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我,不愛你 - 第3章
北傾
隨安然愣了一下,見他往前走了,這才快步跟上去,「在酒店沒事的。」
溫景梵沒有接話,一路走到了傳達室那裡,把手電筒遞迴去,「我用好了。」
在傳達室駐守的保安沒看見不遠處的隨安然,對他笑了笑,客氣地問道:「溫先生,人找到了?」
溫景梵側目看了她一眼,良久才回答:「找到了。」
那保安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看見隨安然時,面色一瞬間就複雜了起來:「……原來你說的是我們隨經理啊。」
溫景梵沒回答,轉身走了回來。
隨安然就站在那一片照明的燈光下,脂粉未施,兩頰卻微微透着些粉。正筆直地站在那裡,眼也不眨地看着他。
這裡的燈光明亮,他毫不費力地就看見她腳下一小片水漬,以及那雙黑色的濕漉漉的皮鞋,鞋面上還有些沙土的髒污痕跡,看起來,略有些狼狽。
隨安然順着他的視線落下去,顯然也注意到了,面色窘迫:「那個……我剛從東面停車場過來,那邊積水了。」
所以才會一腳的泥水……
「嗯。」他應了一聲,雙手插入口袋裡,就這麼低頭看了她一眼,「東面已經有人盯着,應該沒有什麼大問題。」
「嗯?」她抬起頭來看他,語氣略帶疑惑,一時有些不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
溫景梵往前走了兩步,見她還站着不動,這才出言提醒:「等會我會下來再看看,先跟我回去,把鞋子換了。」
隨安然這才恍然,點點頭,跟他僅差着兩步的距離,一前一後地回了酒店的大堂。
等從地下車庫上來,他似是有話要和她說,步子略微慢了一點,等她跟上來,和她並肩往前走着:「第一次遇上這種情況?」
「是第一次一個人遇上超強颱風。」她抬頭看了他一眼,唇邊彎起淺笑,很是自然地問起:「你怎麼在這?」
「今天剛過來。」他低頭看她,聲音微沉:「前幾日在梵音寺。」
還未等隨安然從「梵音寺」三個字里回過神來,他已經先一步推門而入,修長的身影被攏在酒店明亮璀璨的燈光里,越發顯得清瘦。
隨安然在門口站了片刻,看着他的背影就要消失在拐角處,這才跟着走進去。
她知道的,溫景梵一直有個習慣,每年都會抽空去梵音寺小住一段時間。不知道是不是信佛的人都是這樣,身上總有一股溫潤清俊的氣質,哪怕他的舉止言行和你略有些疏離,依然阻擋不了你對他的好感。
溫景梵就是這樣一個人,眉目柔和,溫潤如玉,卻始終帶着距離感,讓你無論怎麼努力,都無法靠近。
。
隨安然換好鞋子再回到大廳的時候,倒是意外的看見了一個正在辦理入住的客人。
強颱風已經開始強勢登陸,別說街上有行人,就連過往的車輛都不見蹤影。
等那客人拿着房卡離開,隨安然這才看見之前被客人擋住的溫景梵。
他正坐在前台剛才她坐着的位置,手裡拿着一個一次性的紙杯,正側目看着窗外,似在出神。
隨安然走近了這才看見前台的姑娘這使勁地朝她飛小眼神,擠眉弄眼的,偏隨安然一點也沒有默契,愣是沒看懂她在暗示什麼。
她繞到前台,把外套掛在一旁,走回來時,他已經轉頭看了過來。目光深深淺淺,印着大堂里的水晶燈,光華千轉,似有一簇明亮的燈火。
他拿起茶杯抿了口茶,開口時,壓低的聲音略帶磁性,微微沙啞,不自覺地帶了一絲魅惑,「你是臨時調到這裡的?」
隨安然被他那聲音殺了一下耳朵,耳廓一熱,掩飾一般低下頭去,輕應了一聲。
他清了一下嗓子,再開口時雖然依舊悠然低沉,卻少了那一絲魅惑,清亮了些許:「那什麼時候回去?」
