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土 - 第2章
黑天魔神
坐在飛馳的突擊車上,望着旁邊覺得似有多餘的上校,林翔忽然感到幾周以來前所未有的輕鬆。神經長時間保持高度緊張的他渾身一陣酸軟疲憊。曾經被生存思維強行壓制的飢餓,也在胃袋裡陣陣回泛的酸水中,拼命叫囂着自己最原始的欲望。
「有什麼吃的嗎?」
一個坐在車廂對面,麵皮白淨的年輕中尉軍官,友好地遞過自己的水壺和一份標準軍用口糧。飛快地撕開食品袋上的包裝,林翔把頭沉埋在其中,閉上雙眼久久地聞嗅着那股令人垂涎的香氣。良久,這才用顫抖的手指,抓起一塊壓縮餅乾塞入口中,慢慢地咀嚼起來。
「你多久沒吃東西了?怎麼不多吃點兒?」望着剛剛吞下一塊餅乾後,又把所有食物放回袋子裡的林翔。中尉不禁有些奇怪。
「從前天到現在,我只吃過幾條蚯蚓。幸好,還有足夠的水喝。不然的話,渴也渴死了。」
林翔神情淡然地舔了舔嘴角的餅乾屑:「肚子肯定還裝得下。只是,我卻不敢再吃了。一來,突然膨脹胃受不了。二來,餓着還有精神。吃飽了就只想睡覺。現在,可不是睡覺的時候……」
聽到這裡,默不作聲的上校暗自點了點頭。這個道理誰都明白,可是真正能夠做到的人卻寥寥無幾。尤其是在餓了幾天,突然看到大量食物擺在面前的時候。能夠控制住內心欲望保持理智的人,無疑有着常人難以比及的果決和毅力。
這是一個優秀的士兵。更難得的是,也是一名從屍山血海中掙扎爬出的軍人,完全堪稱聯邦軍中的精英。這次回去,不知道軍部會發下什麼樣的嘉獎……
就在上校陷入沉思的時候,從突擊車前座忽然傳來一陣驚叫:「所有人戒備,前面有情況。」
幾輛報廢的汽車,歪七豎八地橫攔在道路的盡頭。四名身材幹瘦,背膝微屈,面色慘白得像死屍一般的變異人,正拖着臂端沉重的黑色手刃,分立着雙腿站在大路中央。毫無感情可言的冰冷目光,正從那一雙雙被無數血絲所纏繞,圓鼓外凸的猙獰之眼中肆無忌憚地放射出來。
「加大馬力,衝過去。」反應極快的上校,敏捷地將手中的M5G43架進車頂的射擊孔,朝前座的駕駛兵大聲命令着。
「……他們……他們可都是平民啊……」聞言,緊握方向盤的士兵面有難色。陡然間,疾馳的車速也隱隱平緩下來。
士兵並沒有看錯。四名變異人,除了其中之一身上穿着黑白相間的警察制服外,另外三人均為普通平民的衣着。尤其是站在大路外側的那個,上身斜搭着滿是髒污的破爛吊帶,腰臀上圍繫着一條被血液浸濕後復又干透,狀如枯萎樹皮的藍墨牛仔裙,腿上絲襪已被勾扯出無數破口,胸前更高高鼓聳起兩團球形半圓的變異體,顯然就是一名女子。
「他們已經不再是真正意義上的人類,更不是什麼所謂的平民。而是一群從墳墓里爬出來的怪物。」林翔一個虎躍跳上車內的機槍座,把槍口猛然甩向道路的側面,衝着有些猶豫的駕駛兵怒聲吼道:「如果你不想變成他們中的一員,那就給我沖快點——」
這就是老兵和新人的區別。當頭棒喝之下,駕駛兵一個激靈。拼盡力氣狠狠踩下油門。在馬達震耳欲聾的轟鳴中,突擊車如同脫膛而出的炮彈,朝着百米開外的道口猛衝過去。
變異人絲毫沒有避讓的意思。它們朝前傾斜着身體,用微屈着探伸出來的右臂保持必要的平衡。足尖略一點地,敏捷的身形便已帶着巨大的反蹬慣性,朝着各自鎖定的目標直撲而來。
「彈幕攻擊,絕對不能讓它們靠近車身——」
