噴神 - 第11章
浙東匹夫
「這樣啊,好學是好事兒啊!這當然沒問題了。」邱雪聽馮見雄提出的居然是這種要求,對馮見雄的評價頓時又高了兩分,畢竟這個思路合情合理,沒毛病。
「我們院知識產權法領域最資深的是劉淵明劉教授,他主攻的是專利法,還在外面專利代理事務所兼一些顧問工作。我留校之前,讀研的時候他就教過我幾門課。
雖然他一般不怎麼親自給本科生上課,但還是挺喜歡和後起之秀探討的。我一會兒幫你先介紹一下吹吹風。」
邱雪說着,先給了劉淵明教授的聯繫方式,然後收拾東西走人了。
教室里大部分人已經散去,不過還有十幾個學生留着。有些是在討論問題,有些是等着答疑,有些則純粹是因為妹子留下了,所以留下套近乎討論周末去哪兒玩。
可惜,絕大多數人因為才上了兩周民法課,所以連馮見雄剛才和邱老師聊的話題都聽不懂,更不知道馮見雄不經意又裝了多大一個逼。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馮見雄收拾書包,正準備去找劉教授談事兒,旁邊閃過一個不知什麼時候悄然進來的妹子,溫言說:「剛才那兩個案例對比很有啟發呢,元素又充實,又有衝突性,完全可以寫進民法學教材。」
馮見雄一抬頭,原來是虞美琴。
虞美琴是二班的,民法課並不和四班一起上,所以應該是湊着馮見雄下課的點來蹲他的。
「原來是虞同學,有什麼事嗎?」
虞美琴略有深意地停頓了一下,才試探着問:「下一場和新傳院的辯題出來了,你接到通知了麼?」
馮見雄一愣:「是麼?沒有。」
「果然……」
第15章
辯題有內幕?
「果然?果然什麼?」馮見雄一時有些摸不着頭腦。
畢竟前一刻他還在跟邱老師討論問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虞美琴大致解釋了一番:「昨天晚上,校學生會剛剛通知到翁得臣那兒的,下一場我們院和新傳院的複賽辯題,是『免費策略對互聯網文化的繁榮與傳播,究竟是利大於弊還是弊大於利』,比賽時間是下周,十一放假前最後那天。
翁得臣連我也沒第一時間通知,只是通知了陳思聰和付一鳴。還是我一大早上課的時候主動問他,他才和我說起的。」
還有幾句話,虞美琴沒有說出來。
那就是翁得臣在告知辯題後,還委婉地勸她「新院刊的事兒一直要忙到國慶之後,複賽還是交給他們幾個去應付吧」。
這些話是她的私事兒,就沒必要和馮見雄說了不過她也由此弄清了翁得臣的心態:翁得臣覺得和新傳院一戰凶多吉少,不如就丟給馮見雄去發揮,贏了再來摘桃子,輸了就落井下石。
虞美琴內心的鄙夷,也不知不覺又多了一分。她決定不顧翁得臣的勸阻,一定要和馮見雄漂漂亮亮贏了新傳院,這才第一時間趕來通知馮見雄辯題。
馮見雄雖然滿腦子想去找劉淵明教授談談生意,不過虞美琴找上門來,他還是很快進入了狀態。
這就叫敬業,一個大律師和大噴子的敬業。
他思忖着探詢:「辯題是『免費策略對互聯網文化的繁榮與傳播,究竟是利大於弊還是弊大於利』?好長,好複雜,而且貌似此前沒有在各大頂級賽事上出現過吧?」
虞美琴很確定地回答:「沒有,從來沒在往年的國際大專辯論賽或者別的頂級大賽上出現過。我已經了解過了,是校方組委會的命題組新命的題目。」
馮見雄不由有些詫異:「新命題?命題組有那麼空?往年不是說至少要到半決賽,才能保證用新出的題麼?複賽就開始新命題,命題組豈不得想十幾個反覆權衡、正反勢均力敵的題目?」
馮見雄的詫異是很正常的,因為稍微懂點辯論賽的人,都知道勢均力敵的辯題不是那麼好出的。
如果沒有經過命題組內部反覆預演博弈,最後拿出去用出現一邊倒的局面,那觀眾們都會吐槽命題組的無能:居然命出這種明顯對正方反方有利的辣雞題目!
