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陽似火 - 第17章
暖荷
嘆了一口氣,不成想,自己竟然也有為個女子神魂顛倒之日。
一路進宮,待到了姚貴妃的殿門口,卻見裡面除了姚貴妃外還坐着兩個人?
三皇子側目一掃,腳步立停,心中一震——她帶着她進宮作甚?!
姚貴妃見三皇子臉色微便,笑道:「老三來了!」將他喚回了神,又笑着對下面二人道,「這孩子,大了,平日在外頭忙些什麼、做些什麼也不回來同我說。我知道,這是嫌我個女人家家的,嘴碎、煩他!可咱們兩家素來較好,這麼大的事情也不同我講?真是該打!」
三皇子忙笑着上前,先給姚貴妃請安,又對下座的賀氏見禮:「數日未見,許夫人安好?」
許賀氏笑道:「我還好,昨日見了我這女兒,便更好了!」說着,對姚貴妃嘆道,「倒也不能怪三殿下,這孩子昨日同我說,被三殿下剛救下時,她心裡害怕,也沒個人能同她商議,便沒說自己是哪家的,三殿下自然不好混猜,這才安置她們主僕住到外頭!」
姚貴妃掩口笑起,對賀氏身旁的女子道:「好孩子,真是委屈你了,我家這個行事風風火火的,你這般嬌弱的個人兒,定被他嚇着了!」
三皇子這才暗鬆一口氣,再向那女子看去。
不過一日未見,竟似換了個人般。身上雖依舊以素白為主,卻在白紗下頭穿着桃紅色的裡衣,映得那桃紅若隱若現。頭上戴着的,也非是一味的白玉。許是賀氏不知何時的藏品,依舊是白玉鑲嵌的花卉,芯蕊處卻點綴着紅、金、綠各色珠寶,更顯得人嬌艷,卻又不掩其仙姿綽綽的氣度。
許清荷半抬起眼來,見三皇子正看向自己,臉上一紅,忙垂了頭,低聲道:「三殿下乃是君子之人,並未驚擾小女子。」
姚貴妃眉頭微微一挑,臉上笑得更加歡暢:「在我這兒不畢客套,一會兒你同你母親在我這裡用個午膳再回去,也試試宮裡的口味。」說着,看向賀氏,「今兒個怎麼沒帶着驕陽一起來?」
賀氏嘆道:「那幾天累着了——光顧着照料我。這剛一回去就病倒了。連她姐姐回去姊妹還沒相見呢!」
姚貴妃一驚:「病得如此厲害?一會兒請位太醫跟着你們回去,就說我說的,讓她好生養着,我這還有給她留的好東西呢,等她好了過我這邊自己拿!」
賀氏笑道:「已經請了太醫,說是累着了,回來時又受了點風,養幾日就好——只怕她一聽說娘娘給她留了好東西,定恨不能立時自己爬起來呢!」
賀氏帶着許清荷,在姚貴妃這裡用過午膳方出宮離去,三皇子送人出宮,又迴轉回去。心中不由暗自着:賀氏這招着實厲害,她直接把許清荷推出來,就算姚貴妃有心讓自己納她家姐妹兩人,此時也再張不開這張嘴!
還有那個許驕陽,病了?那個騎上三日三夜馬還能說說笑笑的刁蠻女子會病?真真可笑!莫不是見許清荷回去,一時不憤氣「病」了吧!
冷笑一聲,進入姚貴妃殿門。
見兒子回來,臉上的模樣着實不好看,姚貴妃嘆了一聲:「你昨日說的,莫非就是她?」
三皇子愣了下,隨即苦笑:「什麼都瞞不過您。」
「你呀!我生你、養你,還能不知道你肚子裡頭轉的什麼主意?」姚貴妃在他頭上戳了一指,悠然轉身,向裡面走着,「這個許清荷,若是做妾倒還好,人老實、又是個只會讀讀詩書的『清高』女子。」說着,斜了三皇子一眼,「這等女子做妾好,即便有歪心眼兒,也翻不出什麼大浪來。若她不是許家的長女,我做主,讓她做個貴妾、回頭生下個一男半女的,提成側妃也就是了。只是,她可不是能做正妻的料。」
說着,轉身坐在榻上:「我說了,你也別生氣。想想她那個諾諾的性子?是個能拿的起架子、管得了一個偌大王府的人嗎?不說將來、只怕就你後院現在這些,她也拿不住!因此,當個玩意兒養養也就罷了。他孫家就想讓這麼個姑娘當三皇子妃?」說着,嗤笑一聲,「模樣、氣度都還好,就是太『仙兒』了!」
不過匆匆幾個時辰,那許清荷從頭到尾說得話一個巴掌就能數過來。偶爾看向自家兒子的那眼神兒,嘖嘖。這樣的性子,要是讓賀氏養上幾年,有些潑辣勁倒也不是不能加入自家。可現在,這女子被孫家養得只知風花雪月、不識柴米油鹽、不知輕重緩急。讓她管家?三皇子府非得亂了套不可!
