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蠱記 - 第2章
南無袈裟理科佛
我滿腹怨言地說道:「我有必要說假話麼?」
老警察的臉一下子就冷了下來,他瞧了那女警察一眼,女警察見狀,清了清嗓子說道:「王明,你老實交代,不要偷奸耍滑!」
聽到這話兒,我一瞬間就來火了。
要是那一臉死相的老警察,我或許就忍了,但這女警察一看就剛剛畢業,比我還小几歲,而且我好歹也是受害人,用這種口氣,實在讓人不爽,我也板着臉說道:「什麼意思,你是說我講的,都是假話?」
那女警察指着周圍說道:「你剛才講自己是半夜尿床醒過來的,那我告訴你,你的床鋪好好的,而衛生間裡,根本就沒有被尿過的被子,連你的褲子,都沒有任何尿的痕跡;另外,據另一個當事人王磊交代,說你半夜直挺挺地起來,就朝着窗戶那邊過去,他叫了你一聲,你根本沒有應他,就一直在窗子邊站着……」
聽到對方的話,我的冷汗一瞬間就流了下來。
王磊說的那人,到底是我,還是阿貴啊?
我起床就往衛生間走去了,怎麼可能站在窗台邊,一動也不動呢?要是這樣,那跳下去的,豈不就是我了?
那怎麼死的是阿貴呢?
我心中莫名一陣驚慌,說道:「要照你這麼說,我怎麼又沒跳呢?」
那女警察似笑非笑地望着我:「這就是我們想問你的問題了。」
我雙眼一翻,坐直起來,就大聲吼道:「媽的,你們是不是還懷疑阿貴是我給推下去的啊?」
那老警察什麼人沒見過,瞧見我一陣惱怒,他也一下子站了起來,衝着我喊道:「叫什麼叫?在事情沒有弄清楚前,誰都有嫌疑。你別鬧情緒,要不然我們就不是在這裡談話了!」
我本來就是個慫人,被警察叔叔這麼一喝罵,頓時就萎了,坐回了去,把所有的話語都咽到了肚子裡。
兩警察目光交流一下子,又問了我幾句關於阿貴的問題,說他家裡的情況,經濟問題,是否有債務,又或者有什麼感情問題之類的,試圖找到他「自殺」的動機。
我看他們這麼問,頓時就感覺一陣滑稽。
阿貴會自殺麼?
肯定不會,這傢伙向來就開朗樂觀,老家在貴州省晉平縣,家裡雖然窮,但是充滿希望。
他還有一個妹妹,在讀大學,他大部分工資都在供自己的妹妹讀書,有這麼一負擔,他怎麼可能想不開去自殺?
警察了解完畢之後,便把記錄拿給我簽字,我大約地瞄了一眼,發現字跡挺清秀的,下意識地瞄了女警察一眼,覺得真是越看越好看,結果那妞兒竟瞪了我一眼:「看清楚點,沒有出入就把名給簽了。」
說實話,我對這女警察很有好感,畢竟她是一美女,而我則是一個血氣方剛又沒有女朋友的年輕人,不過被她這麼一喝,頓時就覺得一瓢冰水淋到頭上來,心一下子醒了。
也對,人家是穿着制服的警察姐姐,咱是誰?
一臭吊絲,要錢沒錢,要房沒房,拿什麼東西去期盼那些摸不到邊兒的事情?
一直到警察離開,我都還陷入這種深深的失落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面前出現了一個人來,在阿貴剛剛跳樓的這當口,我頓時就給嚇得一陣哆嗦,仔細一看,卻是剛才被帶出去迴避的王磊。
瞧見他,我想起之前警察說起的事情來,一把抓住他,問道:「你剛才沒說謊?」
王磊是小心翼翼接近我的,結果我一把抓住他,把他給嚇得直哆嗦,使勁往後退,我有點兒搞不明白,問他道:「王磊,你龜兒子到底幹嘛啊,什麼情況?」
王磊瞧見我的臉色,仿佛鬆了一口氣一般,拉了個板凳過來,坐在我床頭,喘着氣說道:「阿明,說實話,我之前被你給嚇到了——你都不知道你自己有多凶……」
我詫異,什麼叫做嚇到了?
