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獵殺者 - 第3章
黑天魔神
忽然,一道刺眼的光芒從馬路對面的屋頂發出,在雷成面前一晃而過。使得他連忙抓起手邊的望遠鏡看了過去。是那群走在自己前面的人。他們聚集在樓房的廢墟間,有兩個同樣手持望遠鏡的男人,正朝着這邊不停地張望。他們同樣清楚這條街口的功能,只不過,雷成知道,從那個角度根本看不到被推落在路基之下的汽車。因此,這些人大概也不知道,街口處究竟隱藏着什麼樣的殺機。如果換了是昨天,雷成一定會奉勸他們多加小心。然而,現在就算是這些人全都死了,和自己又有狗屁相干?
從樓頂回到老人身邊,雷成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讓他們不要再吃隨身攜帶的餅乾,僅僅只在口中含化兩塊指頭大小的巧克力。同時要求他們,必須不停地嚼口香糖,直到自己再次回來。現在時間已近中午,飽餐一頓會給身體帶來不必要的疲勞。與其在吃過東西後懨懨欲睡,還不如給身體補充必要的熱量後,保持絕對的精神高度集中。兩片小小的口香糖不僅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抵消生理上的飢餓感,也能讓咀嚼者在下意識的情況下,提高應有的警覺。微涼的感覺從舌尖慢慢發散開來,順着反應神經一直衝到了大腦。刺激着雷成時刻小心周圍的最微動靜。大樓的旁邊,是一家完全廢棄的加油站。而他的目標,則是停放在油戰邊上的一輛「長城」越野車。
步行根本無法通過路口。攙扶兩個老人的他也不可能同時應對四面八方蜂擁而來的怪物。唯一的辦法,只能是藉助汽車的速度,飛快衝過這段死亡之路。這大概是一輛正在加油便遭到襲擊的車輛吧!雖然車體靠近旁邊的加油器,可是朝向駕駛者一面的車門已經被完全拽下。破爛不堪的駕駛座上,仆出一具僅剩半邊身子的黑色屍體。各種腐爛後發出陣陣惡臭的內臟器官,從腹部的破口處流淌到了汽車的座艙。如果可能,雷成實在不願意打這輛破車的主意。然而,那把插在汽車方向盤下面晶亮的鑰匙,讓他不得不從腰間摸出一塊厚厚的手帕,牢牢系在了口鼻之間。旋開車尾部的加油孔,雷成將油槍一把塞了進去。很幸運,這座依靠電池運作的油站,至今仍然保持着最基本的功能。駕駛座上的屍體被他一腳踹了出去。沾染在座位上的爛肉髒血也用抹布清楚了部分,可是,那種令人幾乎窒息的惡臭,卻還是無法抑制地朝着被手帕遮蓋下的鼻孔鑽去。只要能夠活命,哪怕是比這再噁心十倍的臭味兒,雷成也願意聞它一輩子。狠狠擰下鑰匙電門,一陣令人愉快的發動機吼叫聲也隨之發出。在雷成聽來,這根本就是世界上最美妙動聽的聲音。就在他正準備駕車離開加油站,轉到大樓廢墟前接上兩位老人的時候,卻赫然發現:街道對面聚集的人群已經開始離開了原來的廢墟,朝着道路的正前方大步行進。
雷成熄了火,半俯下身,從車身的縫隙間冷冷地注視着這些不知死活的人。他們的舉動無疑為自己的逃脫增加了更多的機會……
數百米的距離並不遠,沒有多久,前行的人群已經走到了路口的邊緣。此時,雷成也再次擰開了汽車的電門,風馳電掣般繞到了大樓的廢墟前。將兩位等候多時的老人一一扶上了汽車后座。「抓緊車上的扶手,坐穩了!」
他並沒有直接駕車朝前猛衝,而是向後又倒退了數百米,再次確認汽車本身沒有任何問題後,這才狠狠一踩油門,以無比瘋狂的可怕速度,朝着遠處那個微小的缺口疾馳而去。「快點!再快點!」雷成恨不得此時自己是在開火箭。汽車剛剛提速開始,從道路的盡頭就已經傳來陣陣悽厲的慘叫,還有呼天搶地的求救聲。甚至,還攙雜有那種骨頭碎裂後具有代表意義的脆響……
「小雷,要不要……」后座上的老人慾言又止。從望後鏡里,雷成完全可以看到他們臉上的不忍。可是在這種時候,自己已經顧不上那麼許多。
第十一節 逃脫
加油、加擋,再加油,再加擋。雷成只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快要沸騰。瞬間提升速度帶來的快感,使他好像吸食了大麻那樣興奮。更何況,自己是在亡命,是在賭博。稍有不慎,就會是落得個車毀人亡的下場。怒吼的越野車以可怕的速度弛近路口,血腥的場景也隨之映入乘坐者的眼帘。雷成猜得沒有錯,那些橫躺在道路兩邊的乾枯屍體,其實就是以人為食的怪物。和自己曾經遭遇過的骷髏一樣,這些活屍手中同樣拎着一柄柄閃亮的長刀,正朝着四處逃散的人群狠狠砍去。也許是突然出現的汽車給了絕望的人們一線生機,幾個對着怪物狠扣板機的男人驚喜地跑到馬路中央,朝着疾馳而來的越野車拼命揮舞着雙手,口中也大聲呼喊着求救的話語。然而,令他們疑惑的是,這輛汽車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反而加大馬力朝着自己衝撞過來。「找死!」雷成臉上掠過一絲陰冷的獰笑,腳下的油門好像被死死卡在了最底。只聽「嘭」的一聲悶響,攔路的男人仿佛一隻沉重的沙袋撞上了車前的保險槓。他連哼都沒有來得及哼上一聲,便從道路中間斜斜地飛出,爛泥般癱在了旁邊的路面上。
按下雨刮器的電鈕,將車窗前遮擋視線的鮮血碎肉掃到一邊。雷成駕車碾過橫攔在路面的男人屍體,朝着不遠處那道狹窄的出口猛衝而去。也許是男人的遭遇給了所有的人警示,他們紛紛避開這輛瘋狂的越野車,以最惡毒的語言詛咒着,哭喊着,朝着自己的來路退去。這個時候,他們多麼希望自己能是那輛車上的乘員之一。為什麼上天是如此的不公,竟然讓那些人活着,而自己卻必須死去?
