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逃生記 - 第6章

暖荷

  這才鬆了口氣,垂首道:「是。」

  容嬤嬤不再多說,只等時辰差不多了,才收了腿緩緩道:「柜子上那數件衣服取了去吧,在每件肩、膝、肘等處打上補丁。」見鴛兒應了「是」後,才又道,「力氣雖小了些,倒也罷了,這腿如今揉得尚可。」

  見容嬤嬤終對自己每日揉腿這事認可了,鴛兒雖想問問她,這揉腿的活計到底要到哪一日?卻見她一臉淡然坐在那裡品着茶,把那話又咽回了肚中,罷了,只當是每日工作之一鍛煉身體了。

  院子裡頭多了三個丫頭,每日間時不時的出來轉上一圈。茹柳雖老實了半日,晌午過後,也像紅玉嬙兒一般的出來時不時轉上一轉。

  可那位爺就是不肯出門,人在正屋,如何能有巧遇入了爺的眼?

  那三個丫頭的模樣自瞧在了院中眾太監眼中,可無論三人如何聯絡、收買,竟無一人應承,雖多給張笑臉,說着那太極功似的話語,反把三人擋了回去。

  好在,天長日久的,自己又青春大好,也不急在那一時,凡事慢慢來便是了。

  入夜,容嬤嬤進了秋鴻居一個時辰便離開了,三女想起頭晚上茹柳被安排進屋伺候之事,心裡一個個長了草般的又出了屋子,趁着王爺沐浴之時在院裡假山旁轉悠着。

  「妹妹,昨日爺何時回來的?」嬙兒拉着茹柳的手,笑吟吟的打聽着。

  茹柳臉色一沉,抽手轉身道:「主子的事,哪裡是我們亂說的?」

  紅玉見茹柳離去,掩口笑道:「昨兒到她回了屋子爺也未歸,姐姐莫不是在打她的臉?」

  嬙兒嫣然一笑:「哪裡的事?我又沒瞧見,不過問問。」又轉身盯着那正屋輕嘆,「哎……你我姐妹一起進這府中,自當一共伺候好王爺,只可惜……」

  紅玉也瞧了一眼正室,輕聲問道:「可惜什麼?」

  嬙兒轉過頭來,眼波流轉,也輕聲湊了過去:「只怕,爺不喜咱們女兒身……」

  紅玉眉頭微簇,真是的,怎把這事忘了?再想起此前鴛兒說過,那落雁園曾住了個相貌恐是不錯的男子……莫非,昨夜這位爺竟是去他的「男人」那裡去了?!

  府中沒有男子,可誰又知外面有沒有他的男人?這涼城幾人雖沒親眼見識過,可想想來也不會很小,弄個外院,養個男人又有何難?前幾日聽聞那男子病了,想才送進府中醫治,治好後再送出府去,安置妥當……

  「唉,可惜,咱們生下來便是女子……」紅玉盯着正屋那裡,瞧着兩個小太監抬着用過的水出了房門,心思飛轉着。

  

  第8章

再次歸來

  

  一連數天,鴛兒自在落雁園中過得舒心,自那夜起,那位爺再沒進過這院子,他不來,自己便不用躲,只是卻要把那間角房裡面收拾妥當,以防着那位爺哪日抽瘋般的再要過來住着,自己可不能沒地方睡了!

  秋鴻居里那三女,先是老實了幾日,不知是在擬何對策,每日只在那位爺可能出門兒的功夫出來溜上一圈,卻再沒見張公公安排服侍的人。原本搬過來是聽說那位爺需近身伺候的。可到了如今,別說伺候的,連面兒都見不上幾次!這可叫人如何下手?

  四人心中各揣心思,正琢磨着如何才好時,一騎快馬飛馳而來,打破了這閻王府中剛剛落下的平靜——邊關,有敵來犯。

  這大恆不比鴛兒原本世界所知歷史上任何一朝的情形,西北邊關以外,有着數個胡國,或大或小,時常來犯,卻並未有過何統一部族。

  每年秋收時,時常有那打秋風的,趁着收成之時打劫邊關城鎮,掠奪米糧婦孺,可又因其來去如風、居無定所,讓人難以防守。且又因來犯敵國甚多,有時還會結盟而來,更是讓人頭痛不已。

  而大恆國內,國君昏庸無能,每日只知享樂。更無野心徹底剿滅收服這些邊關小國,故此,嚴王殿下無法真正領兵出征,只得守在邊關日夜防守,縱是有制敵之志,無奈後無糧草資源,皇帝不肯下令,生怕他擁兵自重功高震主,這仗如何打得起來?

