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道事 - 第1章

南無袈裟理科佛

-------------------------------------------------------------

☆本文由早安電子書網友分享,版權歸原作者或出版社所有☆

☆僅供預覽,如果喜歡請購買正版☆

☆請勿用於商業行為,否則一切後果自負☆

☆早安電子書☆

☆http://www.zadzs.com☆

-------------------------------------------------------------

書名:《苗疆道事》

作者:南無袈裟理科佛

內容簡介:

  百年前的今天大拿盡出,群星閃耀,一時間風起雲湧;

  百年後的當下天地大劫,眾神隕落,嘆天下幾人能活?

  一百年前是李道子、屈陽和洛十八的時代,一百年後,左道一出,天下誰能與之爭鋒?而在這百年之間,卻是翻天覆地的年代,這裡面有着什麼人,在演繹着何等的慷慨悲歌呢?

  我書寫的不是陳二蛋的個人傳記,而是一個時代,以及身處於這個大時代之中,那些一代宗師的故事。

  苗疆巫蠱、九尾白狐、走陰遁體、轉世重修、轉戰萬里、黃山龍蟒、百鬼夜行……黑手雙城和他的七個小夥伴,將為你娓娓敘述,陳老魔到底是怎麼煉成的!

第一卷

飢餓年代

第一章

十八劫和小白狐兒

  我生於六十年代,身負十八劫,是一個早就不應該存在於世的男人……

  ※※※

  我是一個自出生起,便有可能夭折的人,那個時候的我還沒有學名,聽人說這娃兒剛剛生下來的時候,隔壁村的接生婆將這孩子給高高地舉起來,扯着那能夠嚇死人的嗓子大聲喊道:「嘿,是個娃崽!哎喲喂,看這兩個蛋,忒大了咧,我這輩子都沒有見過這麼大的蛋呢!」

  這位姓王的接生婆是這麻栗山這十幾個村和自然組的送子娘娘,從業幾十年來,除了條件好得能去鄉衛生院和縣醫院的人家,大部分的娃兒都是經過她這雙糙手從大肚婆子那兒弄出來的,這話兒一出口,就奠定了我「陳二蛋」的這個諢號來。早先的時候,衛生條件不好,小兒容易夭折,所以鄉下人在給自家孩兒起名號的時候,講究賤名窮養,越不像是人名越好,好避過陰神野鬼的耳目,免得被鬼神嫉妒,讓老天收了去。

  龍根子、羅大屌、王狗子……聽聽,鄉人的眼界普遍不高,通常也就只是這樣的見識了,相比之下,我這陳二蛋的名字,其實也還算是高雅,對不對?

  我生下來就與別人不同,村子裡別的人家,孩子一生下來,哇啦哇啦地哭,那個歡暢勁兒,聽着就喜慶,而我卻是一言不發,一雙漆黑的眼眸子咕嚕嚕地轉,好奇地打量這個世界。王穩婆接生的經驗足得很,不過看到我這幅模樣卻有點兒嚇壞了,用指甲掐了一下我的屁股,結果瞧見這娃兒愣是一點音都沒有,所以她又說了一句話:「這娃兒,怕不是來討債的吧?」

  說到討債,這其實說的是一個在麻栗山傳了很久的故事,講的是田家壩有一戶人家,被自家兒子害得家破人亡,那還是民國年間的事情,後來縣上槍決那小子的時候,他突然說出一番話來,說自己以前是那戶人家的仇人,轉世投胎到了他家,就是專門過來討債來的。

  山裡面消息閉塞,不過山鬼野物的傳說卻數不勝數,可以說每個村子前曬太陽的老頭都能夠跟你講一籮筐的鬼故事,那戶人家早就絕了種,也不曉得是真是假,不過卻一直流傳了下來。不過聽我爹,也就是龍家嶺的赤腳醫生陳知禮陳醫師的說法,這是小孩兒在媽媽肚子裡,吸得氣都是那臍帶輸入的,臨盆之後,臍帶剪斷,就要靠自己的肺來吸氣,如果不哭,說明體質忒弱。

  但是後來村子裡面的人說,我娘分娩之前,龍家嶺突然颳起了一陣狂風,這風黑,大中午的突然一下就烏央烏央,好似黑夜,整個天地便變得一片漆黑,狗吠牛咩,嚇得村里人抄起家裡面帶響的盆啊碗兒的,使勁敲,以為是那天狗食日呢。可是當我一聲不吭地生下來時,那黑風就沒了,好像一點兒跡象都沒有一樣,後來村里人曉得了這件事情,結合我生下來不哭的情形,都傳言,說陳醫師家的這個崽子,邪性。