幾具手持長刀的「屍體」奔上前來,照准車頭的部位猛然砍下。卻不想,速度極快的車身帶起的巨大慣性,將它們紛紛拽入了車輪之下,在一陣劇烈的碾壓之後,雷成很高興地聽到車身下傳來陣陣碎裂的聲音。路口,就在前面。就在這個時候,雷成猛然睹見左邊的垃圾堆上方,幾具活屍正拼命將一輛僅剩半邊的微型車橫推下來。看那搖搖欲墜的勢頭,頂多只需要幾秒鐘,這條通往城市之外的道路便會完全封閉。油門已經踩到了最大,速度表上的數字也已經指到了極限。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禱……
「轟——」
微型車砸下的瞬間,越野車剛好衝出道口。逃出生天的它僅僅只被砸落車輛微微碰撞了一下自己的尾部,留下一道淺淺的印痕。「總算逃出來了。」聽着身後傳來的陣陣慘叫,雷成只覺得內心一陣解脫。那種從緊張狀態下瞬間得以放鬆帶來的疲勞感,使他渾身一陣顫抖,腳下的油門也慢慢隨之放開。在衝出路口大約五、六公里之後,瘋狂的車輛終於在路邊慢慢停了下來。「我救不了他們。如果不這樣做,我們都得死。」面對兩位從激動情緒中逐漸平復下來的老人,雷成只覺得,自己應該辨解一番。但是他也清楚地知道,這樣做,根本沒有任何用處。「我明白!」老人擰開水壺抿了一口,神情落寞地說道:「我是軍人,也參加過幾十年前對美洲聯邦的自衛還擊戰。那個時候,對於在火線上身負重傷卻無法運下來的戰友,我都會在他們的胸前補上一槍……」夕陽,慘紅似血……
當雷成駕車抵達南面基地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
幾輛嚴陣以待的裝甲車橫攔在路口中央,車頂上架設的大口徑機槍死死指着來路的方向。用沙袋與混凝土板塊臨時壘成的環行工事裡,赫然矗立着一門門75毫米無后座力直瞄炮。那些圍聚在基地周圍仿佛小山一般的怪物死屍,已經說明了它們在里遭到的慘重傷亡。 「你們居然能夠從昆明城裡逃出來,實在難得。」
一名肩膀上扛着少校徽章的軍官接待了他們。按照慣例,這一類的事務通常由普通士兵來接待。然而,當老人從胸前取出一個帶有五角星的紅色小本子遞過後,所有的一切都改變了。雷成做夢也沒有想到,這對曾經被自己視作負擔,也曾考慮過在緊急時刻將之拋棄的老人,竟然是一對離退休的高級軍官。甚至,還擔任過這支防守部隊的隊長一職。「是他救了我們。」就這麼簡單的一句話,使得在場的軍人們對不由得雷成刮目相看。能夠得到老人稱讚的平民,估計沒有幾個。「這裡的情況很不好。」安排諸人坐下後,少校面色凝重地說道:「依託現有的工事,我們已經在這裡守了七個月。為的,就是儘可能多的收容一些從城裡逃出的難民。再把他們集體轉送到北面的四十一軍駐防地,由軍方上層決定這些平民的去留。」「死守也不是辦法。」雷成慢慢地說道:「城裡的平民幾乎都被怪物殺絕了,當它們吃無可吃的時候,肯定會注意力集中在這裡。那麼……」「事實上,怪物對於基地的大規模進攻,從上個星期就已經開始。」少校面色沉穩地說道:「如果不是基地工事非常堅固,且防禦火力極其強大的話,恐怕這裡早就已經被攻陷。儘管如此,人員上的傷亡卻無法彌補。不得已,我只能命令昆明周邊地區所有預備役部隊朝這裡集結。只是沒有想到,能夠接獲命令並且順利執行的後備武裝人員,竟然還不到預計數量的百分之十。」
雷成沒有說話。也沒有對少校所說的這些發表任何意見。他知道,如果不是因為老人特殊身份的關係,作為一個平民,他根本沒有資格知道這些。可是,就算知道所有的情況和秘密,自己也無力去改變什麼。當面對成千上萬潮水一般湧來怪物的時候,一個人的力量,實在很渺小。「你們……還缺人嗎?」遲疑了半天,雷成最終還是道出了心中的想法:「我想參軍。」「參軍?」少校和老人一楞,旋既面色如常道:「為什麼?」「報仇!」雷成從口中淡淡地吐出這兩個簡單的字。他永遠也無法忘記自己的好友與戀人被怪物活活撕食的那一幕。理由充分,要求合理,加上軍隊目前也的確缺乏人手。半小時後,一套繡着下士軍銜的嶄新防護服由軍需官手中,送到了雷成面前。「我需要軍官。」看着頗有些驚訝的雷成,少校直言道:「你有豐富的實戰經驗,完全可以帶領一個小隊獨立作戰。不要指望我會把最精銳的士兵分派給你。就算你曾經救過老隊長的命也絲毫沒有商量。在軍隊裡,威望和尊嚴,必須靠你自己的力量來獲得。」雷成默默地點了點頭。現在的他儘管已經身為一名士兵,卻沒有受過系統的相關訓練。自然也不知道在這種場合下,必須大聲回答並且朝上級敬禮。
看着若有所思的他,少校不禁苦笑着搖了搖頭。這段時間以來,大量的平民青年被征入伍。匆忙之間,根本沒有時間對這批新兵進行任何訓練。甚至對於必要的口令基本應答,都是由那些老兵在戰鬥閒暇手把手的教會。甚至,一些年紀約莫為十六、七歲的新兵,在剛剛見到自己的時候,竟然不是敬禮尊稱「長官」,而是開口閉口「叔叔」。屬於雷成的小隊共有九個人,這是聯邦軍隊的標準人員配置。看着面前這排歲數與自己相仿,肩膀上僅有一道紅色「V」形列兵標誌的年輕人,雷成心中不禁有種想要苦笑的感覺。少校說得沒錯,他分給雷成的的確都是剛剛入伍的新兵。甚至可以說,這些人根本就不能算士兵,頂多只是一群會開槍的平民。訓練,就在這樣一種緊張而無奈的氣氛中開始。體力、問答、敬禮……這些東西學起來雖然枯燥,卻是軍隊中唯一認可的標準。由於場地和時間上的限制,新兵的訓練科目當然不可能根據正常的要求來完成。儘管如此,高強度的體力消耗卻也使這些剛剛入伍的年輕人叫苦不迭。很自然的,擁有強悍身體和耐力的雷成,也就成了訓練軍官與諸位隊友眼中的榜樣所在。只是,雷成並沒有因此而感覺到任何快樂。看慣血腥的他,實在不願意再見到任何身邊的人死去。儘管這些新兵與自己並不十分熟悉,但他們卻是自己名義上的下屬,也是必須合作的戰友。如果他們很強,那麼自己在今後的戰鬥中,活命的機會自然也就更大一些。雷成會殺人。這一點從他對待那些出賣自己的人們身上,已經有了最明確的答案。同樣,他也是非常珍惜那些能夠與自己同生共死的夥伴。只不過,能夠被他認同為「夥伴」的人,實在不多。
兩個人力量永遠都比一個人強。合作,才是整個小隊獲得生存的首要條件。短時間的訓練,無法在體力上形成大的幫助。面對隨時都有可能的怪物進攻,雷成只能用最簡單的辦法,將自己用鮮血換來的各種經驗,一一傳授給自己的隊友。希望能夠用這樣的辦法,讓他們在可能的情況下保住對一條自己有用的性命。平靜,僅僅只持續了六天。單兵螺旋飛行器,是二十多年以前列裝軍隊的一種低空飛行設備。利用一台小型氫氧分離器為動力,這種機械能夠承載重量不超過一百五十公斤的物體,以每小時每小時一百二十公里的最高速度持續飛行五個小時。在俄羅斯聯邦與歐洲聯盟那場長達兩年之久的局部戰爭中,這種武器曾經發揮了巨大的優勢。各國也紛紛將之引為軍隊必備品之一。甚至就連當時號稱軍事力量第一的美洲聯邦軍,也用它組建了整整兩個單兵飛行師。只不過,隨着後來的衛星技術全面提升,大量制宙對地武器的出現,再加上機械本身存在着噪音大,承重量低等因素,這才使得單兵螺旋飛行器逐漸退出了軍方的必備武器名單,成為倉庫中久蒙塵灰的雞肋。作為一支乙級編制部隊,駐守基地的這個步兵團缺乏足夠的大型空中戰鬥機械,只能以這種被封存的老式裝備來彌補弱勢。而且,將之用於日常警戒和偵察,也是一種相當不錯的選擇。「南面十二公里處,發現大批四足形怪獸。數量估計超過一千,目前正朝基地方向而來。」
這是空中警戒人員幾分鐘前發回的情報。隨着一道道命令從作戰指揮部的發出,整個基地也沉浸在一片忙碌與緊張的氣氛中。呈一個不規則長方形的軍事區域內,梯次排列了三道防線。厚達一米的鋼筋混凝土牆壁,是在原有基礎上重新澆灌而成。其間結合了一個個混圓形狀的低矮火力群。以機槍和小口徑直瞄火炮為主要武器的它們,成為了整個基地最外緣的首要防線。
