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陽似火 - 第29章

暖荷

  三皇子氣得直拿手點他:「你、你讓她怎麼說?這些事情不會你們自己處置?!爺知道,你們這是怕得罪人,才讓她出言,可她那個性子的人,哪裡會管這些俗事?!」

  管事愣了愣,不由出言問:「許大小姐不是將來的王妃?這些事不用她去管??」

  三皇子氣得一甩袖子:「她是個俗世不沾身的奇女子,這些俗世讓她去弄,不是玷污她了?!早先下江南時爺不就讓你們自己處置?這會兒怎麼想起找她去了!」

  說罷,一轉身,向許清荷住的屋子走去。

  三皇子那話滿院子的人都聽了個一清二楚,人人面面相覷,半天沒人吭聲。

  好一會兒,擠在小屋裡的素秀忽「噗嗤」一聲笑出來了:「好一個奇女子,原來是個連家也理不了、事也管不得的!」

  素馨素蕊幾個也掩口笑了起來:「咱們竟成了個傻子!和這等『奇女子』計較個什麼?」

  「罷罷罷,怪道聽說貴妃娘娘給咱們爺已經選出側妃來了?怕是就是怕這位『奇女子』不理俗事,因此,特特找個官家的回來!」

  三皇子不知,自己一怒之下,竟讓滿府都知道許清荷是個不會管事、也不必她去管事的人。

  匆匆走到許清荷房內,見幾個丫鬟擠在外間,裡面是許清荷帶着兩個貼身的丫鬟,不由心疼萬分,柔聲勸道:「怎麼如此委屈自己?」

  許清荷見他來了,心中歡喜,並不以此為意,笑道:「這又有何委屈?不過是略擠一擠罷了,不過幾日功夫,咱們就要再回江南去了。」

  三皇子嘆了一聲,知道勸她不動,便也不提:「去我那裡,咱們一處用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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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樣?我就說他認不出來吧?」許驕陽翹着二郎腿,坐在屋中太師椅上。

  十一笑笑,並未出聲。在見到三哥前,他生怕三哥會認出許驕陽來,更怕許驕陽見到三哥後……會如以前一般,用那等仰慕的神情看着他。

  幸好,三哥沒認出她來,而她,也再不是以前的她了。

  劉栓一路小跑的到了門口,咳嗽一聲,才走進來。學了一遍三皇子府上剛才的事情,將三皇子說許清荷是個「奇女子」的話也學了出來,才笑道:「如今那邊府上可熱鬧了,這話估摸再過一會兒,便回傳出城裡,只怕用不了多久,京城裡面也會得着消息。」

  許驕陽一本正經地點點頭:「三殿下這話是實話,那位許大小姐確是個奇女子!」

  十一眉頭微皺:「這等女子哪裡能做王妃?」

  許驕陽大搖其頭:「有何不可?貴妃娘娘不是早就看好側妃了嗎?那位怕就是三皇子府將來的管家婆。」

  十一眉頭一挑,忽然看向劉栓,劉栓一愣,不解看向十一皇子,沖他眨巴眨巴眼:爺,您這是要是說什麼?

  十一再一瞪眼,見這往日挺聰明的人,如今竟然渾然不解自己的意思,冷哼一聲:「這個話,回頭必要讓那個側妃知道才好!」

  劉栓恍然大悟,心中哭笑不得,合着自家爺是讓自己當那傳話的長舌婦啊?

  許驕陽笑着點點手:「不必急,等他們何時回到江南,再慢慢往外傳這些話——反正不能在跟咱們一處時就把這話傳回京里,最好是讓他們府上的人自己說出來!」

  三皇子府上越亂越好,反正如今和自己上輩子已經大不相同了,那就讓他們再亂些,又有何不可?

