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男主千刀萬剮 - 第2章
伊人睽睽
葉鸞鬆口氣,只慶幸自己這次沒死在他手裡,卻絕不打算回去幫助他。幫人也得看對象,對於這個差點侵犯自己、又成功殺死自己的男人,她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黑暗中的青年抬起眼皮子,看到了少女那想快速逃離的動作,卻淡淡說,「過來幫我包紮傷口。」
葉鸞被嚇一跳,手已經碰到了門口放着的木板,突聽到他這話,被唾液嗆住,好一陣子才道,「我不!我要走了,這裡留給你啦……」
她一條腿邁出屋門,一把小刀破風而來,從她的面頰邊飛過,那陰狠的力道、刁鑽的方向,讓她趕緊躲藏,耳邊的碎發卻還是被削去了一縷。少女僵硬着身子站在門口,低頭看看地上一綹烏黑碎發,再抬頭看看飛刀插在門外的地上,她吸口氣。
葉鸞轉身,擺出諂媚的笑,走向青年,討好道,「我、我剛才不是不肯幫你包紮,我是從來沒學過,怕弄傷了你。如果你不嫌麻煩,我就幫你好了。」
月光下,她看到青年那雙黑如墨的眼中閃過譏誚之色。她繼續保持着笑容,一邊自我麻痹着「就算他在嘲笑我我也不在乎」,另一邊祈禱着「這個煞星可千萬別認出我就是他殺而不死的人」。
葉鸞走到他跟前,扶住他受傷的手臂,小心翼翼地仰頭看他,見他依然面無表情,沒有對自己的靠近表示不滿,才放下心。但一會兒,她就發愁了,「你、你能把衣服脫了嗎?」她只能摸到一手粘膩的鮮血,卻看不准傷口啊。
他冷眼看向她,薄唇半揚,「脫衣服,做什麼?」
氣氛一時微僵,因他低沉的聲音,空氣中竟多了一層曖昧,少女面色尷尬,抓着他袖子的手抖啊抖,滿臉都是想「掉頭逃跑」的表情。見他再沒話了,葉鸞只能幹巴巴地解釋,「我沒別的意思,你不脫上衣,我沒法包紮傷口。」
他看她半天,才慢慢解開了衣衫,往下拉了拉,露出血肉模糊的手臂。少女目光閃爍,不敢往別的地方看,只能盯着他受傷的手臂,想辦法處理。
需要紗布、清水、剪刀……這些她都沒有。
不過顯然不能指望這個煞星,她得自己想辦法。
葉鸞難堪地從自己厚厚的裙裾里側撕了好幾條布,又撿了深厚的樹葉去河邊撈水,辛辛苦苦地一路,抖啊抖,害怕啊害怕,她竟然還習慣了!
「你能坐下來麼?你那麼高,我夠不着你。」
對方不耐煩地瞥她一眼,臉上滿是忍耐之色,卻仍然順從地坐下來。葉鸞鬆口氣,擦把緊張的汗水,他還不是那麼難搞定嘛。一邊蹲跪着為他處理手臂上的傷,她一邊想套話,「公子,你是哪裡人?」
他如一尊石頭一樣坐得挺直,表現得像是壓根沒聽到她的話一樣。
葉鸞心中想:我知道你肯定和京城脫不了關係。她又問,「公子,你從哪裡來呢,怎麼受了這麼重的傷?」
對方依然不理會她,因葉鸞低着頭,並沒有看到他眼帘下深刻的厭惡和不耐,不然葉鸞一定趕緊閉嘴。
葉鸞低頭,用牙齒咬掉絲線上多餘的線頭,為他包紮結束,也順便問了最後一個問題,「公子,你是不是對年輕漂亮的小姑娘有什麼想法啊?」
「對。」
突然聽到青年陰涼冷寂的聲音,像一道鬼風從後面刮過。葉鸞僵住,抬頭,烏黑分明的大眼睛對上他譏冷的神情。他一伸長臂,就把她拖到了眼皮下,湊近看她驚恐的小白兔表情,冷聲,「並且,即使不是年輕漂亮,我也特別有想法。」
「什、什麼想法?」葉鸞保持着僵硬的微笑,心中只想咬舌頭,因已經感覺到對方身上的殺氣。自己真傻真天真,明知道他有殺掉自己的意願,幹嘛還要跟他說話?應該包紮完傷口,就趕緊跑掉的。
她那時候一定瘋了,才會覺得他也沒那麼可怕。
他一笑,只讓少女覺得更加冷,「比如你這樣的醜八怪,我就特別有想法——我特別想你閉嘴,去死!」
醜八怪?閉嘴?還、還有那個「去死」,其實只是開玩笑對不對?
