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見我多嫵媚 - 第7章

伊人睽睽



翁主。

竟然是翁主。

離他們這樣的人那麼遙遠。

在他們這樣的人眼中,翁主的身份之高,和皇帝公主也差不多了。並不清楚他們那些大人物的劃分區別,反正都是他們一輩子不可能碰觸到的大人物。

好笑的是,他李信對一個小娘子一見鍾情,鍾情的對象,居然身份那麼高。

真是麻煩啊。

李信心想。

可他左看右看,都看不出聞蟬除了漂亮溫柔端莊之類的優點,哪裡像個翁主樣……她溫溫柔柔,委委屈屈,可憐兮兮,就是他所滿意的那種聽話女孩兒啊。

不惹麻煩,不找事,乖乖巧巧。偶有亮爪,也撓痒痒一樣,無傷大雅。

李信最煩麻煩,可自他碰上聞蟬,麻煩就找上門了……

現在,看着一臉剛烈、似乎他說個「不」字、她就要撞山而死的女孩兒,李信笑起來。

神色那樣疏離、高高在上,可算有點「不與爾等同列」的高貴翁主樣了……李信發現,他居然還是挺喜歡她的。

聞蟬就看這個少年眼瞳黑沉沉的,深淵一般望不到底,一看就是心機深沉的壞胚子。她懷着一腔大無畏精神,等着李信對自己命運的宣判。

就見李信笑了。

笑起來還是那麼生動,那麼……氣場微妙。

李信蹲在她面前,憐愛無比的神情,讓聞蟬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聽少年聲音清朗地和氣道,「知知,你知道,我是很捨不得你的。」

聞蟬緊繃的臉色,微微舒緩。藏在袖中用力攥着的手,也在這一瞬間顫抖。

她心中的小人,浮現一個得意的神情來——男人迷戀女人。李信迷戀於她。

她賭贏了。

李信回頭,看了看身後始終不肯離去的狼。狼真是聰明的動物,一直搖着尾巴、徘徊左右,尋找機會,不肯放棄這裡的獵物。李信很誠懇地問聞蟬,「知知,我是願意放你走的。你心不在我,我強留着你也沒意思……但是我放你走,你敢走嗎?」

順着少年意味深長的眼神望過去,聞蟬臉色蒼白地看到眼冒綠光的四隻狼——它們居然還在等着她!

是看她好欺負,等着她落單麼!

這山裡的狼,都聰明成精了吧?!

聞蟬咬了下唇,眼中水光更濃了,快要暈成一片湖。星光落在湖心,碎光明耀,點點滴滴。她小聲問李信,「你不好人做到底,幫我把狼趕走嗎?」

「傻,」少年慈愛地放開了她的下巴,憐惜地對她笑,「你不肯做我女人,我何必對一個心不在我的女人操心呢?我可是從不三心二意、拈花惹草的。」

聞蟬:「……」

三心二意、拈花惹草,是你這種用法嗎?!

沒文化!

鄉巴佬!

想靠區區幾隻狼馴服她?她才不屈服於他!

聞蟬再賭——

柔弱的垂頭,自憐又剛強道,「那算了。我寧可死在狼口,也不跟你走。」李信沒有扶她,她破了皮的手,扶着地,忍着痛,慢吞吞地站了起來。

餘光,一直在看李信。

讓她失望了,少年很淡定地蹲在地上看她艱難起身,根本沒有要幫忙的意思。

聞蟬一時真搞不懂他:就他這個心硬如鐵的態度,還指望追女人?他能追上一根草不?

自來舞陽翁主因為貌美,因為身份,走到哪裡,都是前簇後擁。不一定是她的僕從,還包括她的愛慕者。

李信愛慕她,她一點都不意外。

她意外的是這個少年說放手就放手,連扶她一把的好心都沒有?

她不敢相信世上有這種不憐香惜玉的男人!

聞蟬站起身,望着李信。

李信欣賞她的眉毛半天,才同站起來。少女注視着他,身後便是群狼。她看着他,像在等待什麼。

等待什麼呢?

