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叔你這樣很容易失去我 - 第3章

伊人睽睽



她要博得楊清好感,讓楊清和自己說話,對自己笑,跟自己走。她要和他在一起,與他做情人,迎娶他,給他生孩子,陪他一起到老……誰能想到呢,外人眼中陰狠無情的魔女望月,此時想男人,已經想到了幾十年以後,計劃到了幾十年以後。

正在屋中歡喜着,望月忽聽到外面院子裡傳來吵鬧聲,越來越近——

「楊望月這個賤蹄子呢?給我滾出來!」

「放火要燒了我家老爺,她怎麼這麼狠心!」

「賤人,你居心何在!」

……

「你、你們是誰啊?」有村人害怕問。

來人冷笑,「昨晚的火,鎮上的陳富商!殺人奪命,罪孽深重,楊望月必須給一個交代!」

第4章

想不到你是這樣的男人

原本打算放一場大火,將所有人燒個乾淨,自己瀟灑離開,解決楊望月的恩怨情仇。不料楊清意外出現,將她迷得神魂顛倒,沒來得及在放火後潛逃,也捨不得逃。

聽到院中越來越大的吵聲,望月下床,趴到紙窗上往外看。院中來了十來個小廝,還有一個衣料好些的中年管事,正諂媚地扶着一個穿金戴銀的女人。那女人面孔如何看不清,渾身金光閃閃,正站在院中,罵罵咧咧,口口聲聲叫楊望月這個「賤蹄子」出來。

村西原本荒僻,此時卻因為這一行人的高調,院門口聚了不少村人,且越來越多,正對着院中指指點點,也不知對着誰。

屋中的少女站在窗下,手扣着窗欞,眸中頓時冷下,有陰沉戾氣升起,腦海中浮現幾百個剷除這些人的辦法。但轉瞬冷靜——她不能現在殺人。楊清正呆在這個村子裡,她不能讓他再說出她「心狠手辣」「不足以交」的話。

院中那得意的陳富商婆娘見人一直不出來,更得意地大罵。恐怕他們永遠不會知道,因為顧念一個男人,他們已經在妖女望月的死亡名單上溜達了一圈,重回人間。

屋門突地從里推開,一個「粽子」頭出現在門口,打斷了女人的高罵聲。

陳夫人瞪眼,看這個造型詭異的「粽子」。不是說老爺迷上一個花容月貌的少女嗎?眼下這齣來的人,穿着寬大的衫子看不出身材;臉被紗布層層包着也看不出容貌。只跟魂一樣幽幽出現在門口,臉上唯一露出的眼睛像黑洞一樣,盯着院子裡人。

這形容未免可怕!

少女開口,「你們是誰?」

人一說話,陳夫人放下心:咳咳,聽這一把嬌嫩的嗓子,是人就好。

輸人不輸勢,陳夫人重新將頭高高揚起,以輕蔑的語氣說,「你就是楊望月?」

那少女趔趄兩步,靠在門上,似被她嚇着,聲音也帶着抖音,「怎麼,陳老爺燒了我的房子還不夠,連我的命也要拿去嗎?他不光自己來鬧,連女人也要來我這裡鬧嗎?我這屋子都被燒成這樣了,屋不成屋,門不成門,你們還要怎麼逼我?!這是我舅舅留給我的房子。明日他回來,我如何向他交代?你們連個生路也不肯留給我嗎?!」

陳夫人一下子傻了:我說什麼了我?

陳夫人帶來的一群嘍囉們傻眼了:這姑娘怎麼跟受刺激了一樣?

而院外村人的聲音,一下子就亂了:

「原來如此。我說阿月妹妹這麼膽小,怎麼敢燒院子,原來都是那陳老爺做的。」

「呸!不是好東西!昨晚大火,我就覺得蹊蹺了。」

「就是欺負楊望月孤身一人唄。昨天放了火,今年連婆娘都跑出來鬧了。」

陳夫人見他們胡說八道,一下子急了,「胡說!我家老爺昨晚是被火……」

「對!他是被火激得更瘋狂了!」靠在門上的少女癱坐在地,雙肩顫抖,看上去比她更激動,「他逼我做妾,我不從就要燒我的房子。他還要往我身上扯人命官司!我知道你們要怎麼做,你們要逼我承認是我放的火,逼我承認是我想殺人,逼我說陳老爺才是受害人……隨便你們吧,我無所謂了!我楊望月只此一身,被逼死也是活該。反正我們村里人都是窮苦百姓,跟你們耗不起。你們想怎麼對我們窮人就怎麼對,想給我們安什麼罪就是什麼罪。但逼死我們,你們良心安嗎?」