  村子裡還說我娘為了生我,生了一場大病,後來不曉得是咋個好了,但是也總有人說我不詳,是個討債鬼,山里人迷信,時至如今,我還能夠記得童年總是被村子的老人在背後指指點點的情形。

  當然,這些都是後來我聽我爹我娘零零散散說起來的,印象總也不深,不過好在小時候的我特別頑皮,也沒有太多的自尊心,小孩子嘛,喜歡玩鬧,大人雖然也會說,但是倒也不會做得太出格,畢竟我爹是這大山裡面的赤腳醫生,在道路不通的七十年代初,十里八鄉的人家都是要找他看病的。

  我出生便有一劫,那個只有我爹娘曉得,不過八歲那年碰到的劫難,卻是記得清清楚楚。

  俗話說男娃七八歲,狗都嫌得很,那個時候正好趕上了風潮,雖說大山裡面的影響並不算大,但是學校也停了課,那個時候的我才上二年級,本來就沒有什麼上進心,閒下來就跟着幾個小夥伴漫山遍野的胡跑。先前說過一個兒時的玩伴,叫做羅大屌,他爹是獵戶,以前還沒有收槍,他家有一把裝鐵砂子的獵槍,那是解放前留下來的,塞滿火藥和鐵砂子,一摟火,碰地一聲巨響,啥都拿下了。

  那個時候羅大屌他爹外號叫做攆山狗,纏着頭巾,扎着腰帶,背上一桿槍,簡直就是所有孩童心中的偶像人物,我眼饞得很,磨了羅大屌好幾回,他終於找了個機會,偷了他爹的槍,帶着我、龍根子一起進了山。

  麻栗山地處湘黔川三省交界,靠近湘西的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已經屬於十萬大山的範圍,到處都是深山老林子,那個時候很多地方都沒有被開發,人跡罕至,到處都是野物,更有猛獸,說起來十分危險,不過既然是那狗都嫌的年紀,所以我們也沒有多少的擔心,傻乎乎的三個人扛着一把槍,兩把柴刀,就興沖沖地四處逛。

  我們出了龍家嶺,過了田家壩子,又過了螺螄林,於是就進了深山,小孩子好動,一進山就沒得邊界地瘋跑,那個時候正好是夏天,山裡面有好多野果子,山杏、野桃還有蛇刺果,都好吃,不過我更加在乎的是羅大屌背上的槍,眼珠子一直都盯在了那鐵管子上。

  「大屌,給我摟一火?」我和龍根子不停地磨他,不過羅大屌就是不肯,他爹是獵戶,他也曉得裝藥開槍,不過捨不得,說一槍要有一塊肉,要不然就虧了,肯定不能給我們拿來玩的。

  不曉得過了多久,我們來到了一處山彎子,旁邊有一條小溪,龍根子指着前面的一叢草,說哎,大屌、大屌,那裡有一個東西,好像是狐狸擺子咧。

  聽到龍根子的輕喊,我們低下身子,眯着眼睛去看,果然,在那綠色的草叢子裡,有一抹白色的絨毛,微微一動,突然露出了一個拳頭大的狐狸腦袋來,白乎乎的,眼睛黑黝黝,像玻璃珠子一樣,漂亮極了。山裡的獵人對於狐狸這種東西很忌諱,說它能通靈,一般是不會惹的,不過我們這幾個小子哪裡懂這個,羅大屌一邊裝着鐵砂,一邊去瞄那隻小狐狸。

  山裡的孩子莫看着土裡土氣,不過有靈性,羅大屌那年才九歲,不過跟着他爹,可打過不少的兔子,這一回說不定能夠打一隻狐狸回去呢。

  羅大屌在那兒裝槍,我也在旁邊看,不過不曉得為哪樣,我看着那隻小狐狸的臉,尖尖小小,柔柔弱弱,總感覺像是人一樣,等到羅大屌把獵槍裝好的時候,那小狐狸好像是感應到了一樣,把頭扭過來,一對眼睛朝着我們這裡看。