  

  第45章

兄友弟恭

  

  三皇子到鵠城的次日晚,十一皇子攜鵠城上下官員宴請自家三哥。

  看這兩天,事事處處都安排得妥當,三皇子心中寬慰之餘,更是高看了十一一眼,心中拉攏之意更濃,因此晚宴上推杯換盞,十分熱鬧。

  至於十一一路木着張臉,倒是不以為意——這孩子從小到大都是這副模樣,看慣了就好。

  至於自家住着的院子小些的事?咳,三皇子自知,這應當是自己從江南出來時,推不過那幾個送來的女子之情,將她們帶上,偏到了五弟那裡,他又預備下了些玩意兒,卻之不恭,方一併收下的緣故。

  十一年歲還小,又是個男子,自然不明白這些後院的事情,如今這番安排已然不錯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廳中歌舞裊裊,人人面上都帶了幾分酒氣。

  三皇子起身方便回來,向那位坐在十一身旁的徐師爺道:「這鵠城之中雖不比江南繁華、京中的氣派,倒也另有一番景色,不知可有什麼好去處?」

  許驕陽聞言略思索一二,方道:「若說城中的玩意兒,殿下既去過江南那等繁華之地,倒是不必理會。倒是沿河一代的風光別有一番景致。三殿下來時乃是乘舟而至,有些地方怕看不精細,反倒在下隨十一殿下縱馬河邊之時,許多景致都別有一番韻味。」

  「哦?既如此,哪日抽空,同十一弟一同縱馬游山才好。」三皇聞聲,笑着看向十一。

  十一恭敬道:「三哥若去,小弟自當奉陪。」

  三皇子顯是有些酒了,大笑擺擺手:「你我兄弟之間,不必如此客套。」

  說罷,又看向下面舞着的幾個舞女:「倒是你年歲也不小了……身邊沒人伺候,不如當哥哥的送你幾個丫鬟使喚?」

  十一抱拳:「多謝三哥美意,只小弟身邊都是男子……還請三哥緩上兩天,小弟立時命人收拾出主屋,採買下人,伺候三哥送來之人。」

  三皇子一愣,笑道:「我送你的,是伺候你的人,哪用這般費事?」

  十一再道:「三哥送的人,便是代三哥行事的,小弟自當尊重,萬不敢有半分不敬,必待其如待三哥、見其如見三哥,府中上下,不敢有半分不敬。」

  三皇子手僵在半空,眨了半晌眼睛,才回過味兒來,不由拍腿大笑起來,虛點着十一,見他依舊木着張臉,顯是絲毫不解自己這話的意思,倒也沒在強求,只道:「你如今還小……倒是你那邊的宅子,聽聞已建得差不多了,等今年回去後,三哥送你些好的,當作喬遷之喜。」

  十一再一抱拳,皺着眉頭應謝。

  待三皇子又同下面哪個敬酒的官宦說話,方低聲對側坐身旁的許驕陽道:「一會兒回去後……讓劉栓傳訊會京,單獨辟出一間院子,屆時所有送來的下人,都安置進去,平素除了送吃喝進去,所有人不許出入那裡。」

  許驕陽挑挑眉毛:「你是打算將送來的人都軟禁起來不成?這許多的美人——」

  十一側頭,雙目灼灼地看着她,許驕陽忽覺心底有些彆扭,挪開眼睛,舉箸取菜:「關起來也好,省得往外傳遞消息。」

  果然,宴席尚未散去,得着消息的劉栓便苦着臉接下差事,回去連夜飛鴿傳書傳遞消息。

  回來時,正好遇見陳齊。

  陳齊疑惑:「這是去哪兒了?」

  劉栓嘆了口氣:「還不是咱們爺?剛剛三殿下隨口一說,等這回回京後要送婢女過來府中,咱們爺才想起才有這等人情往來,生恐倒時怠慢了貴客,忙讓我送消息回京,讓人在新建的府里特特辟出一間最大最好的院子,倒時請兄長們送來的人住進去,要當如招待自家兄長一般的來待那些貴客,萬萬不能輕待了!平時自己吃什麼、用什麼,要再加上三分,好生招待,若是掉了一兩肉,就要拿看顧他們的人來問!我這不,就只好乾淨往回傳信?」