李信眨眨眼,「有緣再見?」

聞蟬:「……」

扭頭就往相反方向走。

在她背後,看到她臉色小變的瞬間,李信笑得腸子都快打結了。他被她逗得不得了,看她背影僵直、四隻狼立刻興奮地跟上她……李信吹個口哨,轉頭走上與之相反的方向。

一步。

兩步。

三步。

……雖然儀姿端莊,腰杆挺直,聞蟬卻每一步都邁得甚為艱辛。她每走一步,就能感覺到跟着她的群狼的興奮感。

狼群看她弱小,只跟着她。明明後面有個李信,它們卻看都不看。寒風吹上發梢,每走出一步,都好像在往被群狼撕碎的命運走。

冷汗浮上後背。

後衫濕透。

心中有巨石壓着,能看到上方山道跟隨的野狼影子。在林木中,時隱時現。簌簌聲中,卻從不曾離開。

尖銳的牙齒、饑渴的眼神、矯健的身體、十足的耐性……

而身後,除了少年一聲嘹亮的口哨聲,再沒有別的動靜。

李信始終不曾低頭,向她認輸。他高高興興地轉頭就走,放她一個弱女子去狼群中冒險……

他刷新了聞蟬對於男女之情的認識。

原來男女之情,不僅有男人時時刻刻想對心上人發春,還有李信這樣乾脆利索毫無涵養、隨時能拋下女孩兒的。

前者讓聞蟬不勝其煩。

後者讓聞蟬咬牙切齒。

李信!

她記住他了!她記他一輩子!

在狼興奮的嚎聲中,少女再走不下去了。她停下了步子,垮下肩——她輸了。

男女博弈,她輸了。

女孩兒露出一個笑來:有意思。

「喂!」聞蟬回過頭,沖後方背身的少年喊。

她看到了畢生難忘的震撼畫面。

第9章

李信撩妹

山是雪色的,夕陽是紅色的。

一邊是陡高的山壁,一邊是空落的懸崖。

少年走在其中。

霧從崖下升起,沉沉瀰漫。

少年兩手放在腦後,吹一聲嘹亮的口哨。那口哨聲沒有驚動聞蟬,卻驚動了山中的鳥群。尚未冬眠、未曾南去的鳥群,撲棱着翅膀,從綿延山谷中飛起。

密密麻麻。

他又哼起了小曲。

怡然自得。

步調悠緩閒然。

大片紅色霞光蔓延追逐,從聞蟬的方向,從聞蟬身後遠很多的方向,向李信追逐而去。

霧靄、霞光、鳥群,莽莽蒼蒼,競相追逐。

無山不飛雲,而無雲不向他。

絢爛無比的晚霞,與山中叢雪遙遙相照。

都在追着李信。

從聞蟬的方向,看到的,便是層層疊疊的霞光下,少年何等耀眼。他走在金紅色的萬丈光華中,曲聲清揚,山中精華都在追着他。

聞蟬被這一奇景看呆。

有那麼一瞬間,她看着煙霞中漫然而行的少年,生出一種迷茫恍惚感:被絢麗的日影天光簇擁的少年,簡直不像人……

李信哼着小曲,唇角掛着自得的笑。心裡默數着數。

他預計聞蟬不會徹底與他反目,就這麼一根筋地和狼群去相親相愛。她那麼惜命,在寨中尚和他虛與委蛇,逃了出來,又怎麼願意在臨門一腳的時候前功盡棄呢?

他所討好的少女,是他心目中溫柔可愛嬌俏乖巧的模樣。但同時,她也識時務。李信還是喜歡。

他算着時間,想她什麼時候會來……聽到身後停頓很久後,少女密密追來的腳步聲,還有她並不算久違的扭捏聲音,「哎……李信……」

李信抬頭,看到霞光如紅紗,鋪天蓋地。他露出笑來:知知回來了。

在他遍出手段的等待後。

在之前有那樣硬碰硬的爭執後,處於弱勢的女孩兒向少年屈服。聞蟬心中很尷尬,面上也不知該擺以什麼樣的神情。

走得倉促,步履雜亂。聞蟬跟上李信,正要裝模作樣一番,就見李信笑得微妙,吹一聲口哨,欠嗖嗖地抬高聲音道,「跟着我幹什麼?知知,你已經做好準備,跟我回去,當我的壓寨媳婦了?」

聞蟬沒有被李信的話中內容嚇倒,倒差點被他突然高揚的聲音嚇得腿軟摔倒——有人像他這麼壞,故意在人走近時大聲說話,嚇人嗎?

然舞陽翁主能伸能縮,也是奇人。

鎮定一番後,她很誠懇地問,「你能送我下山麼?」

李信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