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良人 - 第4章
暖荷
韓筣這時才把臉轉到假山這邊,一臉詫異的看着秋月:「怎麼說話?」
秋月一時啞然,只得道:「小姐不是……不是……且宋探花這樣的人品模樣,尋常哪裡見得到?」
韓筣眉毛高挑了起來,上下打量了秋月一回:「你在家中時,那些管家娘子也是這樣教你規矩的?」
秋月一驚,急忙跪下:「小姐,奴婢不是這個意思……」
韓筣臉色沉了下來:「起來,叫外人瞧見成什麼樣子?」見秋月急急忙忙的起身後,才溫言道,「我們家跟他很熟嗎?」
秋月愕然搖頭。
「我們同他見過許多回麼?」
秋月再搖頭。
韓筣這才似鬆了口氣一般的又看向宋裕慈離開的那邊——這會兒已經看不見人了:「既不熟,又沒見過幾回,他怎麼就突然說起那些話來?」說着,又瞪了秋月一眼,「他說的如此流暢利落,還指不定之前跟多少女子說過這些呢!」
「可、可萬一要是宋、宋……」秋月還是心有不甘,想分辨兩句。
韓筣臉色又沉了下來:「便是有心,這事也不是你我能做得了主的。」說罷,便起步向那邊走着,「這人裝的太像,一看就知不是什麼好人,仗着一副好皮囊還不知騙過多少良家婦女呢。今日這事,回去不許再提!」
「是……」抬眼又看了看前面,見再見不到那人的蹤影,秋月一臉失落的垂頭應道。
那邊主僕二人走得遠了,夏荷才鬆了口氣,偷眼瞧了瞧韓筃的神色,正想說些什麼,忽見她掩口笑了起來。
「小姐?」莫不是氣糊塗了?
韓筃緩緩搖頭,眼中笑意不斷:「還當她是個沒嘴兒的葫蘆,這會兒才知道,她竟才是個有大智慧的。」說罷,也不再提適才之事,帶着夏荷也朝玲瓏閣那邊走去。
「適才那位姑娘是哪家的?」
見問,趙敃轉頭看了看五皇子的眼睛,見他盯着的是西面的那條路,方道:「那是內子的侄女,韓尚書家的三女兒。」
「哦?竟是韓家的女兒?」五皇子含笑點了點頭,「倒果是家世淵源,聽如瑾說,他母親欲給他兄弟定的就是韓家的姑娘?」
趙敃笑道:「正是,不過訂的是他家二姑娘,與這位三姑娘是同歲。」
五皇子瞭然,向東面那條小徑上的一主一仆掃了一眼,又看回西面路上:「庶女?」見趙敃點頭,復笑道,「咱們也該過去了,不然姑母該念你我了。」
玲瓏閣是一處四層樓閣,中間搭着戲台子。樓分東西,東面為男賓們的所在,女客都在西面。樓里建得自然是美輪美奐,中間只隔着道時隱似現的屏風,兩邊的熱鬧都是聽得到的。
韓筃到時,人已到得七七八八了。見她進來,長公主笑着朝她招手道:「倒是個穩得住的,還是說路上看見了什麼有趣的所在,一時又貪玩了?」
韓筃笑着行罷了禮,走到長公主身邊讓她拉住自己的手:「公主府上自然處處都有好景致,哪裡看得夠?」說着話,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長公主下手,那裡打頭坐着的竟是大皇子妃?
