噴神 - 第34章
浙東匹夫
比如前秦苻堅攻晉的淝水之戰。草木皆兵,風聲鶴唳,那都是被敵人利用了恐懼才導致慘敗。那你覺得,對於當代社會而言,恐懼依然有其社會價值嗎?依然是利大於弊嗎?」
馮見雄微微吸了一口氣,大腦也飛速運轉起來。
顧教授的水平,儼然比付成才要高得多。
這個反駁角度,也略微有些犀利之處。
虞美琴和其他等面試結果的同學也在那兒聽,虞美琴凝神想了許久,自問沒法很好地回答這個問題。
恐懼確實可以讓同類更早逃跑,但是大部分恐懼是不必要的,甚至誤導的。
連顧教授自己,其實心裡也沒有答案。
然而,馮見雄偏偏開口了:「我認為,即使如此,恐懼的價值依然是可以解釋的。」
哪怕天下人都沒有答案,馮見雄怎麼可能沒有答案。
「眾所周知,獅子追擊牛群時,如果牛群不會恐懼,只是『被追逐的個體冷靜地逃跑』,那麼這個個體就會離群,被殺。而它可能是一頭健壯、英勇、基因優良的牛,並不是牛群中最弱的,按照物競天擇的自然法則,死的不該是它。
可是有了恐懼之後呢?幾千幾萬頭牛都開始逃命。這時候,死的就不一定是一開始運氣不好、恰好隨機被獅子優先選中追逐的牛了;而會是牛群中最弱、跑得最慢的牛。
推而廣之,在草木皆兵、風聲鶴唳這兩個例子中,如果秦軍不崩盤,死的或許是前鋒精銳,只因為那些部隊離晉軍最近、先交戰。而崩盤之後,卻有更大概率讓奔跑速度最慢的弱者去死——從這個角度來說,恐懼是在幫助人類優勝劣汰,繼續進化。
在猛獸追逐你的時候,智者不用跑得比猛獸快,只要跑得比同伴快,就能活下來。恐嚇那些不如你的同類,讓他們跟你一起抱團跑,然後讓弱者去掉隊、死去,對整個人類物種而言,不是好事嗎?」
冷血!陰毒!
天馬行空!
奸冠天下!智絕人寰!
顧教授的眼珠子,瞪得銅鈴一樣大。
徹底的甘拜下風。
世上還有人能從這種角度詭辯!而且社會達爾文主義得這麼毫不掩飾、這麼赤裸裸!
真是君子坦蕩蕩。
「天才,你被錄用了。」連顧教授都覺得喉結陣陣發黏,說這幾句話都很艱難,似乎會有一陣陣嗓子被撕開的刺痛。
「馮同學……我很好奇,你怎麼會考到我們金陵師大來的?以你的才華,怎麼也該上個……」戴台長也是感慨萬分,他在金陵師大工作十幾年,從來沒見過辯才和思路這麼牛逼的學生。
在他的下意識里,這樣的人才應該至少也得考進金陵大學吧。
「我自己作的。」馮見雄無所謂的聳聳肩。
「算了,不問了。等你決賽結束,就來做節目吧。我會給你最優厚的宣傳和經費。」戴台長說着,還有一絲不真實感,「可惜了,你這種人註定是要當大律師的,不然我都想讓你以後改行當脫口秀主持人了。就憑你的口才,成為名嘴的潛力很大。你是錢塘人吧?你們那邊幾個大噴子,於唬、萬豐什麼的,感覺都不如你。」
戴台長好歹算是圈內人,雖然手上管的只是一個大學廣播台。但他對業內的行情還是很了解的。
他提到的這幾個名字,都是吳越衛視、吳越之聲的主持人,以噴子屬性著稱,連鄰省都知道。
……
10分鐘後,面試工作正式結束。
被噴得頗有精分暴走趨勢的付成才,也被王艷苦心孤詣地安排着送走,弄到校醫務室先控制起來,唯恐他突然殺人不犯法。
馮見雄和虞美琴步履輕快地離開音樂樓,沿着小樹林往生活區走。
虞美琴也成功選上,成了馮見雄的搭檔。
以後在節目裡,需要她一唱一和地扮演和馮見雄觀點對立那一派的角色,也得念那些被馮見雄挑剩下來覺得三觀不合的讀者短信。
如今看來,很有可能是個被馮見雄蓋住光彩的苦差事。
「我第一次發現,原來我真的不如你。」悶聲看着地面,走了三四分鐘,一直繃着矜持的虞美琴,難得說了一句服輸的話。
「哦,為什麼是第一次?你不是一向很敏銳的麼?」馮見雄笑着問。
「因為你原來根本沒遇到過需要盡全力的對手啊!」虞美琴嬌嗔地剜了馮見雄一眼,「你明明知道的!非要我誇你。」
馮見雄很有風度地謙遜着:「啊?沒有沒有,我可不知道。再說照你這個邏輯,付成才那種貨色,怎麼就成了『有資格讓我出全力的對手』?那不是太抬舉他了麼。」
「他當然沒這個資格,但是你答應了『交換一次辯題立場』,那就勉強夠了。」虞美琴認真地說。
柯鎮惡當然沒資格成為「有資格讓楊過出全力的對手」,但是楊過讓對方雙手雙腳的情況下,那就勉強有資格了。
「不過,我也是第一次發現,你這人真是陰險得可怕。居然真的是在自己毫無立場的情況下,就可以把話說得這樣翻雲覆雨。原先我還以為你是真心贊同自己說的觀點呢。」虞美琴說這話的時候,內心也頗為複雜,不知道是欣喜還是提防。
「至少我說的每一句話,在我說出來的時候,我自己都是相信的。至於說完之後過一會兒信不信,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你用測謊儀測過我的。」馮見雄理直氣壯地自辯了一句,然後繼續循循善誘地開導着良知未泯的少女,
「要混法律界這碗飯,就要有這樣的才華,這有什麼不好?能力是沒有善惡的,如果我的能力被用來作惡了,那該怪『善』的一方沒有開價拉攏我——我的才能又不是限售品、只允許壞人買。明明知道我牛逼,還不花錢聘我,結果輸了官司,那不是他們自找的麼?