  陳齊一臉呆愣,好半晌,方疑惑道:「三殿下要送人給十一殿下?那不就是……使喚的嗎?」

  劉栓拍拍他的肩膀,低聲同他道:「你又不是不清楚,咱們爺……不是還小呢嗎?他如今這般年歲,正是最煩那些扭扭捏捏女子的時候,之前院子裡的丫鬟們作妖,咱們爺都避之唯恐不及……如今一聽說要送人來,就當成是代兄長過來管教的嬤嬤長輩了,哪裡還敢使喚?可不忙忙的就要供奉起來?」

  說着,又嘆了一聲:「還好只是殿下的兄長送來的人,若真是皇上、太后送來的人,指不定咱們爺還要每日請安問好呢……」

  陳齊忍着笑,連連點頭,跟了這位爺這麼大半年,他自然知道這位爺對這些事情上渾然沒開竅呢,平素出了和那位徐爺較好、比對親兄弟還親,對於那些風塵女子、丫鬟婢女,根本連睜眼都不看一眼。

  不過這個事……

  心裡轉了急轉,三皇子說要送人,固可當作是風流哥哥要教兄弟開葷,可也能當作是意圖往年少不事的兄弟府里塞自己的人……倒是可以寫進送入京中的密信之中。

  跟了十一這許久,十一人雖呆板無趣,可卻寬待下面的人,平素從無打罵責怪過,辦事之時更沒防過自己什麼,又事事都身先士卒,讓人心中嘆服,可比早前在宮中跟在皇上身邊還要省心舒坦。

  人心都是偏的,跟了十一殿下這麼久,陳齊於送入京中的密報之中,也時不時的會暗中添進去些好話,如今這回事,更是大有可書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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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散人歸,十一似是酒多了,一路靠在車中閉着眼睛。

  今日許驕陽倒是沒喝多少,坐在車中,盤算着過兩日引三皇子上鈎的事。到府,下車,扶着十一回到書房,許驕陽便打算回到自己房中,一轉身,忽覺着衣角被拉住了。

  轉過身來,見十一似乎已經醒了,正靠在枕上,一手拉着自己的袖子,兩眼在暗中看着自己,帶着幾分莫名光華。

  「醒了?」許驕陽只當他酒多了,不舒服,不小心才拉住自己,走回兩步,拿起放在床邊的醒酒湯,「喝兩口醒酒湯吧,不然明日頭疼。」這本是一會兒劉栓的差事——誰叫他身邊都不用丫鬟的?

  十一依舊直直看着她,也不接碗,也不出聲。

  「怎麼了?可是頭疼?」許驕陽想想,又放下那碗醒酒湯,抬手去摸他的額頭。

  忽然,伸出去的手一緊,只覺站立不穩,一下子跌進他的懷中。

  正要掙紮起身,只覺整個人都被他雙手環住,死死抱着,貼在自己頸側的人長長吐出一口氣:「驕陽……」

  心中一顫,許驕陽一時愣住,忘記掙扎,只覺得這一聲呼喚是那般的耳熟……好似……好似在什麼時候聽過一般。讓心中宛如撕裂一般的生疼,卻又那般的熟悉、親切,讓人忍不住想要垂淚。

  愣了許久,方緩緩抬起手來,在他的肩、背上輕輕拍着,一下、又一下……

  劉栓端着盆子,悄悄從屋裡又退了出來,不遠處過來的是呂雲兒,她等了半晌,不見許驕陽回去,方過來打探,見他這副做賊的模樣,挑挑眉梢,臉上笑的意味深長,低聲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劉栓苦着張臉,諂笑道:「還勞您老在此將就一晚上吧,側面那間屋子是空的,都收拾得好好的……」這事……他個大老爺們,可伺候不了啊!

  呂雲兒又是一笑,再一挑眉:「放心,一個有賊心沒賊膽,一個把另一個當成了自己的小兄弟呢,今晚出不了事!」

  劉栓臉又耷拉了下來,替自家爺請教:「那……要怎麼才能……」出事?