槍座後面的戰壕,通往數十個高大的警戒塔。居高臨下的發散火力,配合下方的火力群結合成一道標準的死亡線。加上基地內部配備的大口徑重炮,就算第一道防線失守,怪物們也必須在塔下付出慘重的傷亡。至於最後的防線,則是一支擁有四輛「057」式坦克,與十七輛裝甲運兵車所組成的突擊部隊。這也是整個基地所有的機動突擊力量。雷成的小隊分派在最前沿的一處地堡。兩挺「戰火III型」多管速射機槍,還有一門75毫米無后座力炮,就是他們所能倚靠的最強力武器。首次臨戰的新兵們,不約而同地顯出一種莫名的興奮和緊張。尤其是當他們看到遠處那一排飛奔而來可怕怪獸的時候,緊握槍枝的雙手,也不由自主微微顫抖起來。雷成端着一挺加裝了大功率發射器的G180S狙擊步槍,仔細地瞄準着鏡頭中逐漸變大的怪物腦袋,等待着那個最為適合的射擊時刻來臨。一陣劇烈的轟鳴從陣地後方傳來,十數秒鐘後,前方那條滾滾而來的洶湧潮水中,頓時炸開了一朵朵瀰漫着紅黑之色的死亡之花。熾熱的火焰裹脅着濃密的煙霧,在遠方地平線的端點上,燃放出一道難以逾越的地獄之牆。巨大的震動,從爆炸點飛快擴散開來。雖然築成堡壘的混凝土層相當厚重,卻也難以抵擋這種從大地表面發出的可怕搖晃。隨着堡頂的散碎灰石紛紛落下,駐守在地堡里的人們,也相互拍打着身體,把這些咯人的小東西,從自己衣服里弄出去。「不要亂,守好自己的位置。」雷成話音未落,手中的狙擊步槍子彈已經脫膛而出,徑直鑽進對面一頭躲過炮火攻擊,已經掠近陣前古怪黑馬的腦袋。只見它歪斜着身體晃了晃,最終還是噴着滿口的血沫重重砸倒在塵土之間,再也無法爬起。
炮火覆蓋的效果相當明顯。大片被炸死的怪物屍體堆疊在炮彈的落點處。散碎的肢體與橫流的血液將土壤混雜成一種莫名的物體。而那些要害部位未及受損,拼死衝到地堡群前的怪物們,卻也在機槍密集的彈雨中,無可閃避地哀嚎着被打得粉碎。這哪裡是戰爭?根本就是一場沒有任何懸念的屠殺。
這樣的怪物不要說是一千頭,哪怕數量上萬,也絕對無法衝破基地堅固的防線。看着身邊興奮異常的隊友,雷成心裡卻湧起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贏得實在太容易了。容易得令人有些難以接受。
第十二節 酸毒
在城市裡遊蕩的一年時間裡,雷成見識過許多不同類型的怪物。這些生物擁有很高的智慧,它們會故意製造出各種陷阱等待你的光臨。也會在超市等儲備大量食物的場地周圍悄悄埋伏,伺機捕獵那些飢餓的倖存者。甚至,還會像那些在城市出口附近潛伏的活屍一樣,成群結隊分工覓食,一旦有所發現,馬上結成網絡堵住逃亡者的所有路線,使之最終成為其口中的美味兒肉食。像這樣近乎自殺一般的攻擊,雷成此前從未見過。甚至聽都沒有聽說過。仿佛是為了故意想要證明他心中的懷疑並非多慮,從遠處的地平線上忽然傳來陣陣物體劃破空氣帶起的尖利呼嘯聲。這種聲音對於士兵來說再熟悉不過,破膛而出的炮彈在臨近降落時,也會產生同樣的刺耳顫音。「轟——」一團從空中直飛過來的白色物體斜斜地落到了基地的中央,緊接着,一陣悽厲的慘叫也隨之發出。似乎,這團白色的不明降落物給那裡的人們帶來了極其可怕的傷害。
這僅僅只是開頭。在那之後,這種莫名其妙的東西仿佛冰雹一般,鋪天蓋地的傾瀉在堅固的陣地上。奇怪的是,它們並沒有像炮彈那樣爆炸,僅僅只是在掉落瞬間的轟響過後,便再也沒有發出任何聲息。雷成很奇怪,這究竟是什麼東西?看上去,它對於地堡似乎並沒有任何威脅。不僅是他,所有呆在堡壘里的士兵都有同感。這種白色物體似乎由某種粘液構成。當它們撞擊在地堡上方的混凝土層後,僅僅只是發出一陣「哧哧」的響聲,便順着那層圓形的堡面緩緩淌下。看着對面堡壘上那層噁心的粘液,以及在其上空緩緩升起的那道白氣,雷成心中突然湧起到一種他從未有過的可怕猜想。難道說……
這個時候,一名新兵好奇地伸出手去接了一團從堡頂流下的粘液。等到雷成回頭看見想要制止時,已經來不及了。「啊——」慘叫,劇烈的慘叫,從士兵口中悽厲地發出,無可阻擋地鑽進了所有在場者的耳朵里。那團看起來晶瑩透亮的粘液,已經完全吞噬了他的整個手掌。甚至還順着血液的流向,逐漸蔓延到了手臂的前端。灰白色的濃密泡沫在仿佛開水沸騰的聲音中飛快膨脹,好像一頭看不見的噬人怪獸,生生咬斷了與之接觸的所有肉體。「快閃開!」
雷成不及多說,怒吼着從腰間摸出鋒利的匕首,照准傷者的手臂上端狠狠劈下,只聽一道沉悶的裂響,連帶着古怪粘液的手肘被生生砍斷掉落在地。不過幾分鐘的時間,就已經連皮帶骨化為一灘散發着腥濃臭氣的噁心腐液。
「酸?竟然是強酸?」來不及證實心中所想的雷成,飛快地掏出一卷止血繃帶給受傷的士兵纏上。鮮血噴涌的手臂斷處,很快就在厚厚的白色布層間湧出一團濕漉漉的漿液。聞上去,沒有那種嗆鼻的血腥,而是一種類似腐爛肉塊的惡臭。「不止是酸,而且還有毒?」軍隊配發的急救藥品里,有一種效果不錯的強力解毒劑。然而,面對這種可怕的毒液,萬試不爽的藥品也失去了應有的作用。幾分鐘後,受傷的士兵臉上呈現出一種古怪的灰白,隨着瞳孔的放大,這個曾經活蹦亂跳的生命,再也沒有了任何氣息。「所有人帶上武器跟我來。動作要快!」不及分說,雷成將懷中已經死去的士兵屍體斜靠在牆上。抓起掩體上自己的突擊步槍,大聲招呼着所有隊員,從地堡的背後繞出陣地,朝着被先前在炮火攻擊中被炸得支離破碎的怪物屍堆方向跑去。這些從天而降的酸液實在非常奇怪。它們似乎是專門針對基地的整體防禦設施而來,卻又具有相當精準的攻擊範圍。雷成目測過,首批酸液的濺落地點恰好位於基地重炮群的所在。難道說,那上千頭喪命於炮火覆蓋之下的四足怪物,它們的目的,僅僅只是想要引出己方重火力的分布位置嗎?
想到這裡,雷成心中不禁感到一陣惡寒。握槍的右手也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了一下。他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這些怪物非常聰明。它們既然懂得分工協作共同獵食,難道就不會懂得利用各自之長一起進攻?
既然對方能夠遠距離攻擊,那麼呆在地堡里也就毫無意義。與其死守,不如主動出擊。當然,雷成並沒有忘記在通話器中向指揮中心報告自己的動作。炮火攻擊後的土地,表面已經完全被炸藥熏黑。被雨水浸透的濕泥柔軟而綿滑,炮彈爆炸後產生的高溫瞬間將其表面的水份完全烘乾,形成一層薄薄的硬痂。被蒸騰而起的水霧,與彈坑內尚未散盡的硝煙混合在一起,www.sjtxt.com整理製作,並提供下載成為了一種既潮濕又充滿刺鼻嗆味兒的古怪氣體。
亡於炮火中的怪獸橫七豎八躺滿一地。破碎的肢體與散亂的碎肉,是充滿這片血腥之地上最多的東西。被彈片削去腦袋或者被氣浪活活震裂身體的它們,再也沒有了捕獵人類時候的那份兇殘。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對自己命運的無奈和悲傷。「快!速度再快點!」
雷成催促着自己的隊友,在詭異莫名的怪獸屍堆間穿梭。他並沒有像往常那樣領跑在隊伍的最前面,而是小心地押在隊尾,仔細注意着周圍任何微小的動靜。誰也不敢保證這些瀕死的怪獸不垂死掙扎,誰也不敢保證它們不會在臨死前不啃上幾塊人肉,好歹做個飽死的小鬼……
一直到腥臭的屍場全部走穿,雷成所擔心的事情也沒有發生。基地里的大口徑火炮實在是把賦予它們的殺戮任務完成得太出色了。「隊,隊長,你看,那……那是什麼東西?」一名跑在最前面的隊員,突然用顫抖的手指着自己的正前方,語不連貫地驚聲叫道。順着他所指的方向,雷成眼中的瞳孔,也不由自主地急劇縮成兩隻微小的針洞。那是一條蛇。一條巨大而無比粗壯的蛇。這是每一個第一眼看到它的人,都會毫不猶豫給出的結論。可是,雷成覺得,用「蛇」來稱呼面前這種古怪的生物,似乎不太恰當。甚至,極不合理。
混圓的身體,直徑至少超過兩米,可是體長不過五、六米的一隻怪物,能算是「蛇」嗎?