怒吼聲中,林翔的雙手飛快地操握住機槍的托柄,把一連串殺傷力巨大的子彈密集地發射出去。當即,在突擊車行進的正面方向,結成一道由死亡控制的熾火扇形。
不能與單體作戰力量強悍的變異人肉搏。只能利用子彈貫穿力道帶來的反滯作用,稍微遲緩對方攻擊的速度。然後,再集中火力將其一舉滅殺。這是他從無數名死去的戰友身上,一次次歷經證明得出的最寶貴經驗。大量武器共同構成的密集彈幕,在突圍的情況下更加顯得尤為重要。
大口徑機槍子彈打在身上,頓時爆開一個個狀如酒盅大小的粗大血洞。從外溢流淌而出的黑濃腥血里,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混雜於其中的散碎肉末和雪白骨片。然而,對於常人幾近致命的嚴重創傷,在變異人身上卻毫無作用。它們只是在子彈的強大衝擊力下,略微晃了晃身形。便又重新調整姿勢,加快腳下速度,如同掠空而過的食腐鷹鷲一般,再次撲向隨時可能逃跑的獵物。
士兵們分站在敞蓬車廂的兩邊,用各自手中的武器拼命傾瀉着子彈。按照實際的軍銜,怎麼也輪不到林翔發號施令。可是他們卻無一例外按照他的要求,在車身周圍飛快地構築起一道綿密的彈幕。
在這種時候,一個老兵的經驗,遠比一名將軍的命令更加有效。
占據人體的病毒,似乎也繼承了人類原有的智慧。就在為首兩名變異人被無數子彈洞穿,如同兩塊千創百孔的破布被硬甩到街邊牆角的同時,尾隨其後的另外兩頭怪物則從地面高高躍起。以斜刺的方式,將銳利昂長的骨刃朝着空無遮攔的車廂狠劈而下。
「小心上面——」
準確地捕捉到對方異動的林翔,以最快的速度掉轉機槍射口。脫膛而出的子彈射速極高。在這種無法抗拒的機械力量面前,想要趁亂偷襲的變異人還未落下身來,就已經在半空中被打得血肉橫飛。見狀,心有餘悸的駕駛兵猛然狠踩一腳油門。風馳電掣般地從零亂的街道上直衝而過。
這一下,來得實在太過突然。車廂內毫無防備的士兵們紛紛被震得東倒西歪。來不及保持平衡的林翔更是被直接甩到一邊。只是,當他用手肘支撐着身體,跪爬着重新站起的時候。眼裡深陷於黑暷間的瞳孔,也驟然緊縮成為針尖般的細芒。
捆綁在車廂尾部的死亡士兵,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復活。它在拼命掙扎着,扭動着。因為鐵絲緊勒而無法併攏在一起的上下唇間,也生長出數枚雪白銳利的尖齒。一雙鼓漲得如同乒乓球大小的眼睛裡,只釋放出無可掩飾的暴戾殺意。
它已經變異。
從左臂手肘上衍生出的黑色骨刃斜靠着車廂。由於手腕被鐵絲勒住,這柄可怕的利器再也無法發揮應有的作用。只在彎薄銳利的刀口尖端上,有一抹鮮亮潤紅的血色,隨着搖晃的車身微微顫抖着。
那是林翔的血。摔倒的一剎那,他的左肩剛好碰上刀鋒,劃出一道約莫兩厘米左右的傷口。
這傷,並不致命。可是林翔的心裡,卻忽然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
任何一名變異人,都是活動的感染源。滲透能力極強的病毒,可以利用任何一種破壞對方身體的行為,通過血液途徑進行傳播。從這個意義上看,細如針孔的小刺,與直接撕裂身體的致命傷之間,其實沒有任何分別。
他至今都記得:被變異人咬過一口的隊長,活脫脫地在自己面前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怪物。如今……這樣的結局,也必須發生在我的身上嗎?
