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良人 - 第3章
暖荷
裡面,白夫人又同劉媽媽撫掌大笑了好一會兒,這才細細的說起話來,又嘆道:「本來還想着,早些日子出門,入京後還能趕上長公主的花會,誰知又讓二房那裡的事給耽擱了……」
劉媽媽笑着勸道:「這一回京,他們再擾不着咱們了,不過是咱家老爺的親弟弟,偶爾伸伸手是應該,傍的……」說着,湊到白夫人耳邊低聲道,「過得去就是了!」
白夫人也笑了起來,轉而說起要預備着入京後的各家往來人情之事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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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好熱鬧,且京中也沒哪個能有她的身份尊貴,故此,長公主家的花卉但凡一開,無論遠的近的,能來的那才是體面。
路上左右的景致瞧在眼中,只帶起心中一片惆悵懷念。上一世里,便是宋家婆母那般的刁難苛刻,可但凡遇着長公主家的花卉,也不敢不叫自己出門兒。可明明能鬆快些的時候,卻還要為了敬重婆母、伺候婆母一同前來,在她身邊立規矩,想同人說幾句私密話都得不着功夫。
那會兒,就連在長公主的眼中,都能看出幾分於自己的同情之意。只當時自己還當嫁了這世上最好的人,便是為了他吃些苦、受些累也是甘之如飴的。
「……大公子同二公子在東邊那處招待男賓,女客都請到了水榭那面。」帶路的小丫頭一路說着,一路走着。
夏荷聽了便笑着對秋月、冬雪道:「咱們一會兒小心些,莫要讓小姐們被人衝撞了。」
水榭處已經來了不少的人,有些年歲的、已為人婦的都留在長公主處的花廳那邊,這邊水榭里的都是些尚未出閣的年輕姑娘。
「去吧。」看見幾個七八歲左右的小姑娘過來沖自己幾人行禮打招呼,韓筃便笑着讓韓筌陪她們一處玩耍去了。
筌姐兒笑嘻嘻的回身兒沖兩個姐姐福了一福,便轉身同幾個小姐妹一併走了。
留在身邊的筣姐兒剛開口道了聲「姐姐……」就聽身邊忽有一個聲音,帶着二分高傲的道:「聽說你們前些日子病了?」
第4章
繞路
韓筃二人聞聲轉身,見是敬王爺府上的二小姐——縣主趙茹嵐,並幾個年歲相當的年輕女子,就站在不遠處。
韓筃臉帶淡笑,微微福身行禮,口稱:「見過縣主。」行罷了禮起身才道,「勞縣主惦記,已大好了。」
趙茹嵐似有些詫異的挑挑眉,原本想說的話倒一下子給堵了回去,抬着稍有些尖細的下巴:「瞧你的氣色倒是不錯,想是已大好了。」說罷,也不再多言,轉身便走。
剛剛被打斷的韓筣張了張嘴,似是想說什麼,卻又閉上,沒再做聲。
趙茹嵐從不知客氣為何物,前世自己年幼之時心中還頗為不喜,面上雖不顯,可言語中也總會偶爾頂她一頂,二人相見時,總會對上幾句。
可再世為人,又深知她因連定了三回親事,結果接連三個未婚夫婿竟都意外離世。雖有縣主之尊、父親又是當朝皇帝唯一的同胞兄弟,可一個「克夫」之名,就把這大好的年華虛度,最後足足等到了二十有一,才勉強下嫁了出去。這回再見着她,韓筃心中竟再生不出半分欲和她志氣的意思來了。
「瞧她那樣子,下巴都要仰到天上去了。」身邊忽的又傳過來一個聲音,轉頭看見那人,韓筃心中滿是詫異激動,人一下子愣住了。
「怎麼了?怎麼這麼看着我?」那女子生得眼睛圓圓、眉毛彎彎,雖不甚美,瞧着卻圓潤可愛,忙詫異的低頭朝自己身上看了看,又轉身朝跟在身邊兒的丫鬟疑道,「我身上可有哪裡不妥當麼?」
那丫鬟忍笑道:「小姐,您招呼不打一個,倒嚇着韓二小姐了呢。」
「你可是病還沒養好?」那女子這才又轉了回來,一臉關切的拉着韓筃的手。
忍下了心中的酸甜苦辣,心中帶起頗多感慨激動之意,韓筃反手握住她的手:「這話說的,就是沒病也能叫你嚇出病來!」
那女子才又笑道:「嚇得可不就是你?誰叫你前些日子病了,我都沒處找人玩了呢!」
韓筃又是一笑:「到那邊坐着說話兒,站在這處倒跟門個神似的了。」說着,牽着那女子的手,耳中聽着她嘰嘰喳喳的說着這幾日的新鮮事兒,腦子不由自主的又出了神。