三皇子無奈笑笑:「兒子明白。」因此,他才想將許清荷藏起,只伴在自己左右便好。
「你既喜歡這樣的,回頭母親給你找幾個好的。」這般女子還不好找嗎?清高的、讀書識字的、模樣氣度打扮得仙兒些的,這裡頭除了擅詩書有些難辦,其他的,哪些不好弄?
不說其他地方,就是這宮中,進來十個新人裡面,就有一兩個是這等模樣的。可除了當初的文貴人外,就再沒那個能長久有結果——便是那位堪稱才女的文貴人,也在生了十一皇子後死了!
是了,這等謫仙似的人兒還有兩條——體弱多病、不好生養!
三皇子只得苦笑,轉而問道:「今天賀氏來是——」
姚貴妃知他不欲再說那許清荷的事,嗔了他一眼,道:「能是因為什麼?好容易前妻嫡女回來了,她自然要帶着在京中轉上一圈兒,讓人知道知道她這個母親是如何體貼女兒。沒看見這會連驕陽都沒帶着嗎?就是不想讓人說她偏心。」
三皇子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又呆了會兒,姚貴妃拍拍他的肩膀:「行了,那這回我給你挑幾個丫頭跟着,一路上伺候着吧。莫要再多想那許清荷的事,皇上已經點頭了,也看好許家,只等這兩日讓太后下旨賜婚,等你從江南回來再論其他。」
帶三皇子剛一離開,姚貴妃便叫來貼身宮女嬤嬤:「你叫人送信給我哥哥,上回不是說有個外甥女兒,生得最是裊娜,還善詩畫?叫他們儘快送進來我過過目。再讓他們尋幾個善作詩、吟詞……穿白衣最好看的那等,就按着謫仙似的模樣找!多找幾個,我等用!」
既然兒子喜歡,沒了這個還有那個,沒得讓自家兒子委屈的!
這邊,許清荷跟着賀氏回到府中,住進特特為她預備的輕舟小院——自然,這名字是她自己改的,只因這是後花園的水榭,有大半個建在水上,頗有幾分蕩舟湖面的意境。
回到房中,愁眉不展,斜靠窗前,輕嘆:「紅豆不堪看,滿眼相思淚……」
丫鬟丹楹聽了,便知自家小姐又犯了毛病,向窗外看看,低聲勸道:「小姐,如今不比家裡……就是有什麼不隨順的,忍過這一兩年就好了!」
許清荷看了丹楹一眼,依舊愁眉不展,揮手讓她下去忙旁的事。
當初從恆州出來時,自己帶的都是平素慣用的下人,如丹楹、趙媽媽,本是留在恆州看着自己原本住着院子的。
當日從羅漢山上下來時,自己帶得那些下人都被那伙歹人殺得殺、抓得抓。如今跟在身邊的這些,都是後來舅舅得知三皇子救下自己,忙從恆州再送過來的,自然比不得之前用慣的那些。
舅舅、舅媽……
想到此處,許清荷眼中飄過一絲迷茫,今早自己去賀氏那裡請安時,無意間聽見幾個下人嚼舌頭,說是當初夫人但凡得了什麼好書畫,知道自己喜歡,還特特差人並其他東西一同送到恆州,可昨天晚上一收拾東西,自己這裡並沒那些。
使得用的,竟都是些看着清雅,實則並不中用的東西,但凡看得過去的,還都是這些日子三皇子派人送來的。
以往自己以錢財乃身外之物,並不在意這些。可……莫非真是舅舅舅母私下裡……
想到此處,不由悲從心起,看着窗外流水潺潺,復又傷懷起來。
第27章
謀劃南下
「這些東西都要備好,鵠城地處南方,那裡常年陰濕,這一過去,還不知道一二年間能否迴轉。冬衣、防蟲蛇的藥、平素常用的藥丸藥方都要備好。」許驕陽手上拿着幾張單子,依次交給劉栓,讓他去備東西。
劉栓一臉納悶:「那裡不是南邊嗎?這些冬衣真用得着?」
許驕陽笑道:「那裡冬日可是陰冷呢,比咱們這裡更不好過,若遇上那連陰天,屋裡的被褥都是潮的,咱們這些久居北方的人睡久了誰也吃不消……到時多備些石灰,用布袋裝着,放到怕潮的地方。還有這些藥品,只怕到時水土不服,就得用上。路上仔細些,飲食清淡着點,等到那邊住穩當了再試當地的菜餚。」
劉栓小心收好那些單子,從小院中牽馬出來,甩一把冷汗,出了院子。等上了馬後,才不由得笑起來。本以為帶着這位小姐,就是帶着個奶奶,一路上只管供着、伺候着就好,可如今讓她一接手這些事情,竟然頭頭是道!