院外聽着的村人被激起了民憤。這些都是生活在社會底層的,陳老爺也不是好人,不知貪了這些人多少東西。大家平時忍氣吞聲,今日被楊望月挑明,胸口那把火一下子就燒了起來——

「是啊,你們就仗着有錢有權,不把我們當人看!」

「去年收租,扣了我半年的錢。我都不敢說!」

「阿月妹妹不要怕,我們給你做主!」

陳夫人更迷瞪了:什麼什麼?我什麼時候欺負你「們」了?!

被院外的聲音吵得有點心慌,額上滲了汗,陳夫人向同樣呆愣的管事遞個眼色。這管事立即明白,氣勢很強地走過去拉少女,「真是小瞧你這個丫頭片子了……」按他的想法,是說兩句狠話,嚇嚇這個小姑娘,然後讓她閉嘴,私下裡談。老爺昨晚受了驚嚇,夫人今天氣勢洶洶鬧事,恐怕討不到好結果。那就把最壞的壓下去也行。

誰知他才碰到這少女的衣袖,她就跳起來往旁邊躲,聲音跟聲嘶力竭般,扯得更高了,「這是什麼話!小瞧我這個丫頭片子了……你們說小瞧我這個丫頭片子了!你們想幹什麼?走過來,是要動手啊!威脅不成,還要動手嗎?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們竟如此大膽,不把我們這些小門戶放在眼裡。說罵就罵,說打就打,眼裡無王法,把我們當豬狗一樣對待!我告訴你們,雖然我們人窮,但我們志不短。你們有錢人,要欺負我們窮人……我今日死在這裡,也不會向你們低頭的!」

那管事都要跪了:我幹什麼了我?我有說什麼嗎?我就是說一句「小瞧你了」啊,這句話有什麼問題嗎?怎麼就上升到我要動手打人了?我打你了嗎?我才碰到你衣袖啊小姑娘!

他急急開口,「你……」

被楊望月打斷,「我不會屈服的!」

她往院中草棚邊躲,眼神堅定,回頭看院外義憤填膺的村民,「我們不會屈服的!」

院外熱血漢子身上的血被點燃,「對!人窮志不短,我們不會屈服的!」

「呸!誰怕誰?」

一個平時就對楊望月有好感的漢子當即跨過籬笆進來,想要保護小美人。陳夫人帶來的小嘍囉盡職盡責地去攔,結果少女看一眼,向漢子跑去,「救命啊!他們要殺人了!」

「殺人?!」陳夫人簡直要暈倒了。

而院外里里外外圍着不少村民,一聽就慌了:「什麼?殺人?陳夫人怎麼敢?」「怎麼不敢,他們都欺負到我們頭上來了。你看阿月妹妹被他們逼的!」「餵我說你們冷靜點好不好,哪裡有殺人……」結果還有理智的人,被前面激動的村人回頭一瞪,「都打起來了你還說沒有?!」

天知道,這時候院子裡,那小嘍囉被嚇得都不敢動了。

可惜闖入院子的漢子憤恨難平,一拳打過去。小嘍囉一看,你敢打我?兄弟們上!那漢子氣:我就知道你們是壞東西!更狠地打過去。小嘍囉嘿嘿招呼過來,將漢子打趴倒地,漢子回頭招呼同伴,「快來幫忙,他們打人!」院外的同村人一聽,這漢子平常人緣不錯,當即好幾個下場了。

……於是望月昨晚被燒了一半的破院子,今天打得熱火朝天。越來越多的人加入群戰,民憤難平,陳夫人那裡也不能被打不還手。你敢打我,我也打你。人越整越多,原本沒多少氣性,現在真打出了火。

「別別別!別打我別打我!我錯了!」躲在草棚下屁滾尿流躲避打鬥的陳夫人是真哭了。她完全想不通,怎麼會這樣?從頭到尾,他們這邊的人都沒有說幾句話啊,怎麼就從原本的找個說法,變成了威脅,再變成了動手,現在直接被說「殺人」了。

從頭到尾,她就說了一句半而已!

