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陽似火 - 第32章

暖荷

  「徐爺果然少年英才。」看那下馬利落的模樣,羅長史便知,這位果也是個公子哥,文的如何尚不清楚,可至少騎射定然極為擅長的。

  兩人彼此相請進了府中,許驕陽腹內暗中嘀咕着,羅長史此人她是識得的,上輩子也算是常見,只上輩子這人過一兩年後乃是二皇子身邊的長史,可如今……怎麼到了十一這裡來?

  想及此,便拐着彎的打聽了一二,知他此前並沒在哪家府上做事,而是在朝中的,這次被皇上派來。許驕陽聽了,心中更是疑惑不已。

  安排人,將東西全都送到屋中,道:「這回殿下接到皇上的旨意後,便快馬加鞭的趕回來了,因此家什、東西、餘下的下人,此時大多都還在路上。我們走得快些,怕耽擱聖上的事。」

  羅長史笑道:「殿下心憂陛下之憂,方能如此。徐爺,請隨我來,看看您的住處還卻些什麼?」

  因此前有書信時常送回京中,因此許驕陽的小院,依舊是緊挨着十一書房的。

  如今書房早已收拾妥當,院中處處也大體整理妥當。都是按着皇子府邸的規格來建的,因此,與許驕陽前世去過的、住過的幾個皇子府邸並無不同。

  書房旁的那個小院,往往住得都是皇子最為親信的客卿,因此這位羅長史自然不敢輕慢許驕陽半分。

  在院中轉了一圈,許驕陽方道:「我那處不必安排什麼下人,之前我的小廝已經到了京中,知道我回來,怕是這一兩日便會尋過來,倒時叫她和我一處住着就成……還有周郎中的院子也是一般,他那人有些怪癖,人又生得……長史見過便知。因此不大喜歡人來往。」

  這些在早前的書信中也是提及過的,羅長史自然無二言,笑道:「這是自然,徐爺有什麼吩咐、缺了什麼、少了什麼,只管同在下說,旁的也就罷了,這些事自然能為徐爺、殿下打點妥當。」

  許驕陽點點頭,這個長史日後還要再看看,若是一條心的跟着十一、十一好他自然也能得着好處,可若是個八面玲瓏四處討好的,就要防備一些了。

  這裡,羅長史的事情許驕陽還沒轉清楚呢,待晚膳過後,十一從宮中回來,竟又帶了個天雷回來——「這位是安公公,父皇命他照看府內之事。」

  許驕陽臉上僵了半晌,才硬擠出了個笑,眯着眼睛同他招呼,待安公公、羅長史都下去了,才一個勁兒地揉太陽。

  「怎麼了?可是累着了?」十一心中擔憂。

  許驕陽搖搖頭,心中輕嘆一聲。不是累着了,而是嚇着了!

  自己上輩子入三皇子府後,見那安公公的次數比見三皇子的次數還多!幾乎日日相見,他……怎麼這輩子跑到十一府上了?!

  雖說如今來的是他,自己到是更好相處一些。上輩子和他處得久了,自然知道他喜歡什麼、偏好什麼,大抵是個什麼性子,可如今……

  等等,上輩子這位安公公是什麼時候去得三皇子府上的?似乎正是自己過門前,才剛從宮裡賜不久的,至於三皇子府上的另一位管事公公,好像因為出了點兒什麼事,自己過門前就被打發走了。

  那時三皇子還尚未從江南回來,是姚貴妃親下的命令。若許驕陽沒記錯,這位安公公應當是皇上的人,一直跟在皇上身邊的大太監李公公身旁,是李公公一把帶起來的徒弟,認作了乾兒子。

  這麼說……莫非那位羅長史也是皇上的人?

  心中再轉了幾轉,若這麼說,倒也應當,只,為何前世給二皇子、三皇子的內外近臣,如今竟然都給了十一呢?