自家爺自從聽說許大小姐要跟着,就把全部的家底全都搬到這邊來了,要預備什麼、買些什麼,也全都交給這位姑奶奶打點。
自己生怕這位想得不夠周到,還特特回家請教母親,可母親同幾位經年的媽媽琢磨出來的東西,竟還沒她個剛十五歲的大姑娘想得齊全!
劉栓手裡兩分單子,不必拿出來對比便知許驕陽的這份更周全,得,那就按這位的主意來吧!
十一皇子這幾日時常出入宮中,皇上知道他是為了新宅子的事情高興,並要預備南下去鵠城的事情,因此除了送他一隊侍衛,便不大管他。
十一皇子只讓那群侍衛歇着,收拾各自的行囊,回頭跟着一同南下就是,那些侍衛樂得清閒,自然再無二話。只看十一皇子那走路生風的模樣,還當他是得了差事心裡高興呢。
出了宮,上了馬,直奔許驕陽在的那個小院,進門栓馬,見許驕陽穿着一身公子爺的扮相迎了出來,忙上前道:「車已按你說的改着呢,再有兩日就好了。」
「你不必這麼事事親忙。」許驕陽笑着迎他進屋,「如今三丫兒正悄悄跟劉栓說得那人偷學本事,買東西的事兒劉栓自己就能打點周全,宮中、聖上那裡恐怕有事找你,很不必天天往這裡跑。」
「家裡只你一個,我看着放心些。」十一垂着眼睛不敢看她。
許驕陽沒聽出什麼,只當他是關切自己,接着道:「三丫兒沒學會那個本事,我暫且不敢出門,外頭的事情只能靠你們了。」
「不妨事。」說着,十一頓了頓,不知接下的話要不要同她提。
「怎麼了?」轉過身來,見十一皇子臉帶為難,許驕陽略一琢磨,笑道,「可是許府有什麼動靜?」
烏黑的眼珠看向許驕陽,十一不知她是明明心中有苦硬要壓着,還是真真想通了……可想想自己,早先父親待自己如同陌路,可如今稍一轉念,待自己略好些,自己就是口上不說,可心中依舊還是覺得十分欣喜。早先自己並不喜歡太子,可他後來一死,自己心中也會難過。
自己尚且如此,何況驕陽?
「許夫人這些天帶着許府大小姐各處交際,如今京中各府人家,大多都見過許家大小姐了。」
許驕陽臉色不變,依舊淡笑着:「二小姐的消息呢?」
十一皇子眨眨眼:「許府二小姐依舊臥病在床。」
許驕陽垂眸沉思半晌:「只怕出不了三天,許府二小姐不是暴病而亡,便是意外身死了。」說着,眉頭漸漸皺起,「到底……她會選哪一個才於她最好呢?」
饒是十一皇子素來淡定,聽她如此猜度,也不由挑挑眉毛,轉而道:「父皇說,來月初十前後,我們幾個兄弟便可啟程,咱們定在哪一日好些?」
許驕陽收回神思,想了想:「錯開初十那日,要麼早個三兩天,要麼晚個三兩天。」三皇子上一世便是初十當天出京南下的。他們一行去得是江南,而十一皇子去得卻是鵠城,然要去鵠城,便要先到江南。若是兩邊遇上了,難保不會一同行事。
三丫兒那個活計還不知學得到幾分,自己哪敢跟他們同行?三皇子和他身邊的侍衛隨從可是識得自己的,萬一被認出來,到時自己哪裡說得清?還是分開得好。
十一皇子點點頭,如今他的王府尚未建好,寧可早些南下,反正皇子們的王府都是有定製的,出不了大錯,況且,佳人在旁,他更願早些南下,帶她一路多看些風光。
不想讓許驕陽再多想許府的事,十一皇子想了想,又提起另一個事:「父皇昨晚召我們幾個過去,說早先在那些刺殺太子的人口中審出,前朝餘孽似在尋找什麼前朝密寶。說消息雖然不是十分清楚,但恐怕也是空穴來風未必無因,讓我們兄弟幾個出京後多加打聽。」
許驕陽聽到「前朝密寶」幾字,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見十一皇子不解,忙道:「你說說,那些人是前朝餘孽,他們要打聽前朝密寶的事,為何要找到咱們當朝太子的頭上?若咱們當朝太子、皇族知道,哪裡還輪得到他們?早就把寶貝收入囊中,何必等到現在?」
十一愣了下,點一點頭,又道:「父皇說,那些餘孽們稱,太子早先住得醒園,本是前朝太子住的宮殿。裡面好似前朝密寶的訊息。」
許驕陽笑着搖頭:「若真有訊息,放在皇宮中不比放在太子府強?且若前朝太子府里有這些消息,那前朝太子還不清楚因由,又何必特特回京中來找?可見——他們那位吳太子,只怕也是個西貝貨!」
