噴神 - 第8章
浙東匹夫
對於馮見雄,「專業評委心裡那杆毫無感情因素的秤」,就像是遊戲的計分和勝負評判系統。
「喊666的圍觀吃瓜群眾的感受」,就像是遊戲主播博取火箭飛機所憑藉的「比賽觀賞性」。
因為賽前的一些小摩擦,讓馮見雄不得不追求讓不專業的人也明顯看出他比前兩場上場的翁得臣強,所以他寧可冒險,也要用「直接擊倒對手」這種勝利方式,秒殺數科院。
「誒,對了,馮同學,既然你是因為想自證清白才這麼拼,剛才怎麼不和汪主席提議用測謊儀,證明你和翁部長到底誰在說謊呢?」
一旁的史妮可,一句話把馮見雄和虞美琴的思緒拉了回來。
虞美琴下意識地教訓道:「怎麼可能這種小事兒就上測謊儀!再說這種事情也不一定就是蓄意騙人,說不定只是疏忽大意忘了安排,耽誤了事兒,然後臨時起意推卸責任呢!」
相比於虞美琴的理所當然,馮見雄則是另一個反應,甚至可以說有些驚訝和好奇:「測謊儀?那種搞笑的玩意兒又不準的,司法系統也不會把這當成有效證據吧。」
然而,他這句話剛說出口,就意識到似乎說錯了。
因為三個妹子都飛快地轉向他,一臉詫異地異口同聲反問:「馮同學,你怎麼會覺得測謊儀的測謊結果沒有法律效力?虧你還是法學生呢,怎麼這點常識都沒有?」
「呃……不對嗎?」馮見雄一時還沒反應過來,「測謊儀這種東西,凡是經過專門的反刑偵訓練,能夠調節自己的心理狀態的,應該都能躲過去吧?」
虞美琴對馮見雄的奇怪想法有些茫然不解,但她依然耐心地作出了解釋:
「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莫非是什麼地攤文學上的陰謀論消息?至今為止沒聽說過有任何教人躲過測謊的系統訓練——除非是靠氯化鉀等危險的、心血管抑制調節類的藥物。但是如果有人用藥,血檢是可以檢出來的。」
馮見雄這回是徹底愣了。
他隱隱覺得,這事兒似乎和此前他意識到的「這個世界與地球的設定不太一樣」有關。
於是,他選擇了不再高談闊論,而是旁敲側擊地慢慢討教。
也虧得史妮可是胸無城府的爽快妹子,馮見雄主攻從她嘴裡撬話,小心翼翼地花了十幾分鐘,終於搞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原來,正如他一開始所知的那樣:這個世界的人肌肉成分比地球人緻密、堅硬、心血管也因為彈性不足,更容易由於血壓劇烈變化而爆裂。所以歷史上被氣死、罵死的案例比地球上多得多。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這個世界的人情緒波動帶來的心跳、呼吸、血壓等生理指標的變化,也就更難被壓抑。
在地球上,特工,甚至是某些心理素質牛逼的刑偵人員、律師,都可以經過專業的訓練,讓自己躲過測謊儀的測謊,通俗的說,也就是練到「說謊臉不紅氣不喘心跳不加速」,什麼生理指標都不因說謊而波動。
而在目前這個世界,這種事情不是說不能做到,但至少難度會比馮見雄前世那個地球難上數倍,而且只能靠個別天才自己摸索。
哪這樣的機構,都沒有研究出系統的反測謊訓練體系。
而正是因為如此,這個世界的司法機關對於測謊儀證據的法律效力認可度,也比地球上要高不少。
雖然還沒做到「測謊儀說你說謊了,就立刻做出對說謊者不利判罰」的程度,但至少可以實現「如果證人被測謊儀確鑿證明在說謊,則其證言效力將會被排除」。
換言之,測謊儀只能幫助人排除謊言證據,卻不能誘導性地逼着證人說真話,更不能突破「米蘭達原則」強迫被告自證其罪。這個世界想在證人證言方面作偽證的難度,比地球上大得多。
搞明白這些,馮見雄的內心幾乎是激動得獸血沸騰。
「臥槽!那我這種在地球上把臉皮練得如此厚、說謊從來臉不紅心不跳的人,不是賺大了?不行,找個機會要自我測試一下,看看地球上煉出來的心理素質,能不能駕馭如今這個身體。
誒,要是我弄個測謊儀,然後連上儀器,私下裡分別對好多妹子說『我愛你』,然後儀器還不認為我是說謊,那不就能騙到好多妹子了?
