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叔你這樣很容易失去我 - 第5章
伊人睽睽
莫非師叔就是那種天生特別招姑娘的人?
江岩咳一聲,跟望月說,「楊姑娘,我還是跟你說說我師叔的未婚妻吧。然後你就知道你大約沒機會的。她是一個……」
「停!」望月眼睛看着楊清,「住嘴。我並不想聽,並不關心。只要他還沒成親,他就是我的。」她在心裡補充,即便他成了親,只要他沒有道德觀,她又有什麼放不下的呢?
望月側了頭,看眼詫異的江岩。晚風中,少年眸子幽黑清澈,迷茫地思索她的話。有那麼一瞬,望月覺得他真是個可愛的少年。難得認真解釋,「江少俠,不要讓我知道楊公子的未婚妻是誰,實際是對他有益的,對你們有益的。你相信我。」
——如果我知道了他的未婚妻是誰,難保不會除掉那個女人。而面對現在的楊清,我不願殺人,不願惹他不喜。所以,不要告訴我。我不想聽。
江岩不能理解,但少年仍笑了笑,「好,我相信你。我師叔教導我,對不能理解的事情,不要發表意見。永遠不以自己的片面觀點去解讀,是對他人的尊重。」
「……你師叔?楊清?他真的這麼說過?算了管他有沒有說過、我就當他說過了,」望月眼睛眨啊眨,又開始冒星星、手捧心,「我好像更喜歡他了啊。」
江岩:……
他發愣時,望月把話題強行轉過去,「我們再談談明天我與楊公子的私會安排吧。」
江岩苦笑,「不行啊。師叔是長輩,我們不能讓師叔為我們奔走的。」
望月盯着他半天,思索一會兒,勉為其難點了頭,「好吧。」
她心中下定決心要和楊清獨處,就一定要搞定這幫師侄。第一想法就是下毒,呃,不行;下巴豆,呃,好像也不妥;那就灌酒吧。這幫少俠們都倒了,明天不就只剩下楊清了嗎?
好主意!
心中做了決定,望月轉向旁邊的江岩,臉上擠出笑,「來,我們喝幾杯。」
楊清不經意般回頭,對上少女即將移開的目光。他的眼睛清涼幽靜,她的目光火焰明亮,兩相相觸時,似有移動的火光跳躍。望月是花了很大的力氣,才戀戀不捨地將眼睛移開。
她心裡,卻在尖叫:他在看我!他在看着我笑!他的眼睛裡有星星!
太太太好看了!
完全抵抗不了!
楊清,等等我!待我把你的師侄們全都灌醉,明天,你就是我的了哈哈哈哈哈……
望月的酒量不能算好,可她巧言令色的本領卻很高。當她一心騙人哄人時,這世上幾乎沒有她拿不下的人。一晚上時間,有意無意的,她一個人,就把這幫天真單純的少俠們灌倒了。而他們的師叔楊清,被喝醉了的村長拉着敘家常,根本沒過來。
院子裡的男人們東倒西歪的差不多,望月也準備回去。她掃視一圈院子,沒有尋到楊清蹤跡,只能失望放棄「裝嬌弱偽膽怯」「讓他送我回家」這個主意。卻是回去後,一想到明天就能與楊清私會,望月激動得手腳發麻,一晚上睡不着覺。
她點了油燈,一晚上翻箱倒櫃,找出楊望月最漂亮的衣衫船上。又對着半昏不黑的鏡子梳着烏黑如雲的秀髮,打扮得光艷奪目。早上天未亮,望月就出了門,走上去楊清院子的路。
她要第一個見到他,等他,邀他跟她一起去鎮上。
小徑崎嶇,夜色灰暗,曉風清徐,懷着一顆激盪歡喜之心,黃衫少女走在村中狗吠聲中。
她走向他。
一次次地走向他。
想夜夜站在他窗下,為他摘下清晨最早的玫瑰花。
望月的宅子在村西,楊清的舊宅在西北,兩相都是偏僻的地方,距離也不甚遠。天光微微中,望月到了楊清院外。她繞着院子走一圈,又仰頭看天邊的辰光,終是尋了個石樁坐下,拂一拂長發,整一整衣袂,調整坐的方向,托起桃腮,以一副嬌憨少女的模樣,專注深情地望着那扇爬了濃密藤木的木門。
好像隔着這道門,就能看到裡面沉睡的青年一樣。