「後天。」
溫景梵看了她一眼,剛要開口說話,卻是「啪」地一聲,眼前的光亮在瞬間消失,一片漆黑。
隨安然愣了一下,隨即臉色徹底難看了起來。
「斷電了?」前台的姑娘弱弱地說了一句,隨即想起什麼,聲音陡然拔高了些:「隨經理,那那些客人怎麼辦?」
隨安然腦子裡一蒙,但眼前的情況雖然糟糕,她依然還是在一瞬間就鎮定了下來。就在停電前她是站在櫃檯附近的,她摸索着往前走了幾步,想試試電話是否還能撥通。
但柜子上的東西太多,她的手碰到的都是有稜角的地方,卻一直摸不到電話在哪裡。
「隨安然。」他清冷的聲音突兀的響起,隨着這道聲音的響起,他的手也準確無誤地握住了她的手腕,輕輕扣緊,「這些交給她做就好。」
前台的姑娘愣了一下,熟門熟路地找出手電筒遞過去,「隨經理是不是找這個?」
說話間,她已經打開開關直接照了過去,燈光不偏不倚落在被他扣着的手腕上。
前台的姑娘驀然瞪圓了眼,有些尷尬地把燈光往邊上移了移,「隨經理……」
隨安然也是愣了一下,目光落在他骨節分明的手指上,他只握了一瞬很快就鬆開,順手從前台姑娘的手裡接過了手電筒。
他一鬆開,隨安然就略有些不自然地收回手,摸了摸還有餘溫的手腕,面上微微發燙,卻若無其事地轉身低聲吩咐道:「打電話去客人的房間,告知他們颱風破壞了電路,酒店有備用的電源,讓他們稍安勿躁。」
☆、第三章
第三章
她的吩咐交代下去,前台的姑娘立刻行動起來。這裡是她的工作崗位,所以即使沒有燈光照明,她此刻也能分外準確地估算出前台上的物品擺設。
隨安然看她拿起電話,電話一側的信號燈短促地亮了一下,那很輕微的「嘟嘟」忙音立刻掩蓋在了外面驟然響起的風聲里。
酒店的對面就是一條河流,兩旁門戶小店早已經在這惡劣的天氣下關門打烊。這一時斷電,她也分辨不出是整條街的電路癱瘓亦或者只是酒店的……
溫景梵依舊還坐在剛才的位置上,手裡拿着手電筒,拇指落在開關上輕輕的摩挲。手電筒的外殼是金屬材質,剛觸上去冰涼一片,現在他握得久了這才有一層淡淡的暖意。
他側目看了一眼低頭正在給工程部電工打電話的隨安然,酒店漆黑一片,只有不遠處的安全指示燈綠光微亮,映出前面那一處空曠的地方。
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麼,他勾起唇來,無聲地笑了笑。這笑容極淡,讓他的眉眼瞬間柔和了許多,只不過隱在黑暗裡,並沒有人看見。
聽她說的差不多了,他這才站起身來,一手拿着手電筒,一手插入口袋裡,抬眼看向外面幾乎有形的狂風暴雨,只覺得眉心隱隱有些作痛。
隨安然掛斷電話之後依然還是覺得有些不放心,正準備親自去跑一趟時,溫景梵這才不緊不慢地叫住她:「你留在這,如果有人找你也能找到人。」
說完,他抬目看了眼不遠處,指了一個方向,「工程部是不是在樓上的這個位置?」
「是,電工正在檢查電路,你過去就能看到。」她回答完,手指收緊,握住因為通話而有些發燙的手機,又補充了一句:「溫先生,今晚真的麻煩你了。」
溫景梵抬步正要走,聽到她的稱呼,又回頭看了她一眼。但沒有燈光,並未看清她臉上的表情,只有那雙眼睛似乎是比平時更亮一些。
他抿了一下唇,點頭輕「嗯」了一聲。等走出兩步遠,才說道:「不麻煩。」
外面的風雨更大,想必是颱風就要登陸了,那狂風驟雨撲面而來。那落地之聲猶如上古靈獸的咆哮,帶着一絲凜冽,冷得人心發顫。
前台的小姑娘被那風聲滲得手一抖,不小心按了個免提,話筒那端客人不耐煩的聲音就清晰地響了起來。
隨安然淡定地聽客人罵完,微俯低身子回答:「好的,謝謝您的建議,請您稍安勿躁,已經在檢查電路並且維修,大概十分鐘內能夠解決。給您帶來的不便,我很抱歉,也請您能夠諒解。」