要不要先拿虞同學和史同學練練手驗證一下我的設想?算了,這也太卑鄙了,人家都那你當朋友,我馮某人怎麼能做出這種欺騙朋友的事情呢……」
他腦子裡亂鬨鬨地胡思亂想着那些有的沒的。
直到史妮可再次因為吃辣了、扯着他拼酒,他才回過神來。
「噗噗」幾聲,又是四瓶啤酒被史妮可打開。
馮見雄瞥了一眼冰鎮酒的水盆,發現已經是最後四瓶了。他們剛才一共點了一打,所以每人都已經喝下兩瓶。
兩瓶啤酒雖然喝不倒人,但對於妹子來說也足夠她們微微有些臉紅耳熱、舉止跳脫浮躁起來。
史妮可本來就有些八卦,平時不喝酒還不好意思打探別人的隱私,如今就無所謂了。
她也不想聽虞美琴再扯辯題方面的事兒,就搶着搭訕。
「馮同學,你家裡是做什麼的呢?為什麼今天比賽不去買個西服啊,要是買……不到,或者懶得進城,借一件也行啊——我今天就是借的。」
史妮可跟馮見雄一個班,又一起辯論過,雖然才認識不到20天,倒也能看出馮見雄家境並不是很寬裕。
相比之下,虞美琴和白靜是隔壁班的,此前跟馮見雄沒什麼交集,也就沒觀察得這麼細。
如果沒喝酒,史妮可好歹知道疾苦,會給馮見雄留些面子,倒不至於問對方家裡的情況。如今卻是放開了。
虞美琴聽了,眉頭微微一皺,怕馮見雄要惱。她連忙偷覷了一眼,發現對方神色如常,才放心了些。不過她心裡還是不免吐槽了史妮可一番:
「妮可真是不懂事。男生都是要自尊的,對方家境不好,你還問這麼細!套交情也沒你這麼套法的。」
第11章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我喝得有點撐了,妮可,要不今天就到這兒吧。」
虞美琴雖然高冷,但也導致她心眼比人細膩——不管薛寶釵還是林黛玉,那都是心思細膩的主。
所以她一邊打住了史妮可的話頭,一邊偷覷了馮見雄一眼,確認對方有沒有因為被問到家境而尷尬。
男生最怕被人說窮,女生最怕被人說丑。
大家都才認識20幾天,哪怕是同班同學,談這些也有點交淺言深。
然而,馮見雄並沒有什麼為難的表情。
他只是淡然地把虞美琴面前那小半瓶啤酒劃拉過來,統統倒進自己杯里:「虞同學,別多心,這有啥不能和人說的。你喝不下,就我幫你喝吧。下午說多了一直口渴,就當喝水了。」
馮見雄從辯論賽散場到現在,還真是連喝口水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妹子們直接扯到酒桌上了,啤酒對他來說就是潤潤喉的。
虞美琴嘴上沒說什麼,對這個男生的評價又略微提升了一些,在內心給對方打上了一個「寵辱不驚」的標籤。
馮見雄喝了半杯,吃了兩條牛蛙腿,慢條斯理地說:
「其實我家條件也還可以,並不是史同學想的那樣。我爸早些年炒股賺過一些錢,工作也還湊合,只可惜我母親難產去得早。我爸和亡妻感情還是很好的,悲傷之餘五六年都沒動過續弦的念頭。
一直到95年那陣,國內股市形勢很好,我爸賺了一筆。又認識了個剛畢業的漂亮女大學生,也不介意相差十幾歲,成功上位當了我後媽。
憑良心說,剛開始後媽還是不錯的。她跟我父親一口承諾說不想吃生孩子的苦,會把我們姐弟倆當親生的養。可兩年後,她還是先斬後奏懷上了,我就多了個弟弟。
