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陽似火 - 第21章

暖荷

  「叫什麼?」

  聽三皇子的聲音略帶沙啞,那丫鬟臉上不由飄起一朵紅云:「奴婢素秀……」話音未落,就被三皇子拉倒懷中。

  「名字倒是清雅。」

  心中又驚又喜,假意推拒着:「殿下,如今還是……白日呢……」話音未落,便被按到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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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刷」的一聲,揮開紙扇,在胸口輕搖,好一個偏偏少年郎,端得好風姿。

  十一立在她身旁,眼睛一順不順的只盯着她。被盯的那個卻渾然不覺,搖晃着扇子:「船家,我們初來此處,不知哪條花船的名頭最響?又不知哪位姑娘的名聲最佳?還要勞煩指點一二。」

  那船家知道,這兩位不定是哪位大戶人家的公子,來此遊玩,笑道:「小的說話,兩位爺可莫氣。若說哪位姑娘名聲最遠,當屬春宵閣的青雲仙子呂雲兒,可若想見她一面,只怕就算真真一擲千金,也不得一面。倒是這些清雅的小船,上面雖不比春宵閣那般繁華錦繡,去也另有一番韻味,反而清新雅致得很呢。」

  「哦?」許驕陽剛想再問,忽聽不遠處一條船上,傳出嗚嗚咽咽的蕭聲,時悲時喜,時高時低,果然另有一番風味。

  那船家見許清荷向那邊看去,忙笑道:「兩位少爺,可要過去瞧瞧?」

  知這船家定和那船上的人時常往來,自己幾人去了,他是有好處可拿得。許驕陽倒也不去拆穿,扇子一合:「這簫聲,倒正和這水聲,去瞧瞧。」

  「好嘞——!」

  

  第33章

兩世古方

  

  劉栓忍笑瞧着自家的爺繃着一張小臉兒,不動聲色地向許驕陽那邊靠,躲着他身旁想要捧酒餵他的妓女。

  許驕陽也瞧見了,忍着笑,大大方方地吃干自己身邊靠着自己那個女子送上的酒,點着不遠處舉蕭抱琴的兩個女子:「來一曲清雅的聽聽。」

  那二人含笑應聲,不一會兒,飄飄蕩蕩的曲子便悠悠揚揚的從這船上飄出。

  命兩個陪坐的女子不必伺候,兩人只是聽曲吃酒,十一的臉上才略略好轉一些。他也常聽人提起這秦淮河上的風光,卻不知真真身處此地時,竟如此難熬,尤其是心理的那個佳人在側,他有如何能消受得起這些?

  「明日再呆一日,咱們後日啟程可好?」

  耳聽許驕陽問話,十一點點頭,略嘗了一口這船上的小菜,手藝暫且不提,倒是鮮得緊。「她明日能找來?」

  知十一皇子問的是三丫兒,許驕陽點點頭:「她性子最急,腳程也最是利落,只怕這會兒已差不多了。知道咱們在哪兒,怕很快就能找來。咱們明日在這街市上小轉一日,後日一早就啟程,到也算領略一番這江南的景色。」

  十一不再多言,隨着許驕陽一併聽那兩個女子的琴簫和鳴。

  不多時,這條小船已行至河中段,不遠處一條大船,從船頭到船尾,燈火通明,映得河面都熠熠生輝。

  「好大的船。」

  一個從旁伺候倒酒的女子笑道:「那船便是春宵閣的花船呢,春宵閣的青雲仙子,只怕這會兒就在上頭呢。」

  「哦?倒不知可有這等福氣,能得見一眼?」許驕陽心下好奇,起身走到窗邊。

  另一個笑道:「如我們這些天天晚上在河上飄着的也不曾見過她幾面——平素她都不大出來,被我們這兒有名的江南第一商賈人家,賀家包下了。只聽說過兩日,有從京中來此的貴人到,只怕於此有些干係,她才會上這花船中來呢。」