電話那頭沉默了良久,這才「啪」地一下掛斷了電話。
隨安然順手掛上話筒,挨着她的椅子坐下。等全身放鬆下來,她才發現自己的手指正微微顫抖。
她抬手捏了一下眉心,把手緊貼曲着的膝蓋上。
就這麼坐了不知道多久,在身旁女孩輕柔的嗓音中,那燈光毫無預兆地亮了起來。
隨安然剛習慣黑暗,猛然被這燈光一刺,下意識抬手掩住眼睛,等眼底那一陣發暈的青黑過去,這才睜開眼透過指縫看出去。
溫景梵已經回來了,正站在前台,不知道是不是察覺了她的目光,視線一轉就和她的對上。
隨安然立刻拿下手,對他笑了笑,想說些什麼,可到了嘴邊都不合適,一時有些詞窮。
溫景梵並未察覺她的不自在,轉而繼續斷電前要和她提及的話題:「你是後天什麼時候回去?」
「後天中午的航班。」
「明天有沒有空?」
隨安然想了一下,原本她就沒有班次了,只今晚調班才又值夜,明天自然一整天都空了下來,「有的。」
溫景梵略一思忖,很直接地問道:「能不能約你?」
隨安然愣了一下,覺得心臟似乎在那一瞬間漏跳了一拍,「……能。」
「明天下午2點……」他聲音微微往下沉了沉,音質醇厚。似乎是在壓抑什麼,頓了片刻還是咳了幾聲,才接着說道:「你的電話是多少?」
隨安然下意識地就摸出了自己的名片遞過去,手剛伸出去看見溫景梵眼底一閃而過的笑意時才猛然反應過來——
但還未等她縮回手,溫景梵已經抬手從她手裡接過了名片,低頭看了一眼,揣在手心放進了褲袋裡。
隨安然後悔得都要咬舌頭了,她為什麼要遞名片!又生分又見外,倒顯出幾分她的不識好歹來。
這麼想着,她立刻開口補救:「名片上不止有我的手機號碼,還有我的聯繫郵箱,以後你要是……」
話說到一半,她猛地止住,越發的懊惱。
溫景梵是老闆的弟弟,無論是工作聯繫還是私人聯繫……都輪不到她啊。
「好。」他應了一聲,視線卻越過她看向身後的掛鍾,抬手捏了下眉心,再開口時,聲音裡帶了一絲疲倦:「我就住在511房間,今晚要是有需要幫忙的可以直接上來找我。」
這句話說完,也不等她的回答。就這麼看了她一眼,微微頷首,轉身離開了。
禮貌,疏離。
和隨安然記憶中見過的很多次溫景梵一樣——看似溫潤如玉很好相處,可其實孤傲清俊得難以接近。
。
隨安然在大堂又坐了一個多小時,颱風已經在S市臨近海面登陸,狂風大作,離得酒店大門近一些都能從那細小的縫隙中感覺到酒店外面那洶湧而張揚的水汽。
冰冷,浸着剛入秋的冷意,涼徹心骨。
她一個人又在酒店內部巡視了一圈,巡到511房間所在的走廊時,微微頓了一下,轉身看向緊閉着的房門。
腳下是柔軟的地毯,走廊里的燈光有些昏暗,恰好能夠看清整條走廊的格局。511房間的房門正對着不遠處天花板上的一盞內嵌照明燈,門牌上那三個數字被燈光渲染得發亮。
隨安然想了想這一層樓的房間格局,這堵牆的後面是兩個單人沙發,中間擺設着一個精緻的小桌几。左側沙發旁邊應該擺着一個不大不小的電腦桌,電腦桌之後就是一張大床,正對着大床的是一台液晶電視。
格局並不大,她現在站的距離離那大床大概……她在腦海里臨摹着那個場景,點着手指數了數,大概是——十步左右。
十步的距離。
她移開視線,往前走邁了十步,回頭看了眼剛才自己所站的位置,不免覺得自己有些好笑。
但也只有這個時候,她才覺得自己似乎是離他近了些。
巡視完酒店,她便打算去地下停車場看看。已經走到了電梯口,卻想起溫景梵剛才那淺淡的叮囑,折返回來,叫上了值班的其中一個保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