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見我多嫵媚 - 第3章
伊人睽睽
李信笑一下,「一個縣名。」
眾人繼續疑惑討論,不懂為什麼要把一個縣名刻玉佩上。
一人突想起,「對了,我從這些人手裡,搜出好多竹簡來。」
李信「嗯」一聲,「那把有字的都帶下山,讓人看看寫的是什麼。」
陳朗是所有人里,書讀的最多的一個青年了。原想去長安投卷掙一點功名,然父親糊塗,迷上賭-博,輸了家業。二老去後,家徒四壁,陳朗家中卻還有一妻一女等着養活。陳朗走投無路,只好偶爾做做劫匪,接濟接濟自己的家室。在所有大老粗中,陳朗一直是軍師型人物,此時便感嘆,「之前阿木看到那行車馬,非說咱們一個多月沒遇上肥羊,想高興高興。沒想到等來的,也許不是羊,而是狼。」
屋中眾人交談,呆頭呆腦的阿木津津有味地聽着各位兄長的吩咐。陳朗一批評他,阿木便不高興道,「劫都劫了,阿信還找了老婆呢,你事後抱怨什麼啊?」
李信靠牆,聞言漫不經心道,「是啊,劫了就劫了。會稽郡中又能有多大的人物呢,兄長不必憂心。」
一眾愣頭青中,陳朗就覺得李信稍有頭腦。然聽少年此心不在焉的話,陳朗搖頭:未曾讀過書的人,果然見識少很多,想事情也是大大咧咧,什麼都不怕,真不是好事啊。
他憂心忡忡問,「阿信你既然已經猜到咱們劫的人身份恐怕高,要不要裝作故意,現在就放了他們啊?」
李信不動聲色地觀察一屋子人的眼神:有的不服氣,覺得既然搶了,就是該享受;有的心怯,怕惹來後患,他們也就是小混混而已;有的無動於衷,不覺得放了如何,也不覺得不放就如何。
李信心想,不清楚對手是誰,就自亂陣腳,倒是很可笑。
在一眾人望着他時,少年坐姿挺直,「放是肯定要放的。但現在談放人,為時尚早,且讓他們以為我們怕了,招來後患。不如等阿南下山多打聽打聽,看城中近日可有哪位貴人上門。到時,再看能不能惹好了。」
陳朗仍然皺着眉。
李信看着這個總是過度擔心的青年,聲音抬高了些,自信之心,一徑傳給屋中眾人,「兄長到底怕什麼?咱們又沒什麼值得失去,一不殺人,二不放火,城中郡守、長吏等,都是多年打交道的熟人,做的小心些,火也燒不到我們身上。」
他這麼一說,眾人心神一放,想確實是這個道理,又開始說笑:「既然如此,阿信,讓阿南下山打聽情況時,多帶幾個弟兄,咱們拿劫來的東西換些鑄幣。」
李信否,微笑,「不行。這次劫來的東西不能碰,我要留給知知做嫁妝。」
腦中,自然想起當他推門進屋,那正在爬窗、又矜持走下來的貌美小娘子。
「知知是誰?」
李信笑而不語。
眾人卻紛紛擠眉弄眼,懂了。
陳朗更加憂愁了——「阿信,你明知道對方也許不好惹,還敢搶娶人家?」
李信天不怕地不怕,在陳朗眉頭皺成川字時,他還摸了摸光滑的下巴,笑道,「敢啊。」
少年意氣風發,無所顧忌。
陳朗安靜如雞。
要完。
一幫混混,一個比一個膽大,沒法溝通了。
他真想趕緊下山逃命去!總覺得他們要玩完。
眾人商量完要事,輕鬆很多,勾肩搭背出了屋子。好幾個人追上去跟李信搭着肩,閒閒跟少年說話,「阿信,我家中沒糧了,你那裡有五銖錢,借借我?等下個月,我再還你?」
「好啊,」李信答,「要多少?」
「阿信,還記得我昨天跟張東的賭嗎?我倆有點忘了。」
「一對三。你不加把勁,就輸了。」
在這群兄弟中,李信與誰都能說到一塊去,他性格大方,不拘小節,於小處,又不揭人短,又公正。雖然這幫兄弟沒定真正的老大是誰,但大部分人都隱隱把李信當作老大,即使李信從來不認。
這次劫車事件,是眾人瞞着李信做的。想給李信一個驚喜,送一個大肥羊給李信。
李信最後才趕到。
趕到時,便坐在山石上,與從車上走下的少女打了照面。這一眼,讓他改了主意,想求娶那少女。
等他們再說笑出來時,門口守着的李江,再次見識到了眾人對李信的喜歡。心頭,又升起強烈的情緒,焚得他眼底發紅,嫉妒萬分。
李信感覺到有人看自己,猛回頭。李江忙收起面上的表情,對少年露出一個討好的笑來。李信回過頭去,李江才垂下眼,深深吸氣,想着:我要怎麼做,才能像李信那樣,讓一干人信服呢?