大皇子一系,同大長公主這邊素來尋常,就是遇上如今日之事,多也並不會來人。倒是五皇子向來同大長公主親厚——大皇子家同敬王爺家更為親近些。
如今這會兒還不顯,等過上了幾年,皇上的身子日漸差了,幾位皇子間的紛爭更炙,在大長公主這邊,韓茵就再沒見過大皇子、敬王爺家的人。
長公主聞聲大笑起來,在她手背上拍了幾拍,沖姜氏打趣:「可惜我家孫子沒一個合得上歲數的,不然吶,一定把她要過來,跟她姑姑日日在我跟前伺候!」
就算是上輩子已經嫁了十來年的人,可這會兒聽了這話韓筃多少還是有些吃不消,垂下頭抽回了手來,轉身兒去了自家姐妹在的那一桌席面上。
「怎麼才過來?」李芸隨口問了一句,便指着台子上面正演的戲嘀咕了起來,「……聽說火得很呢,那個唱小生的好像是附在三皇子府上的。」
韓筃抬眼看了一眼台上,那扮小生的生的風流倜儻,正跟唱小旦一應一和。這人韓筃倒是記得,倒不是這小生唱得如何叫她難忘,而是日後有一處京中八卦,便跟這小生有關係。
三皇子母族尋常,自知沒那個福分坐不上那個大位,便打定主意要做個逍遙王爺,每日裡鬥雞走狗、養戲子、尋瘦馬、逛堂子,玩的不亦樂乎。
更是葷素不忌男女皆宜,這唱小生的便是他捧着的。後來三皇子又瞧上了個小旦,也接到府中一道風流快活,一來二去,也不知怎麼的,這小生跟那小旦竟勾搭到了一處,一夜之間那二人竟然卷包私奔,把三皇子給鬧了個沒臉。
當時京中人人都在私下拿這事當做笑談,說了足有三四個月的功夫,這才被其它新鮮事給頂了。
眼睛在席上略掃了一下,韓筣在自己之前便到了,這會兒已坐在自己下手位子上,小妹被母親同長公主帶到了另一處席上逗她說話去了。往對面上首看了一眼,心中微有些詫異,側了側頭,向李芸問道:「怡和縣主呢?」
李芸詫異的看了韓筃一眼:「不知道她去哪兒了,到這會兒沒回來……你怎麼叫起她的號來了?」李茹嵐因是敬王府唯一的嫡女,向來高傲。後又因連死了三位未婚夫婿的事,為免難堪,更是故做出一副瞧不起世間眾人的模樣。眾女子哪個不都是家裡的嬌客?當面許還能忍耐一二,背地裡沒哪個會稱呼她的號,只叫她名字便罷了。
韓筃失笑,她這是上世到了後來的習慣,一時忘記了這會兒是怎麼稱呼趙茹嵐的了,抬手指着桌上道:「今日有朱果可吃?」
「聽說是前幾日宮中送出來的呢,也就長公主這裡有份,再想吃啊,就得入宮了呢。」李芸果被她帶開,放開手去沒再理會適才的事。邊上韓筣詫異看了幾眼韓茵指着的「朱果」直愣神。
大皇子妃人坐在上頭,口中一邊同長公主奉承着,眼睛一邊不住的在下頭未出閣的女子間打量着,左右看了看,最後落到韓筃身上的矚目反倒比其它人要多些,不知心中在琢磨些什麼。
這邊眾人話音剛落,那邊便見有人匆匆入席。幾人抬頭看去,正見趙茹嵐忙忙入席,臉色微紅,朝着長公主的所在走過去請安說話。
韓筃幾女離得遠,看得不真切,長公主見了趙茹嵐的神色更是一愣,眉頭輕輕挑起,不動聲色的在她身上打量了一圈兒,眼睛在她腰上別着的一塊材質尋常的玉佩上多看了半眼,這才笑道:「可是找地方貪玩兒去了?」
趙茹嵐臉上紅暈深了一分,垂頭道:「看花兒的時候一時失神倒忘了時辰,還望姑母莫要怪罪才是。」
拿手虛點了她一點,長公主笑指着她道:「你想玩兒,什麼時候過來便是,今兒個人多,仔細再叫人衝撞着了。」說罷,又搖指着女兒家所在的席面上道,「快去找你那些姐妹們說話兒吧,免得老陪着我們這些老人家,說話吃飯都不自在。」
待趙茹嵐歸了座位,長公主又舉杯遙敬了眾人一杯酒水,才趁着自己婢女倒酒之時在她耳邊低聲吩咐了幾句什麼,那婢女只微微點頭,上過酒後便悄悄退下,席上並無半人察覺。
第6章
風流
那邊長公主遙舉酒杯,眾人忙一同舉杯還禮,等長公主動了頭一筷子,下面眾人才敢舉箸。韓筣夾了一瓣切開的朱果,放在嘴裡細嚼了嚼辨別滋味,神情中微有些詫異,轉頭看了看韓筃,見無人理會自家姐妹,才低聲向她道:「姐姐,這朱果……咱們家裡平日見不着麼?」
韓筃瞧了一眼那果子,紅通通的,整個的也不過只有小孩兒拳頭大小,裡面水汪汪的,襯着青黃色的籽,甚是通透好看。細琢磨了一下,方點頭道:「聽說是海外來的果子呢,除非御賜,咱們家也再不見的。不過聽說宮中已找地方種上了,怕是能活,或能種出來,想再過些年便能常吃上了。」
這果子後世之時韓家的莊子上頭便有種的,哥哥嫂子們趁着走禮的時候一年總要給自己送上一回,可這會兒卻還是身價百倍的御賜貢品。