月光在窗前,她坐在銀光中,一時打盹,一時又精神。風很涼,空氣卻越來越清。夜間濃霧漸散,視覺逐漸清明。天邊有魚肚白起,火紅在雲下翻卷,有白光隱隱約約透出。恬靜乖巧的少女坐在院外,望着屋門。
冷不丁,她聽到身後有腳步聲,一個人慢慢站在了她身後,半晌,開口,「你在看什麼?」
望月理所當然答,「看楊清啊。」
身後那人輕聲驚訝,「你有透視眼?」
「你——」望月覺得誰啊這麼煩,火氣蹭蹭蹭上升,回頭怒視,觸手可及的身後站着眉目如畫的青年,穿風越霧,垂着眼,似揶揄、似疑惑地看着她。
眼睛盛滿光,頰畔有酒窩。
望月「啊」的一聲驚叫,「你怎麼在這?!」
她抬頭看眼晨光,往右前挪,站到離青年兩步遠的地方。在青年微詫的目光中,她已站好,玉姿婀娜、笑容恬恬,垂頭一笑,賢淑安靜,向他屈膝行禮,聲音嬌軟,「楊公子。」
楊清看她,「你變性了?」
「……不是,」望月被他噎得都習慣了,害羞答,「我特意研究過,我站在楊公子的這個方向,楊公子你才能完全感受到我的美。」
楊清慢慢開口,「你……」
風吹起,將少女纏着髮帶的髮絲吹向他。望月又故意站得近,當她烏髮飛揚時,一綹髮絲飛向青年嘴角,貼上青年冰涼的唇,將馥郁馨香傳給他。
空氣一瞬靜默,似乎萬物消聲,只有呼吸的聲音,還有嘴邊的髮絲、面前的少女——
你才能完全感受到我的美。
天將明的暗夜,周圍開始發光,萬線金光在雲翳後爭逐,世界形成一場暴風雨,圍着他們二人。貪心的曉風吹拂,在這種寂靜里,他盯着她,黑亮的眼睛像曜石一樣,漫不經心的笑容微收。
看了她一眼又一眼,再次看着她。
第8章
疾風起
曉風中,他們面對面站着,風動衣揚,將我吹向你,將你迎向我。夜盡天明,她身影纖纖,慢慢轉過來,幽幽的眼神在對他說話,溫溫柔柔,輕輕盈盈。髮絲貼上青年的嘴角,地面上相依的影子,都像是貪心擁吻。
楊清恍神了一下,往後退開那兩步,形容正經,倒很難揣測他心中的真實想法,「你……」
撩人要乘勝追擊,總是楊清說話慢,才說了一個「你」字,後面的話就被望月打斷,「楊公子,我與江少俠等人約好了今天一起去鎮上,處理我與陳老爺的事情。但我剛才過來前去尋了他們,他們一個個醉得不省人事,喊都喊不醒。」她望着對面的人,「但是我們已經說好了啊。你們雲門不能不守信用的。既然他們去不了,楊公子你就陪我去吧。你親自去,定能幫我擺脫陳老爺的糾纏。擇時不如撞時,我們現在就走吧!」
楊清不說話。
他的眼睛像長河,中有銀星清輝,日轉星移。他平靜看着少女,聽少女胡說八道,並未不禮貌地打斷。但他有種氣場,讓少女說完後,在他的注視下,臉皮厚着厚着,也有些不自在,「怎麼了?」
楊清說,「你灌醉江岩他們時,我昨晚看到了。」
「……」望月臉微僵。
他又說,「你請求和威脅江岩,要他們退出、今天非要跟我二人同行的話,我昨晚聽到了。」
「……」望月的臉綠了。
楊清眸子清清亮亮,星光璀璨,一本正經,「姑娘知道我為什麼不在屋裡睡覺嗎?因為師侄們都喝醉了,我照顧了他們一晚上。」
望月:強行撩漢被打臉,就是她現在的感受。
可她望着楊清,還能鎮定地夸一句,「原來你熬了一晚上。可你都沒有黑眼圈……你皮相底子真好!」
楊清:……
他不太想跟她相處了,於是轉身,也不回舊宅,向院子外面走去。結果他走了兩步,後面很快追上來姑娘,袖子還被扯住,「等等等等!」
望月追得很急,一頭撞來,扯着青年流雲一樣的袖子,力氣很大,青年的肩膀被一磕。若非楊清反應快,她直接就撞上青年的後背了。楊清反手抓住她手腕,把她提到一邊,嘆口氣,「哎!」
這長氣嘆的……
望月硬是與他並排,巴巴看着他,「我知道你今天肯定不跟我去鎮子陳家了。不過沒關係,咱倆現在順路,一起走唄。」