  我看着那小狐狸的眼睛黑黝黝的,晶瑩剔透,一下子就覺得我們這三個人蹲在草叢這兒朝人家瞄準,實在是太損陰德了,所以下意識地推了羅大屌一把,喊莫打了,莫打了。

  羅大屌正在瞄準呢,結果被我推了一把,莫名就扣動了扳機,轟的一聲響,嚇得我們幾個都尿了褲子。

  我和龍根子是聽到這槍響,羅大屌是被打偏的獵槍嚇得,結果等我們回過神來的時候,卻發現那小狐狸早就不見了蹤影。

  為了剛才那一下,羅大屌跟我幹了一架,不過打完之後,我們又和好了,一模褲襠,儘是尿騷,這獵是打不了了,天氣又悶熱,於是我們就下溪去洗澡。

  誰知道我這一番下水,我卻是差一點兒死掉。

第二章

龍家嶺第一密子王

  山裡面的孩子,打小就是從爛泥巴裡面滾出來的,爬得山也過得水,我那個時候雖然年紀小,不過水性卻是一流,一口氣悶在水裡面,可以憋好久都不用起來,整個龍家嶺,沒有一個能夠比得過我的。

  說起來好笑,我們偷了羅大屌他爹的獵槍跑出來,是琢磨着來打獵的,結果這邊一摟火,三個小鬼頭都尿了褲子,不得已,也就跑到旁邊的小溪邊,把衣服褲子一脫,甩在旁邊的岩石上,就直接跳下了溪水裡去。六月天燥熱,鑽了大半天山林子的我們一身是汗,也管不得許多,撲通、撲通都跳進了溪水裡面去。這條溪水不寬,所以有點湍急,不過深不過半米,也難不倒我們這些天天在水潭子裡泡着的山裡娃。

  因為剛才擦槍走火的事情,羅大屌跟我打了一架,泡到水裡面還打了兩回水仗,接着又好得跟親兄弟一樣了,他過來樓我的肩膀,說二蛋,你狗日的是不是看上那小狐狸,想要帶回去做媳婦啊?

  山裡的老人肚子裡都有一籮筐的故事,其中也不乏那紂王和妲己娘娘的傳說,羅大屌剛才瞄準的時候也看到了那小狐狸的臉,也覺得像人,小女孩兒一樣,回想起來止不住地後怕,我不理他這嬉笑,說我是為你好咧,打了小的,招來老的,這狐狸最記仇了,要是它們家裡的老狐狸曉得你殺了自家的崽子,到時候你家就別想養雞了,也別想安寧。

  龍根子在旁邊笑,他話不多,人老實又膽小,稍微洗了一會兒就上岸,把尿濕的褲子拿來洗,我懶,又貪玩,求他幫着洗一下,我再去水裡面去耍一會兒。

  我們那個時候穿的褲子都是自家做的土布,襠下面補了又補,又滲透着我剛才那一泡熱尿,龍根子當然不肯,我數了數自己的家當,發現也沒有啥可以交換的,於是就不管了,說放那裡就是了,我先去潛兩回,到時候再洗。羅大屌也有玩心,說好,我們兩個一起比打密子,看誰打得久。

  這所謂的「打密子」,其實就是把頭沉到水裡面去,看誰潛得久,我歷來就是龍家嶺的潛水冠軍,哪裡會怕他的挑戰,於是大聲說好,打就打,誰怕誰。

  羅大屌讓龍根子把我們的衣服、隨身物品和他的獵槍看好,接着跟我齊聲倒數三二一,然後就一起沉下了水裡去。

  兩人一起沉水,我看到那傢伙比我稍晚了一點,知道他是在耍巧,也不管,這點時間我也不怕他。我沉到溪水下面去的時候,那溪水往下游沖,人也跟着往下漂,下面是一個水潭子,我怕衝下去後羅大屌耍賴,於是把兩隻腳盤在一起,像廟裡面的菩薩老爺,觀音坐了蓮台,然後用手去抓住那溪水裡面的一塊很大的岩石,把身子固定住。

  在水憋過氣的人應該曉得,這憋氣分三個階段,第一是下水的時候,胸口裡有一股氣,怎麼着也能夠堅持十多秒,然後氣完了,就開始要憋,難受得緊,忍、忍、忍,忍到過了那個勁兒,就差不多又能舒坦好一會兒了。