想到這裡,林翔只覺得混身一陣冰冷。他緊緊捂住自己的左手,捏得是那樣緊。仿佛,要把那五根脆弱的手指活活捏斷……他很怕,害怕自己的手,會不知不覺變成和那些傢伙一樣的黑色利刃……
車隊已經衝出了城市。遠離鋼筋水泥的空氣里,已經少卻許多陰鬱和血腥。更多了幾分泥土的清新和植物散發出來的微甜。
「接着——」
一聲友好的輕喚,把沉思中的林翔再次拉回了現實。抬頭看時,只見坐在對面的年輕中尉正微笑着,遞過一塊用錫箔包裝的軍用巧克力。
「先吃點這個,墊墊底。」說完這句話後,中尉的語氣也變得莊重起來:「如果沒有你,我們還會死更多的人……謝謝!」
這句話,絕對不是簡單的敷衍之詞。車廂里所有的軍人眼中,同樣流露出真誠與尊敬的目光。
林翔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說話。只把手裡的巧克力剝開,咬下一塊慢慢咀嚼着。頓時,口鼻間充滿了濃郁的甜香。而那肩頸上的微小傷口,也隱隱傳來陣陣令他心悸的麻癢。
第3章
軍議
兩種矛盾的心理,在林翔的腦海里來回打轉、糾纏。
他很清楚:一旦說出自己被劃傷,那麼只會落得與死亡士兵相同的下場。雖說自己剛剛救了這些人一命,他們對自己也心存感激。可是面臨生死選擇的時候,軍人之間,卻毫無情面可講。
林翔不想死。更不願意被人當作怪物,活活捆綁起來充作試驗品。
他決定隱瞞自己的傷口。也許……一道小小的劃傷,還不足以讓病毒徹底占據自己的整個身體……
……
車隊行進的速度很快。半小時後,背後的地平線上,已經看不到任何屬於城市範圍的建築。就在突擊車從高速公路的折口拐下,衝上附近一塊平整山坡的時候。一架雙旋翼重型垂直起降運輸機,也赫然出現在眾人眼前。
這是六十四機動部隊的專屬載具,也是他們賴以離開此地的唯一途徑。
坐在柔軟的艙位上,飛機引擎巨大的轟鳴聲對於幾天沒合過眼的林翔來說,似乎有着無法抗拒的魔力。他很想打起精神保持清醒。然而,幾分鐘後,早已筋疲力盡的他,還是在沉重眼皮的催促下,靠在座位上昏然睡去……
當飛機在成都軍用機場降落的時候,滿面疲色的林翔仍舊未醒。口鼻間發出的鼾聲,清楚地表明着他睡得有多麼香甜。
「動作輕點兒。送他到野戰醫院去好好休息一下。順便通知院方,給他配用最好的特別護理——」
望着被醫護人員抬上擔架的林翔,上校也終於鬆了一口氣。他很喜歡這個年輕人。雖說目前還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作,可是最重要的,還得先讓他恢復體力。
……
共和國成都軍區,二十一集團軍司令部。
大凡上了年紀的人,或多或少都會受到更年期的影響。但是孟宗祥卻並不這麼認為。雖說已經年逾五旬,不過得益於早年在軍隊裡打下的良好基礎,現在的他體質並不輸於任何一個年輕人。這一點,就連其身邊的警衛對於自己守護的中將長官,也感到由衷的敬佩。
坐在寬大的作戰室里,望着圍坐在曲形會議桌前的十數名高級參謀官,身為集團軍最高司令長官的孟宗祥,只覺得心裡有種說不出的煩躁。兩周以來,派至昆明的七十五步兵師沒有發回過任何消息。雖然參謀人員對此做出了種種推測,可是誰也不會相信:一個齊裝滿員的乙級作戰師團,竟然會被打得全軍覆沒。
幾小時前,當六十四機動部隊的齊越上校,發回有關該部隊最新情報的時候。孟宗祥這才忽然發現:這場爆發在昆明的危機,並非自己想象中那麼簡單。