等弟弟兩三歲,我和姐姐漸漸感覺家裡氛圍不對勁兒,我爸也被內耗鬧得頭大。那時候我剛念初中,實在不想過這種被人堤防的日子,就主動找我爸商量了一下。
最後,家裡兩套房子當中的一套,過到了我名下。還打了20萬的款子給我姐弟倆,作為撫養到成年的開銷——給我12萬,夠我活到大學畢業。姐姐比我大三歲,當時已經讀高中,所以我爸覺得8萬就夠了。家裡剩下的一切,都是我弟弟的。」
史妮可本來只是酒後八卦,見馮見雄那麼坦蕩,她反而有些侷促起來。
她並不知道,馮見雄也只是因為剛剛重生沒幾個小時,還有些不真實感,所以喝了點酒就想找個人傾訴一下,順便也回憶一下自己的身世,好用心理暗示淡化那種不真實感。
換個場合,換個情境,馮見雄才懶得說那麼多。
急於緩解尷尬的史妮可,於是也竹筒倒豆子一樣開始借着酒意扒自己的家境。似乎這樣就能淡化自己的八卦程度,也免得欠馮見雄人情:
「那……那你家條件還是比我好不少呢——我家在通州的qd,那裡好多日資化工廠,我爸早年就是在那打工,不到40歲就查出肝癌,送到平潮腫瘤醫院,也沒救回來……
後來廠方息事寧人,好歹給了點撫恤金。我考上這邊的大學後,我媽就拿着那點撫恤金,來金陵打工,順便照顧我讀書——在城裡一個小區租了個鋪子,開乾洗店。我每周末還會去母親店裡幫忙熨衣服。」
馮見雄聽了,也不免嘆息了一番。史妮可雖然兩世都是他的同學,但前世兩人交集不深,所以他一直不知道對方的家境。
他老家在鄰省吳越省,本來對江南省這邊不是很熟。不過畢竟後世在這兒念了四年書,所以也知道史妮可提到的「平潮腫瘤醫院」是江南省比較好的一所癌症專科醫院。
可惜挺好的醫院,送去那裡的人卻幾乎都是躺着出來的。
他班上就有好幾個通州的貧困生,都是父親在日資化工廠打工、因肝癌早逝在那裡。畢竟八十年代末和九十年代的時候,外資化工廠環評太缺失了,民工的命那是真不值錢。
而且說到底,民工家庭都太窮苦,平時不注意體檢,等到扛不住的時候才去查,一切都已經晚了。
虞美琴家境還算不錯,聽着馮見雄和史妮可的苦楚生涯,也有些惻隱。她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便想岔開話題:
「今天怎麼說也是比賽的慶功宴,盡說這些幹啥。對了,馮同學,既然令堂當年就不適合多生,已經有了令姐之後,何必……當然,我並沒有別的意思。我看你的家教,也不像是重男輕女的家庭,再說你們那邊難道計sheng執行不嚴格麼?」
馮見雄解釋道:「怎麼會不嚴格?虞姐你誤會了。第一,我爸媽都是獨生子女,所以政策本來就是允許要兩個的。而且我爸媽這方面最開通了,根本不在乎男女。
他們剛結婚的時候,我母親就被診斷不適宜生育。我爸為了妻子的安全,決定收養一個——也是湊巧,此後不久,我母親一次去產科醫院體檢的時候,就撿到個一歲多、粉妝玉琢的女棄嬰。
他們看着可愛,就把這個小女孩辦了正規收養手續,視如己出,那就是我姐。可惜,養到兩歲的時候,才發現孩子有些異常,給做了全面體檢,被醫生告知這個孩子患有罕見的bartter氏綜合症!當初她的親生父母,估計就是因為孩子有病才拋棄她的。」
三個妹子聽到這兒,都同情地低聲驚呼:「啊……這麼慘?那個巴那個啥綜合症,莫非是個什麼恐怖的先天疾病麼?」