顯然,這樣的比例與蛇並不匹配。如果按照雷成的觀點,他寧願把這種東西叫做「蟲」。雖然,這種「蟲」的體積,實在太大了點。然而,這是一條什麼樣的蟲啊!
混圓肥胖的身軀表面,覆蓋着一層厚厚的淡黃色粘液。它們的作用,似乎是用作潤滑蟲身與地面的相互接觸以減少摩擦。透過這些噁心的液體,可以清楚地看到包裹在它身體外面類似鱗片一樣的灰黑色角質層。通過肌肉的運動,這些碎小的角質裂片往復交替地完成着收縮和擴展,用蠕動的方式推動龐大的身體慢慢前行。這種巨蟲沒有頭,至少雷成認為如此。因為,在那處本應為頭部的地方,有的,僅僅只是一張從兩齶邊緣一直劃通的肥厚肉唇罷了。它甚至沒有眼睛。看上去,似乎這是一種以觸覺方式感知外界的低等生物。雷成曾經見過這種怪獸。只不過,那個時候的他並沒有仔細觀察,也不知道竟然擁有噴吐酸腐毒液進行遠距離攻擊的獨特能力。這樣的巨蟲,整整有二十條之多。它們全部橫列成一條直線,朝着遠處肉眼無法望見的地方,反芻般地將腹中的毒液一一噴出。每一次發射,巨蟲綿軟的脖頸便會突遭重擊般猛然縮回。就好像一條粗大的彈簧被壓縮到最緊後,突然鬆開的慣性反應。「遠距離攻擊?火炮?會移動的生物炮台?」雷成沒有多想,轉身招呼手下隊員朝着最近一頭巨蟲展開了攻擊。這一年多的時間裡,他實在是見慣了太多的古怪生物。以至於已經神經麻木且習以為常。就算現在突然某隻怪物站在面前用人類的語言和他對話,恐怕雷成也絲毫不會覺得有任何稀奇。
M5G43的射速極快,儘管是六十發子彈的加長彈匣,在沒有節制的情況下,不過數秒就能傾瀉一空。只不過,如此猛烈的攻擊,對於這些體積龐大的醜陋怪蟲來說,似乎沒有什麼作用。儘管身體已經被打成一片爛得看不出原來面目的碎肉,可它們仍然還是緩緩蠕動着自己的身體,朝着遠方的基地拼命噴吐着噁心致命的死亡毒液。「瞄準一點,打頭,一定要打頭。除了那裡,它們身上沒有任何弱點。」雷成一面大聲呵斥着手下的新兵,一面摘下胸前懸掛的B5防步兵手雷。拉開撞針後,照准斜上方那張大張的烏黑蟲口,使勁兒將其甩了進去。幾秒鐘後,只聽得蟲腹內傳來一聲劇烈的悶響,蟲體側邊與地面接觸的部分,被爆炸的能量生生撕開一道可怕的裂口。裹協着大量鮮紅碎肉與嫩黃脂肪的柔軟內臟,混雜着腥臭的污血一起奔涌而出。而那完全被掏空的軀殼似乎像失去了其中的支撐物一般,搖晃着半空中歪倒下來,沉重地砸落在冰冷的地面。將附近一個凹積土坑裡,已經有些發黑的骯髒臭水濺得到處都是。「重傷其身體,看來一樣可以達到致命的效果。」
默想着自己剛剛的發現所得,雷成快步衝到瀕死的巨蟲面前,朝着已經無力張開的蟲口狠扣板機。直到將整整一梭子彈全部傾瀉而空,確信倒在地上的巨蟲已經死亡之後,這才從微燙的槍身上,用力拔出打空的彈匣,從腰間摸出另外一個重新裝上。從投彈到最後的射擊,整套動作相當流暢。對於習慣快打猛攻的雷成來說,這其實並沒有什麼。然而在旁邊一干新兵看來,卻不亞於是一次最經典的戰鬥示範。具有全局觀念的統籌帷幄,是一名指揮官必須的最基本素質。在具體戰鬥中,靈活戰技與果敢勇氣塑造出來的英雄,卻是對局部戰鬥有着難以估摸的推動作用。就好象現在,這些雷成看來最為基本的動作,在沒有經歷過死亡考驗的新兵眼中,根本就是比任何教官訓斥都來得有用的東西。剎那間,新兵們忽然湧起一種從未有過的認同感。也就是在這一刻,雷成這個歲數不過二十上下的青年,才真正成為他們心目中的首領。少校說得沒錯。在軍隊裡,威望和尊嚴,必須依靠自己的力量來能獲得。獨自面對一頭巨大的怪蟲,這對新兵來說是無疑是一種莫大的考驗。幸運的是,這些巨蟲行動非常緩慢,而且它們似乎沒有攻擊面前敵人的打算。只是笨拙地轉過身子,朝着儘量能夠遠離這群凶神惡煞士兵的地方緩緩爬去。
有了雷成的示範,新兵們的自信心也隨之膨脹。他們直接架起突擊步槍點射怪蟲的頭部,還將威力巨大的手雷拉響後扔進匍匐而前的蟲體下部,等到爆炸過後,巨蟲無力再行移動,這才跑上前去,將其頭活活打爛。雷成沒有阻止新兵們近乎瘋狂一般的殺戮。他清楚地記得,當第一次用鋼筋生生捅穿一隻馬形怪物腦袋的時候,那種充滿無比滿足的復仇快感,瞬間貫穿了自己的全身……
二十頭巨蟲,沒有一頭能夠僥倖脫逃。單就其外形而言,的確擁有能夠嚇死活人的資本。可是若論實際戰鬥的能力,恐怕那些身形比它們小上十數倍的人面獅子,也絕對要比它們強悍得多。也許,它們本身存在的價值,本來就是近乎火炮一類的存在。失去了距離的保護,唯一的下場就是等死。站在一頭已經死亡的巨蟲面前,雷成盯着那顆沒有眼睛的怪頭看了半天。忽然,他從腰間摸出鋒利的匕首,朝着巨蟲嘴唇上部,那處被子彈打得滿是洞眼的位置狠狠砍下。只聽得一聲清脆的裂響過後,巨蟲碩大的腦袋被從中生生劈成了兩半。堅硬的骨片間,流淌出一灘柔軟粘稠的紅白之物。雷成蹲下身,小心地用匕首刀尖從蟲腦間的污穢里,挑出一團指頭大小被血肉包裹的莫名物體。反手抓過一把地上青嫩的雜草,迅速擦掉其上沾染的各種污物後,頓時,一塊透着淡紅色光芒的瘤狀晶體出現在他的面前。「石榴石?」嚴格來說,這種晶瑩的小石頭並不屬於貴重稀少的寶石。只不過大多數人的喜好才得意身價甚高。然而,與此前從各種怪物身上獲得的其它寶石一樣,它的出現,同樣讓雷成再次陷入了迷惑之中。這種巨蟲,顯然屬於生物。按照現有的科學理論,生物體內的石質物體只可能是各種殘渣沉澱後形成的結石。牛黃、狗寶、人體結石……都是其中最為顯著的代表。可是,像這樣直接從生物大腦中發現的石榴石,雷成卻壓根兒也沒有聽說過。突然,一個從未有過的大膽念頭,在他腦子裡一閃而過。
「會不會……所有的怪物腦子裡,都有着這麼一塊奇特的石頭?」來不及多想,雷成從地上一躍而起,衝到旁邊最近的一頭蟲屍前,照准已無生氣的蟲頭連掃數槍,再將匕首拼命砍下……幾分鐘後,一顆同樣晶瑩剔透的石榴石再次出現在他的手中。「果然是這樣……」二十頭巨蟲,二十塊石頭。「如果自己以前能夠小心一些,能夠在那些殺掉的怪物身上多搜索一番。說不定,就能得到更多的寶石吧?」
可是,就算是這樣,又能有什麼用?除了因為數量稀少的凸顯珍貴的價值外,這些沉甸甸的石頭幾乎沒有任何用處。或許,它們有用。甚至作用還非常巨大。只是……自己暫時還不知道罷了……
第十三節 晉銜
雷成沒有在腥臭的蟲屍上消耗太多的時間。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另外一件事情所吸引。在剛才的戰鬥中,這些巨蟲似乎想要逃跑。從其各自所在的位置及移動路線看來,它們的逃亡路線並不是雜亂無序,而是朝着某一方向集中而去。這並不是雷成的單方面猜測。潮濕地面上留下的條狀粘液,以及巨大蟲身從其上碾壓而過後留下的道道淺痕,已經說明了這並非沒有根據的空想。從巨蟲所在位置出發,順着印痕的路線一直走,就好像是一個碩大無比的三角形狀。巨蟲排列的直線是底邊,移動的拖痕是連線,至於那處越來越接近的直線隱沒處,則是整個三角形的最高點。雷成一直覺得很奇怪,這些怪物究竟從何而來?根據空中警戒人員的報告,他們也是突然發現這批怪物的存在。那麼,在此之前,它們又隱藏在什麼地方呢?