「能夠確認消息來源的準確性嗎?其中會不會有所誤差?」看了一眼剛剛走進作戰室,渾身上下滿是血污的上校,身為集團軍司令的孟宗祥,抱着心底最後一點渺茫的期待,試探性地開口問道。
「我曾經在該地區架設過大功率信號接受器。迄今為止,沒有受到任何相關的求救信號。進入昆明城沿途的各個軍需補給站點,早已空無一人。種種跡象都表明:七十五步兵師已經全部遇難。」
這番話,徹底斷絕了在座人們所有希望。會議場中也出現了短暫的沉默。儘管理智告訴他們:剛剛所聽到的這些都是真的。可是從各人的實際感情而言,卻很難相信並且承認已經發生的一切。
「這麼說,從美洲議會傳來的消息,都是假的?」
一名胸配准將識別標誌的參謀軍官不由得失聲道:「他們發過來的疫情報告顯示,這只不過是一次大規模的細菌感染而已。雖說感染體攜帶的病毒會對該地區的居民造成一定威脅。可那都是在能夠控制的範圍之內。也正因為如此,我們才會派出七十五師對昆明城中的所有居民進行疏散。可是……可是為什麼,情況會突然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實際情況,遠比我們的想象要嚴重得多。」齊越撣了撣自己上校佩章旁邊的泥垢,從身邊的資料袋裡取出一台小型信息記錄儀:「有些東西,你們親自看過之後,就明白了。」
利用擴放器投射到大屏幕上的圖像,正是突擊小隊從城市裡衝殺出來的那一幕。望着血肉橫飛的撕殺場景,所有觀看者的眼中,都不約而同地流露出無比的驚訝與震撼。尤其是變異體身中數彈,卻絲毫無恙的那一節。更是讓在場的軍官們均感到難以置信。
「它們……它們竟然不會死?」一名少將搖着頭,滿面驚異地連聲叫道:「這……這怎麼可能?」
「這些感染體並非不死之身。」齊越陰沉着臉,大步走上前來指着屏幕上定格的畫面:「只要攻擊它們的頭部和心臟,這些傢伙一樣會死。」
「可是,它們的單體作戰能力實在驚人。」少將的眼睛死死盯住屏幕,雙眉緊蹙道:「以突擊小隊的戰力,竟然在占有絕對人數優勢的時候出現傷亡……看來,事態的發展,已經遠遠超出了我們的預料之外。」
「不是預料之外,而是很難控制。」齊越一邊苦笑着,一邊把屏幕場景切換到死亡士兵再次復活的那一幕:「寄生在它們體內的病毒,擁有極其可怕的繁殖能力。只要是被它們殺死或者咬傷的人類,都會在短時間內轉化成為新的變異生物。我想,這也正是為什麼七十五師全軍覆沒的最根本原因。在民眾毫不知情且無法抵抗的情況下,一名變異體,足以讓整個城市變成死亡地獄。要知道……昆明市內的常住人口,可是有整整六百萬之多啊!」
會議室里一片死寂。除了播放器運轉發出的「沙沙」聲外,再也聽不到絲毫響動。甚至就連人們的正常呼吸,也仿佛被一隻只無形大手死死捏住口鼻,而不得不被迫摒住。
「六……六百萬!」
少將張了張嘴,以顫抖的語氣喃喃着:「你的意思是,這種可怕的生物,居然有六百萬之多?」
「這只是一個較為籠統的數字。」
上校使勁擰開作戰服領口的衣鈕,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畢竟,昆明城內已經空無一人。這些怪物也會向周邊城市逐漸擴散。恐怕……實際產生的變異體數量,遠比我們想象中更多……」
「立即拷貝所有資料,分別轉送國務院和軍委辦公廳,以及軍屬科研機構。」