李家與韓家乃是世交,其父李子誠與父親同朝為官,又是同科,私交極好,自己同李芸也是自幼一同長大的,最喜她的嬌憨性子。前一世中,記得她嫁的乃是外省的官宦之家,自二人各自出門之後,除偶有信件往來,直到自己離世前竟再沒見過一回,這會兒忽然一見,心中感慨自然極多。
花廳之中,往來的女客都前來拜見過長公主,再各自落坐說話。
長公主已是將至知天命之年,卻絲毫不顯老態。其身份尊貴,這花會也是年年常開的,並不必非要久坐陪着眾人。同眾人略見了見,就讓兩個媳婦待客,自己則拉上幾位親密友人,到裡面小廳之中說話,外面酒水果子點心樣樣精美,再叫來女先兒說新出的本子給大家說話玩樂不提。
姜氏同幾位交好的夫人一起進了裡面小廳,同長公主幾人坐在一處說話兒。一時提到各家兒女,長公主轉頭向姜氏笑道:「說起來,你家兩個姑娘都到了及笄之年了,這一二年就快要出門子了吧?」
姜氏笑嘆道:「小時候,只盼着她們快些長大才好省心。現在眼看着就快到了年歲了,卻又捨不得了!尤其這一走就要是兩個呢!」
「可不是?」長公主也嘆了一聲,「我沒女兒,只兩個兒子,以往只羨慕你們這些家裡有女兒的,如今看來,倒是我有福氣呢!」
眾人聽了,都笑道:「誰能進了公主家的門兒當媳婦,才是享福呢。」
說笑了一會兒,長公主又向姜氏問道:「說聽白大人今年年底就要回京述職,白家夫人這幾日就快到了吧?」
姜氏也笑道:「可不是?前幾日才得了消息,船都到了肅州,不過這幾日就要改坐馬車進京了呢。」
「可是他家二兒子陪着母親進京的?」長公主斜着眼睛笑看着姜氏。
姜氏含笑點了點頭:「那孩子還是二三歲那會兒見過一回呢,也不知如今怎樣,只看白大人同白夫人的模樣就知差不了。」
「那是定然!」長公主說着,聲音低了幾分,「不說傍的,只他家敬重嫡妻,不許子弟納妾之事,便是極好的,筃姐兒到時過去也受不着那些個委屈!」
這話說得姜氏心裡熨貼,當初定下白家,一是自己同白甘氏自幼便是手帕交,熟知她的性子,自己閨女嫁過去,絕不會受了委屈。二一個,也是白家家風極好,幾輩人了,除了偶有一二因嫡妻實不能生養的,才納妾回來生子,卻也是去母留子的。
長公主又嘆了一聲:「我向來看筃姐兒是個極好的,還想着吃你家一回媒人酒,可惜呀,下手晚了。」
這話一出,眾夫人皆眼露羨慕,紛紛追問長公主要說的是哪一家,長公主卻只笑而不語。幾位夫人只好又說了回來,打趣道:「白家離京這些年,也不是沒人盯着他們家,盯上你家的人只有更多!長公主這不就是?哪知道,他家早早就先定好了你家的!」
姜氏笑道:「八字還沒一撇呢,這事現下可說不得准呢。」
雖說還沒下定過明路,可在坐的都心知,這一回白家夫人回京,一是提前回來收拾屋子——這回白大人回京,十有八九便會留在京中了。二來,便是回來同韓家相看商討婚事。三來,也是重中之重——來年正值大比之年,白家次子白安珩已過了縣試,正欲回京備考。
水尚書夫人笑着叉開:「可惜他家大姑娘今日來不得了。」
「聽說才剛三個月?」
「可不是呢,那是個有大福氣的,這已是第三胎了吧……」
正說着,外頭忽有人來報:「大皇子妃到了。」
大長公主眉頭一挑,嘀咕了句:「她怎麼過來了?」隨即一抬手,「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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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三妹妹這是怎麼了?怎麼比之前還寡言?」坐在水榭一角的凳子上,李芸忽然低聲向韓筃問道。
韓筃愣了一愣,扭頭向正朝水榭外面湖上鴨子看着的韓筣瞧了兩眼。這幾日因自己是突然回來的,一時有些回不過神來,並沒大注意身邊的人。又因自己這三妹妹雖說從小是一處長大的,可到底是庶出,並沒韓荃親近,再加上她性子沉悶,雖是同歲,可二人間並沒多少話說。
細想想……怕確是有些個更加寡言了?可上輩子自己出嫁後不方便出門走動,韓筌嫁的也不過是京中小吏,兩家除了年節之外再無往來,竟比旁人更生疏了一些,這會兒韓筃哪裡一時想得起來她尋常是如何行事的?