  如今,因去年秋收時嚴王嚴管周邊郡府,未曾失掉一米一錢,更是得到線報埋伏在敵軍畢經之路,連番大捷,這才收兵回了涼城。哪成想,未曾搶到米糧的那些小國中人,忍過一冬,再忍不到秋收,竟提前來犯,接到加急文書時,如今已有十餘小城受襲了。

  嚴王府中一片忙碌,隨着嚴王離去除貼身侍衛、太監外,竟還帶上了一位嬤嬤?

  容嬤嬤站在柜子邊,理着衣服,頭也不回的吩咐道:「這次我隨軍出行,那些個衣物都照着之前的樣兒縫補了,揉腿的事……你每日自己給自己揉上一個時辰,力道不能輕了,不能重了,回來我是要檢視的,旁的事,皆不要管不要問,只管好自己莫要犯了錯最是要緊。」說着,頓了頓,似還想說些什麼,側頭看了老實立在邊上的鴛兒一眼,終是把話咽了下去。

  「回去吧,我這裡不用你應承。」

  「是。」帶着心頭疑慮,鴛兒退出容嬤嬤屋,回了落雁園,經過那秋鴻居時,院中眾人雖忙忙走動着,卻不見亂,只是紅玉三人皆立在自己房內門前,咬牙瞪眼的死盯着秋鴻居正門。

  這一走,再回

  來時竟已是來年二月。

  正月里,王府中雖不似王宮裡頭收拾得那般華美,但總還是要打掃乾淨略為裝點,再加上已聽說前方大捷,王爺正向涼城趕着,雖說估摸着回到府里得出了正月,但總還是要打掃一新,帶些年氣也是好的。

  這日裡正是初三,鴛兒剛收拾畢,自坐在房裡面拿出每日縫補的衣服。這些衣服每過陣日子便會有小太監來取,再送些新的來,鴛兒冷眼瞧着,估摸自己應該是在幫府內家丁一系縫補內衣物,恐是這府里女子太少,針線房中的人不夠用度的。

  坐在榻上,就着那窗外透進的光,鴛兒取上一塊棉布抵在衣上,細心的縫補着,就聽門外有人叫門:「妹妹可在?」

  開了門,見來人是紅玉,鴛兒忙讓了進來,瞧見床上放着的衣服針線,紅玉愣了下,聲帶詫異問:「妹妹,正月里還動針線?」

  鴛兒一愣,這才想起似乎上輩子也隱約聽過這種「老例兒」,只是前世中她又哪裡弄過這些了?何況如今?只得道:「月末有人來取的,我手腳慢些……」

  「那也得等出了這三五日的!哪裡有正月初三還在家裡做這些的?」紅玉嘆了一聲,低聲道,「我與那二人每日需刺繡的物件兒不是更多?這幾日也都停了,就你是個傻的!只當是歇息了,難不成有人催你?」

  鴛兒只得略笑一下,附身收拾,將那些物件放進櫃裡。

  早已熟知鴛兒為人,紅玉不以為異,又嘆道:「你呀,就是這性子,也太好欺負了些。」說罷,抬眼瞧了瞧對面那張床,搖着手絹悠悠道,「你這裡倒好,這麼大的屋子、院子,也沒旁的人,哪似我們那裡?」

  鴛兒收拾完畢,這才輕聲接道:「姐姐那裡是挨着主子的,自然人多熱鬧些。」

  「主子?」紅玉輕嘆一聲,眼中難掩心酸,「那位主子,又何嘗正眼瞧過我們?才剛見了面兒,竟又帶兵出城了。」

  鴛兒淡笑了笑:「不是聽聞快回來了嗎?」

  紅玉這才點頭,臉上也有了些笑意,眼中精光一閃:「倒是快了,聽院子裡的小豆子說,前兒張公公那裡已得了信兒,說是再過幾日便能回來,快則半個多月,慢也不足兩個月了。」說罷,忙傾着身子,湊到鴛兒身邊低聲道,「年前那些日中,時常瞧見那嬙兒拿存的月例銀子並自己的家私,找跑腿兒的小太監偷偷幫她尋什麼呢!昨兒我去她房裡,見她正繡着不知什麼,看那顏色顯是女子衣物,這府中又哪有女主子?」