  「驕陽!」十一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驚得許驕陽猛然轉頭向他那看去,十一離得她極近,之前叫了她好幾聲,她都在發呆,才湊了過來,如今許驕陽猛一回頭……兩人的唇,竟不小心蹭了一下。

  許驕陽驚覺後,滿臉通紅,一時腦子打結,竟呆在了那裡。

  十一眼中上過一絲晦暗不明,亦站在原地紋絲不動。

  兩人站得極近,彼此呼吸叫錯,清晰可聞。

  「夜了,今日早些歇息吧。」許久,見驕陽似是回過魂來,往後錯了一步,十一才如此說道。

  「嗯。」匆匆點了一下頭,向外走去。

  京城之中的繁華,自然不是早先鵠城可以比擬的,可如今十一皇子的府邸新建,府里的人也不齊,倒是顯得略有些寂寥。

  寂靜一片的院落中,只幾處房屋點着燈火,院中巡查的下人們見是徐爺,忙各自駐身問好。

  回到自己那處院落,院中早被灑掃乾淨,如今再沒別人,待開門進屋,回到臥房,就見黑魆魆的屋子裡面坐了個黑漆漆的人影。

  許驕陽手一抖,險些丟掉手上提着的燈籠:「三丫!」這丫頭,真真想要嚇死自己不成?!

  三丫兒歪歪頭,眨巴眨巴那對死魚眼:「你高了!」

  不光是許驕陽高了不少,十一高得更厲害,剛剛若不是他彎腰就着自己的耳朵,自己轉頭哪能碰到……不對!分明是他故意嚇自己!

  「你……是摸進來的?還是從大門進來的?」

  「摸進來的。」三丫兒這話說得理直氣壯,就好像她不走大門乃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一般。

  「明日從正門再進一次。」自己身邊的人,自要過明路,尤其是如今身邊有不少皇上安插下來的人,天知道日久天長,他們會不會瞧出來什麼?

  「嗯,明天再走一回大門。」說罷,三丫兒站起身來,「今晚上不去挖寶貝?」

  許驕陽搖搖頭:「今晚不去。」眾人才剛回京城,指不定有多少雙眼睛盯着呢,暫時先莫要妄動才好。

  三丫兒也不多問,扭頭四處看看:「酒鬼跟大仙兒沒回來?我在屋頂上只看見你和小皇子,還有大個兒。」

  酒鬼是周嘉,大仙兒……就是呂雲兒。這丫頭給人起外號,總是叫人忍不住翻白眼。

  

  第50章

夜探鬼宅

  

  許驕陽聞言賞了三丫兒一對白眼:「他們還在路上,看着行李一起坐船呢。」

  三丫兒再點點頭,也不知聽明白了沒有。

  兩人略收拾了一下,便各自歇息下,等到次日清早,三丫兒再翻牆出去,又從大門口堂堂正正地走了回來。

  許驕陽和十一對坐在書房之中,如今十一的府邸已徹底建好,屋裡擺設物件大體是全的,有些是皇上特意賜下的,有些是讓人直接從內務府按着規制送來的。

  只差將十一自己的東西依次歸位,之後或添或減,便隨他自己的意思了。

  左右打量了一番,屋內的擺設大多有些死板,許驕陽略琢磨了一會兒,指着在屋中的香爐:「這個略顯死板了,放在這裡瞧着就跟在廟中似的。」

  十一向那香爐掃了一眼:「喜歡什麼、要改什麼,回頭同羅長史說,讓他們去淘換。」說罷,頓了頓,「昨日去宮中,父皇說,什麼不合心意,只管讓他們去內務府挑。」十一自幼生長在宮中,什麼都是規制的,別人如何安排,他便如何使喚。眼界雖有、能辨出什麼東西好、什麼東西差,可於擺設情趣之上,便全然不行。

  如今這府里,他也覺得處處都看着都顯得呆板、無趣,卻不知道要如何定奪。

  許驕陽一笑:「也不必這麼麻煩,回頭我將府中里外轉一圈兒,看看都有什麼,回頭咱們再自己慢慢添置就好。」若為了這些真跑去找他們換東西,還指不定那些人會說些什麼呢。

  十一本就沒有半分自己的體己,如今別的皇子都不去找,獨他去找,如今皇上因為鵠城之事覺得愧對兒子,自然事事順着他,等哪天這份愧疚一旦散盡,這事說不定就能讓人當作由頭潑十一一身髒水。