韓筣這才鬆了口氣,笑道:「我是覺着這酸甜滋味怕是也能入菜,就這麼白切着吃怪可惜的。」
韓筃挑了挑眉毛,有些詫異的又看了韓筣一眼,之前李芸說她變得更寡言了,可這會兒看着,怎麼似乎反倒能說了起來?心中只是這麼一轉,倒也沒在意,只當上一世間和她交際得太少,平日裡不大注意罷了:「吳媽媽怕是早把小廚房收拾出來了,只母親怕咱們燙着熏着才不捨得叫咱們去……你若有意,回去咱們便尋母親說說,這些雖不必學得太細,到底應該知道的。」
這些事,上輩子出嫁前除了背了些菜譜外,在家之時韓筃並沒親下過廚,可到了宋家,管你怎樣?上面婆婆發了話,就是不會也要去做,偏宋母閒着沒事的時候,還愛去廚房盯着,自己的頭一個哥兒便是這麼折騰沒了的……
雖是傷心事,只上一世硬着頭皮會了的,這世不如重拿起來,自己不管嫁不嫁的成,純當是打發時間也就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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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瓏閣上,東西兩邊都熱鬧得很。西邊自然以長公主為首,東邊的,如今來客中最尊貴的便是五皇子了。
五皇子乃是今上嫡子,幼年失母,人在宮中時長公主着實照料過他好幾年,和長公主自要比別個更好些,這公主府上自然也是常來的。這會兒正坐在上首,同眾人說笑聊天。至於駙馬爺?先是出來舉了個杯,人便到後頭去了,這會兒坐陪的正是長公主的兩子。
五皇子為人謙和大度,人生得也是極為風雅,雖無宋裕慈那般好相貌,可舉止氣度卻是十個宋裕慈拍馬也再趕不上的。酒過三杯,五皇子忽的轉頭看朝着幾位年輕翰林處看來:「今日清閒,幾位都是青年俊傑風采非常,何不就着這府中景致做詩一二?得了好的不妨抄錄一翻,送進去也叫姑母賞玩賞玩?」
五皇子此話一出,真真是極得人心。翰林雖是清流、天子近臣,可三年一過,便有升的有降的,有法子的自要尋個外放的好去處,出去轉上一圈兒也比呆在原位等發霉要強上許多。
可一屆的同科有多少?更不用說翰林院中還有那些鬍子都花白了、卻還在位上呆着的?平日裡也見不着皇帝一面,想往上走……難吶!
若沒點想頭,這些年輕才子們哪個會跑來捧這些官宦人家的臭腳?早就拉着二三好友出去品酒縱歌去了。如今五皇子這個台階給得可真是好!若能得出好句,後頭有尊貴至極的長公主,前面有炙手可熱的五皇子,且聽說雖大皇子沒來,但大皇子妃卻是在的,無論哪個能看中自己,平步青雲的好日子可就在眼前了!
見眾人摩拳擦掌,就差擼起袖子站起來拼命的架勢,長公主的長子趙敀沖他二弟趙敃使了個眼色,趙敃微一點頭,早有機靈的下人下去取紙筆來了。
沒多會兒,便收上幾十篇詩稿,五皇子含笑一一看了,挑出十份極好的,讓趙敃捧在盆中送到了西面那裡。
年輕的女眷們連忙起身避到屏風後頭,只聽見長公主在那裡看一首、贊一首,最後笑道:「我看着都是極好的,我一個婦道人家,不過略識幾個字罷了,倒是敒兒可是個文武雙全的,便讓他評出個一二三等來,到時啊,我只管預備下賞賜便好!」
一番話說得眾人又笑了起來,只奉承道:「誰不知長公主是當朝的才女?您若是略識幾個字,我們便是那目不識丁的才對!」
屏風那頭兒的女眷們的說笑聲,聽在男客們的耳中都忍不住揚了揚嘴角,尤其是那十個被選中了詩作送過去的。心中更是清楚長公主口中不說,心裡也定有看得討喜的,若能看中自己的……
詩作又被送了出來,五皇子手中拿了幾篇看過,又放下,再取了幾篇方嘆了口氣:「正如姑母說的,都是極好的,這可叫我怎麼選?」最終還是取了兩篇,贊了一番,指着其中一個道:「何榜眼的這篇極為工整,宋探花的這篇文採風流,竟叫人一時無法定奪了……怪道當年父皇點三元之時連連嘆氣,琢磨了多半日才定了下來,這會兒方知竟是如此為難之事啊。」
話一出口,宋裕慈同何斂皆面帶笑意,垂手恭立。
「按說今日遊園,宋探花的這篇更應景些,可既然是要呈給姑母長輩的……這回還是何榜眼的奪此桂冠吧。」
宋裕慈聽了,心中半分不喜也沒有,反倒笑道:「正該如此。」五皇子既然如此說,想必是他也先取中了自己的,只因何斂的榜眼是皇上親點的,他在此不好越過皇上取了自己的。
工整又如何?不過中規中矩,唯中庸二字罷了!