再說,今天這事兒我從頭到尾都是被逼的,要不是付成才發瘋一樣攀咬我,我用得着自證人品麼?」
虞美琴一想也對,內心最後一絲不忍也消散了,立刻徹底原諒了馮見雄。她關切地反問「對了,你是不是得罪過付成才?他為什麼明知對你人身攻擊、他自己也入圍不了,還非要拉着你同歸於盡?」
馮見雄無辜地說:「我根本不認識他。雖然我不了解情況,但是看現場那副眉來眼去,多半是做評委的那個女研究生王艷想對付我——這事兒沒算完,我會好好查清楚的。反正現在我們已經入選了,暗中慢慢解決就是了。」
虞美琴便沒有再多說。
兩人都折騰得夠累了,去二食堂隨便吃了個飯,各自回宿舍休息。
第二天是周六,不用上課,可以睡個懶覺。
不過因為下周一就要和社科院打半決賽,所以也不能徹底放羊。
虞美琴事先通知了其他幾個隊友,吃過午飯就排練。
馮見雄在圖書館看書查資料,瞅着時間差不多了,正要去匯合,卻接到虞美琴一個電話。
「放心,我記得時間呢。」馮見雄還以為是例行的催促,接起電話就示意妹子寬心。
然而虞美琴顯然不是為了這個事兒,因為妹子的語氣非常焦急:「不是排練的事情——你聽說了麼?付成才真的被確診了!他被你羞辱成了精神分裂症!現在已經送精神病院了!他們家裡人還有到學校里來鬧的呢!」
馮見雄頓時覺得有些委屈:「不至於吧?正兒八經的辯論,而且還是他先主動對我人生攻擊,都能把人逼瘋?這事兒不怨我吧?」
虞美琴:「誰知道呢,聽醫生的鑑定結論,似乎是突然被羞辱得覺得人生失去了意義,發現自己太弱,弱得離譜,所以心理承受不能吧。」
「那他家人現在想找我算賬?」馮見雄謹慎地補充了一問。
「那倒沒有,聽說王艷想辦法在攔下來。付成才有時候神志不清楚還說些攻擊王艷的風言風語,似乎他們背後確實有交易。王艷怕事情捅出來,對付成才的家人隱瞞了他被你羞辱發瘋的細節。」
「看來我們很快就能知道真相了。」馮見雄沉吟着,說實話他自己也對自己的殺傷力有些懷疑。
如果噴都能把人噴瘋,而且是辯論賽這種類似於「簽了生死狀」的場合,那他豈不是光靠魔法攻擊就能幹掉仇人了?
這個世界哪來這麼多廢事兒?
第53章
三寸不爛,以禮來降
「果然還是應該請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吶!我受教了,陳醫生,謝謝。」
馮見雄謙和地對金陵市精神病院的陳醫生道謝,順便丟下一個果籃意思意思。
05年的醫生還沒後來那麼盛行紅包。何況他只是來諮詢的,不是來看病的,給個果籃已經很夠意思了。
實惠就好,不是醫院門口的水果店配的那種上面賣相好、下面都快爛了的門面貨。
「你也走好,這年頭像你這麼關心同學的大學生可不多了。」陳醫生也非常客氣地送他離開了診室。
馮見雄聽了不禁莞爾。
他會關心付成才?