  「哦?貴人?」許驕陽似笑非笑地挑起唇角,掃了十一皇子一眼,「可惜,若我們也識得什麼有大造化的貴人,許倒能得一見。」

  兩船交錯而過,那船上的絲竹聲漸漸遠去,再聽不到,隱隱的,似從岸邊傳來一陣古箏聲,許驕陽又是一挑眉頭,向那漆黑一片的岸邊看去:「船上有人奏琴倒是常見,怎麼岸邊也有人?」再聽,那岸上奏得竟是一曲十面埋伏?這曲子用古箏彈出,倒也別有一番風韻。

  剛剛奏停的兩位妓女聽了聽,笑道:「這人天天在岸邊奏琴古箏,姐妹們都說,這定是不知哪個的相好,上不得船,只能奏琴以托相思之苦呢!」

  「哦?還有這等事?只不知是哪位姑娘的友人?若能就此雙宿雙飛,到也是一段佳話。」

  眾女子都笑着搖頭:「不知道呢,也有人心生好奇,尋曲而去,卻說是個像鬼似的人——大黑間的,遠遠看去能嚇哭小兒的模樣呢!」

  許驕陽撫額搖頭:「如此曲風,定是個大丈夫,你們一個個莫非只喜歡白面書生?」

  幾個女子笑做一團:「公子這般的,我們自然心生愛慕!」

  十一坐在一旁,只看着窗外靜靜流水,並不理會她們說些什麼。自出了京,許驕陽心情大好,說笑也比之前多了許多。如今她喜歡什麼、想去何處,自己定然都要陪着,即便這些地方自己並不喜歡,卻也無妨。

  二人不過賞景、遊玩、小酌、聽曲,待停船靠岸後,方施施然上岸而去,侍衛陳齊已然等在岸邊,見三人下來,忙迎上去:「十一爺、徐爺,住的地方已安排妥當了,就在岸邊不遠處。」

  一行人停到此處碼頭時,天色已晚,侍衛們又要先去提前定下的住處略微收拾檢驗,因此許驕陽和十一皇子便乾脆帶着劉栓一同來這秦淮河小游。

  各自上了馬,隨着前面帶路的侍衛向住處走去。到達之後,夜色正深,眾人各自歇息不提,只許驕陽睡到半夜隱約覺着有人坐在身旁,猛睜開眼睛,正跟坐在身旁的人大眼瞪小眼。

  「……什麼時辰了?怎麼不先去睡覺?」無奈揉揉額角,她睡得正好,卻被她一下子就嚇得走了困。

  「我都轉過了,暗室有,金銀也有一些,我都帶來了。」說着,稀里嘩啦地到出一大堆,都灑在許驕陽肚子上。

  ……若不是知道這丫頭腦子缺根弦,自己非當她要謀害自己不成!

  「這些都是哪裡來的?哪個宅子?」天色太暗,她哪裡看得到這些東西?只覺得沉甸甸的,撒了自己一身。但若真是前朝秘寶,這些東西定不會只有這麼一點兒。想必是不知那家平素收藏起來的首飾,都被這丫頭給順出來了。

  「是盧家院子,那院子現在有人,我只在假山下面找着一個暗室,別的屋子裡雖然有暗格,可裡面都沒東西。」三丫兒一面說着,一面歪歪頭,「另一家好窮,什麼都沒有。」說着,又把個什麼東西塞到許驕陽懷裡,「這個,也是在假山下面找着的。」

  許驕陽只覺得自己手裡被塞進一個油布包,根本看不清是什麼東西。反正這會兒已經被她擾了困,不如乾脆起來。

  「點燈。」

  大大小小的紅寶藍寶,厚實的金鐲子、金簪子,還有實心的金元寶,想來是那家人為了避禍,特特弄出的實誠金貨。點點頭:「倒也值些銀錢,明日換成銀票,拿這兩定打成金箔夾在書本行李中帶着,預備路上要用。這些紅藍寶石……暫時先留着吧,又不打首飾。」