葉鸞怔怔看着他,一動不敢動。他們挨得極近,她更能清楚看到男子眼中的寒冷和陰鷙,現在,在那雙冷漠排斥的眼睛中,倒映着自己髒兮兮的小臉,和毫無神采的眼眸。
等了等,好像沒等到他要殺掉自己,葉鸞的緊張有些下去了,竟然開始注意他的長相。離得這麼近,他的睫毛好長,比她的還要好看;眼睛那麼黑,好像要把一切都給吸進去似的;噴在自己面上的呼吸輕如風,屬於男性的氣息並不難聞;抿成一條線的嘴巴紋路也很好看,唔,他的皮膚也不錯……
氣氛又開始往曖昧古怪的方向轉去,葉鸞面頰燒紅,好想捂臉:喂喂喂,重點是這個男人這麼可怕,葉鸞你怎麼能發呆呢?
那人突然抓住她的臉一掐,葉鸞痛得一聲尖叫,卻只能兩眼含淚,連控訴他的殘忍都不敢。他似全然沒察覺到她的反應,抓着她的長髮逼她仰頭,另一手掐着她的下巴,幾乎都要和她臉挨着臉了。他又在她嬌嫩的臉頰上大力擦拭,痛得葉鸞一陣抽氣。
他他他又瘋了!
明明是那麼冷靜的表情,葉鸞只覺得很害怕,她掙扎着往外爬,手捂着臉不讓他碰。這次卻沒有剛才那麼容易,她爬到一半的小腿被從後拉住,另一腿也被一手壓住。她一聲悽慘尖叫,整個人就被拖着往後,下巴磕在地上,眼前金星亂轉,好痛好害怕。
然後,他翻過她的身體,讓她正面對着他,整個人壓在她身上。
葉鸞要抬腿踢他,被他雙膝壓住,她抬手,他眉間閃過嘲諷,一動手,便卸掉了她一條胳膊。暗中的咔嚓聲和身體扭曲的痛處,讓少女差點背過氣去,另一條完好的手臂再不敢動了。
她抽氣着,被壓在身下,盯着他壓下來的俊臉,心神一陣恍惚:所以即使重生,她還是逃不了被他壓的命運是吧?是不是又要在一半的時候,他殺了自己啊?
葉鸞小聲打着商量,「你、你冷靜下好不好?你看,你也說我是醜八怪,就不要委屈自己了……」
他只說了一句話就成功讓少女閉嘴,「再開口,我殺了你。」
葉鸞僵硬地躺在硌得生疼的地面上,忍受着一隻手臂的疼痛,等待即將到來的命運,甚至有些被逼到極點的灑脫:反正上一世都經歷過一次了,再多的就不能計較了。
她閉上眼,強迫自己去接受,不要抱怨。牆壁縫隙里的灰塵,泥灰地面上的潮冷……那些她回不去的前世,無從尋找的去處……葉鸞長指甲掐進手心中,濃密的睫毛顫抖着,淚水無聲,緩緩地從她緊閉的細眸間流了下來。
在緊張羞恥害怕的各種感覺下,葉鸞並沒有等到那種可怕的事情,反而感覺到臉上濕漉漉的。這絕對不是她的眼淚,她還沒有把眼淚流到額頭上的本事。
被一種奇怪的感覺指引着,她驀地睜開眼,就看到他固定着自己的小臉,拿袖子沾着方才樹葉上流下的一點水,擦去她面上的塵土。當他不發狠的時候,他的眼睛雖稍顯冷淡,卻幽深似海,和眉骨構成的弧度,特別乾淨清爽。
作者有話要說:
☆、妻子
青年捧着身下少女的臉,用袖子乾淨的部分沾着水,擦掉她面上的污漬,還原她本來的美麗。但是大部分的水方才都用來給他清理傷口了,葉片上剩下的那點兒水,並不足以擦乾淨少女的臉。
葉鸞看到他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盯着自己,目光慢慢游離到自己燦然若星辰的眼眸上。她萬分不解地看着他,他掐着她的下巴,聲音絲毫溫度都沒有,「哭!」
「……」請問公子你在做什麼?
