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廢后翻身記 - 第4章
茴笙
「似乎變了許多。」
顧雲羨微愣,而後自嘲地笑笑:「一朝大夢醒,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如今我只希望不要辜負這世上最在意我的人,能為她多做一點事情都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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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川直到回到大正宮給皇帝回話時,都無法忘記顧雲羨說最後那句話時眼中的悲傷和痛悔。他在宮中摸爬滾打多年,自覺看人的本事不弱,今日這位廢后的種種表現,若說都是裝出來的,他無論如何也無法相信。
皇帝從奏疏中抬起頭,沉思片刻:「她是這麼說的?」
「是。」呂川道,「顧娘子只希望能去長樂宮服侍太后,並且還說不需要太后知道是她,給她個機會默默盡孝便好了。」
皇帝垂眸,手中的是西北冰災的急件,旁邊的白玉小碟中盛着滿滿的硃砂。那樣嫣紅的顏色,讓他想起去年臘月,顧雲羨手捧灼灼紅梅,立在梅林間嫣然一笑的場景。
「今天下午,你究竟看清沒有?」
知道陛下在問什麼,呂川略一躊躇,謹慎道:「當時臣隔得遠,並不曾見到薄美人伸手推顧娘子。」頓了頓,「但正如下午臣稟報陛下的一般,邢柔華之所以摔倒並不僅僅是因為受了驚嚇,還因為她腳邊那塊土裡被潑了水,面上結了一層冰,所以才會滑倒。」
「那你覺得,這水會是誰潑的?」皇帝漫不經心道。
呂川垂頭:「臣不敢妄加揣測。」
「說吧,朕准你隨便揣測。」皇帝道,神態輕鬆得仿佛他們正在談論的不是他後宮的妃嬪之爭,而是話本里的故事,「這些摺子太無趣,朕看得都困了。」
呂川看着自己這個一貫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子,有些無奈:「臣只能說,邀請邢柔華去梅園賞梅的是薄美人,開口讓邢柔華去摘那一處的梅花的,也是薄美人。」
呂川的意思很明白。今日雖是顧氏先到的梅園,然而她事前並不知道今日邢柔華和薄美人她們會去梅園,也就沒理由這麼做。而薄美人……
呂川這人他是知道,為人一貫正直,卻並不是一個好管閒事的,然而如今他話中對顧氏的維護之意卻十分明顯。
她竟那般有能耐,讓呂川也為她說話了?
笑了笑,他捏着紫毫蘸了一筆硃砂,在奏疏最後寫道「一應事宜爾等盡皆聽從高長史吩咐,切記切記」,然後丟下筆:「她既然想去,便讓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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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生閣的被褥殘破單薄,顧雲羨要裹得緊緊的蜷縮成一小團才能感覺出一點溫暖。阿瓷知道她怕冷,總是會先替她暖熱了被窩再讓她進來,幾次之後顧雲羨就不許她再做了。尊位被廢之後,長秋宮的宮人獲罪的獲罪、處死的處死,留在她身邊的就只有這一個阿瓷。她是她從母家帶來的家生婢女,再忠心不過。
也許以後的日子裡,與她相依為命的就只有這個婢女了,她得對她好一些。
翻一個身,身後的阿瓷睡得迷迷糊糊的,她卻睡不着。
白日在送邢柔華回寢宮之前,她狀似無意地說的那句「這地上怎會這般滑」應該引起呂川的注意。他肯定發現了地上結的那層不同尋常的冰了。
景馥姝做事一貫周全,推了自己不算,還以防萬一在地上潑水結冰,確保邢柔華一定會摔倒。
而她正好利用了這一點。
這是她苦思一整天才得出來的計劃,為的卻不是重獲聖寵,而是能去太后身旁盡孝贖罪。
若不是那個夢,她無論如何也不知外表圓滑周全的呂川內里竟是個那般忠誠厚道的,而他的忠誠厚道便是她計劃成功的最大助力。只要他相信她是無辜的,那麼多多少少都會為她說點話,事情也就成了一半了。
她想起夢中他對自己說的那番話,點醒了上一世的她,也點醒了這一次的她。
她不會再為不值得的人浪費心思了。這個世界上,她虧欠最多的便是太后。上一世就是因為她被控謀害邢氏之子,而讓本就病重的太后大受打擊、就此不治。臘月初六那天她在長樂宮駕崩,兩日後自己被暴怒的皇帝賜死,一命償一命。
她不能害死她兩次。她承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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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雲羨在兩日後搬去了長樂宮。
她果真兌現了自己的諾言,每日只守在廚下給太后煎藥和做吃食,從不到太后居住的長信殿去。因她從前服侍過太后,且二人關係不同於主僕,所以她知道許多太后從前的小習慣,知道該在膳食中加入什麼來為她開胃。她還徹夜翻查醫書,跟太醫商量調配藥膳的事情。