  那些寶石的成色也極好,大小如鴿卵,到是好東西,只這東西要賣,也一時賣不出好價錢,最好慢慢留着,待價而沽。

  錢財雖不少,可到底於十一的大業所助並沒多大的用處。

  「實在不成……只能換成當地的貨,一路上順帶做些買賣吧。」這些錢財若換成貨物,到可小賺一筆,然也只是一筆,除非能找着人做南北貨的買賣,倒可當做是一筆本錢。

  三丫兒歪着頭,不解她話中的意思,把玩着一顆紅寶石,這行子模樣倒好看。

  再取過那個油布包,打開一看,人便微微愣住,許久,方抬頭問道:「這也是在盧家園子裡找着的?!」

  三丫兒點點頭:「這上頭寫得是什麼?字我能認出來,可連不到一處。」

  許驕陽低頭細細翻看,從頭看到尾、又從尾看到頭,看罷,神色中帶着一絲複雜之意,輕嘆:「這可是好東西啊……」

  這油布包中,一共十二張,共計十二章方子,都是失傳已久的古方。許驕陽之所以識得,乃是她見過其中的一張。

  自己前世久久無孕,四處求醫問藥也不能行,後只好求到當時的京中名醫「醫仙」許清荷處,方得了這個方子。

  十二章方子中,前十張都是治病救人的藥方,唯有後兩張,乃是無形無色置人於死地的毒方……看上面的藥理明述,自己前世只怕就是死在這最後一張方子之上……

  神色間夾帶了一絲陰霾,許久,許驕陽起身道:「鋪紙,研墨。」

  自己即便能大致看得懂這方子,卻因不通藥理,因此並不能亂用。前世許清荷固然是靠着十二章方子成名,然其本身卻是學過藥理藥經,又會望聞問切,方能以此成名。

  這方子……雖自己用不得,卻不妨礙找能用得到的人來用,太醫院有那許多太醫,十一日後有了官職實差,也總能找到樂於效忠他的,這方子於那些常年研習醫理的人來說,就是無價之寶。

  十一皇子起來後,來到許驕陽的房門口,正欲敲門,就見三丫兒從裡面開門——她什麼時候回來的?

  見十一過來,許驕陽將卷抄好的兩份藥方交給十一:「這是三丫兒從盧家後花園暗室中找來的。我雖不太通藥理,卻覺着這方子不俗,卷抄了兩分,等將來找個通藥理的人來看看。」

  十一點頭,收好其中一份:「那原版的和這份你收着吧。」

  將藥方收到油布包中收好,許驕陽起身走到床邊,指着那散落了一床鋪的金銀珠寶:「這也是從那後花園中找到的,我看過了,都沒印記,一會兒讓三丫兒跟着咱們上街,劉栓找地方將這些金銀換做銀票,這兩錠金子打做金箔,路上帶着。」

  說罷,又嘆道:「可惜太少了些,只能想法子做些小本生意生些錢財……」

  十一看了看她,道:「等到鵠城後,再找穩妥的人來辦這些事。」

  許驕陽點頭道:「府邸、門客,這都是要花錢的地方,咱們只能慢慢積攢。」十一無外援,不似其他皇子還有母子可以依靠,只能徐徐圖之。

  十一皇子被她那個「咱們」二字說得,只覺心裡暖烘烘的:「既然急不得,那便慢慢來。」他的歲數還小,還能等,急得是上頭幾個兄長,他們年歲漸大,心也愈發不安分。當初的太子,就是因此,才被人拿住錯處,捅到父皇面前。

  打着哈欠的劉栓一面揉眼睛,一面出門而去。這一睜眼就有事情堆在面前等着他去辦的滋味,可不是人人都能吃得消的。

  十一同許驕陽,一併帶着三丫兒出門,準備往城裡逛上一逛,再順道看看風景,走走逛逛,再買些什麼。

  幾人出了門,朝不遠處的街市走去,忽聽不遠處一家酒肆傳出吵鬧聲,幾個小廝抬着一人出來,丟在街上,啐罵道:「每日一喝喝一日,活該哪日醉死了事!」

  罵完轉身回去不提,周邊的買賣人家見怪不怪冷笑道:「又被丟出來了?」

  「聽說這回又無錢買酒,昨日新來的小廝不識得他,被他混進去喝了兩罈子呢!」

  「他不好幾日未曾來了?如今怎麼又來了?」

  「誰知道?許是覺着過了幾日,別人就不記得他個白吃食的酒鬼了吧!」

  