王磊知道我就是這樣的反應,便跟我講起了昨夜發生的事情,說法跟警察講得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我本來要跳下去的,結果門口好像有人在叫我,就沒跳成,沒想到我剛剛走到門口,阿貴反倒是一出溜就跳了下去。
王磊的話語,說得我一頭冷汗。
這大清早的,窗外還有陽光射進來,然而我卻是渾身冰冷。
昨天我經歷的那一切,難道真的是夢?
真的,還是假的?
第003章
床下血印
我有點兒糊塗了,再一次想起了阿貴昨天跟我們講起的事情來——我們,是不是在莽山那個破廟裡得罪了人,才會變成這個樣子的?
要不然,我昨天瞧見阿貴的時候,怎麼會感覺他跟那穿黑袍子的傢伙,眼神一模一樣?
王磊跟我,兩人大眼瞪小眼,過了老半天,他還是有些不敢相信地說道:「不會吧,阿貴那個人迷信,說不定是在自我催眠呢?你放心,我們一定不會有事的。」
我看了他一眼,想要反駁,但是腦袋燒得一塌糊塗,實在是沒有什麼精神,昏昏沉沉,就又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到了天黑,其間迷迷糊糊地被掛吊水之類的,都沒有清醒過來,到了傍晚的時候,我被那個胖乎乎的護士給叫醒了過來,告訴我一天沒吃飯了,好歹也得吃一點,問要不要幫我叫份外賣。
我點頭,草草吃過了晚飯之後,渾身酸疼,不過睡了一天也待不住,勉強爬起來,不知道為什麼,就跑到了窗子邊。
我先是看了一眼樓下的花壇,那兒已經被清理過了。
我瞧不見阿貴的遺體,只看見一塊黑乎乎的東西,不知道是不是血跡。
說到血跡,窗台這裡也有一塊,拇指大,我瞧了一眼,好像黑色的血跡下面,覆蓋着一種扭扭曲曲的圖案,不知道是什麼,看着就有些奇怪。
我看了一會兒,腦子裡又浮現起了昨夜阿貴跳樓時,回頭瞧我的那一眼。
我自己把自己嚇得一陣哆嗦,越想越害怕,於是去護士站,找護士幫我換一間房,不然我就不住這裡了,出院得了。
護士站幾個小護士被昨天病人跳樓的事件給折騰得心情不好,我這麼一鬧,她們也沒有什麼好脾氣,跟我解釋了一大堆理由,就是不給我換房。
我在護士站跟她們吵了好久,最後搞得自己頭昏腦漲,被人扶回了病房。
換不了房,我讓人幫我檢查了病房裡的每一個燈,確保都是亮着的,而且還千叮嚀萬囑咐,說一個燈都不要關,護士們被我折騰得沒有辦法,不得不答應我這個要求。
那些人走了之後,我又跟王磊講,今天晚上,我們得值班,一個人上半夜,一個人下半夜,可千萬不要出事。
王磊瞧我緊張兮兮的樣子,被弄得沒有辦法,只有答應,說讓我值上半夜。
我睡了一天,按理說應該很有精神,結果睜着眼睛,沒多一會兒就又有些昏昏沉沉了,就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壓在頭上一樣。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感覺渾身發冷,人頓時一陣激靈,坐起來一看,瞧見房間裡面黑乎乎的,什麼也看不到;又過了一會兒,我的眼睛有點兒適應黑暗了,突然發現,那窗子邊,居然又站着了一個人。
我的心給嚇得一下子就提了起來,睜眼瞧去,卻見那人也回過了頭來,朝着我慘然笑了一下。
這個人,是王磊。
那也是我最後一次見到王磊……
飛!
當王磊縱身從那窗台上跳下去的時候,我整個人都懵住了,不能說話,不能動彈,腦海里全部都是他臨走前的那一雙眼睛。
眼神里,有着一種讓人說不出來的味道,好像是嘲笑,又好像是譏諷。
它像一支箭,刺入了我的內心之中。
疼!
過了好一會兒,我這才反應過來,一邊瘋狂地拍着床頭的護士鈴,一邊歇斯底里地大聲叫喊着:「來人啊,有人跳樓了!來人啊……」
我後來聽人回憶,說我當時就好像瘋了一樣,整個人都從床上直挺挺地摔下來,一邊扭動,一邊口吐白沫。
事實上,我確實給嚇到了。
一連兩晚,我親眼看到兩個人,從這窗戶上跳了下去,擱誰能受得了?
