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鬼之結衣人間 - 第4章

伊人睽睽

  

  刺痛感從指尖傳來,燒焦的糊味刺鼻。她吃痛,手指被蘇韻握住,收了回來。

  

  「結衣,你瘋了麼!這也能嘗試?」蘇韻沉痛的目光盯着她,實在難以想象有這樣大膽的女鬼。

  

  結衣卻是怔怔地偏頭,「你叫我什麼?」她好像看到多年前,白衣少年倚着修竹,對她微笑,對她伸出指節修長的手指。

  

  蘇韻本來驚痛的神情變得赧然,眉目稍微低垂,吭哧半晌,燒紅一直延續到了耳後,低聲,「你不就叫『結衣』嘛。」

  

  洛浦好不耐煩地擺擺手,「行了,你們就不要在那裡發春了……艷鬼,我警告你,白天在外面不要丟了你手中那把傘,否則真的灰

飛煙滅了不要找我。」

  

  聞言,結衣還沒表示,蘇韻倒是很緊張,「要不,我們多買幾把傘?」他拜託似的向洛浦拱手,「長休道長,你就多施幾次法吧,

以防萬一。」

  

  洛浦瞪他,皮笑肉不笑,「你以為我這是過家家?」

  

  至此,蘇韻再不敢多話。卻是一路擔憂地望着結衣纖瘦的身影,就怕她不小心丟開了手中傘。

  

  結衣一點也不在乎,撐着傘跟在洛浦身後悠悠地走,腰肢款擺,媚態盡泄。有被吸引的男人看過來,她便拋一媚眼過去。待人回過

神,她已經嬌笑着隨蘇韻和洛浦而去。

  

  一路上這般情況多了,洛浦很有興趣地不吭聲發表意見,他的小徒弟沭陽低着頭當做沒看法,家教很嚴格的蘇韻卻看不下去了。咳

嗽兩聲,支支吾吾,「結衣,你能不能收斂一下。」

  

  結衣彎眉,抿唇柔笑,「蘇公子這是什麼話?女為悅己者容,我自然還沒找到我的悅已者,當然要多表現表現,挑選合適的人啊。



  

  「……人鬼殊途……」蘇小公子諾諾道。

  

  結衣眉間發冷,陰狠的神色盯着他,氣勢駭人。冰涼的手放在他肩上,微笑的弧度很恐怖,神情很淒迷,「你昨晚還說要娶我……

如今就成了人鬼殊途……」

  

  「我……」蘇韻急的滿頭大汗,臉色發白,不知該怎麼解釋。

  

  而在他糾結煩惱的時候,路的盡頭行來一匹青驄馬。錦袍公子打着馬鞭悠緩而來,眉間盪着陽光葳蕤,整個人散發着陽光般自然溫

暖的光暈。他且行且望,神態悠閒漫然。

  

  蘇韻眼尖,看到了那公子,忙興奮地揮手打招呼,「二叔二叔!」

  

  結衣跟着扭頭,看過去。

  

  那一瞬間,結衣扭頭,好像看到了許多年前的鄰家哥哥,那麼直白不可控制地闖入自己的世界。在同樣的夏日,立如芝蘭玉樹,笑

如朗月入懷。

  

  她手中傘刷的掉地,緊跟着的便是身體燒焦的灼燙感。可她都看不到,僅僅是盯着路盡頭行來的公子哥。

  

  和記憶相重合的一張臉,和記憶相重合的氣質!

  

  恨意鋪天蓋地而來,當年的甜言蜜語幾乎要將她逼得瘋掉——

  

  「結衣,永結同心,不離不棄。如若相棄,絕非所願。」

  

  「結衣,你我生死相隨。誰先死了,便在奈何橋邊等着另一方——我們永遠在一起。」

  

  ……花謝了三春近也,月缺了中秋到也,人去了何日來也……這韶華飛濺,有情人從不回頭,賺的韶光賤。

  

  她總算,看到了遲來的真相。

  

  「結衣!」有誰在大聲喊着她的名字。

  

  她看到雪落無聲,火紅嫁衣的姑娘執韁上馬,層層疊疊的裙擺曳地,大紅牡丹綻放,像妖艷的彼岸花,義無反顧。她回過頭來,眉

角眼梢全是桀驁倔強。

  