巨蟲移動得非常緩慢,這一點雷成已經深有體會。如果說,這種笨重的生物是從遠方跋涉而來,那麼就算打死,他也不會相信這是真的。
直線的消失點並不遠。那裡,是一片隱沒在草叢中的濕軟土地。除了橫七豎八被壓得身斷莖裂的雜草之外,再也沒有任何痕跡可循。「注意警戒,仔細在這周圍搜索。千萬不要放過任何微小的動靜。」內心的疑惑,雷成並沒有向手下的隊員說明。與其在他們中間引起不必要的恐慌,還不如自己先弄個明白以後再說。「隊長!你看!那是什麼?」破爛的草叢間除了露水就是粘液,如果不是一名緊跟在身邊的隊員提醒,雷成恐怕會疏忽了其間一種本不應該存在的東西。那是一種白色的小點,它們就散布在雜草的莖葉與濕潤的土壤間。只不過,在大量怪物腳印的踐踏與碾壓下,已經幾乎看不出它們的存在。加上露水的浸透作用,使得這些本應乾燥的東西,也完全變成了泥地間的混雜物。雷成小心地用匕首從中挑起一點,湊近鼻尖。頓時,一股類似肥皂般的淡淡嗆味兒,也隨之進入了他的嗅覺神經。「是石灰!」旁邊的士兵不由得脫口而出,雷成會意地點了點頭。伸出兩個指頭捻了捻刀尖上的那點灰末。一種輕微爽滑的觸覺也從指尖隨之傳來。「竟然是乾的?」
這樣的發現使他覺得很詫異。要知道,這片土地上昨晚剛下過一場雨。就算是那些埋在地下深處的土壤,也完全變成了濕泥。「也就是說,這些石灰是事後撒上的。」雷成頗有些驚訝地看了看身邊這名叫做紀斌的士兵,他和自己所想的竟然完全一樣。
「會是誰撒的呢?」「這裡不可能有人。」雷成壓了壓自己的頭盔,仔細分辨着地面的石灰殘渣:「你看,乾燥的石灰其實並不多,也就是說,它們應該是和這些怪物同時出現。如果是那樣的話,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活人在這一帶生存。更不要說是完成撒石灰這樣的工作。」「會不會,是某個攜帶石灰的人經過這裡,被怪物們吃了?」紀斌想了想,若有所思地問道。「應該不會。」雷成直起身子,指着遠處:「附近沒有發現任何血污存在的痕跡,這顯然不符合怪物撕食的習慣。更何況,從發現石灰的範圍來看,方圓百米之內都有它們的分布。如果僅僅是攜帶石灰,絕對不可能造成如此之大的散布面積。」
紀斌沒有再說話,只是慢慢地點了點頭。其實,雷成心裡還有一個問題沒有說出。石灰的散布區域雖然已經被怪物完全破壞,但是從那些殘留在草葉間的痕跡看來,大體還能多少看出是一個不甚規則的圓形……
是誰?是誰在這裡用石灰劃地?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從時間上推測,這個人應該是與怪物同時出現,那麼現在他人在哪兒呢?
一連串的疑問在雷成腦種不斷盤桓,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確。直到身邊的紀斌猛然停住了前行的腳步,這才將他從沉思中驚醒。一道淺淺的拖痕從地面橫掠而過。從形狀上判斷,應該是那種會噴吐毒液的巨蟲所留下。不過,吸引兩人注意力的並不是拖痕本身。而是覆蓋在那上面的另外一種東西。那是一個清晰的鞋印。聯邦軍隊的士兵有着統一的着裝。橡膠鞋底的印痕也有相同的花紋。然而,眼前這個完全由細密橫紋構成的鞋印,卻根本不屬於聯邦軍鞋的任何標準。也就是說,這個鞋印,不是雷成自己或其任何隊友所留下。
但是,它卻壓在巨蟲移動後的拖痕之上。很明顯,有人和這群怪物在一起。至少,他能安全地夾雜在怪物中間……
「不要對任何人提起這件事。」雷成飛快地用腳尖抹去了地面的痕跡,認真地叮囑着旁邊深以為然的紀斌。與其在茫然不知究里的情況下製造恐慌,還不如暗中調查獲得事實真相來得好。半小時後,確認此處再找不到任何有價值線索的雷成,帶領自己的小隊返回了基地。巨蟲噴射的毒液非常可怕,它們對基地內各種防禦設施造成了極大的破壞。剛剛步入基地的士兵們,完全被入口處一團被酸液溶化的莫名物體所吸引。那原本是一輛外形威武的裝甲運兵車,現在卻已經變成一堆半固體狀態的廢鐵。重炮陣地已經被摧毀。所有大口徑火炮不是被直接溶化,就是因為炮身被腐蝕而無法發射。甚至,那些掉落在炮彈上的酸液順着彈藥箱橫流直下,幾乎吞噬了整個彈藥放置地。基地的守衛者們傷亡慘重。從未見識過酸液威力的人們為之付出了巨大的代價。許多忙於照顧傷者的救護兵因為沾染毒液而亡。而那些無法眼看自己戰友死去的士兵,也在觸摸其身體傷口的時候被再次感染。如果不是軍官們嚴令禁止搶救傷者的話,恐怕死亡人數還會更多一些。「乾的不錯。」用混凝土澆灌而成的指揮中心裡,雙眼通紅而面色冷靜的少校,微笑着拍了拍雷成的肩膀:「如果不是你及時果斷的出擊,恐怕我們還得遭受更大的傷亡。」雷成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他完全能夠感受到對方那副如常面容下所蘊含的巨大憤怒。死去的,那都是他手下的兵啊!