就算是土匪,就算是混混,他也想像李信這樣人見人愛啊。
李信才不是人見人愛。
大雪下了一整天,聞蟬夜中沉睡,忽從夢中醒來,揉着眼睛坐起。被窗外雪光映着,少女身量單薄,着寬大素禪,長發披散如青緞,眉梢細軟,眸子水潤,又是膚白如玉,在暗中生光。嬌弱中,帶着一種難以明說的艷色。
一室清寒,有些冷。照進來的光又亮得讓人睡不着。
聞蟬半睡半醒,抬起臉來,冷不丁看到一個黑影坐在床頭,嚇得一聲尖叫,連連擁被後退。
少年只被她的尖叫聲嚇得肩膀動了下,「知知,別怕,是我。」
「……!」誰是「知知」啊?!
為什麼她只是睡一覺,就多了一個「知知」的小名?!
第4章
夜裡一吻
聞蟬坐在床上,擁着被衾,茫茫然看着坐在床頭的少年。暗光照着李信,他深邃的眉目在她適應夜光後,越來越清晰。
李信坦蕩得理直氣壯,聞蟬有種自己尖叫顯得大驚小怪的感覺。
私心論,聞蟬並沒有多麼害怕李信。
她沒有遇到過李信這種少年,但向她求愛的人,卻是多了。聞蟬在經歷過白日的心驚膽跳後,現在把李信當做向她求愛的少年郎,心中居然就不那麼緊張了。
聞蟬心想:這個鄉巴佬,到底看中我什麼呢?
李信原本在看沉睡中的麗人,麗人醒後,仿若微弱幽光中,梨花靜靜初綻,空氣中香氣都濃郁了些。他心中蕩漾,不自覺靠前,少女警惕後退。手指攢着被褥,眼珠子亂轉,少女臉上膚色更加白了。李信心中生憐,想她是害怕吧?
是了。尋常小娘子,夜裡被男的坐床頭,都會害怕的。
李信把身上的壞人標籤藏了藏,「怕什麼?」
聞蟬愣了下,既然李信覺得她是害怕,並且還因為她害怕而心生憐意,聞蟬並不介意偽裝下去。她反應快,立刻肩膀縮起,垂下頭,秀長烏髮披散在身,眼虛虛地向上撩,很有幾分膽怯的意思。
一床大小,少女緊緊地貼牆縮在裡面,提防着不懷好意的小郎君。
有那麼一段時間,李信沉浸在聞蟬的美麗中,說不出話。
她又清新,又艷麗,又楚楚可憐。
春水映梨花一樣嬌美。
大約就是他喜歡的那樣溫柔憐弱吧。
聞蟬看他眼睛漸漸亮起,盯着自己,像是狼盯着羊羔一般。她心中發毛,隨便找了個話題,「我不叫『知知』。」
李信一愕,看她咬唇說出這麼幾個字,就慌忙重新低下了頭,怕他察覺般偷偷用餘光看她。他真怕聞蟬被他半夜突襲給嚇哭,他就算沒見過,也大概猜得到她這樣的小娘子,必然從沒有被男人這樣偷襲過。他要娶最漂亮的娘子,自然是為了疼她寵她,而不是嚇壞她。如果她能心甘情願地答應嫁自己,就最好了。
為了緩解聞蟬的「驚亂」,李信唇角噙笑,順着她的話與她聊天——「你是不是一到夏天,就特別害怕?」
就算在照着李信喜歡的樣子偽裝,聞蟬仍然覺得莫名其妙,抬頭看他一眼,「我為什麼要害怕?」
鼻尖全是少女馥郁的體香,熱流上襲又下涌,陌生的感覺,讓李信全身僵硬。但他手撐木板而坐,仍維持着面上的輕鬆愜意,至少讓聞蟬看不出他心中餓狼的那一面。畢竟這個少年郎還在努力裝溫柔的啊,「夏天到處是『知了』。你不就叫『知了』嗎?一群聲音喊你的名字,你不害怕?」
聞蟬瞪他。
他是在諷刺她的名字吧?他這個鄉巴佬懂什麼叫寓意麼!