  「結衣!」誰的呼聲那般心痛,肌膚燒焦的味道從何傳來。

  

  她看到那夜月光淒迷,林中幽冷,紅衣少女沉沉而睡,手腳早已冰涼,眼睛瞪大望着天空,手中緊握的結心司南佩被大雪覆蓋。

  

  「結衣!」身子被誰撲倒,她對上一雙焦急而清亮的眼睛,少年寫意,溫潤如玉。

  

  上窮碧落下黃泉,像重新徘徊於鬼界陰冷的水巷裡,她走了一路又一路,卻始終尋不到心上人的到來。這一找上千年,原來心上人

真的早已轉世投胎,難怪她再也找不到他。

  

  鬼,本是無色無狀。如今他們能碰觸她,不過是因她做了「艷鬼」。他們能碰觸她,卻不想她乾乾淨淨的女兒身,為此付出了多少

代價。

  

  眼中淌下熱淚,瞬間被風乾。一把傘發着淡金色暈華,舉在頭頂為她遮擋陽光,身子的灼燒才漸漸退了下去。

  

  把她撲倒在地、用身子為她擋陽光的蘇韻輕舒口氣,從地上拉她起來,還在內疚,「是我不好,說了話讓你分神,才……造成這樣

的後果。」

  

  結衣慘白着臉,古怪地看他一眼,從懶洋洋的洛浦手中接過自己的傘。雖然是他把傘撐開的,但她一點也不想感謝他。她只是直直

瞪着迎面而來的青驄駿馬美公子,手指在袖口邊暗暗用力,黑色光芒大盛。

  

  被一直觀察她的蘇韻察覺,急急拉住她的手,「結衣,那是我二叔……不要傷害他,好不好?」

  

  結衣眼睫迎着陽光的方向,像蝶翼般爍光撲動,閃着朦朧光輝。指甲緊緊摳着手心,黑光大盛。情至如斯,滿心荒涼。

  

  ……慕郎,慕郎……我何曾傷害你……

  

  洛浦臉上掛着淡漠的笑,在旁邊似有意似無意地說道,「我好像不小心封了你的法力……不知道晚上時會不會恢復。」

  

  「你!」心中悽苦散去,結衣轉臉,不可置信地瞪他,集中靈力於手上,只是光暈流轉,卻被封在身體裡不得而出。

  

  幾人說話間,那錦衣公子已經下馬過來了,對眾人掃一眼,然後才對蘇韻笑道,「我聽說你昨晚去了什麼鬼宅?怎麼現在還這麼活

蹦亂跳地回來了?」

  

  蘇韻臉紅,還沒說什麼,耳邊有濃得比胭脂還厚的女音響起,「去鬼宅很了不起嗎?子不語怪力亂神,何苦逗蘇小公子呢?」

  

  那一嗓子嬌軟清脆,珠落玉盤般清潤。洛浦眉角一挑,瞅着她。玉面上無哭無笑,只是嘴角嘲諷地斜上彎,透出荒漠之感。

  

  錦衣公子向結衣看去,目中神色凝聚,似有恍惚之色,卻只是一瞬。又微微笑道,「在下蘇慕清,敢問姑娘芳名?」

  

  結衣嘴邊笑凍結,垂下眼皮,走上前喃喃,「蘇慕清、蘇慕清……連名字都沒變啊……」

  

  蘇慕清盯着結衣,二十四骨紫竹傘下,面嬌如桃,眉心血紅,一身艷紅似嫁衣般顯眼,好像濕透了般貼在身上,襯得身形裊娜,赤

足而行,銀鏈叮咚。那走路的姿勢,娉娉裊裊,更是風情萬種。

  

  像是從畫裡走出來般,明艷不可方物。眉角眼梢卻透着淒冷之色,向下而吊。

  

  ……可是……明明不該是這樣的……明明……不應該……

  

  袖中手顫抖,他卻說不出,這不對勁,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心神被什麼瞬間一擊,腦中短暫空白,不知為何。只勉強笑,「姑娘何解?慕清自是慕清,何來改變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