  鴛兒瞧了她一眼,並不接話。

  見鴛兒似是不懂,紅玉冷笑

  一聲,輕聲道:「想來是哪裡弄得上好料子,準備打扮了接人呢……」說到此處,又忙拉着鴛兒的手,「好妹妹,這府里姐姐只有跟你才能說說這真心話兒了,那兩個……皆不是同路的人,平日裡忙些什麼也都背着人呢。那茹柳也是一般,自以為進過正屋門兒,整日裡拿着個勁,真把自己當成正經主子了呢。」

  ——

  二月初,先是一個小廝打車回來,說是三五日便可進城,嚴王府內再次喧鬧起來。

  紅玉三人被張公公叫去暗中訓話,唯落雁園中,一切照舊,每日裡只照看好屋內各處,並打掃乾淨院中便可。只那角房中已經堆上農具等物,想是再過個把月的,便需查點院內花草樹木,若有枯敗的便需補齊另栽。

  二月初六,嚴王歸府。

  王爺騎着那匹漆黑駿的高頭大馬直接進了府中,直到秋鴻居後才下馬進屋,自有那下人牽着那匹馬帶去馬廄。

  紅玉三人早已梳洗打扮乾淨,在秋鴻居里忙進忙出。鴛兒打掃好落雁園後,思來想去半晌,這才帶着自己的針線,出了落雁園的大門,經過秋鴻居時,正瞧見紅玉一臉喜意的端着個盤子匆匆出了秋鴻居正門,向後面小廚房走去。

  說不定這回她們三人能心愿得了呢。

  進了那寂靜無聲的小院兒,鴛兒在門前稍立,稍稍整了整衣物,這才上前打門。

  「進來。」屋裡那人聲音依舊,並不帶半絲疲憊。

  仍是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仍是那張面貌微怖的面孔,只瞧在鴛兒眼中卻反而親切,福了下身子,鴛兒垂頭道:「聽聞嬤嬤同王爺回來了,過來拜見嬤嬤。」

  容嬤嬤冷眼上下打量着她,半晌才點頭道:「有心了。」

  垂着頭,將前不久剛補好的衣服拿了上來:「嬤嬤走前吩咐在針線上用心,如今做了這幾個月的活計,卻還是不大好。」

  接過鴛兒遞過來的衣服,容嬤嬤坐到榻上,翻起一件,點了點頭:「針角勻稱了不少,想來是用了心的,對了,趕了這一路,日日腰酸腿疼的,給我揉揉吧。」

  鴛兒忙走上前去,如此前那般幫容嬤嬤揉了起來,這數月間,她倒真真每日裡在自己身上練習着,左揉酸了便換做右腿。好在,她日子過得清閒,一入冬之後更是不用打理院中花草,縫補得眼酸後便拿自己的腿做靶子,免得回頭在容嬤嬤面前出醜。

  雖她不想爭什麼,可這領導的吩咐,她一個小小的侍女自當盡心。

  「這數月間,每日裡做些什麼?」容嬤嬤靠在軟墊上,

  雙眼微閉,就似那老太君一般。

  「每日卯正起來,略收拾下便去吃飯,上午收拾好屋子、院子,下午便縫補衣物,晚上吃過飯後皆要揉一個時辰的腿。」鴛兒如實回着。

  「也與你那三個姐妹走動?」

  「偶有來往,三位姐姐都要忙着針線上的活兒,不大得空,三五日或過來一次。」院內沒誰吩咐過鴛兒等人不得走動,不然紅玉她們進落雁園前便會有人攔回去。

  容嬤嬤果沒說什麼,又問鴛兒每月可補好多少件衣服,何人來取?鴛兒自是一一稟着,並沒多嘴問那些衣服的去處。畢竟是內宅女子做的物件,不知道去處還好,若是知道了,說不定反倒糟心。

  房內穿插着三隻蝴蝶,看得人眼花繚亂,若是她三人老實做事便也罷了,可那眼角時不時的冒着精光的衝着自己飛眼兒,想必是個人都會覺得難過吧?何況這位平素本就厭惡女子的爺?

  原本打了勝仗得勝歸來,再見這府內上下已裝扮一新,雖過了正月,卻還留有年味兒,心情原是好的。可這會兒,自打進了屋子,瞧見那三個,好好兒的心情就似那冷水澆頭一般。

  想抬手打發那三人出去,可勿又想起去年本是自己默認了張德恩的法子,這一口氣憋在心裡,王爺面色再沉三分。

  張公公偷眼瞧見了自家主子的臉色,心裡咯噔一下子。這三個丫頭,昨兒囑咐得好好的,讓她們「安心」伺候,「老實」伺候,怎的這會兒竟如此色急?!再想想這府中原本就少見男人……唉,哪個女子又不懷春呢?