  嗤的一聲笑,呂雲兒甩甩手,扭着腰肢轉身往回走:「等你家爺再長高兩頭再說吧。」就那副小身板?只怕還是有心無力呢吧?

  次日清晨一早,十一隻覺頭痛欲裂,睜開眼時,就見那人正睡在自己身旁,愣了半晌,方猛一下子坐起身來。

  搭在二人身上的被,一下落下多半,看着那人和衣而臥的模樣……十一忽覺心裡又是苦澀,又是歡喜……可、可現在要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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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皇子雖說要遊覽鵠城左右的風光踏青,可也不是真真只知風花雪月之人。先是看過如今半年的相關文書、款項。又親到堤上看過工程,比起五弟那裡更要調理分明,事事清楚,心中更是對這位平素不顯山不顯水的十一弟高看兩眼。

  書過給京中父皇的奏摺,在裡頭多誇了這位兄弟幾句,方騎上馬匹,同十一一行人四處遊覽左右風光。

  數日後,三皇子騎着馬,身後跟着一架車子,許清荷坐在車中,同並行在窗外的三皇子細細低語。

  「委屈你這些天了,一直不得出門,這鵠城之中也沒什麼好去處。」

  許清荷笑着伸出潔白柔荑,手上捏着一方帕子,去拭三皇子那並沒什麼汗水的臉頰:「有什麼可委屈的?殿下要辦正事,倒是這兩日中,妾細絲一路遊覽的風光,做得兩首詩……」

  「哦?清荷所做,定是佳句,不知在下可有耳福一睹?」

  

  第46章

夢中之人

  

  許清荷兩人一路說笑,又談及詩論詞歌賦,待到了三皇子前兩日出行時看中的一處地方,才停車下馬。此處早就由下人提前收拾得了。

  扶着許清荷下車,兩人並肩立在河沿,指點着左右風光:「你瞧,那處懸崖陡峭,與對岸的崖壁正好相應,河水從中流過,倒成了渾然天成的奇景。」

  許清荷亦是滿眼讚嘆,點頭道:「來時路上竟沒看到,可見是身在其間,反不見其中景色!」

  二人坐於河畔,賞風景、吟詩詞,端得逍遙。今日這處,乃是前幾天和十一騎馬時遠遠看過的,十一也說,在此住了足有大半年,竟錯失了這處的景致。因此三皇子今日方帶着許清荷一併來此。

  略過了一會兒,下人們預備晌午要用的飯菜,許清荷回車上換衣裳。貼身侍衛湊了過來,低聲道:「爺,昨日來此查看的下人說附近有處廢棄的宅子,剛剛小的們過去查探了一下。」如今各位殿下每到一處,都會細細查探左右帶花園的宅邸,便是他們不記得,下人們也都時時刻刻驚醒着,因此,猛一聽說這裡有個宅子,幾個侍衛便上了心,剛才到此之後,就特特去查探了一番。

  「哦?有宅子?」三皇子也想起此事,上回去五弟那裡,五弟也早得了這個消息,提早就將左近大大小小帶花園的宅邸全都翻了個底掉,自己再去後,哪裡還能找見什麼?為此還暗自憋了些火氣,也是因此,五弟方將他心愛的那十二個妓子送與自己。

  「爺,那園子有古怪!大門上斜斜掛着個牌子,寫着『鏡園』二字……」說着,侍衛的兩眼也亮了起來。

  三皇子忽的一下站起身來:「你是說靜園?!」

  那侍衛連忙搖頭:「是鏡子的鏡,爺,只怕……」

  「哈哈哈哈……」三皇子大笑着拍了拍腿,原本的穩重不再,笑了半天后,又細思半晌,掃了一眼許清荷的車,決然道,「走,過去瞧瞧!」

  說着,便叫人牽來馬,帶着幾個侍衛匆匆向不遠處的山崖下行去。

  許清荷換過衣裳,再出車來,卻不見三皇子的人影,不由問道:「殿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