  我在水裡面憋氣的功夫從來沒有輸過,最是自信,所以在第二個階段的時候也還是蠻輕鬆的,偶爾還會睜開眼睛來,去看羅大屌,瞧見他臉鼓鼓的,仿佛很難受。

  看他難受,我的心裏面就安慰了一點,一直鼓勵自己堅持住,堅持住,過了那一個坎兒,我就贏了。

  我給自己心裏面數着數,那個時候的我上過一年級了,能夠從一數到一百,不費勁兒,一點一點地數,就等着贏呢,結果樂極生悲,我一直抱着的那塊大石頭終於承受不了我的重量,下面漂了起來,開始往下滑去。

  這突然而來的變故讓我有些驚慌,手往下面摸,想要抓到一個可以固定住自己的東西。沒想到那岩石一起來,下面就好像有東西冒出來,我手掌上面就摸到了一塊滑滑膩膩的東西,好像是爛泥,又好像是大魚擺子。還沒有等我反應過來,我就感覺到那東西滑到了我的脖子上面去,尾巴拍了一下,我脖子上面有刺痛,半邊身子如墜冰窟,於是使勁地揮了一下手,感覺不在了,心裏面放鬆了一點,還想着繼續蹲着呢,結果一看前方,羅大屌已經站起來了。

  那傢伙起來了,就代表我贏了,我陳二蛋龍家嶺第一密子王的名號就還在,所以我也沒有堅持,從水裡面一下子就站了起來,結果不但沒有得到小夥伴的歡呼,而且還看到羅大屌發瘋一樣地爬上岸去,而在岸上面,我還看到幾個野猴子在草地上又蹦又跳,一邊呲牙裂嘴,一邊朝我這邊丟石頭。

  麻栗山靠近外面的世界,山裡面雖然有猴子,不過不多,我看到那幾個紅臉猴子也覺得新鮮,一時間就愣了神。

  不過我看到羅大屌爬上岸,朝我大喊大叫的時候,才曉得我耳朵裡面有水,什麼都聽不清楚,只是瞧見他瘋狂地揮手,於是一甩腦袋,這才聽到了他話語裡的下半截:「……快上來,水裡面有鬼啊!」

  羅大屌的臉好詭異,像見到鬼一樣,我還想笑,結果這個時候站在水裡面的腳被什麼東西猛得一拽,整個人就撲通一下,被拖到了水裡面去。

  我感覺一對腳踝被像鐵鈎子一樣的東西死死勾着,然後把我猛地往下游拽,我幾次栽到水裡面,又幾次地爬出來,結果每折騰一次,力氣就少了幾分。

  那是我這輩子都難以忘記的記憶,整個世界都是黑乎乎的水,我奮力掙扎的唯一目的,就是想多呼一口空氣。

  不曉得翻騰了多久,我感覺拽在我腳踝處的那鐵鈎子突然就鬆開了,然後下意識地往岸邊撲騰兩下,接着就被幾雙溫暖的手給硬拽上了河岸來。

  當時我灌了太多的水,整個人的記憶都是模糊的,等清醒過來的時候,耳邊充斥着龍根子嚎啕大哭的聲音,像號喪一樣。

  那個時候的小孩不懂得什麼叫做人工呼吸,醒過來的我一陣噁心,吐了兩回,腸子都打結了,一打聽才曉得羅大屌和龍根子把我拖到林子裡後,大屌跑回村子裡面去喊大人了,而我剛才之所以得救,是因為林子裡面突然有幾個野猴子幫忙,把水下面的鬼打走了。

  我問那鬼長什麼模樣,龍根子嚇到了,結結巴巴,說像黃鱔,又有好多毛,後來又好像是一個小孩子……

  「那些野猴子呢?」我又問,他說跑了,我們上岸來之後,就跑到林子深處去了。

  羅大屌沒多久就回村子裡,把大人叫了來,有他爹,也有我爹,還有村子裡好幾個管事的大人,以及鄰村的獵戶,烏泱烏泱一大堆。我們這一次出來,最主要的是受了我的慫恿,我爹本來都準備好了大柳條子的,結果看到我這臉色慘白的模樣,心就軟了,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黑着臉,朝着水裡面罵了幾句。反倒是羅大屌回家了後,被他爹吊在房樑上,用那根牛皮帶抽了半宿。