而且王磊在跳樓之前,雖然沒有說話,但是張了張嘴巴。
我事後仔細琢磨了一下,感覺好像是這一句「不要急,你反正也是要死的……」
我整個人都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而到了後來,我覺得天旋地也轉,房間裡面的燈不知道怎麼回事就亮了起來,好多個穿着白大褂的人在我身邊轉來轉去,轉得我腦仁兒發暈。
有人拍打我的臉,這些我都知道,但就是說不出話兒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我漸漸回過神來的時候,眼前出現了一個嬌艷欲滴的美女,紅唇欲吻,弄得人心痒痒的。
我下意識地想要噘嘴上去,結果聽到女警察的聲音傳來:「病人好像醒了。」
我這才回過神來,原來又是警察到了。
問詢我的,依舊是那兩個警察,依舊都板着一張臉,好像我欠他們錢一樣,不過這個時候的我心裏面卻充滿了一種怨恨,倒也不怕他們。
為什麼?
我昨天的時候,就告訴過他們,這裡面有古怪,結果都不當一回事兒,把阿貴的死往自殺那邊靠,這樣省事是省事了,可他有想過我們這些還活着的、隨時都可能有生命危險的人沒?
屁民也有怒火,我不冷不熱地把剛才的事情闡述完了之後,那老警察有些不滿地對我說道:「你同事死了,你好像一點兒也不悲傷嘛……」
我牙齒一咬,瞪他一眼道:「他本來是可以不用死的,昨天我說要換病房的,要是換了,就沒事了!」
老警察看了一眼身旁的女警,女警察點頭說道:「他昨天是有要求醫院換房,不過院方又沒有空的病房,就沒有準。」
老警察饒有興趣地問道:「你為什麼要換病房呢?」
我跟他講,說這病房陰氣森森的,搞得我很不舒服,我感覺有人要害我……
老警察問我理由,我就將之前跟阿貴、王磊幾個人議論的事情講了出來,女警察聽到了,皺着眉頭,撇嘴說「迷信」,反倒是態度一直不好的老警察臉色變得凝重起來,問我有沒有什麼證據。
我搖頭,說不知道,就是感覺。
斷案子自然不能靠感覺,不過那個老警察似乎想起了什麼一樣,在病房裡轉了幾圈,一會兒在衛生間鼓搗一下,一會兒又跑到窗台邊打量,不知道想要做什麼。
到了最後,他居然蹲在地上,將頭伸到王磊那病床下面去瞧。
我躺在床上,從我的角度看,他頭探下去瞧的時候,身子明顯地僵直了一下,好像是看到了什麼古怪的東西。
老警察叫女警察拿手機過來,用閃光燈拍了一張照片,兩人看了一眼,臉色都有些發白,女警問老警察這是誰搞上去的,老警察搖頭不說,又過來瞧以前阿貴的病床。
他們又拍了一張照。
完了他們就來到了我的床前,老警察的頭就往下面探。
兩人的行為弄得我有點兒心慌,問到底怎麼了,從床下爬起來的老警察搖了搖頭,說沒有。
完了他拿出手機來,給我看到:「在那兩張床的背面,都有看到這麼一個圖案,你瞧一瞧,看看眼熟不?」
我瞪着眼睛瞧,看見那圖案很不規則,有點兒像是小孩子胡亂的塗鴉,不過在中心處,卻對稱着一雙黑點,很像是一對眼睛。
這圖案鮮紅鮮紅的,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畫上去的。
我搖頭,說不知道,老警察也沒有任何意外,吩咐女警察回局裡面,去找人過來化驗。
我瞧見兩人有要走的意思,慌忙拉住那老警察的手,說別走啊,你們走了,我怎麼辦?
那老警察勸我,說小哥,別相信那些沒緣沒由的事情,一切結果,都得等我們調查結束之後才知道,再說了,你床底下,不是也沒有那玩意兒麼?
我哪裡能被他忽悠,說等我床下有了,我就不在這裡了,人都到停屍房去了。
老警察勸不動我,沒辦法,就讓護士那邊安排了一下,幫我換了一個病房——畢竟一個病房連死了兩個人,而且都是不明不白跳樓死的,晦氣得很,對病人的恢復也沒有什麼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