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我,不愛你 - 第8章
北傾
溫景梵再次入住盛遠酒店是在訂婚宴的前一晚,是值班經理辦得入住。
隨安然隔日聽說這件事的時候倒是沒有太大的反應,她看到過酒席名單,開頭第一個就是他的名字。
被排在主客的名單里,除非他真的走不開,否則一定會到場參加。
而她,作為訂婚宴的負責人,會全場在側。
有一句話怎麼說的?當你不在意一個人的時候哪怕一天擦肩而過三次你都不一定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這麼一個人存在,可當你在意一個人的時候,他哪怕在地球的彼端,你都能聽見他的呼吸聲。
隨安然檢查完擴音設備,抬起頭來時,就看見了他正徐徐地走了進來。
整個大廳都鋪着紅地毯,過道的兩旁更是放了很大的幾個花盆裝點氛圍,他站在那一簇鮮艷的花前,並未折損半分卓然,反而被那嬌艷更襯出了他身上那股清雋氣質。
大概是剛睡醒,他面上一絲表情也無,只那雙眼睛清澈得如同一彎泓泉,帶着一絲慵懶,神情有幾分像貓。
陸總的秘書很快就迎了上去,兩個人不知道說了些什麼,他微微皺了一下眉頭,隨即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低下頭輕聲交代了些什麼。
她就站在那幕簾的暗影下,如同一個影子,有些貪婪地注視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有所察覺,他說着話,恍然抬起頭看了過來,一雙眼睛裡光芒微亮,竟讓隨安然有了一種無所隨行的錯覺。
雖然知道自己的地理位置絕佳,絕對不會被發現,但當他抬步往這邊走來的時候,隨安然還是立刻轉身就跑了……
溫景梵走到幕簾前,抬手挑開,就看見一道身影正消失在不遠處的轉彎口。
他微皺了下眉,看着那身影消失的地方似乎是在沉思。
陸總的秘書見他盯着那裡看了半天,還是上前問道:「溫總,您看什麼呢?」
溫景梵收回視線,看了他一眼,才說道:「好像碰見熟人了。」
話落,他剛往門口走了幾步,突然想起什麼來,轉身問道:「負責訂婚宴的是誰?」
秘書雖然覺得奇怪,但依然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了:「哦,是最年輕的那個大堂經理,叫隨安然……」
溫景梵微挑了一下眉,唇角勾起抹若有若無的笑來。
秘書看後更覺得奇怪了,四下環顧,並未尋到自己想要找的人時,鬱悶地低聲道:「咦,去哪了,剛才還在這裡的……溫總您認識啊?要不要我給您把人叫過來……」
「嗯,我認識。」他只回答了這一句。
。
隨安然洗完手,又泡了杯咖啡提神,這才回了會場大廳。
溫景梵已經不在了,但陸陸續續的,已經開始有人執着邀請卡進入。
她又站了片刻,剛準備離開,就聽見身後響起一抹熟悉的聲音,低低的,是刻意壓低了聲線,微微的醇厚磁性。
「你負責的?」
隨安然轉頭看去,溫景梵捧着個陶瓷杯,就站在她的身後,那是她剛才站過的暗影,燈光稀少的可憐,以至於這個偏角極容易被人忽略。
可他站在那裡,似乎……就不同了。
簾幕的黑影落下來,他整張臉埋在暗中,只能看清楚輪廓,但那一雙眼睛卻清亮得不容忽視,溫溫的,很平和,也……不怎麼熱絡。
隨安然點了下頭,彎唇笑了笑,「溫先生。」
溫景梵沒有應,就這麼看了她一會,才說道:「不能叫我名字?」
他說的不是「可以叫我名字」,也不是「為什麼不叫我名字」,反而是這種「不能叫我名字」。
隨安然被問得一愣,在他眼神的注視下順着便回答:「……能。」
溫景梵微微側頭看了她一眼,意思很明顯的是——那你叫一聲來聽聽?