坐在會議桌首位的孟宗祥忽然站了起來。以不容置疑的口氣大聲道:「另外,在成都周邊所有城市發布最高級別預警。命令警察和治安人員按照應急預案開始疏散市民。集團軍下轄各部隊就地進入作戰狀態。從現在開始,軍屬轄區內所有城市,全部實行軍管。」
這簡直就是一道晴天霹靂。所有與會者的心裡,除了驚駭與震撼外,幾乎說不出一句話來。
在沒有得到軍委授權的情況下實施軍管,這與主動起兵作亂沒有什麼兩樣。
「情況危急,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孟宗祥鐵青着臉,威嚴地環視了周圍一圈:「如果不趕在這些怪物之前做好防禦準備,那麼成都的結局只能和昆明一樣,變成一座永遠的死城。相信最高軍事委員會在收到詳細資料文本後,也會要求我們做出同樣的反應。」
「我有一個請求——」
忽然,坐在一旁的齊越開口道:「六十四機動部隊在昆明城裡有所傷亡。我想從現有士兵當中挑選合適的人員,補足這一缺額。」
「哦?」聞言,孟宗祥眉頭一挑:「你看中誰了?」
「就是那名和我們一起從昆明城裡撤出的士兵,步兵七十五師的唯一倖存者——林翔。」
上校毫不掩飾自己的意圖:「他的個人綜合實力很強。完全符合機動部隊的成員標準。」
「他只是一名二等兵。而入選機動部隊的最低軍銜,至少也是尉官。這似乎有些不太合適吧?」一名准將參謀顯然並不贊同。
「軍銜不夠,可以提升。」
齊越根本就沒把這個問題放在心上:「單就他獨自一人從城裡拼殺出來,和救下突擊小隊這兩點,已經是相當不錯的戰功了。給他一個準尉銜,並不過分。」
「命令,原步兵七十五師第六大隊,轄下十六作戰小隊二等兵林翔,因戰功顯著,特提升至少尉軍銜。授予一等軍人獎章。自即日起,轉入六十四機動部隊所轄制。」
中將孟宗祥的一句話,使得有異議的人們,紛紛閉上了自己的口:「非常時期行非常之事。作為七十五師唯一的歸來人員,這名士兵的確有資格得到屬於他的特殊榮譽。」
……
野戰醫院的病房裡,往往都瀰漫着消毒藥水散發出的嗆鼻來蘇味。不過,當林翔醒來的時候,首先撲入鼻腔的,卻是一股清逸淡雅的幽幽暗香。
那是小一把放在床頭淡黃色雛菊發出的香味。一隻軍綠色的搪瓷茶缸里盛滿了水,剛剛採摘不久的野花插在裡面,更顯出幾分恬淡和靜怡。
「你醒了?」
隨着一道若如銀玲般的聲音,從虛掩的房門裡走進一個皮膚白晰,身材輕盈,眼睛清澈得如同淨水一般,臉上掛滿了微笑的年輕護士。
「……好漂亮的女孩!」不知為什麼,林翔腦子裡下意識地冒出了這樣的念頭。
「你真能睡。足足兩天了,躺在那裡連身都沒有翻過。」女孩似乎很喜歡笑。她伸出柔荑般的小手,輕輕按下床前生理記錄儀的暫停鍵,撕下心電圖表記錄夾在病歷卡中。轉身沖他甜甜一笑:「你餓了吧?想吃點什麼?我去食堂幫你弄。醫院領導交代過,你是英雄,必須給你最好的看護……」
在野戰醫院的這幾天,林翔的心情總是在快樂和憂慮之間來回纏繞着。
他一直擔心的事情,終究還是沒有發生。肩頸下的傷口似乎並沒有繼續惡化的狀況。相反,那塊破開的肌肉已經癒合。甚至就連表面的皮膚也緊密地閉合在一起。如果不是表面還留有一條淺褐色淡淡疤痕的話,乍看上去,根本不會有人想到:這裡曾是一塊足以致命的可怕創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