「我已經向軍功部門上報你所在小隊的勳績。並且記錄全體二等功一次。至於你個人,則申報提升為上級士官。只要成都軍區戰功部門的認定程序下來,馬上就能改換現有軍銜。」軍銜的提升,對於任何軍人來說都是一種莫大的榮譽。然而,雷成現在卻沒有心思過多考慮這些。他所關心的,還是那個與怪物一同出現的神秘人物。
對於雷成提供的情報,少校表示出了異常的重視。隨着雷成把自己對怪物的各種猜測一一道出後,那種因為人員傷亡而帶來的悲憤,已經逐漸轉為驚訝與思索出現在他的臉上。少校非常清楚,如果這名剛剛新晉軍官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那麼就非常有必要從另外一個角度,去看待這些不知名怪物對人類的瘋狂攻擊。感覺事關重大的他並沒有拖延,當即以絕密頻道向軍部上級報告。半小時後,軍部的回覆也順着電波飛快傳來。「軍區第九十四號令:乙編三十三師二團三營下士雷成,軍編號:乙字05248769,已通過功績認證晉准尉銜。因其在戰鬥中有突出表現,現編入第六集團軍下屬部門供職。軍編號:天字00010154。該軍官自接獲此命令起,兩日內趕至指定地點報道,不得有所延誤。密級:甲」
這是一份典型風格的軍內通文。對於聯邦軍隊編制不過略有了解的雷成,當然不會明白其中諸多用符號代表的意思。然而,身為基地最高指揮官的少校卻明白,這份電文蘊含的實際意義。軍編號,那是軍方給予下轄部隊的統一代稱。其中共有甲、乙、丙、天四種規格。其中前三種代表組成軍隊的最基本軍隊配置。也就是正規國防軍(甲級)、地方駐防部隊(乙級)、還有後備役基幹軍(丙級)的代稱。這三種編號囊括了亞洲聯邦軍隊的所有兵種。無論是傳統的陸海空三軍,還是成建歷史僅有數十年的天軍,全都必須按照三級標準編入戰鬥序列。這也是亞洲聯邦從建國以來的軍制最基本原則。至於天字級別,那是聯邦軍隊中近乎神話一般的最高存在。據說,那是一支完全由最強悍軍人組成的精銳部隊。用聯邦軍隊的精華來稱呼他們也不為過。這支特殊部隊的人員數量極少,但絕對是精英中的精英。因此,能夠加入到其中的軍人,無一例外都是在各方面通過嚴格考核,並且級別達到少尉以上的軍官。很少有人看到過證件編號為「天」字開頭的軍人。他們一般只在軍方往來文件中,以代號的形式出現。除了軍銜達到相當級別的高級將官,普通軍人根本無法得知他們的真實面目。這也無形中越發增添了天級軍隊的神秘感。如果說,軍部上層僅僅只是因為看中雷成這個人的優良素質,想要將其併入天級部隊。那麼少校也多少能夠理解。可是,這份看上去普通平常晉銜通知的末尾,卻偏偏加蓋了一個鮮紅的「甲」級密章。這就讓他實在難以接受。一個普通下士兵越級晉升准尉,至於弄出如此之大的動作來嗎?
抱着懷疑的態度,少校以無比認真的態度,仔細辨別着文件上的每一處微小細節。又接連兩次發電向軍區查詢,並且收到完全肯定的答覆之後,這才帶着一種攙雜了驚訝與失落的複雜心情,安排了一架直升機。以最快的速度,將雷成本人送往了電令中指定的集團軍所在駐地。
榮譽和上級的認可,那是每一個軍人都夢寐以求的無上光榮。雖然雷成不過是個小小的准尉,可是如此殊榮也使得少校羨慕不已。畢竟,自己不過只是一名乙級軍隊的指揮官。就算以後有機會升格進入正規國防軍,按照慣例軍銜還得再降三級。更不要說是能夠與雷成這種前途無量的幸運兒相提並論。少校的心思,雷成當然不會知道。坐在飛機上的他,腦子裡此時只有一個念頭:那個與怪物們一起出現的神秘人類,他究竟想要用石灰在地面劃出什麼樣的圖案呢?
成都市區的所在是一片遼闊的平原,清澈的錦江水從城中蜿蜒而過。依靠這條因為古時飄洗蜀錦而得名的江流灌溉,這片土地也顯得越發富饒。從空中遠遠望去,龐大的城市就好像一個被大量高速公路環繞而建的灰白色圓盤。美麗、壯觀。直升機的目的地並不是遙遠的市區。在某個臨近盆地邊緣的丘陵空處,它平穩地降落在一塊看似平常的墨綠色草坪上方。一陣輕微的金屬轟鳴聲後,草坪邊緣的坡面開始順勢直線下沉。幾分鐘後,這片本應屬於飛機的降落場地,只剩下了一塊不大的圓形凹洞。兩塊從坡面斷層重新延伸出來的同樣平台,在一種肉眼無法看清的力量牽引下,緩慢而緊密地填充了其中所有的縫隙。「這應該是一個地下基地。」望着飛機弦窗外不斷上升的淡黃色指示壁燈,雷成不禁微微有些驚訝。他從未想到過,自己此行的目的地,竟然會是在這種地方。升降機落點的平台處,是一道全金屬結構的巨大圓形拱門。一名神色嚴峻的上尉軍官緊背着雙手,冷冷地注視着這名剛剛走下飛機的士兵。「你就是雷成?」「是的,長官。」雷成下意識地雙腳併攏,將右手平舉到了額前。「不錯。」上尉輕輕地點了點頭,繞着雷成環視一圈,上下仔細打量一番後,這才自言自語地說道:「基本素質還可以,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這話的聲音很輕,輕得幾乎連說話者自己都聽不見……
「這是你的身份號牌,別弄丟了。」
說着,上尉從腰間的皮包里掏出一隻金屬打造的金屬銘牌遞過,示意旁邊一名荷槍實彈的衛兵帶着雷成進入拱門之後,便再也不說一句話。轉而恢復剛才那副冰冷的模樣,默默地站在那裡。「326號!」這是銘牌上標註的號碼。雷成沒有多問什麼,只是解開胸前的衣扣,將這塊冰冷的金屬硬物,小心地懸掛在自己已經被汗水微微浸濕的脖子上。
士兵將雷成護送到內側電梯口,注視着他步入其中後,重重按下了牆壁上的電鈕。頓時,一種因為下降速度過快引起的急劇墜感,貫穿了雷成全身。幾分鐘後,當面色如常的他從電梯門口走出時,一個用硬化橡膠與金屬混制材料做成的履帶式機器人,正閃爍着頭部光線柔和的指示燈,引領着雷成慢慢走入另外一扇大門……
「綜合指數還不錯。最起碼,他是這幾天來我所看到最棒的一個年輕人。」地下基地的中心控制室里,一個配帶兩道鮮紅繡線,外加三顆金星上校肩章的軍人,正仔細地觀察着監視器中雷成的一舉一動。只有從側面看去,才能從其胸前高聳的凸起與曼妙的身姿看出,這是一個漂亮的女性。
第十四節 任務
「天啊!莫博士,他的平衡反應能力居然能夠達到214的超高指數。他,他還算是人類嗎?」一位坐在旁邊正在分析相關數據的少校軍官,掩飾不住內心的驚訝叫了起來。從那嬌弱清麗的聲音聽來,同樣也是一名女性。「不單是平衡指數超標。」被稱為莫博士的女上校頭也不抬地應道:「小雲,你看這裡,肌肉反彈指數96、神經中和度437、足底骨胳抗震幅度197。4,還有,瞬間迴避風速4。35……呵呵!也真難為昆明方面了,真不知道他們是從哪兒找到如此優秀的實驗對象。」
「實在太強悍了。」少校擦了擦腦門上滲出的汗珠,將清麗的臉龐轉向博士一邊,不解地問道:「就算是我們最新開發的改造戰士,各方面綜合指數也不過只能達到其中的一半。他不過只是一個普通的士兵,怎麼可能會擁有強於生化人的超高體能?」「我也不知道。」博士饒有興趣地看着屏幕上剛剛走進休息間的雷成,端起手邊的茶杯淺抿一口:「生物進化有着太多難以解釋的奧秘。尤其是作為人體控制中心的大腦,其實就擁有難以想象的未開發潛力。你想想,以人類目前最高百分之五的大腦開發程度,就已經推動地球科技發展到了如此境界。何況是全民達到百分之百的完全開發度呢?呵呵!說不定,這個男人,就是因為某種緣故而產生變異的先發進化者。也是我們目前最為迫切需要的細胞收集對象。」少校沒有作聲,只是用亮白的牙齒輕輕咬了咬自己柔軟的下唇。忽閃着一雙漂亮的眼睛,默默地注視着屏幕上在機器人帶領下,走到餐桌前領取食物的軍人。雷成餓了。換了誰在這兒,都會感到飢餓。哪怕就算你剛剛填飽肚子,也會不由自主生出一種想要再吃一點兒的念頭。餐廳里的食物實在是太過豐盛,那種繚繞在半空中的濃郁香氣,壓迫着大腦無可抗拒般朝着身體所有器官拼命下達着進食的命令。顏色鮮艷的宮爆雞丁、嫩滑爽口的蟹黃豆羹、鬆脆酥軟蝦肉沙司、還有各種不同類型製作精美的甜食小點,以及有着濃厚軍隊風格的各類家常菜餚和主食。全都雜陳在兩條潔淨的方形餐桌上。誘惑着每一個饞涎欲滴的人們。