  十一眼中帶了幾分笑意,略一思索,提起昨日進宮時的事:「父皇沒說鵠城、三哥他們今後的事,只略提了提如今四處正亂着,西北戰事不斷,西面又有闕雲國來犯……」

  許驕陽眉頭一挑:「莫非皇上是想……」

  十一輕點了點頭:「父皇的意思,是先讓我在京中待上一年半年,到兵部熟悉兵法戰事。」

  許驕陽兩眼一亮:「如此甚好!」如今國內事態不平,十一背後無人可依,若想從眾皇子中脫穎而出,軍功一途反而是個好法子。更不必說,他上輩子就是靠此成就了大成國內手握重兵的將軍王爺?

  「父皇還提了一句……」十一語氣略有些猶豫。

  「什麼?」

  「父皇提及醒園,說如此大好風光的園子,被如此封着,着實可惜。」

  許驕陽瞪大眼睛:「皇上這是……」醒園,從前朝時便是太子為帝前所居之處,誰能入住進當時的紫祥園,無論封沒封為太子,朝中上下,便都心知肚明,這定是皇上心中選定來日天子的人選……

  十一搖搖頭:「父皇沒說想讓誰住進去,或是乾脆將那裡改成皇家別院也不一定。」

  「這倒也是。」許驕陽略點了點頭,有了前廢太子之事,只怕皇上亦是會提起萬分小心,不敢輕言此事。「只,這事是同你提起的?」

  十一再度搖頭:「晚宴之時,父皇同太后提起的。」皇上只在書房裡同他說了會兒話,問過鵠城的事情,又提起各地戰事。

  如今烽煙四起,十一又年紀太輕,雖皇帝有心歷練他,可也不願將他輕易推至險地,便乾脆先讓他去兵部歷練一陣,再酌情定奪。

  許驕陽便知定是皇上想起紫祥園的景致,心中感嘆,方同太后隨口提及起來。笑笑,搖搖手中並未張開的摺扇:「咱們何時去?」

  十一神色一斂,知她說的乃是城外的景園,略一琢磨:「如今不知府里府外有無人盯着……」他才剛剛回京,實在不好四處走動,偏他的性子又素來冷淡,在京中無什麼知交好友可以走動,若剛回來就往城外頭跑,必然引人注目。

  不說旁人,就是皇上也會好奇自己的行蹤。

  「要麼……讓三丫兒想個法子?」三丫兒能扛着自己飛檐走壁不被人看見,不知她能不能帶着兩個人一起夜行?

  想想那丫頭的小身板……

  「要不,乾脆再等幾日?」然後好找個由頭再出城去?要知,昨日兩人回京時,路過通向鬼宅的岔路口時,兩人都是強忍着打馬掉頭的想法,硬着頭皮回到京中的。

  「沒事,我扛着你們兩個出去。」早膳時,三丫兒聽說這事後,拍拍扁平的胸脯,仰起腦袋。

  「一個人也就罷了,城邊上有巡守,咱們三人哪好這麼進出?」許驕陽連連擺手。

  三丫兒再歪歪頭:「我一個晚上打那邊進出七八個來回也沒人瞧見,你們不知,有個狗洞,方便進出,里外還都沒人!」說着又拿手筆畫了半天,兩人這才明白,合着那處城牆正是兩隊巡夜士兵相交之處,兩邊都是再往前走幾步就能看到那處,偏偏,兩邊為了省事,誰都到還差幾步的時候,便轉身又回去了。