只得笑道:「許是驚水之後性子定了些吧。」
李芸恍然點頭,笑道:「可說呢!連你也一併變老實了不少,可見那水啊,也不全是壞處!」
聽她一說,韓筃忍不住去掐她的臉頰:「你個死丫頭!看我不把你丟下去,也讓你泡泡水,許這嘴巴就能老實些了!」
兩位小姐在這裡說笑打鬧,夏荷在邊上看着,長鬆了一口氣。
李芸的丫鬟露珠兒疑道:「怎麼這副模樣?之前瞧着你就像是有心事似的呢。」
夏荷轉頭看着露珠,低聲道:「你不知道,自我家小姐那日冒水過後,人就變得不愛說笑了,我們幾個日日擔心,生怕她心裡存下了事呢。還得說是你家小姐有本事,才兩句話的功夫,就能讓人又變回去了。」
「那是,你可得多謝我了!」
夏荷奇道:「我謝你家小姐,又干你何事了?」
露珠兒一仰下巴,搖頭晃腦道:「要不是我把我家小姐伺候的這麼好,她哪裡又能把你家小姐勸好呢?」
「好個沒臉沒皮的丫頭!」
說笑了一會兒,李家夫人來人叫李芸過去說話兒,她人還沒回來,便有公主府的人過來傳話道:「公主將飯擺在玲瓏閣了,午時開席。」眾女子紛紛起身,幾個一起的說笑着往玲瓏閣前去。
心中默默算了一回,韓筃笑着對夏荷道:「又不是立時就要開席的,這許多的人,沒的同她們一路擠着走。」
夏荷見她臉上沒有不愉之色,這才點了點頭,這長公主府韓家人倒是時常來的,便是單獨過去也不怕走迷了路。
略等了等,估摸應避開上回同宋裕慈相遇的時候了,韓筃這才扶着夏荷的手一處走了出去。
「筌兒和筣兒呢?」
「四小姐同王御史家的二小姐幾個一處走的,三小姐是自己帶着秋月先走的。」
韓筣與自己同年,這公主府也是常來往的,那又是個向來穩妥的性子,韓筃聽了便沒再多想,帶着夏荷走到一處叉口處,略想了想,選了條同上世不同的小路來走。
公主府的後花園幾乎是一步一景,駙馬同長公主向來恩愛,又好風雅,在外頭遇上好山石、見着好景致,便着人回來在自家園子裡面修上,弄得個公主府上美輪美奐不說,每隔上一陣再來時,說不準就又會變換一番景致。
如現下這般,分明左右便有幾條挨得近些的小路,可同間山石花木隔着,竟叫人根本看不出來。
走了一會兒,忽聽一聲極熟的聲音在隔着的山石對面傳來:「——平善見過韓三小姐。」
抬起的腳步便這麼頓在半空中,韓筃緩緩轉頭,向由山石花木隔着的另一條路看過去——宋裕慈,字平善。
在花草間隙,又看見那張熟悉得不能再熟的面孔。今日第二回見他,之前心中那起伏憤恨竟忽的全然不見了,就這麼靜靜站在這處,仿佛在看根本與己無關之人一般。
夏荷臉色有些難看,略帶焦急的看了看假山那邊,又看了看自己扶着的二小姐,再左右張望着,生怕再遇上什麼人——日日貼身伺候着的小姐,有些心事旁人不知,她卻能看出個一二分來。
自從二年前小姐同幾位閨閣好友相邀去看那三元策馬遊街之後,但凡有人提起宋探花來,小姐的眼睛就亮得嚇人!家中再有人略提一提白家的事,小姐就如被霜打了一般,一悶就是半日。
這事她看得,卻說不得。畢竟是閨中小姐,若真叫第三個人知道了,但凡傳出去點兒什麼,那誰也活不了!又怕告訴夫人後,夫人驚怒之下再把小姐關了起來,那豈不是就得要了她半條命?!