隨安然聽了溫景梵的電台節目5年之久,加上他偶爾的商配,對他的聲音熟悉得不行,偶爾看見一段優美的文字,都能自動腦補出他用微啞的音色,低沉的嗓音開口念出來……
他只是微微側頭,隨安然腦子裡立刻就躍上了他微微帶着無賴又有些慵懶的逗趣語氣,輕聲說:「那你叫一聲我聽聽。」
更糟糕的是,這聲音正在腦內360度無死角的旋轉,隨安然只覺得耳朵瞬間便停止抵抗,酥軟了下去。
她低下頭,暗自慶幸這裡光線灰暗,並看不清自己此刻微紅的臉。但目光觸及到他一身隨意的家居服時,立刻轉移了注意力:「你等會不是要參加訂婚宴的嗎?」
溫景梵順着她的目光看了眼自己身上寬鬆的衣服,抬手端着杯子湊到唇邊輕抿了一口,開口時,聲音似被那水潤過,聲線重了幾分,帶着微微的濕意。
「不急,我等會回去換也來得及。」
☆、第九章
第九章
溫景梵的這個「不急」的結果便是等訂婚宴開始了,他才姍姍來遲,偏生他自己卻沒有遲到的自覺。
陸總原本已經往回走準備進行下一個環節了,聽見身後的動靜,立刻轉身迎接了上去,熱絡得像是失散多年重聚的好友。
溫景梵淡淡地笑了笑,大抵是說了一些祝賀的話,就隨着陸總入了座。
滿座賓客,衣香鬢影,觥籌交錯,這是一場上流社會的盛宴。這種華麗的訂婚宴,讓人不由對即將訂婚的新人都有了一絲說不上來的感覺,似乎是期待,期待這對幸福圓滿,早日結婚生子。
才讓今日這高朋滿座,不負這一場赴宴。
訂婚宴進行到這裡,已經沒有隨安然的事了,她又在那幕簾後站了片刻,這才挺直背脊,轉身走了出去。
她剛一動,一直握着酒杯看得專注的人卻轉眼看向那似乎微微晃動着的幕簾,抬手把杯口湊到唇邊,一飲而盡。
隨安然走進了辦公室這才鬆懈下來,坐在椅子上,微微彎腰揉着因為一直緊繃而有些酸疼的小腿。拉開抽屜,想泡點花茶時,才看見一直被她丟在抽屜里的手機。
她一手揉捏着腿上酸痛的肌肉,一手解鎖手機劃開屏幕。
有八個未接電話,全部都是聞歌打來的。她抬腕看了眼時間,重新給她撥了回去。沒過多久,那端的忙音被切斷,被對方接了起來。
隨安然還來不及問她怎麼了,一個短暫又輕柔的「餵」聲之後,便被聞歌那突如其來的哭聲嚇得臉色發白,七魄都跑了一半。
哄了幾聲反而勾得聞歌越哭越大聲,索性便邊整理文件,便安靜地陪着她。等她的哭聲漸歇,隨安然這才問道:「怎麼了?」
聞歌抽抽噎噎的,聲音有些沙啞,可憐兮兮的:「你什麼時候下班?」
「等會值班經理來接班,我就能走了。」頓了一下,她微皺了一下眉頭,問道:「你現在在我家門口等我?」
聞歌支吾着沒回答,只帶着哭音說道:「那藏在地毯下的鑰匙呢,你怎麼收起來了,我都等你好久了。」
「上次忘記帶鑰匙就拿走了,一直忘了放回去……那你等我半個小時,我現在趕回來。」
聞歌猶豫了片刻才悶悶地說道:「你下班了再過來吧,我等你就好。」
隨安然想起她剛才哭得那麼委屈,心裡越發放心不下,可眼下值班經理沒來接班她也的確走不開……
她輕咬了下唇,手指搭在眼帘上輕掩了一下,這才說道:「那好,你別亂跑。我還有半個小時就下班了,等會給你帶酒店對面那家滷肉店的鴨脖子。」
聞歌頓了一下,這才嘀咕着「你哄小孩啊……」邊掛了電話。