果然,領了裡面長公主的賞賜之後,眾人散開吃酒之時,五皇子竟拿着酒杯同宋裕慈說起話來:「早知道宋探花人品極是風流的,今日見了大作,文采之風流竟也絲毫不讓啊。」
宋裕慈受寵若驚,忙起身愧道:「平善哪當得五殿下如此稱讚?做詩一途到底是玩物,哪裡比得上經濟二字?」
五皇子玩味一笑,在他肩上拍了一拍,眼睛掃到他袖口處,瞄見一抹白,上頭還繡着不知是花草還是鳥獸的帕子:「一路通、則路路通,宋探花過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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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丫鬟屏氣凝神的不敢發出絲毫響動,梅氏垂頭立在長公主的榻邊,等着她的定奪。
「可認準了?」半晌,長公主才不抬眼皮的冷聲問道。
「是,那宋裕慈也是時常出來走動交際的,大爺身邊兒的幾個小廝都是見過他的,那玉佩早幾回都是他隨身帶着的,剛才在席上,媳婦叫人去尋人時,就見宋裕慈身上的玉佩已經沒了。」
「哼!這等醜事,竟敢做到我公主府上來了?!」長公主眼睛猛的睜開,冷笑一聲。
梅氏再低了頭,見長公主欲取茶來喝,忙上前一步端了過去。「母親莫要為了這些小事再氣着自己。說到底,這事有敬王爺在呢,便是他二人真有個首尾,王爺也不會眼睜睜的看着……」
長公主的手頓了頓,輕嘆了一聲:「老七同當今是同母所出,你當他能實……」忽覺自己一時失言,忙就手喝了一口茶,又冷聲道,「今日在院子裡當差的人呢?一個個都是死人不成?!明知道今日有客在,還能叫他們二人在底下私相授受?!」把手中茶盞放回托盤裡面,長公主這才坐直了身子,「預備筆墨,我要給七弟送張筏子過去。」
梅氏一愣:「母親是想……」
「他那女兒倒是個明白人,知道要是自己再不想法子,怕是這輩子再難嫁出去了,這才敢舍了臉子行這等沒臉沒皮的事情!我這個當姑姑的不知道也就罷了,既然知道了,只有幫她一回!」幫是幫,只之後的好壞可就要由着她自己去品了!
「是……」這話聲中帶着冰渣滓,聽得梅氏又低下頭去。自己這位婆婆平日裡最是和善好說話的,可誰要敢踩她的臉面、給她難堪……那就趕緊回去預備棺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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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子府上,皇子妃回到家中梳洗完畢,才等得大皇子回府,到了後頭正房說話兒。
「如何?」大皇子隨手解着衣裳,臉上頗有幾分疲憊之色。
皇子妃含笑接過外衣,隨手遞給丫頭:「你說的那幾個我都細瞧過了,有幾個同咱們家相熟的就不必說了,倒是韓家那個二姑娘瞧着像是個性情溫順的。」
性情溫順?那便是好拿捏了。
大皇子微微點頭,眉頭再皺了起來:「你再找由頭細看看,若是合適,年內我就向父皇提起此事。」
皇子妃疑道:「這事便是咱們自己同他家提,想他們也不會不應,皇長子的側妃呢!哪家女兒能修來這等福氣?」
大皇子瞥了她一眼,頗有些不耐之色:「這事你不懂,要不是韓家向來同長公主那裡走得近,我也不會讓你再細看他家女兒品性。韓朴人在吏部,那可是實差!」說罷,忍着性子沒說要去其它院兒的話,還是坐了下來。
皇子妃見大皇子似是要歇在這處了,人高興了幾分,也沒理會他話說的不耐:「那可得快些個同皇上提了,聽說他家二姑娘六月就要及笄,這事一過,怕就會有人要同他家提親事了!」
大皇子挑挑眉毛:「等到了那日選些東西送過去,宮裡的事你就不必管了。」
第7章
婚事
「這、這、這真能做出吃的來?!」看着小廚房裡的濃煙滾滾,韓筃目瞪口呆的看着韓筣。
「能!肯定能!」韓筣面色堅毅的點點頭,又有些心虛的看了一眼那已經看不見人影兒的廚房裡面,「就是……煙大了些……吧?」
「三姐姐,這不是煙大了些,別是把屋子都給燒了吧?」韓筌一邊兒顛着腳向小廚房裡頭張望,一邊兒沖韓筣做鬼臉。
「肯定能!一定能做出來!只要她們能忍住煙味兒……」話音沒斷,裡面幾個婆子丫鬟就一邊咳嗽一邊摸黑跑了出來,嘴上雖然圍着濕布子,可個個兩眼熏得通紅通紅,眼淚不住的嘩嘩的往下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