因此,只能暗地裡盼着白家人能快些回京,真嫁入了白家,這事便過去了——不過是一時的兒女情長、羨慕少年風姿罷了。可如今……偏偏那邊同他說話的還是三小姐!
第5章
宴席
雖隔着道假山花木,可韓筃在的地方正側對着那邊二人,看不清韓筣臉上的表情,倒是能把宋裕慈的模樣看個一清二楚。
他身着儒杉,唇上挑着三分笑,雖恭恭敬敬的站在兩步之外揖禮說話,可那雙眼睛卻正含笑看向對面女子。清清亮亮的一雙眸子,眼中含着似語非語的脈脈溫情,又帶有兩分拘謹、兩分驚喜,裡面的情意任憑哪個見了,都會讓人臉紅心跳。
韓筃看清了他的模樣,愕然了半晌,忽的,無聲咧嘴笑了起來——那眼神、那模樣、那情意,與前世他對着自己時幾乎一模一樣!
那邊的韓筣似乎愣住了,秋月不住偷偷搖晃着她的胳膊,臉上帶着幾分焦急、幾分驚喜,臉上還有些紅暈。半天,才見韓筣略退半步,稍稍行禮道了聲:「宋公子。」
宋裕慈眼中似又多了一分惆悵,拱手行禮道:「不想,竟與韓三小姐有此一遇。」人腰雖躬下,眼睛卻仍盯着韓筣,那裡的欲語還休,看得假山這邊的夏荷都紅了臉。一時恨不得趕緊把二小姐拉走,一時卻又隱隱盼着那邊二人真有個什麼情意,也能讓二小姐徹底死了心,安心嫁進白家便好了。
韓筣的聲音有些發沉,略帶一絲冷意:「長公主的宴席將開,怕母親、姐妹們擔心,我這裡便先告退了。」
宋裕慈愣了一愣,上一回在將軍府上與韓家二、三小姐相遇時,還非是這番情形……雖這位三小姐看着靦腆,卻仍會紅着臉低頭偷偷打量自己,與自己對視上時方忙忙遮掩轉頭。
剛才自己在園中行走時,因為韓家二、三兩位小姐的打扮幾乎一般無二,這才錯把這位三小姐當成了二小姐。可到底單獨遇上了,不下些功夫到底不甘——雖是庶女,可韓尚書家的庶女也要比旁人家的尊貴許多!
大殿下同五殿下這會兒看起來旗鼓相當,自己心中更傾向嫡出的五皇子,要是能和韓家聯姻,豈不便宜?
如今……這是怎麼了?
腦中一時轉過許多,宋裕慈臉上、嘴上卻沒半分耽擱,忙換上副悵然若失的模樣,又作了一回揖,語氣失落的道:「倒是在下唐突佳人了,是平善的不是,還望三小姐莫怪,平善這便告退。」說罷,抬眼看向韓筣,見她沒有分毫挽留自己的模樣,這才心有不甘的離了開去。
如此一去,要是她同她姐姐說起這事……
宋裕慈心又沉了下去,若這對姐妹感情尋常倒也罷了,可要真真好成一個人似的,今日這事倒是自己失策了。不過還好,自己又非只有韓家一家可選?只似今日這般能偶遇這些閨秀的機遇太少了些,且來年又是科舉之年,自己這探花就快要過了氣!
既如此,就只能……
去玲瓏閣的路只那一條,這裡又無法一時繞到傍的路上去,韓筣自不願同他一路行走,便站在原地等他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