馮見雄解釋道:「也不是啥致命絕症,主要表現為孩子生長滯緩,而且終身腎功能和那啥功能發育不全,多發在女孩身上。得了這病的妹子,生長速度會比同齡人遲緩那麼三成,然後一輩子都不能停腎功能補全和低血鉀症的藥。
比如我姐今年20了,實際上看上去才跟14歲初中生的樣子,估計要到27~28,才能像女大學生。通俗地說,你們就理解為『蘿莉症』好了。
我母親也是因為發現收的養女也是不能傳承家族的,內心愧疚,堅持求醫問藥,通過技術干預冒險懷了一胎。結果……唉。不過我姐還是從小就懂事、也很照顧我的,也許她是在自責因為她的病、害我從小沒了母親吧。」
史妮可不好意思地說:「這種事情怎麼能怪她呢,生病這種事情誰也不想的……對不起,馮同學,又觸及你的傷心事了。」
馮見雄豁達地說:「這有啥傷心的,都多少年的往事了,再說我就沒見過母親。」
說着這些話題,場面便有些悶,幾個人各自就着燒烤把殘酒喝了。妹子們胃小,馮見雄就喝了四瓶多。
看看時間已經快晚上八點,瞅着也差不多該散場了。
這時候,馮見雄的手機突然響了,他拿出來一看,是室友徐明打給他的。
說來也是慚愧,重生之後,連同寢室的同學都還沒見過呢。
馮見雄便接起來,立刻聽到話筒對面亂鬨鬨地幾個聲音。除了徐明,還有另外兩個室友黃大磊和趙海,應該是都聚在一塊兒。
「雄哥你死哪兒去了!握草,聽聲音像是在外面爽啊,虧我們還買了鴨脖鴨架在寢室里想給你個驚喜,居然一個人出去偷着樂!」
原來,今天的比賽徐明去現場捧場了,所以知道馮見雄贏了比賽。就想給他一起找個由頭吃喝慶祝一下,沒想到馮見雄居然跟妹子跑了——主要是重生之前的馮見雄,一直屬於那種跟女生說話就臉紅的狀態,所以徐明壓根兒沒想到他會去跟妹子混。
而另外兩個室友黃大磊和趙海是貧困生,申請過校內勤工助學,一個幫宿舍樓送桶裝水,一個在校圖書館兼職管理員,所以下午沒空去看辯論賽,是回來才聽徐明說的。
馮見雄見室友們都挺夠哥們兒,心裡也是有些暖意的,便抱歉地說:「那就謝過大家了,不過今晚真是吃撐了,你們留着明天再聚吧。」
徐明便在電話里吐槽:「你這傢伙……這麼熱的天很容易壞的啊。」
史妮可在一旁,隱約也能聽見馮見雄和室友們在說些啥,便善解人意地提醒了一句:「宿管阿姨那邊有大冰櫃,可以存起來的,那樣就不會壞了。」
虞美琴瞥了史妮可一眼,似乎在奇怪她怎麼知道這些瑣碎。
她卻不知道:史妮可很節儉,每周末回家幫忙之後,都會從母親那裡帶兩天便宜飯菜回來。得存在宿管阿姨的冰箱裡,這樣就可以挨到周三再去吃食堂了。
可惜,電話對面的三個單身漢關注點顯然不在話語的內容。
他們聽到一個黃鶯出谷一樣好聽的妹子聲音,立刻腎上腺素飆升,耳朵「鋥」地就豎起來了。
「握草!雄哥你能耐了啊,這是跟妹子們在慶功呢?我說怎麼就看不上跟咱吃鴨脖了,原來是重色輕友!快說是誰?我們認不認識的?」
徐明這番話也沒什麼惡意,只是開個玩笑,聲音也有些大。
虞美琴飄到一耳朵後,臉色卻有些沉下來。
她在男女交往上還是很臉嫩的,這次請馮見雄吃飯的本意,只是為了藉機證明「我沒回去查資料,也已經看出你下午辯術中的漏洞」而已,並不是想跟馮見雄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