  正想着,還沒來得急抬手招呼那三女退下,身邊那位爺忽的起身走了出去,伸手從茹柳手裡一把抽過剛脫下的外衫,隨手一抖、一撐,披到了肩上,等張德恩回過味來時,王爺已然走了出去。

  「哎!」狠瞪了這三個沒腦子的,張公公忙抬腿隨了出去,上好的機會,全讓這仨給白瞎了!爺若是那眼皮子淺的,這府里還有你們能上前的份兒?!

  茹柳站在當地發着愣,瞪着一雙杏目直看着那門帘子,小臉兒上微紅。那位爺……隨手披上外衣的樣兒……想着,這臉又紅了。

  紅玉心裡正沒好氣兒,難得能見着人,卻又生生走了!想着,便斜眼瞪了茹柳一眼,卻見她正盯着那門帘發着愣,跺腳「哼」了一聲。

  嬙兒那裡,眼皮不抬,神色鎮定,好似沒瞧見似的,將手裡的托盤放到桌上,雙手輕盈仍不緊不慢的擺着茶具。

  小喜子也是隨軍剛歸,見張公公跟了出去,自己卻沒動,冷眼瞧着這三女的,心下默默琢磨着。

  

  第9章

「體恤」下人

  

  「爺……您剛回來,先回去歇着吧。」張公公一臉笑意,跟在嚴王身邊低聲笑道,「是老奴糊塗,這些日子秋鴻居里皆是她三人收拾,一時忘了,一會兒便把她三人打發出來。」

  王爺仍冷着臉,瞧不出喜怒,走到院中,頓了頓,忽向東拐去,進了落雁園。

  鴛兒抱着數件衣物向北走着,經過那秋鴻居時,見那院中已然平靜,想必應是穩了下來,只是不知道紅玉幾人如何?大好的機會,應是在上面伺候着呢吧?

  心中想着,腿下卻不停,一時進了落雁園的大門,抬頭向正北門口一瞧,人愣在了那裡。

  門口守着兩個小太監不說,張公公竟也皺着眉頭在門口踱來踱去。心下微突,莫非那位一回來便來了這裡?不應是在落雁園歇着嗎?

  現下里角房中放的都是農具雜物,自己眼下去哪裡躲着才好?!

  張公公一抬頭,正瞧見院門口發愣的鴛兒,見自己被瞧見了,鴛兒忙垂着頭上前幾步,福了福,輕聲道:「張公公。」

  「嗯……」房裡那位正在氣頭兒上……雖說沒說什麼,可自己跟了王爺多少年了?平時自己哪裡辦過這糊塗事?可見是盼着王爺有後已盼出毛病來了……唉,這一人老啊,就糊塗了。要是擱在當年,何時出過這種糊塗事兒?

  張公公自哀自怨了會兒,才想起自己眼巴前還立着一個呢。

  側了側臉兒,瞧了一眼身後的門兒,又回過頭看看了看鴛兒手裡的衣物,只當她是去取活計去了:「你……」如何安排這丫頭?讓她去何處躲着去?可她就睡在這屋子裡頭看院子啊!可現下爺心情又不好。「你要不……先去旁的地方?等會子我遣人再叫你去。」

  話雖未說明,鴛兒卻是懂的,裡面那位哪裡是自己能上跟前兒的?連那院裡的三人都未必能給得了她們好臉色呢。忙點了點頭,有些為難的抬頭輕聲道:「屋裡還有衣物針線……」即是去旁處躲着,可這活計不可不做。

  「在哪兒放着呢?」張公公忙低聲問道。

  「裡屋榻上……」

  二人正說着,忽聽裡面傳出一聲:「張德恩!」

  「奴才在!」張公公抖了下,忙轉身跪了進去,這聲兒裡帶着怒氣,可見爺是火了!

  見張公公跪在門口,王爺正坐在桌手瞧着文件抄報,冷聲問道:「跟誰說話呢?進來!」

  鴛兒本就在門口,見問,臉如土色,只好捧着衣物也忙進去,偷眼瞧見張公公已跪在了地下,咬咬牙,也只好跪在邊上。

  見鴛兒進來,王爺眯了下眼睛,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