所以往年命題組只在最後三場重頭戲,也就是兩場半決賽,一場總決賽,才出新題。
幸好,虞美琴很快解開了馮見雄的疑慮:「今年組委會和命題組裡都有新傳院一系的人。而且他們遊說組委會,說應該加入一些緊扣時事熱點和行業脈絡的題目。
近兩年互聯網新傳媒發展很迅猛,今年剛出了新浪博客這種免費傳播的自媒體,騎虎的周紅衣也在籌備免費的安全軟件360安全衛士,聽圈內新聞,再有幾個月也要推出了。
組委會那邊覺得,『文化』、『傳播』和『版權』、『創新』這兩組利益衝突,非常適合搞傳媒的和搞法律的人辯論,所以就提前把這個題目拿到我們和新傳院的對決中使用了——而且,昨天要不是我們非要贏了數科院,加上新傳院此前又失手成了小組第二,這兩個院之間的對決也不會那麼快上演。」
聽這麼一解釋,馮見雄馬上秒懂了。
這個題目是早就出好的,而且原本說不定就是擬作為上半區半決賽的題目用的。
因為新傳院往年基本上大多數時候都能殺進四強,而今年組委會裡新傳院的人又多了,勢力膨脹,便想着在四強進決賽的時候背後推一把,所以命了一個對於搞傳媒的人而言特別適合發揮的題目。
當然,如果新傳院沒走到半決賽,那他們這手準備也沒啥虧。
如今因為新聞和法學兩派提前撞車,而法學院上一場看起來很強勢,有高手坐鎮。組委會內部那派遊說勢力,才用「這個題目特別適合學新聞傳媒和學法律的人雙方辯論」為由,提前了上來。
有這個認識打底,馮見雄立刻做出了判斷:「這個題目字數那麼長,看起來明顯是對正方做出了不少平衡的。如果題目敢說『盜版對互聯網文化傳播創新的利弊』,那基本上不用辯了,正方肯定輸,因為盜版肯定是錯的。
但是把『盜版』改成內容運營者主動提出的『免費策略』,那就不違背法律了,加上新媒體和免費軟件、共享軟件今年大熱,正方就可以略有優勢了。」
他想了想,又追問了一句:「那正反方的抽籤結果出來了麼?」
虞美琴肯定地說:「出來了,不過不是抽籤——抽之前,組委會問翁得臣和新傳院的領隊代表,說有沒有各自認領辯題的想法、能否達成一致。翁得臣主動抽了反方,新傳院主動抽了正方。」
馮見雄點點頭,對這個結果也不感到意外。
辯論賽的辯題,大多數時候固然是用抽籤決定正反方的——主要是為了顯示公正,免得被圍觀者和參賽者說『辯題本身不公平,內定其中一隊辯容易辯的那一方』。
但是,也有一種例外,那就是雙方本身對持哪一方觀點已經形成了皆大歡喜的共識。
也就是一方主動想辯正方,另一方主動想辯反方。
這種時候,既然雙方都認為沒吃虧,當然可以從其約定。
而對於翁得臣和新傳院領隊的選擇,馮見雄也完全可以理解:免費利於傳播,明顯是很適合搞傳媒的人發揮的角度。而免費不利於傳播,顯然更對天天盯着盜版版權問題的法學生胃口。
真要是掉個個兒,大家都要用對方的職業思維去考慮問題,反而會束手束腳。
見馮見雄還在獨自沉吟思索,虞美琴有些等不及,追問道:「那你周末有沒有空呢?有空的話我們就先排練起來,今天下午有空也行。新傳院這個題目肯定是吃得很透的,我們不好好準備可不行!我覺得這場就我頂下付一鳴,你,我,史妮可,陳思聰,四個人上場就夠了。」
「那就周末吧,我今天還有點事兒,有幾個問題要請教一下劉教授,就先失陪了。」馮見雄抱歉地說了一句失陪,準備先忙自己的。
虞美琴微微有些悵然若失,不過也沒說什麼。
一直很沒存在感跟在虞美琴身邊的白靜,見狀倒是鬆了口氣,暗暗在心中自忖:「幸好,那木頭也是個不解風情的。怎麼可以讓姐姐大人喜歡男人呢!」
第16章
東窗事發
馮見雄跟虞美琴告別之後,徑自按照邱老師提供的聯繫方式,找到了法學院知識產權領域最權威的劉淵明劉教授辦公室。
他整理了一下衣襟,換了一副謙虛的表情,才敲響辦公室的門。
「請問劉教授在麼?」
「請進。」裡面一個略帶威嚴的中年男聲回答道。
馮見雄不卑不亢地進去,便看到一個顴骨有些凹陷、前額髮際線較禿的四十歲男人,正是劉淵明。
馮見雄先問了好,說明是邱雪推薦他來的。然後大致拿出幾個問題請教一番,算是套套近乎——至於所用的手段麼,無非跟他剛才折服邱雪的招數差不多。拿一些案例對比請教對方,一來在建立起自己「勤奮好學」的
至於馮見雄提到的案例內容,便不再水字贅述了——總之比索尼和微軟反訴消費者案的對比更加戲劇性、更加有法理研究價值。具體細節哪怕寫出來,諸位看官也是看不懂的。
劉教授一開始挺不屑,聽着聽着表情倒也凝重起來,跟剛才邱雪的反應差不多。顯然是意識到馮見雄隨口請教的問題背後,都凝聚着一個不錯的論文素材盲點。