  第34章

拙丫巧手

  

  三人從旁經過,許驕陽心中好奇,歪頭看了那個被丟出來的人一眼,這人眼小嘴大、臉上凹凸不平、大鼻子通紅、一臉邋遢鬍子,再加上那一臉的酒紅色,怎麼看怎麼丑。

  冒着渾身的酒氣,那酒鬼躺在地上,嘴巴里還嘟嘟囔囔地嘀咕些什麼。

  無奈搖頭,也怪道這人被酒家丟出來,一吃一夜的酒,分文不給不說,還生得這般模樣……嘖嘖。只這人丑得……怎有些眼熟?

  「走吧。」想了半天,也沒想起在哪裡見過這人,許驕陽一揮扇子,朝早先打聽好的熱鬧街市走去,逛街去也。

  三人走走停停,看看沿途的風光,買些當地的東西,租了輛車,跟在三人後頭,便買邊逛。一直逛到晌午,叫趕來的侍衛護車上船,隨意找了個酒樓,又用了些當地的有名的吃食,才施施然,沿着水畔向回走去。

  夜裡那美輪美奐的花船,此時都熄着燈,靜靜停在岸邊,宛若熟睡一般。再不見頭天夜裡那繁華景致。

  幾人順着河岸走着,指着頭天夜裡沒看清的花船品評,走走停停,眼見天色將暗才快走回小住之處。

  忽聽,不遠處一片灌木後傳來隱隱箏聲,彈得正是昨夜聽過的十面埋伏?

  詫異挑眉,莫非遇上昨夜彈琴的人了?

  轉頭看看十一皇子,沖灌木那裡指指,十一一路上事事順着她,此時怎會不依?點點頭,跟在她身旁,一同向河邊走去。

  三丫兒自然跟在身旁,也不過問,反正許驕陽讓她做甚就做甚。

  樹木之後,坐着一人,一把古箏放在一塊大石之上,三人還沒過去,就聞到一股酒氣,不由心中訝異。

  那人斷斷續續彈上幾段,長嘆一聲,搖搖頭,雙眼盯着前方不遠的水面,兩眼滿是惆悵,又嘆一聲,再彈幾段。

  從側面看到那人,許驕陽和十一皇子都是一陣意外——此人不就是早上那個被從酒館中丟出來的酒鬼麼?

  許驕陽心中更是奇怪,如今從側面看見他,怎麼覺得反而更眼熟了呢?……等等!

  雙眼一亮,許驕陽悄悄讓三丫兒附耳過來,低聲吩咐:「就近找家酒樓,買兩壇好酒過來。」

  三丫兒只點點頭,轉身就走。

  許驕陽依舊站在一旁,看着坐在岸邊彈琴的酒鬼。

  十一心中不解,卻也不問,只站在一旁,與她一同等三丫兒回來。

  三丫兒的腳程果然快得非常,不多時,便買了一攤子酒回到兩人身旁。許驕陽轉身,打開酒塞,酒香順着風,向河面上飄去。果然,那個邊彈邊彈的人抽抽鼻子:「怎麼仿佛聞了到杏花樓的杏花釀?」

  許驕陽忍不住「嗤」的一聲笑出聲來,那人聞聲轉頭,見三個人竟站在身後不遠處,那小廝手中還抱着一攤子酒,不由挑挑眉頭,冷笑道:「哼,又是閒來無事的小少爺,出來拿可憐人找樂子!」

  許驕陽一挑眉頭,這人時常在岸邊彈琴,恐怕有些心生好奇的公子哥兒,確是會聞聲而來。只是本為着尋訪奇人而來,卻不想見到此君模樣,大為失望之下,怕也不會說出什麼好聽的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