楊清唔一聲,「順路麼?」
望月嚴肅而認真,「江少俠他們喝醉了。對不起,錯誤在我,我勇於認錯。不去鎮上了,我打算和你一起去照顧他們這幫孩子。一路往下拐,隨便碰上最近的路,一起去好了啊。」
楊清點頭,「你說的很對,但是我們不順路。我並不是要去找他們。」正走到岔道口,他手扶着望月的肩,將她往一個方向一推,「你去照顧江岩他們吧。我要先去找村長說點事。」轉身,他往相反的另一條道上走去。
望月站在原地,傻眼。
楊清走得悠然,才行了幾步,不出他所料,身後少女的腳步聲再次追上來。被氣又被逗,他頰畔忍不住露出笑窩,卻在肩膀被再次一撞時,收住了臉上的笑。一低頭,看到望月毫不臉紅地說,「正好。我其實是要先去趟村長家,再去照顧江少俠他們的。我們還是順路。」
楊清有些想笑。
被一個姑娘百般痴纏,於楊清是很新奇的體驗。在發現少女的心思後,他就不去主動招惹她了。可因為性子緣故,楊清又不會刻意躲人,頂多望月跟着他,他不怎麼給好語氣罷了。換做旁的姑娘,一個男人不給你好語氣,你也該識趣。然而望月是不知趣的人。
縱然疾風起,人生不言棄。
只有她不要的時候,沒有她被不要的時候。
即使楊清給了她沒臉、不跟她過二人世界,她也纏着楊清一起,順便照顧下醉酒的雲門少俠們。被師叔和半生不熟的少女雙雙照顧,雲門少俠們真是不自在。可是當楊清與望月一趟趟同進同出後,還真覺得那二人般配。
昏睡了一整天,又過了半天,最不勝酒力的江岩也清醒了過來。他很不好意思地向師叔和楊姑娘道謝,尤其對望月覺得愧疚,「都怪我昏睡了一日,忘了昨天跟姑娘的約定,沒有去成鎮上。該死該死。」
院中花樹下,石桌上幾盤糕點,楊清與望月挨坐。當對面的江岩道歉時,看到垂頭吃茶點的楊清嘴角的酒窩,望月難得心虛。但她一邊與江岩寒暄應付,視線卻始終跟着楊清走。當看到他吃什麼,她連忙跟上;他喝口水,她都巴巴望着他的杯盞。
桌上一盤雲糕,楊清吃一塊,剩下的一塊,被望月手疾搶走。手碰到青年微屈的修長手指。
楊清往旁邊挪一下。
望月立刻跟着動。
她還要說,「我不是迎合你啊。楊公子,我和你的口味完全一樣呢。你看我們多相配,你喜歡吃什麼,我也喜歡吃什麼。」
楊清驚訝:「真的?你喜歡榴蓮?」
莫非他喜歡?心中這樣想,望月肯定點頭,「喜歡啊。」
楊清淡下臉,「我不喜歡。我們的口味還是不一樣的。」
望月:……又被耍了。
江岩:……閃瞎狗眼。
一頓茶點的功夫,望月就顧着視線跟楊清轉了。
江少俠在不停地道歉,而另一邊,楊清正不勝其擾,偏頭,手支下巴,看望月完全跟着他的口味走,覺得她真是個很難理解的人。容顏秀氣的青年忍不住問她,「你說我要是在糕點裡面下點毒會怎樣?反正我吃什麼,你就跟着吃什麼。」
「……咳、咳咳!」望月被糕點噎住,瞪眼看他。
好半晌,咽下了嘴裡的碎屑,望月說,「怎麼會?我都是跟着你的……那什麼走的。你要是下毒,不得先把自己毒死啊?」
楊清說,「我可以提前吃解藥啊。」
望月咬下嘴唇,蹙起眉,倒是真的陷入了這場莫名其妙的煩惱中——她是真覺得隨時取人性命很正常。
看她低頭沉思,楊清轉頭,掩飾臉上神情。
江岩無語,隱晦地白一眼師叔,「楊姑娘,你別聽我師叔的。他怎麼可能下毒啊,他在哄你呢。」
楊清慢悠悠,「那可說不定。多少人死在仇人手中呢。」
望月認同點頭,「那可不好說。多少人死在情人手中呢。」
楊清挑眉:情人?
望月自信一笑:遲早會是的。
哎!
楊清嘆口氣,然後自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