「這裡是特級軍官餐廳。二十四小時對外開放。您可以憑證件或身份號牌進入。」機器人的解說非常詳細。雷成也不想多問什麼。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快步走到餐桌的盡頭,拿起一隻大號的鋼製餐盤,將自己看中的每一樣食品都裝夠之後,這才微笑着坐到一邊,帶着無比滿足的愜意放心大嚼起來。這是他在一年當中,吃過最豐盛、也是最美味兒的一頓飯。能夠在確定自己生命有絕對安全保障的情況下美餐一頓,實在是一種莫大的幸福。這樣的幸福,僅僅只持續了幾個小時。當第二天早上,休息睡足且精神抖擻的雷成,跟隨機器人來到基地寬敞的圖書館時,不知為什麼,他的心中忽然湧起一種極其不舒服的感覺。不是因為危險,僅僅只是對未來感到一種莫名的擔憂。然而,擔憂的源頭究竟從何而來,連雷成自己也說不清楚……
接下來的幾天裡,雷成在這個巨大無比地下基地里的生活,完全可以用無所事事來形容。機器人給了他一張基地內可以自由進出的電子地圖。上面用紅、綠兩種顏色表示着能夠涉及與禁止出入的區域範圍。當然,那也是對自由活動的一種限制。雷成的好奇心很強。卻也沒有強到想要對地圖上紅色禁入區域仔細探究一番的地步。阻攔在這條線外的大量激光自動防衛器,還有那些武裝到牙齒,臉上幾乎從來沒有笑容的重裝衛兵,根本不會對跨越雷池的人講任何情面。雷成相信,就算只要自己的一個小腳趾頭越剛剛越過那條警戒線,從四面八方掃射過來的幾十道熾熱光線和密密麻麻的子彈,當場就能把自己打得連渣兒都不剩。與紅色區域森嚴警戒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綠色區域中那種就算是你把屋頂捅穿也沒人管你的可怕自由。軍官休息室、圖書館、遊戲房、健身中心……甚至還有一種根據人類性慾需要,通過刺激大腦皮層,製造出一種模擬性交場面的幻夢機。在依靠這種機器熟睡的時間裡,你可以幻想和世界上任何一個女(男)人做愛。從最具艷色的當紅明星,到身份無比高貴的名門淑女,在機器的記憶庫中都有存儲。你甚至可以把英聯邦皇室所有女性貴胄,從七老八十滿臉皺紋的女王本人,到僅有六歲的小公主都點個遍。在夢中,她們都會以最嫻熟的挑逗技巧,迎合着你獲得最大的快感。
當然,對於蹂躪幼女,和被沒剩幾顆牙齒的老太太蹂躪,這種事情通常都不是一個健全男人的理想選擇。雷成光顧最多的,除了圖書館,就是健身房。他從小就牢記兩句話:知識就是力量。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更何況,這樣悠閒的日子,估計不會持續太久。只不過,他並不知道,在基地的所有角落,隨時都有着各種無法叫出名稱的監視設備,仔細觀察着他的一舉一動。而這些在日常生活中搜集到的相關數據,也令那些隱藏在暗處的權力者,將意味深長的目光越來越多地投射到他的身上……
四天後,機器人非常有禮貌地通知雷成:用完早餐後,請到位於軍官休息區中心的二號會議室集中。能夠容納五百人的巨大房間,依序坐滿了身穿灰綠色標準常服的軍人。只不過,他們當中大多數人的言行舉止,實在無法與一名軍人相提並論。還沒走進會議室,雷成便聽到從中傳來一陣高聲闊語混雜而成的「嗡嗡」聲。這種聲音他非常熟悉。記得上學時與女友看電影,在開場前的影院裡總能聽到這種人聲混雜的噪音。當然,對於普通平民來說,無論在任何時間地點自由交談是自己的權利。然而對於紀律森嚴的軍人,則根本就是一種沒有約束的表現。所有的人肩膀上,都配戴着與雷成一樣的紅色星狀准尉軍銜。可是,無論他怎麼看,除了服裝,這些人的身上根本就找不出任何與軍隊有關的東西。哄亂並沒有持續太久,一名面色威嚴且軍容整齊的上校走上的主席台。相應的,台下那種類似蜂房裡的噪音也慢慢隨之平息。「起立!」
隨着一聲洪亮的命令,雷成下意識地猛然離開自己的座位,以標準的軍姿挺身而起。
在昆明基地的幾天,老兵教的東西他一直沒有忘記。也正是如此,發令的上校眼中也才流露出那麼一絲難以察覺的贊意。在雷成的帶動下,其他與會人員這才開始有所反應。只不過,在動作上,顯然缺少了那種應有的迅速和利落。「坐下!」上校面色不變地從桌上拿起一份人員名單,依序念了一遍。雷成留意到,包括自己在內,名單上的人共有四百二十名之多。這也是目前在會議室里所有準尉級軍官的數字。「我要說的話不多,留心聽好我所說每一個字。」上校把陰沉的目光從名單上緩緩移開:「你們都是從全國各地基幹軍事力量中,精心挑選出來的合格人員。當你們自願穿上這身軍裝的時候,就已經完全與自己的平民身份脫離。因此,作為一名軍人,你們必須清楚自己的責任和義務。」上校的這番開場白使得所有會場中的人一愣。而雷成也似乎開始明白,自己的不安究竟源於何處。「從明天開始,你們就會開始執行自己的首次任務。至於任務的具體安排與詳細計劃,會有專門人員對你們進行講解。在此,我只想告訴你們,最好徹底打消那種進了軍隊就能高枕無憂的傻瓜念頭。記住,你們是軍人,必須要有與軍人相匹配的表現。」上校說話的口氣很嚴厲,以至於引起了台下一些人的不滿。那種開會前已經消失的「嗡嗡」聲,又再次從人群里發出,重新迴蕩在會議室的上空。「安靜!」
拍擊桌子的巨響重新震懾了整個會場。上校似乎也不再願意與台下的人們多話。只是按照人員以五人一隊的方式重新念了一遍。命令各組人員在會後在機器人的帶領下,前往各自的集合地點接受任務。雷成的所在是第十七小隊。基地西面一個類似教室般的小房間,就是規定的集合目的地。在他進來之後不久,另外四人也順序趕到了這裡。
三個男人,一個女人。兩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外貌極其相似。看上去,應該是一對孿生兄弟。不過,讓雷成為之側目的是,對方身上那粗壯無比的胳膊大腿,以及隱藏在軍服下面那一塊塊微微隆起的塊狀肌肉。相比之下,另外一個男人則顯得身材較為單薄。只是從那銳利的眼神中,多少才能看出一絲與之外表相匹配的機警。至於女人,則讓包括雷成在內的所有人都不由得多看了幾眼。她很漂亮。被軍服束縛住的身形顯出誘人的曲線,從領口部位裸露的脖頸,也滲出一片粉嫩的白晰。尤其是胸前那兩團高高隆起的小丘,更是令所有注目於此的男人產生一種想要犯罪的衝動。不過,此時男人們的目光注視的部分並不是這裡。他們的眼睛,顯然在看美女身上的另外一處。臉。那張無論是外廓形狀,或者皮膚顏色都均符合東方審美觀點的秀臉上,三道並列在一起的平行爪痕,斜斜地從她的右邊耳垂,一直拉伸到左面嘴唇的下方。新生的肌肉與外翻腐殖部分的交合處,已經結成了紫黑色的硬痂。乍看上去,就好像一張無比美妙的畫卷上,突兀地被人撕開一道醜陋的裂口。「不用擔心,這傷口已經沒事了。」女人輕輕摸了摸臉上的傷痕,淡然道:「這是一頭怪物給我留下的紀念。不過,它也為此付出了代價。我割下它的腦袋,喝光了裡面所有的腦漿。」說話的聲音很輕,很淡,也很悅耳。就像舒伯特所作的小夜曲……