呂川旁觀這一切,越發覺得這位顧娘子是真的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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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搬到長樂宮半個月之後,皇帝突然踏進了她居住的寢殿。
他進來時她正在抄經,背對着大門,手下運力,寫出來的是極美簪花小楷,清麗瘦潔。他是知道的,她自幼臨的都是衛夫人字帖,十五歲那年太后還賜給過她幾帖衛夫人真跡,她在這方面也十分用功,以致宮中少有女子能比得上她的墨書功底。不過今天她還是太專注了,竟沒注意殿內已經多了一個人。
他立在她身後,視線在經文上停了一會兒,又轉移到她臉上。
她瘦了許多,下巴尖尖,一縷烏髮貼在耳畔,如同墨跡染上白璧,雪膩動人。一雙眼眸又黑又沉靜,仿佛世間除了手下的經文再無別的事可讓她分心。
他從前一度喜歡過她安靜專注的神情,可惜後來她越變越偏激,眼神中也時常是算計與憤恨,再無嫻靜優雅之姿。
作者有話要說:
附上本文的后妃品秩表,姬騫掛掉之後,他的孫子在原來的基礎上修改並增加了后妃品秩,就變成下面這樣啦!(*≧▽≦)ツ
皇后
四夫人:
【正一品】貴妃、惠妃、淑妃、賢妃
九嬪
-上三嬪
【從一品】昭儀、昭媛、昭容
-下六嬪
【正二品】淑儀、淑媛、淑容、修儀、修媛、修容
二十七世婦
【從二品】充儀、充媛、充容(各一人)
【正三品】貴姬(三人)
【從三品】婕妤(三人)
【正四品】令儀、慎儀、妙儀、婉儀、麗儀、肅儀(各一人)
【從四品】美人(六人)
【正五品】才人(六人)
八十一御妻
【從五品】柔華、芳華、穆華(各三人)
【正六品】瓊章(十八人)
【從六品】寶林(二十七人)
【正七品】徽娥(二十七人)
散號
【從七品】御女
【正八品】采女
【從八品】承衣
5聖意
一句抄完,顧雲羨提筆蘸墨,忽然在硯台中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驚得手下一松,紫毫落在案上,墨漬四濺。
她忙不迭轉身跪下:「臣妾參見陛下。適才一心抄經,未曾留意到陛下駕臨,還請陛下恕罪。」
他沒有讓她起來,只是看着桌上厚厚一摞寫滿了字的宣紙道:「這些都是你抄的?」
「是。」顧雲羨道,「從昨夜到方才,一共抄了這麼多。」
他微愣:「這麼多不過是你從昨夜到現在抄的?」
顧雲羨頓了頓:「是。」
「以前的呢?」
「都、都收在那個箱子裡了。」
他順着她指的方向看過去——那口箱子真夠大的。
順手抽過一張宣紙,他漫不經心地打量着。她字寫得好他一貫知道,母后禮佛至誠,卻總嫌經書上的字不夠好看,便時常命她重抄一遍供自己誦讀之用。這是她做慣了的事情,速度快是自然,可這字……
他看着其中幾處,明顯的筆力不繼,大失她以往的水準。
是抄寫的時候想起了從前的事情,所以心中傷悲、難以下筆麼?
似乎這時候才想起來,他淡淡道:「起來吧。」
顧雲羨慢慢起身,低着頭拘謹地立在那裡。
他看着她的樣子,唇邊忽然露出一抹笑意:「你這是什麼表情?朕很可怕?」
她低着頭:「怎會?只是臣妾當日在頤湘殿西殿已經說過,臣妾犯下大錯,無顏再見君上。」
他挑眉:「噢?你且說說,你犯了什麼大錯?」
「陛下……」她有些無措。
他但笑不語。
她終是無奈開口:「臣妾廢后之身,餘生只求服侍太后終老,再不敢有所奢求。陛下……陛下何苦還要為難臣妾?」
他聞言沉默一瞬:「餘生但求服侍太后終老?再無所求?」
「是……」她細聲細氣道。
笑了笑,他深深地看她一眼,轉身離去。
見他走遠,顧雲羨忍不住長舒口氣。
如今的她早已經什麼都看開了,唯一不知該如何是好的,便是和他相處。
每次當他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她就控制不住心底的戰慄。她無法忘記那個在上林苑含笑替她簪花的少年,無法忘記那個在新婚之夜托起她下巴的新郎,更無法忘記那個一臉冷漠將她廢棄的君王,那個到她死都不肯來見她一面的男人。
他是她的劫,而這一次她只想遠遠地避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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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料到當天晚上太后居然派人叫她到長信殿回話。
太后身邊的尚宮柳色找到她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愣在了那裡,半晌才結結巴巴道:「可,可太后怎會知道我在這裡?」
柳尚宮含笑道:「是陛下說的。陛下把這半個多月娘子做的事情都告訴太后了。太后聽了很是震驚,於是遣奴婢來請娘子過去。」
她茫然起身,茫然地跟在柳尚宮後面,茫然地穿過半個長樂宮,進入長信殿東殿。
一掀開帘子便聞到一股濃濃的藥味,她嗅出裡面有自己親自煎熬的藥材的氣息,心下不知是何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