜暴斃,極為兇殘。

  施長懸給主人簡單解釋兩句,就默默準備迎宅中主神的流程了,只是看謝靈涯的眼神頗有點一言難盡。

  賀叔叔夫婦沒想那麼多,謝老師不就是留下來幫忙的麼。他們還高興呢,施道長說客鬼逐出去他們就想着以後要是還來怎麼辦。結果一轉頭,謝老師把人團滅了,太好啦。

  謝靈涯正在檢查他的劍,覺得應該不會用到了,好生收起來。他哪知道自己在他人心中那麼暴力了,這完全是因為他不專業,控制沒有那麼精準,非常簡單粗暴就直接給你幹了。

  賀樽湊近了,「……謝老師,你不是說慈是慈愛的慈嗎?」

  他聽了還特麼以為是可以感化鬼的意思呢,結果上來就把七個客鬼都滅了!

  謝靈涯把木匣子蓋好,好整以暇地對賀樽道:「慈是慈愛的慈啊,但是你沒聽說過嗎?慈故能勇,慈愛所以能勇猛,我剛剛慈不慈愛?」

  賀樽:「……慈慈慈。」

  賀樽之前也稍微去了解過一下道教知識,他乍聽到謝靈涯說三寶劍還以為是「道、師、經」這道家三寶。

  而實際上指的是「慈、儉、讓」三寶。道德經里有:我有三寶,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儉,三不敢為天下先。

  這三者,才是抱陽觀的先輩師祖研究出三寶劍的靈感,也是三寶劍的內核所在。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謝靈涯這麼解釋,賀樽還是有種無言以對的感覺……

  ……

  施長懸那邊繼續法事,他還得將宅中主神迎回,一切完事,時間也到了十二點。

  因為太晚了,賀叔叔便留他們住下來,但是施長懸不願意。謝靈涯本來覺得不錯,一看施長懸拒絕了,再想想他每天得早起給打水的人開門,就也說還是回去。

  賀叔叔只好道:「那我開車送二位回去。」

  賀嬸嬸拿了兩個薄薄的紅包,分別給謝靈涯和施長懸。

  賀樽被留下來住,謝靈涯和施長懸出門去等賀叔叔把車開出來。

  謝靈涯正琢磨着如何和施長懸搭訕,留個聯繫方式呢,就聽施長懸忽然道:「我在太和觀見過你。」

  謝靈涯驚訝地抬頭,「我是去參加了祈雨法會,但是施道長怎麼注意到我的?」

  難道他的優秀已經如此流於表面,無法掩蓋了嗎?

  施長懸:「……你一直盯着我看。」

  謝靈涯:「…………」

  謝靈涯:「不是……講道理,那時候全場人都盯着你看吧!」

  施長懸陷入了迷之沉默。

  謝靈涯莫名其妙,也有點尷尬,岔開話題道:「對了,其實我有個問題……先說好我沒有惡意啊,但是,陳觀主現在還好嗎?」

  施長懸眉心微蹙看他。

  「真的出事了?」謝靈涯看他的反應有些驚訝。

  他其實也是亂猜的,從舅舅說起類似事情中,鬥法失敗者的遭遇,聯想到陳三生並未出現在祈雨法會上,還有王總他們說那個和賀叔叔一起撿錢的方振興中招了。

  謝靈涯靈光一閃,就聯繫在一起了,會不會是方振興出事後請陳三生去解咒,結果陳觀主不小心也中招。這麼一來,就解釋通了王總為什麼能請到施長懸(鑑於他一臉榮幸),且施長懸知道賀叔叔發過橫財。

  施長懸答應,可能就是因為賀叔叔和那件事有關。

  「其實我是自己瞎猜的,我都不認識陳觀主,你不用擔心。」謝靈涯對施長懸道。

  施長懸盯着謝靈涯看了幾秒,似乎在判斷他此言真假,不多時慢慢挪開了。

  這是相信還是不相信啊?謝靈涯有點茫然,施長懸怎麼老這樣,他又不會讀心,這個人真是好難相處啊!

  片刻,施長懸把他收到的那個紅包遞給謝靈涯了。

  謝靈涯:「……」

  施長懸見他死盯着自己,又撇開頭說了一句:「那就給你吧。」

  咦,等等,這意思難道是承認並相信了?謝靈涯好像莫名意會了施長懸的邏輯。

  ……他要收回剛剛的話,這個人真是太好相處了!

  謝靈涯的手已經不由自主伸出去接這紅包了,心想我可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祖師爺。

  「謝謝啊,那我就不客氣了。」謝靈涯拆開紅包,裡面和他那個包一樣,是一張支票,兩張加起來一共五萬。

  之前說好了按市價給,這個價格其實已經比謝靈涯打聽來的市價高很多了,畢竟他們是兩個人分。說起來,可能也是看在施長懸才給這麼多,尋常道士做鎮宅法事,不算驅鬼,上萬都算多。

  謝靈涯把紅包收好,看施長懸更順眼了,對他露出一個友善的笑容,一笑起來那臥蠶就更加明顯了,眼睛亮亮的,「我聽說施道長是家學淵源,難怪那麼厲害,能不能交換一下聯繫方式,以後也好和你討教?」

  施長懸又看他幾眼,才慢吞吞地交換了聯繫方式。

  ……

  這時賀叔叔也把車開來了,謝靈涯以為施長懸坐前面,就上了后座,結果他也跟在謝靈涯後面上來了。

  謝靈涯看了看,賀叔叔好像也沒在意,還念叨道:「施道長,謝老師,我聽說車上還是要掛點東西比較好,我以前也不在意。你們說,我是掛個什麼好呢?」

  施長懸沒有要說話的意思,謝靈涯和他扯了幾句,也沒多說,大晚上的開車還是要專心。

  謝靈涯本來還想在打探一下施長懸的情況,結果他直接靠着椅背閉上眼睛了,只能遺憾地玩手機,好在他已經把聯繫方式弄到手了。

  賀叔叔先送他們去太和觀,施長懸住在那兒。比起抱陽觀,太和觀可算遠離市區了,最近恰好在修路,有那麼一段坑坑窪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