一名神色冷峻的中尉推門而入,走到五人座位的台前。
「起立!」「坐下!」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王立翔。也是負責這一小隊的教官。」中尉的話簡單而清楚:「這是你們的第一次任務。從成都市區外圍的一處建築中,救出被怪物困在那裡的十四位平民。相關裝備會由機器人送到你們各人的休息間。電子地圖也會在同一時刻下發給你們。」「我們?」清瘦的男人聞言叫道:「你是說,就只有我們五個人來完成這次任務嗎?那麼其他人呢?」「沒錯!就只有你們五個人。」中尉用銳利的目光回視着他:「至於別人,用不着你來操心。」傲慢的回答,激起了其他幾人的憤怒。身強力壯的孿生兄弟,頓時就有一種想要把中尉按在地上狠揍一頓的衝動。「有具體的任務資料嗎?」
雷成的話適時地插了進來。使得另外四人一楞,而中尉的眼中,也不由自主閃出一絲莫名的光采。「詳細資料會和電子地圖一起送到你們手上。」中尉朗聲道:「記住,交給你們的,僅僅只是資料。至於行進路線和具體細節安排,必須由你們自己獨立完成。我能告訴你們的,就這麼多。」這哪裡是在布置任務,根本就是在把活人往火坑裡推。不知為什麼,雷成總覺得這個基地里到處都透着一種神秘。從自己接到命令抵達之後,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在以暗中操縱的方式進行。雖然他確信軍方上層這樣做並非出於惡意,也絕對不會要自己去白白送死。畢竟,對方所說的任務,似乎是一種必要的試探。只是,直到現在,他實在不明白這樣做的意義究竟何在。「當然,你們也可以選擇拒絕執行。」中尉話鋒一轉:「脫下這身軍裝,你們就和軍隊再無半點關係。只不過,那時的你們,將不再受到軍隊的任何保護。明白我的意思嗎?」這話說的非常隱晦,也很清楚。在到處都是吃人怪物的時候,拋棄軍隊的你,將會第一個成為怪物口中被吞噬的鮮肉。「媽的!這是威脅,老子不……」孿生兄弟之一正要發怒,卻被旁邊伸過來的一隻大手重重按了下去。「我還有兩個問題。」雷成輕輕拍了拍身邊憤怒男人的肩膀,盯着中尉的眼睛沉聲道:「今後的任務都會和這次的一樣嗎?我指的是詳細程度和組織方面。」
「等你活着回來,自然就能獲得應有的解釋。」「既然如此,那麼我想知道另外一個問題的答案。」雷成並不在意對方的態度,追問道:「那些怪物究竟從何而來?能告訴我嗎?」這應該是房間裡除了中尉之外,所有人都最想弄清楚的事情。問題剛一出口,另外四人也都把緊張而熱切的目光,紛紛投向了被問者的身上。「還是那句話。」中尉一字一句地答道:「只要你能活着回來,才能擁有知道一切的資格。」
第十五節 骨頭
初冬的風,清冷而乾燥。起伏的丘陵限制了它們太多的自由。使得原本應該呼嘯着從空中橫行而過的它們,只能以細碎的腳步,仿佛步履蹣跚的老人一般,小心地躲避着堅硬的山石和密布其中的植被。這些冷硬不講情面的傢伙,會毫不留情地撕裂它們的身軀,將厚厚的風向生生扯成細小的氣流。無奈之下,風兒只能減緩自己的速度,在其中微小的縫隙中慢慢穿行。卻沒有想到,如此一來,卻越發加快了自己消亡的速度。
雷成蹲在地上,一面看着手腕上的電子地圖,一面仔細觀察着周圍的地理環境。在他的身邊,四名荷槍實彈的隊員以環形拱衛的方式,將其牢牢擋在了中間。目標所在位置,是成都市郊經濟開發區內一座食品加工廠。兩天前,基地觀測站接收到從那裡發出的一個求救信號,聲稱:在工廠最為堅固的中心倉庫里,還有十四名尚在苦苦支撐的倖存者。基地與加工廠之間的距離約為一百五十公里。一架「夜鷹III型」武裝運輸直升機,將第十七小隊五名成員連帶所有裝備送到指定降落地點後,便好像那些隱沒在清晨淡藍天際中的臃懶星辰一般,在隊員們剛剛將最後一箱子彈搬出機艙的那一瞬間,立刻拉升高度,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地平線上那一抹即將躍出山谷的金色之中。這裡是城市的邊緣,東行數里便是工廠的所在。從電子地圖上標註的可行區域和路線來看,那條從眾多低矮建築物中央橫穿而過的寬闊大道,就是通往工廠的最快捷徑。「就是這邊。」
關上地圖屏幕的雷成從地上站起,小心地張望了一下四周,指揮四名隊友編成警戒陣形,小心地朝着正前方的街道盡頭快速跑去。空曠的街道遠比隱蔽的房屋安全。這不僅僅是雷成的個人想法,也是其他四個人的共同經驗。和雷成一樣,他們也同樣是從其它被怪物攻陷的城市中,憑着個人的力量從那些早已被遺忘的角落裡,拼死殺出重圍的倖存者。孿生兄弟姓高,哥哥大勇,弟弟大彪。都是瀋陽市一家汽車修理廠的工人。外表粗獷且身材高大魁梧的他們,自小對散打與搏擊有着濃厚的興趣。也正因為如此,他們才得以在諸多怪物的血口獠牙之下,以兩把不甚鋒利的消防斧開路,終於衝到了由大批武警據守的市公安局,搭上了最後一架滿載平民撤離的直升機。K50P型輕機槍有着極其強大的火力。如果不是因為耗彈量多得可怕,這種武器一定會成為聯邦軍首選的最佳單兵裝備。不過,高家兄弟似乎天生就屬於那種擁有怪力的肌肉男子。五公斤標準裝的彈藥箱在他們看來,就好比是一團輕巧無比的玩具。區區十幾箱子彈的背負量,自然也不在話下。
(關於槍械方面的設定標準,請參看姐妹篇《末世狩獵者》一書。最近有朋友提出老黑在彈藥口徑方面的俄制7。92與北約5。56之間的差別。在此老黑多句嘴:本書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確係偶然。)
清瘦的男人叫陳章。說他瘦,那只是被軍服所遮蓋的外表。雷成留心注意過他露出袖口的手臂,那裡的肌肉有着流暢的外形。以至於能夠輕而易舉地,抓起一具附帶榴彈發射器的改進型狙擊步槍平舉發射,並且達到驚人的命中精度。如此優秀的控槍能力,着實讓高家兄弟佩服不已。陳章很少說話,相比在會議室與中尉爭吵的時候,平常的他幾乎一言不發。就好像是一個被剪除了聲帶的憂鬱病人。至少,在其他人看來是如此。只不過,就在選定裝備臨登機前。雷成發現:這個沉默寡言的男人,躲在衛生間角落裡,對着一張似乎是他與另外一個女人子的合影,偷偷地抽泣着……
作為一個女人,嚴蕊擁有一個非常好聽的名字,也擁有令其它女人嫉妒的近乎完美的身體。如果不是那道完全破壞了面部美感的抓痕,雷成相信,她所擁有的一切,哪怕是傳說中的天使也會動心。若要以在城市中生存的時間來計算,嚴蕊應該是五人中僅屈居於雷成之下的第二人。她整整在那片完全被瓦礫所覆蓋的廢墟中呆了八個月。沒有人知道她究竟是怎麼走出那片可怕的死亡地獄,甚至就連那些在城外負責救援的士兵們,也僅僅只知道,剛剛發現這個外表柔弱女人的時候,她對於新鮮的動物內臟和肉類,似乎有着一種異乎尋常的特殊喜好……
工廠的入口就在前面,兩扇已經被巨大衝擊力撞得凹陷進去的鐵門,正孤零零地卡在牆壁與門槓的死角之間。將自己原本緊密閉合守護之地,被迫撕開一道再也無法關上的裂口。按照聯邦法律規定,任何房屋設施在建蓋之初,必須向軍方上報一份結構詳細的圖紙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