都怪那賤蹄子……咦,那賤蹄子躲到哪裡去了?

在院子裡打成一片時,楊望月已經偷偷摸摸逃離了戰場,從草棚鑽出了院子。她對身後的戰亂心有餘悸,卻並不回頭,一路往村中心跑去,口中哭道,」救命啊!陳老爺要殺人了!要滅了我們村子!大家快去幫忙啊……「她口中前言不搭後語地喊,真喊出了不少村民。心中帶着滿滿惡意,越亂她越開心,於是亂七八糟地喊,喊出的話也越是危言聳聽,嚇得村民們慌張,提着鏟子各種道具就殺出去了。興奮中,跑得太歡,望月被絆倒,吃了一嘴泥。

她聽到頭頂少年的疑聲,「楊姑娘?你、你、你……」

望月抬頭,吸口氣,無視身後江岩等一眾少年男女,只看到了前方垂眼看她、似乎很驚訝的楊清。腦中轉的飛快,她伸出一隻手,去抓青年的流雲擺,聲音帶顫,「楊公子,他們殺我!我終於見到你了,你……」

她原本想說求你幫幫我。贏得男人憐愛,是得他歡心的第一步。

誰料青年蹲下身,似好心般替她接話道,「你是在臨死前,看你所愛慕的我最後一眼,才無怨無悔嗎?」

「……」望月被一口唾沫嗆住,咳嗽不住,悲情演不下去了。

她瞪大眼——楊清,想不到你是這樣的男人!

第5章

沒緣分也要硬撐

望月摔倒在楊清腳下,她仰臉,看到他俊秀的面孔,眼瞳深黑眼尾飛揚,逆着光。說話內容不動聽這樣的小節,望月輕易放過,又開始心跳飛快,為他的容貌而着迷。

如果他能抱着她就好了……

正這樣臆想,遠方殺出來一個猙獰的女聲,「楊望月你這個賤人!」

望月回頭,看到田埂上跑來一個衣着不整、頭髮半散的女人,臉上青一道黑一塊,那造型,比她自己的「粽子」頭還要可怕。這女人眼睛閃着瘋狂的光,手裡不知什麼時候提了把菜刀,一眾雲門子弟齊齊向她望去,她也絲毫看不到,眼裡只有趴跪在地上的少女。

來的人,可不是陳夫人?

「這位大嬸……」江岩看她好奇怪,就主動上前溝通。

婦人仇恨的目光緊盯着望月,一把要推開面前的少年,「滾開!」少年身形靈快地往後一仰,擒向婦人的手臂。婦人再次被微笑的少年攔住,一陣驚疑,想自己遇到了高人。可是再是高人擋路,也阻攔不住她對楊望月的厭恨!

江岩是雲門教養出來的品學兼優好弟子,哪裡料得到鄉野村婦的野蠻?原以為攔住人,大家就能坐下來交流。誰知那婦人手一揮,全身力氣用出,手裡那把菜刀,向地上的少女砍去。

兩人距離已是很近,準頭對着望月,破入空中,讓身後一眾雲門子弟「啊」一聲。

望月眼睛微瞠,無措看着向她砍來的菜刀。她本能去躲,可惜楊望月是沒有武功的,跑了這麼久又失了力氣,那菜刀就這麼近,她怎麼躲?難道她堂堂魔教聖女,重生後居然要被一把菜刀砍死?

惶恐間,她手臂被人扯住向前,撞入一個人的懷抱。臉有些痛,鼻尖卻有清冽好聞的男人氣息拂過,視線深處看到一片流動的白衣。短暫的時間,她感受到男人肌肉的流暢和緊實,頭更暈了。天地旋轉,身子騰空,兩人髮絲相纏,望月被帶着向後幾退。回眸時,那把飛來的菜刀,被青年徒手接住。

楊清將她放下,低頭看手中的菜刀。江岩面有怒意,「你這個人怎麼回事?要不是我師叔……」他扯着婦人到師叔面前,楊清正要接手處理此事,忽感覺到袖子被後面扯啊扯。他回頭,迎面就是一個碩大的血淋淋「粽子」撞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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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清淡定地往後挪一步,下巴沒有被激動的「粽子」撞傷。