十一嘴角微彎:「說是姓吳,只怕早同前朝皇族出了五服。不過,因為這個事,父皇已暗中把大皇子妃等家眷,全都遷出醒園接進宮中,如今派二哥的人在裡面找尋。」
許驕陽一愣,眉頭微挑。她自然知道前朝密寶的事情,此時早先還只有皇家知道,後來不知怎麼着消息便走漏了出來。三皇子為這事還在江南那邊多耽擱了幾個月,等到實在不能拖了,才回京同自己拜堂成親。
成親後,自己才知他人在江南,除明面上的差事外,還奉了皇命找尋前朝密寶。
可惜,這事鬧到最後成了笑話,宮中沒人再提,朝野也無人再論。
因自己嫁於三皇子後,此事以過去大半,況且,自己嫁入他府上,得賀家鼎力相助,他在錢財上並不太缺,因此只聽他提起過兩回。夫人們交際之時,也只當是笑話來提,可如今看來,若沒八分真,皇帝如何會讓人去太子府查尋這東西?
想了想,許驕陽問道:「皇上說起這事時,可讓你們從何處下手找尋?」
十一琢磨一下,放到:「前朝官宦人家的宅邸。」
是了!江南盧家,在前朝末期時出過一位將軍。當初京西雲城被破,眼見叛軍將要攻入京城,當時的天子帶着家眷向南逃逸,留下這位盧將軍及幾位重臣看守京城。誰想,這位爺等皇帝走後,反手殺了各位重臣,占了他們的家產、搜刮京中百姓財寶,還想過過皇帝的癮,沒等他登基即位,便被人攻打進城,落了個千刀萬剮的結果。
有人傳言,那些財寶並沒被後來攻打進京的那些勢力奪走,還有人說盧將軍在殺了那些大臣後,便送了幾船東西下江南。難怪當初三皇子在江南便住到了盧園,那裡正是那位將軍的老家!
只恐怕,那裡並沒有那筆財寶,不然三皇子也不會如此看中賀家、忍耐自己。
嘴角勾起一絲嘲諷笑意,許驕陽對十一皇子道:「怕就是真有密寶,也沒那麼好找。不然那伙餘孽哪裡肯放過這些地方?尋寶一事看來也是要隨緣分的,咱們南下是隨路看看吧。」
十一皇子身邊人手太少,即便找到這些東西,也要立時把消息報回京中,不然根本護不住。不然,若真能找到這些東西,於助他奪取大位,便更為穩妥一些了。
畢竟,他如今一無人可用,二無錢財可使……所幸皇上身體暫且硬朗,還有年頭可活呢,自己便幫他慢慢圖謀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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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家大小姐回家,許賀氏心情大好地帶着她在京中四處走親訪友,興致高昂。這可苦了素來只以作詩書畫為樂的許清荷。出去轉上一日,回來整個人連榻都不想下,耳聽過幾日還要出去,強笑着送走賀氏那邊的來人,方低頭暗自垂淚。
趙媽媽進門一瞧,嚇了一大跳,忙問道:「小姐今日出門,可是有人委屈你了?!」
許清荷如今身邊使喚的、用的,都是賀氏送來的人。雖是按着自己的喜好,選得都是那等清清秀秀、素素靜靜,且學過書畫的淡雅女子,可到底不是自己用慣了的。果然還是只有這趙媽媽和丹楹最相熟些。
見她問,方嘆道:「如今這紙醉燈謎的繁華,哪裡比得過早先那清茶淡飯、閒雲野鶴的日子?」
趙媽媽一愣,勉強笑道:「小姐說得是,在賀家好歸好,就是沒有早先清靜了。」說着,眼珠一轉,湊上低聲道,「今天我聽夫人那裡的幾個婆子嚼舌頭,說是老爺也是極喜歡小姐的品性呢!如今咱家跟三皇子的親事還沒徹底定下,小姐居着長……不如您多去老爺那裡請安,說不準老爺一個高興就——」
許清荷臉上一紅,正色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事不是我該多想的!」
「是是是。」趙媽媽應聲,又想勸些什麼,忽聽外頭有人驚叫道:「走水啦!園子裡走水啦!!」
第28章
人言可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