  那處城牆相對低矮,里外又都有幾棵參天大樹,極易隱蔽行蹤,然也得有好身手、算得准兩邊巡查的時候才成。因此,倒方便三丫兒進出了。

  「可,不知府里府外有無人盯着……」十一看向三丫兒,「今天一天,連晚上,你先探清,府里府外可有人特意盯着?就算找見了人也莫要聲張,將那些人的所在告知劉栓。」

  三丫兒點點頭,扭頭就往外走,走了幾步又轉了回來,一把抓起桌上的油餅,叼在口中,再轉頭出去。

  許驕陽看着剩下的油餅並半涼的粳米粥,笑道:「倒是好久沒吃上這口了。」

  十一也微微點頭,提箸取了一個,送到許驕陽面前的盤中。

  三丫在四周轉了一天一夜,次日清晨,就將一張畫得七扭八歪的鬼畫符塞進劉栓手中。

  劉栓五官扭了又扭,再扭了幾回,看向三丫兒,又往左右瞧瞧,見身邊沒別人,才低聲道:「我說姑奶奶,這又是什麼東西?」

  三丫兒點點那上頭:「小姐讓我給你的,小皇子說這些都是狗,讓你去打狗。」說完,轉身,一蹦一跳幾下就沒了人影。

  劉栓抹一把臉,深吸兩口氣,轉身向書房走去——他得找許家小姐問問,這是讓自己打什麼狗呢?至於為何要去書房……自家殿下把那位的院子就安排在書房旁,這邊打的是什麼主意,別人不清楚,自己還不清楚嗎?

  是夜,月黑風高,許驕陽靠在林中一棵大樹旁等了一會兒,就見一個人影躥了幾躥,背後背着個黑乎乎的「東西」跳到了自己身旁。

  十一站直身子,深吸幾口氣,黑着臉冷聲道:「走吧。」他回去定要好好學功夫,總不至再有這等事時,讓這個沒輕沒重的丫鬟把自己當個行李似地抗來丟去的!

  許驕陽忍笑點頭,讓三丫兒帶路,朝鬼宅那處走去。

  原本還算熱鬧的出京大路上,此時寂靜無聲,半個人影不見。京周雖沒聽說過有狼,然保不齊有些旁的野物,林子裡面夜貓子時不時「咕咕」幾聲,合着那風聲、葉聲,顯得那般瘮人。

  三人走在林中小路,渾然沒在意這些。三丫兒膽子大得敢徒手抓蛇、火中取栗,十一常年冷着張臉,就是突然晴空響雷,他也能繃得住。許驕陽則是清楚有三丫兒在旁,就是有什麼意外,也不會出什麼大事。

  左轉右拐,沒多久,就瞧見那處陰森敗落的院落,蕭條條地靜臥於亂石雜抄之中。

  「打後頭走。」三丫兒支起耳朵聽聽,確認左近沒有半個人在左右,指着後頭一處斷牆。

  兩人緊隨其後,只覺着心撲通撲通跳得厲害。這裡若真有些什麼,恐怕……

  恐怕什麼?兩人誰也說不清楚,只緊繃着臉皮,小心跟在三丫兒身後。

  三丫在這處進進出出不知多少回,如今自然輕車熟路,走得分外輕鬆。沒多久就繞到了花園子門口。

  又是一處依然聳立的假山旁,三人點燃手中火把,待三丫打開那處暗道,等裡面穢氣散出,方小心翼翼地跟了進去。

  與鵠城那處「鏡園」相似,下頭都先是一條狹長的小道,繞了幾個圈,方到了頭一處暗室之中。

  不同的是,下面雖然也有一股子腐敗之氣,卻沒有那處那麼熏人,打開通道略散一散便好過許多。

  三丫兒大步上前,隨手給邊上一口大箱子一刀,瞬時,金燦燦的光閃得許驕陽和十一變了顏色……

  一口、又一口,這頭一間暗室之中,竟然裝得滿滿都是金銀!!

  隨手取出一根,在火把下細看了看,若沒看錯,這金條當是十兩足金,翻過來細看一眼,見上頭竟沒打任何印記。

  十一從另一口箱子中取出一根銀條,翻過來看看,過也是一般,絲毫沒有任何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