他掐着她的臉,把她嬌嫩的肌膚弄得一片掐痕,葉鸞嗚嗚咽咽地想躲不敢躲,又聽到他冷聲,「給我哭!」葉鸞微噎,懷疑自己聽錯了:他讓她哭?但她心頭雖然茫然着,臉被他欺負得狠了,被卸掉的手臂也好疼,在她自己沒回神的時候,美麗的眼眶中淚水就一串串往下掉。
葉鸞毫不懷疑,她在這個欺負自己的青年眼睛裡看到了滿意的神色。在自己糊塗的時候,他又用袖子,就着她的淚水,擦着她的臉。那麼大的力氣,葉鸞水汪汪的眼睛紅通通的,淚水越掉越多,咬着牙才能忍住不抽泣。
青年一副嫌棄樣。
好一會兒,直到他擦自己臉的動作實在很明顯了,葉鸞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原來他壓着自己,不是要欺負自己,而是為了給自己擦乾淨臉上的塵土。
少女難以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就像有個採花大盜闖進自己閨房,自己怕得哇哇大叫大呼救命,事實上,他卻可憐兮兮地問她借一口水喝,完後拍拍屁股走人。
這種複雜的心情,讓葉鸞捂住小心口。他不侵犯自己,自己當然很開心啦。可是這種莫名其妙的轉折,好鬱悶啊。她腦中突有一個念頭閃過,這個陌生男子好像一直都是這樣的,不按常理思考問題,害得自己一驚一乍。前世他就是這樣,都把自己擺成那個樣子了,他卻掐住了自己脖頸……
「啊!」葉鸞驀然發出一聲輕呼,想起了最關鍵的一個問題。
他要擦乾淨自己的臉!
而前世的自己死在他手中!
那麼容她大膽猜測,她之所以死,不會就是因為自己的臉吧?退一萬步講,就算不是因為她這張臉,自己的臉一露出來,他的記憶好一些,不就一眼認出自己了麼?
葉鸞特別想拿什麼擋一擋自己的臉,特別悔恨自己為什麼不早點把思維和他同步。當她想跟他拖延一下時間的時候,看到他冷淡眼神中的那種灼熱,大腦就空白了——完了,他認出自己了。
在青年沉鬱的目光中,倒映着少女美麗的容顏。柳眉鳳眼,雪膚紅唇,即使是慌亂的神色,在她那張得天獨厚的臉上,都顯得特別動人。十五歲的少女,在自己身下,沒有亂七八糟的氣息,明澈而青澀,如同一張白絹,被月光柔柔照着,隨意他塗抹。
這麼美的一張臉,這樣乾淨的眼睛,還帶着懵懂,美好得讓人想毀掉。
他手撫摸着少女細膩如白瓷的臉孔,在她強壯鎮定的眼神中,輕聲問,「你叫什麼?」
葉鸞一怔,古怪地看他一眼,他殺人的風格又改啦?但她可不敢忤逆他,立即回答,「我叫葉鸞。」
他點點頭,目光一直鎖在她的面孔上,唇角上勾,「我叫傅明夏。」
葉鸞稀里糊塗地點了點頭,小聲,「哦。」他告訴自己他叫什麼作甚?
傅明夏表情自始至終沒變過,「此後,你便是我傅明夏的妻子了。」
「好的……」葉鸞先恍惚地答應下來,然後才覺得不對勁,猛地跳起,撞上他硬得跟石頭似的身體又摔下去,特別滑稽。但她完全顧不上這個,扶着自己額頭,高聲,「什麼?妻子?我?你不殺我?」
傅明夏一邊眉高高揚起,似笑非笑道,「妻子和死亡,你可以選擇。」
「呃,好吧,妻子。」葉鸞特別識時務,看他無不滿意的表現,自己百爪撓心,好生迷惘。她觀察着他的神色,小聲抗議加打聽,「那個,你剛知道我的名字,就決定我是你的妻子了,會不會太草率了一點?你不知道我的過去,不知道我從哪裡來,到哪裡去,不了解我的性情和喜好……」
看他又開始厭煩,葉鸞趕緊結束自己的建議,小聲,「我就是覺得,如果你堅持,我們不如先互相了解了解,你再決定我是不是你的妻子好不好?我、我沒別的意思,我就是怕我太糟糕,不能讓你滿意。」
傅明夏揚唇笑,是那種很刺骨的感覺,他掐着她的下巴,迫她抬頭和自己對視,「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相愛,知道名字,還不夠麼?」
葉鸞愣住,是呀,如果真心相愛,知道那麼多又有什麼用。只要看一眼,就能確定他是誰了。
轉瞬,她的臉色更苦了:自己討傅明夏的喜歡嗎?她真沒看出來呀。他喜歡她哪裡,她一定改掉,消失在他眼前。
傅明夏譏誚問,「你不會以為我是喜歡你才要你做妻子吧?」
葉鸞美目流光,是了,她想太多了。這個有病的男人,絕對不是看上自己了。就算自己長得很漂亮,前世不也死在他手中嗎?所以,他其實是看上自己這張臉了?