他只是想不明白自個兒為什麼能把付成才噴成精神病,所以來諮詢一下專家意見而已——而陳醫生恰好是付成才前兒個被送進來之後的主治醫生。
他是一個人來的,並沒有把自己的行程告訴虞美琴。這種事兒還是自己私下了解的好。
從陳醫生那裡,馮見雄總算明白了:付成才並不是因為對噴失敗就瘋的。
儘管這個世界的人心理素質普遍比前世的地球差,但如果那麼容易瘋,世上也早沒剩幾個正常人了。
付成才之所以瘋,是被「明明自以為比自己弱雞很多的對手嚴重羞辱了智商,加上他自己頗有智商優越感,才精神分裂的」。
換句話說,馮見雄如果下次還想靠在辯論中羞辱對方的智商,把人逼瘋,那就必須滿足兩個條件。
首先,對方的心理素質要足夠差,而且足夠驕傲,有充分的智商優越感。如果是一個小白,而且絲毫不以自己弱智為恥,這樣的人用辯論的手段是噴不瘋的,得變着法兒從別的角度羞辱。
換句話說,那種人臉皮厚,魔法抗性高。
其次,馮見雄自身不能名聲太震——付成才之所以瘋,是因為他把馮見雄當成了一個「只是比較牛逼的大一新生」,再加上自己有提前被泄題準備,自忖可以充分碾壓馮見雄。而最後被打臉時的心理落差過大,才瘋了。
而如果馮見雄將來成了金牌脫口秀嘉賓,或者名震華夏的大律師,在噴壇威名赫赫,那別人就不會覺得輸給他是多麼恥辱的事情了,也就不容易精神失常。
正如一個富二代走在馬路上,遇到一個乞丐,突然在他面前炫富,而且碾壓了這個富二代,那富二代肯定會如喪考妣,失魂落魄地懷疑人生。
但是如果那個富二代遇到馬雲,被馬雲炫富碾壓了,那他的內心肯定毫無波動——不如馬雲有錢,這不是應該的麼?有什麼好覺得羞恥的?
也正是因為如此,世上每年被這種情況噴瘋的案例並不是很多,全國也就幾千個,連車禍死人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司法領域裡,只要辯論勝利的一方沒有故意設計逼瘋對手,法院也只會判成意外事件,沒有刑事責任。
「看來如果以逼瘋人為目的而噴,名聲太大了反而是個劣勢啊……有了,以後如果還想這麼幹,可以找傀儡,或者隱瞞身份扮豬吃虎噴嘛。那樣就能不犯法地把人逼瘋了,回去查查這個世界的刑法分則,如果沒有『扮豬吃虎罪』,就這麼幹好了。」
幸虧馮見雄的智商卓絕,僅僅幾分鐘就通過精神病醫生的介紹、逆推出了繼續陰人的法門。
他自己都有點崇拜自己的智商了。
不過,幸好他很快意識到在這個世界驕傲並不是什麼好事,連忙在內心暗暗告誡自己:
「主說過,要謙卑!謙卑!智商優越感什麼的,最要不得了!驕傲只會讓自己的魔法抗性變低!臉皮厚才是王道!」
離開門診樓,強行讓自己恢復了一顆謙卑之心後,馮見雄轉身走進病房樓。付成才的病房號,是剛才從陳醫生那裡打聽來的。
精神分裂症雖然是一種重性精神病,可以因為亞急性刺激導致,但患者並不是始終處於病態的——在大部分時候,沒有受到刺激時,患者一般意識清楚、智能正常。只是有認知障礙,以及情感、思維的不協調。
所以,在他沒發作的時候,還是可以被馮見雄利用一下的。
馮見雄推開門的時候,一個男護士剛剛給付成才靜脈注射了一針強效鎮定劑。
大部分讀護校的男生,都是各大精神病院瘋搶的對象。畢竟別的醫院的病人,往往肢體孱弱病變,手無縛雞之力,用妹子照顧更細心。而這些地方的病人,常常比正常人還孔武有力,肉體毫無病痛,沒有猛男根本制不住。
此時此刻,打完針的付成才,手腳跟rb小電影裡面的sm片那樣,被帶扣子的皮帶捆綁在床上。
「不許探望太久!這針鎮定劑15分鐘之內就會起效,讓他好好睡一覺!」男護士出門之前,關照了馮見雄一句。
「謝謝,不會超時的。您真是負責。」馮見雄報以微笑,目送男護士離開。
付成才看上去還清醒,剛看到馮見雄時還憋着,沒有破口大罵。等護士走後,他才冷冷地說:
「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哈哈哈哈……我還值得被你看笑話?我還配被你看笑話?你這個垃圾!追求果然也是夠低!我是弱智,你也好不到哪裡去!你連我這種人的笑話都要看,你能比我強多少!我們是一路貨!一路貨!」
馮見雄當然不會跟病人爭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