所幸,值班經理今天來得早,隨安然交了班,連外套都忘記了拿,去對面的滷肉店買了聞歌愛吃的鴨脖子之後這才往回趕。
到家的時候,那個人正蹲在她的門口,雙手環膝,腦袋埋在雙臂里,只露出烏黑的頭髮來。
隨安然走到門口,蹲下/身來看了看她,輕聲喚她名字。
叫了好幾聲都沒聽見她的回答,抬起她的胳膊一看,這才發現她已經流着口水睡着了……
隨安然看了眼手裡提着的鴨脖子,無奈地搖搖頭。
。
溫景梵以自己晚上還有會議要開的理由,提前離席。那一盒心形的德芙巧克力喜糖就被他直接塞進大衣的口袋裡,帶着走了出去。
A市的冬夜已經能讓人感受到刺骨的寒意,那冷風也不知道從哪而來,呼嘯而過,連那光禿禿的枝椏都不免在寒風中瑟縮晃動。
盛遠酒店的大堂此刻正迎來一批旅遊團的入住,他剛從電梯裡出來就被門口等待電梯的人堵了個出行困難。
他側身避開,一抬眼,就看見前台,值班大堂經理正在幫忙接待客人,笑容婉約,恰到好處。
記憶里,他前段時間第一次入住盛遠,正好遇上隨安然值夜班。她眼底微微詫異散去之後,便也是這樣一副得體的笑容。
唇角彎起個略微的弧度,一雙眼睛也隨之如新月,漆黑明亮。
明明都是一樣的笑容,他這麼一回憶,卻品出些不同來,可具體哪裡不同……他卻說不上來。
助理已經把車停靠在了盛遠酒店的大門口,見到溫景梵信步走出來,立刻迎上去替他拉開后座車門,「溫總。」
「嗯,回我私人公寓吧。」他坐進車內,還沒來得及閉目養神,手機就響了起來。
他看了眼來電顯示,微挑了一下眉,立刻接起。
溫少遠的聲音難掩疲倦:「聞歌離家出走了。」
語氣鎮定,絲毫不慌亂,像是早已預料到會有這個結果。
溫景梵沒接話,靜靜地等着他的下句話。
「大概是去隨安然家了,你幫我去看看,把人帶回來吧。」
聞歌和溫少遠的事情他自然知道一些,抿了一下有些乾燥的唇,良久才應了下來,「好,我去跑一趟,但人能不能帶回來,我不保證。」
那端沉默片刻,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就這麼掛了電話。
車廂內一時便有些安靜,他依然保持着剛才那個姿勢直直地看向前方,遠處那燈牌的亮光有些刺眼,盯得久了,那光就像是浸入水中的墨水,暈開,逐漸模糊。
助理沒聽到他的吩咐,透過後視鏡看了他一眼,問道:「溫總,現在去哪?」
溫景梵回憶了一下那次送她回家的路線,清晰地報出一串地名來,「去這裡。」
有時候,人很奇怪。明明是一個不相關的信息,卻能因為某個人、某件事記得那麼清晰。以至於溫景梵此刻想起來,都不知如何解釋自己的反常。
隨安然於他,的確是特殊了。
。
聞歌垂着腦袋,悶不吭聲地坐在餐桌邊上看着正在忙碌的人。
不遠處的廚房裡,隨安然繫着上次去超市抽獎得來的「蠟筆小新露大象」的圍裙,在燒菜。
她總是盤着的頭髮被放下來,柔順地披在身後。因為長時間的固定,黑髮還有一個彎曲的弧度,在燈光下泛着一層柔光。
家居服有些寬鬆,卻難掩她的好身材,只一個背影都能細品出她的窈窕美好。
「安然……」她索性趴在飯桌上垂眸看着她,「你幹嘛要喜歡景梵叔那樣沒有心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