傅明夏看着少女臉上神情變來變去,問道,「現在,你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葉鸞纖長如羽的長睫蓋住那雙神采飛揚的眼睛,唔了一聲。他才滿意地鬆開手,往旁邊一坐,靠着牆閉目,「我要休息一下,你離我遠一些,等我睡醒了,我帶你回京。」
「好的。」葉鸞說。
他從懷裡掏出一塊銀錠子扔給她,「去找些吃的來。」
「好的。」葉鸞又說。
閉着眼的青年唇角翹了翹,「記住,從此以後叫我『夫君』。」
「好的……夫君。」葉鸞從善如流。
傅明夏很滿意,這個少女,雖然只有十五歲,但十分地識時務,讓他滿意無比。可雖然如此,她眼中卻有一種倔強和不服輸的神情,這往往是最麻煩的。不過沒關係,她現在落在了自己手中,等他好好睡一覺起來,總有時間調jiao好她,讓她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
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的葉鸞收好傅明夏扔給自己的銀子,故意在他旁邊走來走去,在他發火前,趕緊說「抱歉」,飛快逃離了破屋。接下來,葉鸞跑到小鎮上唯一有馬的人家,連夜拍開門,迎着主子的白眼掏出銀錠子,着急道,「我弟弟生了病,我想請大夫來,能不能借你們的馬用一下?」
傅明夏給的銀錠子分量很足,即使是大半夜的拍門,仍讓主人精神一下子就清醒了:分量這麼足的銀錠子,哪裡是他那匹老馬值得起的?
他心中一下子就想到這個小丫頭在騙自己,她要有這麼多的銀子,還會連一匹馬都沒有麼?不過那有什麼關係,她的事情,自己一點也不想知道。他只想要這麼大分量的銀錠子屬於自己!
葉鸞成功借走了馬,姿勢笨拙地爬上瘦馬,胡亂拿起韁繩打了兩下,讓老馬馱着自己趕緊走。天快亮了,葉鸞勉強辨認了一下方向,廢了好大的力氣,才把馬趕上朝北的方向。
她心中很明白:傅明夏太可怕了,自己一定不要和他呆在一起,更不要做那什麼莫名其妙的妻子。她不能去京城,因為似乎京城他很熟。她唯一的機會,是往北走。落梅小鎮的人都說,大將軍的軍隊快回來了。如果自己能夠得到大將軍的庇護,那個傅明夏不至於和大將軍對着幹吧?
於是,雖然葉鸞從來沒騎過馬。雖然葉鸞在馬上顛得難受,還有一條胳膊一直吊得生疼,但她一直忍着身體的不適,死命用韁繩拍馬,讓馬走得快一些,再快一些。
離傅明夏那個瘋子遠一些!
後來,葉鸞便陷入了昏沉中……
等她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帳篷里的簡式床上,旁邊煮着湯,有一道白衣背對着自己坐在爐子前。她勉強坐起,身體的不適讓她嚶嚀一聲,背對着自己的那個人迅速回頭,笑了笑,「姑娘醒了便是無事了。」
他道,「你的胳臂被人卸掉了,我已經幫你恢復了,只是這幾天不要亂動,不要碰那隻胳膊。」
這個人斯文秀氣,眉眼始終含笑,讓夢中一直重複着傅明夏那張恐懼的臉的少女精神一松,揉着脖頸,「這裡是?」
青年微笑,「這是軍營,有小兵探路時看到你昏睡在馬上,告知了我,我便救了你。」溫柔的目光落在她面上,「你是遇到難事了對麼,那便跟着我們走也無妨。」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