如此一來,劉教授對馮見雄也就和藹起來。
馮見雄見火候差不多了,於是就開始旁敲側擊地問今天的正事兒。
「劉教授,我平時就對知識產權相關法律非常感興趣。開學之前那個暑假裡,就勤奮自學了《專利法》和《專利法實施細則》、《專利審查指南》。
我最近根據soopat數據庫上查詢到的前人案例,自己練手寫了一些不一定有經濟價值、但是依照法律可以湊出新創性的文件。
但苦於我沒有資質、想驗證一下自己的火候,是否真的能通過國家知識產權局的審核,也沒有合適的渠道。我想我們院裡就數您這方面最在行,不知道能不能給個機會?」
馮見雄的話說得挺委婉,但他相信劉教授能夠聽懂背後的意思。
他今天的主要目的,就是想試試看劉教授在外面兼的知識產權事務所,是否批量收「混職稱用的垃圾專利」。如果對方收,那馮見雄不介意花點課餘時間,賺點小塊外,先解決自己生活上的窘迫。
專利這玩意兒,在很多普通人看來是挺難搞的,但是在專業的,懂法律會鑽空子的人眼裡,那簡直是予取予求隨便排列組合就能刷出來的——
注意,這個刷是靠洞察力檢索現有專利庫中某一類專利新穎性和創造性排列組合中的漏洞,然後補漏。
而不是跟那些文豪重生文那樣靠背下來當文抄豬,這兩者有智商上的本質區別。
只有弱智豬才靠「背誦」這種低等技能獲利。
當然,這樣刷出來的專利,只是鑽了法律審查的空子,實際上多半是毫無市場經濟價值的——也就是說沒法真的把這種理論上有創新的東西用於生產賺錢。
但是沒關係,因為華夏有全世界最龐大最官僚的「職稱」評定體系。
有幾千萬需要評中級職稱的工程師,幾百萬需要評高級職稱的人,都需要「實用新型數x個」、「發明x個」這種硬槓子指標來湊數據。
所以那些充塞國家專利庫的垃圾專利,就是作為「職稱倉庫」用的。很多專利代理事務所的代理人,都會有一票需要湊職稱的關係戶,會來連這種辣雞專利的署名權一起買走。
一般實用新型一個幾千塊,發明一個兩三萬,論個賣,不看質量。
劉教授剛聽完馮見雄的意思時,一臉的不可置信。
「這小子不是個大一新生麼?怎麼對行業內的這種彎彎繞那麼明白?跟這種人談合作,真是一點隱私感都沒有。」劉教授腦中微微有些不快,潛意識裡覺得在馮見雄面前連端一下教授的架子都挺不自在的。
而且另一方面,他確實也沒有多少冗餘的資源,可以讓馮見雄幫忙。
於是他想了想,婉拒道:「這位同學,我不知道你哪裡打聽來這一行的行規。但是我這邊平時做這種事情的機會,確實比較少——我們學校的情況,你也是知道的,傳統文科強校,理工科太弱了,合作的科研型企業也很少。
教授,尤其是文科型的教授,評職稱只靠論文,又不是評教授級高工,還非要湊發明數量。所以,我這邊這點業務關係,他們自己搞搞就飽和了,希望你理解。」
劉教授覺得自己解釋這麼多,已經很給馮見雄面子了。要不是邱雪給他說好話,加上這個學生實在努力,還能給他提供論文素材啟發,他也不會跟一個新生廢話這麼多。
馮見雄自然有些失望,但他知道對方說的也是實情。
這事兒,是自己辦的時候沒把困難想全面。
他後世開律所和知產代理事務所的時候,合作的有很多研髮型企業客戶,這種生意自然需求旺盛。但如今混一所文科強校,「市場萎靡」的新問題,自然得面對。
「原來是這樣……謝謝。不過劉教授,我想您可能有些誤會,其實我沒準備經常寫,就是想練練手確認一下自己的能力而已。」他雖然失望,但依然把場面話給四平八穩地說完了。
畢竟他一開始是打着「請教」的名義來的,哪怕對方不合作,馮見雄至少也要交一兩個「練手作」給劉教授,把謊言給圓回來。
要是對方說不做這門生意,就連「求斧正」的「作業」都不交了,那就面子上太過不去了。
劉教授聽了微微頷首,心說這孩子做事兒真是穩妥,滴水不漏。合作不成功,也得把場面話說完。
他心中便有些不忍,難得地打開天窗說了句亮話:「馮同學,恕我直言,你是不是缺錢?如果那樣的話,我這邊每學期給你留兩三份練手的作品還是可以的。另外,以你的見地,就沒想過多發表一些論文、賺一些期刊稿費麼?」
馮見雄知道劉教授這就算是伸出橄欖枝了,每學期只要他寫得出來、幫他「包銷」兩道三個專利,那至少幾千塊錢的辛苦費還是可以賺到的。對目前經濟上窘迫的馮見雄來說,已經是一個安慰。
而馮見雄要付出的,或許只是一兩個星期的課餘時間而已。
只可惜這個量跑不起來,而且回款需要一定的周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