聞蟬怒:「胡說!」
從來沒罵過人,她臉憋得通紅,又罵了一句,「胡說八道!」
李信:「哈哈哈!」
少年彎下腰,肩膀顫抖,按在床上的手青筋大跳,被她逗得樂不可支。
他笑成這個樣子,跟羊癲瘋似的,聞蟬看着好生氣。惡向膽邊生,也忘了他是歹徒,抓起枕頭就砸向他,「滾!」
他一手就接住了少女怒沖沖扔過來的枕頭,樂壞了的臉從枕頭後冒出來,笑容里的邪氣沒掩藏住,「生氣了?知知,這有什麼好氣的。知了們叫的,一個大活人反而叫不得?」
聞蟬頭好疼。
血湧上臉,快被少年的無賴氣死。原本還有點兒顧忌,現在亂七八糟的,不拘於什麼東西,都往他身上砸,把他砸下床去,「我不叫『知了』,也不叫『知知』!」
李信被她砸得狠,不還手,只手忙腳亂地躲避,被褥飛來時,他聞到她身上更清晰的香氣,讓他血液瘋狂逆流。他不動聲色地逗着她,「知知,知知,知知……」
「滾滾滾!」
終於!
哐一聲,床頭油燈台被手邊已經沒有了可砸之物的少女抓過,看都沒看,就扔向了李信。且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這個身手好的少年,居然沒有躲過迎面罩來的燈台。先是被一床被子悶在了地上,剛從裡面掙出來,又一個硬實的燈砸中了他腦袋。
那聲音響的。
李信坐在地上,只來得及掩住命門,卻躲不過凶-器。他硬生生挨了這麼一下,手捂住迅速紅起來的額頭,臉上笑容消失,眼底陰鷙之色抬起。
冷銳陰沉,寒氣滲人。
他手一抹額頭,黏膩潮濕,雪光照進床帳前,他看到手上的血。
額頭被砸破了,李信心知肚明。
同時,聞蟬呆呆傻傻都看着坐在地上的少年:李信看不到,但是聞蟬清楚地看到血從頭頂流下,向他眼睛流去。他原本笑嘻嘻的逗着她,可他現在的樣子真可怕。
一臉的血,一身的寒。
本來他就長一張壞人臉,現在更像煞神了。
聞蟬心中咯噔,重新想起了白天初見時,少年坐在山石上那副睥睨天下的樣子。
李信揮開快把他埋了的棉被,站起來,也不擦額上的血,就向床邊走來。聞蟬被他的架勢嚇住,轉身想逃。不過就這麼一張床,李信堵在床外側,一腿壓上了床板,聞蟬能躲到哪裡去?
女孩兒發出短促的一聲尖叫。
她的嘴被人用手堵住。
李信一手捂着她的嘴,一手箍着她的小腹,就把床上想逃走的女孩兒,抓到了自己懷中。聞蟬被他的大力制住,後背靠上他的胸,瑟瑟發抖,眼珠亂轉。一抬頭,看到他滿臉的血,瞬間被駭得淚眼婆娑。
李信無語。
她這麼看了他一眼,就被他嚇哭了?
聽到少女急促的呼吸聲,李信心很硬,「現在知道怕了?剛才不是很橫嗎?還敢砸我?」
聞蟬被他手捂着嘴,嗚嗚咽咽地掙扎,大約是說類似求饒的話吧。
聽李信說,「我出了血,你也得出點血,不然難消我心中之恨。」
聞蟬在他懷裡掙得更厲害了,眼淚一滴滴濺落,豆大似的。那「出血」,太過刺激她。她肩膀被少年扳住,被迫面向了李信。看李信額上的血已經流到了眼睛上,順着眼角往下滴。他還面無表情,一點點向她埋下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