他隱約從「粽子」看不到的面上捕捉到羞澀之意,「楊公子,想不到你說話這麼慢,武功卻這麼快。你看你救了我,我能以身相許嗎?」少女頓一下,更加害羞了,「陳老爺想納我當小妾,我不願意。但是是你的話,洗腳丫頭我都可以的。」

眾雲門弟子臉一下子僵了。

楊清沉吟片刻,在少女期待的眼神中緩慢開口,「你有沒有覺得臉好熱,有熱潮上涌,頭暈眼花,心律不齊?」

「有啊。這都怪你出現在我面前……你別看我年少,我懂的。」二十五歲高齡的她,裝起十五歲少女來,駕輕就熟。

眾人:……要不要臉啊。發痴怪花太美!

旁人都聽得不好意思了,楊清頰畔酒窩一現,仍能把話平穩地說下去,「嗯,你確實年少。你有沒有想過,你頭暈眼花,也許不是我的原因,而是因為你失血過多?」

話音剛落,扯着他袖子的少女一聲茫然的「啊」還沒說完,就軟身暈了過去,被青年眼疾手快地箍住。

低頭看眼她,楊清眉眼溫溫,春光春水在清冽眼瞳中流淌,煞是好看。

江岩心有餘悸地過來,「師叔,你好了不起。楊姑娘一開始就滿臉血地磕過來,我們都被嚇得不敢說話,你居然還能應她。」

原來一開始沿着田埂跑時,望月的「粽子」腦袋不知道之前磕到碰到了哪裡,血從紗布滲出,很是慘烈。但她包得太嚴實,心性又處於歡愉狀態,始終沒發現。當在路上看到她血淋淋的大頭時,江岩等人都張口結舌說不出話,唯一接住話頭的,是說話最慢的楊清——先前楊清並不是說話難聽,而是望月當時的狀況吧,看着真的像癲狂將死。

因為望月的昏迷,再加上雲門弟子的趕到,終於攔住了暴動中的村民,沒讓他們把那十來個陳家下人打死。冷靜下來,村民都慌了,各找理由躲開,竟把爛攤子丟給雲門這些人。江岩等初出茅廬的少俠們並不怪村民,反而熱心地攬過此事,主動問起陳老爺和望月的恩怨。畢竟到現在,他們這些外人還雲裡霧裡呢。

「原來陳老爺真的逼着納楊姑娘為妾啊!江師兄,我們一定要幫楊姑娘。」

「對啊,你看楊姑娘多可憐。要是我們走了的話,那陳老爺又來欺負她怎麼辦?」

「也別這麼說啊。我還是覺得那場火挺蹊蹺的,你們忘了當晚見到楊姑娘時,她旁邊好像有個看上去像包袱的東西?」

眾說紛紜,江岩連連點頭,「我們雲門以俠為己任,當然不能放任楊姑娘受委屈了。」他轉頭,看向站在窗口背身靜立的青年,「師叔你看呢?」

師侄們等着師叔的吩咐,但楊清說,「我不看。」

眾人:……啊師叔一定是太善良不忍心看姑娘受欺負!

望月醒來後,發現世界再次發生改變,以江岩為首的雲門子弟說要幫她對抗陳老爺。甚至私下裡,江岩還暗示,那晚火的事情她不要跟人多說。而明面上,這幫少俠詳細地詢問陳老爺逼婚之事後,真的在幫她和陳家溝通,忙裡忙外。

怎麼說呢,少俠們好單純好正直好熱心,望月羞赧——這是多好的與楊清發展的機會啊,她才不會拒絕。

解了紗布,只有額頭上有一圈傷,上了藥後,望月敷鉛粉,擦胭脂,換新衣,站出來時,又是一美麗清純的小姑娘了。

美麗清純的小姑娘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出門尋人了。之前聽江岩說,楊清住在原來的老屋,她順着找過去,被告知楊清去了村長那裡;望月又去了村長那裡,被說楊清被鄰居大嬸拉走;望月趕去鄰居大嬸那裡,楊清又走了……

轉了大半圈,望月好是憂傷:我還以為重生後,意外遇到楊清,是上天給的補償機會。誰知我與楊清,還是這麼的沒緣分。永遠見不到他,永遠找不到他。跋山涉水,日星月異,他和我之間的緣分,沒有就是沒有。

失落一會兒,望月給自己鼓勁:沒機會,就製造機會;沒緣分,那就硬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