  在山裡面,小孩子不能私自玩槍,這是犯了忌諱的。

  這件事情算起來是我坑了羅大屌,所以他被他爹鎖柴房裡面挨餓的時候,我還去自家院子的雞窩裡摸了點雞蛋,給他送了好幾次。

  本以為這事情差不多就結束了,畢竟是三個小屁孩子,那溪水裡到底有沒有水鬼,這個誰也說不得准,不過沒想到我第三天脖子就癢了起來,一開始還直以為是蚊子叮的,結果越抓越癢,足足抓了一晚上,到了第四天早上我起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半邊的脖子都是血淋淋的,手上滿是沾着鮮血的魚鱗片。

第三章

五姑娘山的老道士

  小孩子瞌睡重,一夜翻來覆去地撓,卻一點兒感覺都沒有,等到早上醒過來的時候,看到這一枕頭的血,就嚇得哭了起來。

  我爹在我之前還生了一個女孩兒,取名叫大鳳,是我姐,大我三歲,那個時候還跟我睡一塊兒,聽到我哭,也醒了過來,看到我滿脖子血肉模糊,也嚇得半死,大聲哭喊,說我弟弟要死了,我弟弟要死了,爹你快來看啊。喊了好幾聲,我爹就從吊腳樓下的院子裡「蹬蹬蹬」地跑了上來,衝進房間裡面一看,只瞧見我半邊脖子都是血,那填着稻草的枕套子也都是血沫子,嚇得魂都飛了,拍拍我的臉,問我難受不?

  我點頭,說難受,脖子好癢,癢得要命,忍不住就想要抓。

  我把右手舉起來給我爹看,那手上也有好多乾涸的血漿,一夜變長的指甲殼裡儘是肉沫子,看着十分的恐怖。我爹是山裡面的赤腳醫生,除了去縣裡面培訓過之外,祖上也傳了一些中醫,看到我的瞳孔沒有渙散,雖然身子虛弱,但精神頭也還好,於是鬆了一口氣,讓我姐去廚房端盆熱水過來。

  我姐乖巧,很快就去拿了布帕子和熱水木盆來,我爹抱着我,換了一邊床,將雙手洗淨,然後小心翼翼地幫我將脖子上的鮮血給洗盡。

  我因為撓了一夜,好多傷口都結痂了,血跡也硬,所以很難弄,那水太燙了或者手上的勁兒重了,我又疼得直哆嗦,我爹表面上是個粗聲粗氣的大老爺們,不過卻也心疼幺兒,我的每一聲喊都仿佛戳在他的心窩子裡一樣,眉頭皺起,手腳越發地輕了。

  我爹足足給我擦洗了半個多小時,這才把我的脖子給洗乾淨,仔細一瞧,只見我的脖子右邊處有一大片火紅色的嫩皮,表面有灰白色或灰褐色多角形菱形的大片鱗屑,大部分呈圓形,前端斜斜插進真皮里,彼此作覆瓦狀排列於表皮之下,邊緣還有數排鋸齒狀的突起,看着好像是那鯉魚的鱗片一樣。

  昨天還只是紅紅的,結果一夜之間我的半邊脖子竟然長出了魚鱗來,而好多魚鱗被我不知不覺地抓脫下來,洗淨的傷口吐着清亮的黏液,散發出一股惡臭的魚腥味,我爹聞得一陣噁心,不過到底是自家孩子,他也不能撒手不管,吩咐我姐幫我不斷用布帕子敷水後,跑會房間裡去找自己那本赤腳醫生指南去了。

  當天我爹連早飯都沒有吃上一口,跟我娘在堂屋裡商量了好久之後,就匆匆下了山,跑到鄉上面買藥去了。

  那一天我坐立難安,感覺脖子火辣辣的,想伸手去抓,我姐卻在旁邊看着,她堅決地遵守了我爹走前的吩咐,絕對不準我用那髒兮兮的手去抓,看我憋得難受,就用濕帕子幫我輕輕地擦一下。那個時候鄉下還用不起柔軟的毛巾,自家織出來的土布又硬又挺,颳得我哇哇直叫,我娘在旁邊看得直掉眼淚水,說這娃兒造孽,生下來就沒消停過。

  我之前聽村子裡的人說過我生下來的時候,發生過一件事情,差一點就活不了,不過這事情在我自己的家裡是禁忌,連提都不准提,當時的我疼得頭昏腦脹,也沒有心思打聽這些,不過倒是能夠忍得住疼,也沒有讓過來找我玩的龍根子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