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者:平妖二十年 - 第6章
南無袈裟理科佛
縣工會?
我腦子暈乎乎的,弄不明白縣工會的人為什麼這個時候過來看這位梁老師,然而還沒有等我想明白過來,就聽到「轟」的一聲,那個身體瘦小孱弱的老太太整個人就飛了起來,重重地撞到了擺滿了泡酒玻璃瓶的柜子上,哐啷一下,十幾瓶罐子全部跌落在地。
那玻璃瓶子裡的蛇蟲鼠蟻果然還活着,伴隨着飛濺的碎玻璃,開始往外爬去。
我那個時候酒勁上頭,卻還保持着半分清醒,瞧見一條三角腦袋的烙鐵頭毒蛇朝着我躥來的時候,嚇得一下子就從沙發上跳了起來,往牆角縮去。
而這個時候,我才發現門口處湧進來了好幾個人,有男有女,且都是氣勢洶洶,臉色不善。
我沒有經歷過這陣仗,腦子有點兒懵,這會兒才回過神來,剛才將梁老師踹飛的,正是領頭一個臉上有刀疤的中年男人,而其餘幾人衝進屋子裡來,打量一陣之後,後面有一個女人的聲音響了起來:「屋子裡怎麼還有其他人?媽的,帶走那老太婆,其餘的人處理掉……」
她這話兒還沒有說完,我旁邊的傻大個卻是動了。
吼……
他大吼一聲,就像一頭髮飆的狗熊一般,朝着這幫人撲了過去,那氣勢讓我感覺好像一台轟隆隆的坦克出現,仿佛勢不可擋。
然而下一秒,一個骨瘦如柴的老頭出現,也看不清他是怎麼弄的,四兩撥千斤,三兩下,居然就把人給放翻倒地了去,那傻大個兒摔倒在地,整個樓層都抖了三抖,跟地震一樣,王虎失手被擒,還兀自奮力掙扎,結果那老頭枯木一般的雙手落在了他的脖子上,按了三兩下之後,就再無動靜。
而這個時候,那摔落倒地的梁老師也勉強爬了起來,口中吹着嗡嗡的口哨,地上的那些蛇蟲仿佛得了指揮一般,朝着這些不速之客快速遊動過去。
這種感受對於我來說,是前所未有的,就好像美國電影一樣,讓人毛骨悚然。
我萬萬沒有想到,一個病怏怏的老太太,居然還能夠弄出這麼一手來。
真的有點兒像是中世紀的女巫一樣。
然而這場面看着華麗,但並沒有什麼卵用,刀疤臉從腰包之中摸出了一把赤紅色的粉末來,往地上一撒,頓時間一大團的黃色火焰就冒了出來,緊接着濃煙騰然而起,其間還伴隨着刺鼻的雄黃氣息,那些奮力蠕動的蛇蟲全部都化作灰燼了去。
一個矮胖禿頂的中年男人越眾而出,一把抓住了梁老師的手腕,一拉一扯,兩人在短時間內似乎在較勁兒,但當刀疤臉上前的時候,梁老師終於撐不住,給撂翻倒地。
雖然把人弄倒,但刀疤臉有些急了,急忙出聲道:「趕緊處理,別鬧出大動靜來。」
聽到這吩咐,地中海和瘦老頭就朝着我和小鍾黃圍了過來,我心慌意亂地看了一眼小鍾黃,期望他能夠站出來力挽狂瀾,畢竟從他先前跟梁老師的對話來看,他還是挺有本事的,也有背景,這個時候,說不定能夠救我們一命。
然而沒想到被我寄予最後希望的小鍾黃卻是撲通一下跪倒在地,高舉雙手,說道:「別殺我,別殺我,我是王朝安的關門弟子,別殺我……」
呃……
我給小鍾黃這突如其來的表現給弄得挺尷尬的,不過下一秒,我突然理解了他的意思。
這幫人,並沒有說假話。
他們是真正的亡命之徒,所謂的處理,說不定就是殺人滅口。
這個時候充大個兒,只可能死路一條,還不如稍微服點兒軟,說不定能夠留一下一條小命。
果然,小鍾黃的話語讓原本殺氣騰騰的幾人稍微熄了點兒火,瘦老頭和地中海轉過頭來,看向了刀疤臉,而刀疤臉則扭過頭去,看向了門口處,這時先前那女聲開口了:「都帶走,回去再說吧。」
我這個時候酒勁已經上頭了,眼前的景色都在晃動,緊接着有人拿着一麻布口袋,朝着我腦門兜來,隨後後腦殼兒給猛地一敲,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黑暗如眠。
等我醒過來的時候,頭疼欲裂,眼前一片漆黑,呼吸熱熱的,這才發現自己的頭套還沒有摘下來。
我感覺不到自己在移動,應該是在屋子裡,而我的手腳都給繩子捆住,身體發僵,想要動一下,結果全身針扎一樣的疼,應該是被綁了許久,血液流通不暢的緣故。
我感覺全身都疼,背上濕漉漉一片,估計是在昏迷的時候發了汗,現在涼颼颼的。
我回想起昏迷之前的事情,心肝兒直跳。
說真的,我之前從未遇到過這樣的情況,也沒有遇見過這樣的一幫凶人,在我看來,王虎可比那瘦老頭高出大半個身子,如果是正常情況的話,砂鍋大的拳頭,絕對能夠一拳撂倒一個,沒想到對方居然三兩下就撂翻了他,而且還將我們都給拿下。
倘若不是小鍾黃及時表明身份,說不定我們現在都已經死了吧?
哎,不對,小鍾黃表明了身份,對方或許有所顧忌,不會對他做什麼,但我呢?
我特麼一個閒雜人等,完全就沒有任何價值的人,死了也就死了,根本沒有誰會關注我啊。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豈不是慘了?
想到這裡,我整個人都感覺不好,心頭忐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我甚至都不敢說話,鬧出半點兒動靜來,因為《西遊記》里,有背景的妖怪全特麼活了下來,沒背景的則都給一棒子敲死了。
我不確定我會不會被敲死。
不知道過了多久,屋子裡終於有了動靜,吱呀一聲,有人進了屋子,問了一聲:「人醒了?」
大概三秒鐘之後,才有人悶聲悶氣地回答:「沒呢。」
進來的那人問道:「來根煙?」
我這才感覺到左邊不遠處有人起身,走了過去,兩人仿佛在點煙,隨後原先的看守問道:「飛哥,那個小屁孩子怎麼處理?」
前面那人說道:「什麼怎麼處理,砸手裡了唄,湘南奇俠王朝安的徒弟,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上面在頭疼想辦法呢。」
看守說想什麼想啊,這事兒誰也不知道,不行就這個荒郊野嶺的,挖個坑埋了唄。
飛哥呸了他一口,說你有沒有腦子啊,這種事情,誰能保證永遠保密?那可是王朝安啊,湘南奇俠,千斤大力王王子平的唯一傳人,你以為是什么小蝦米呢?咱們老大是要幹大事的,沒必要為這件事情得罪他,要知道,那姓王的就是個瘋子,我估計上面指不定找個台階,就把人給放了。
看守說那這兩個怎麼辦?
飛哥說那個傻大個,是虎相的夜行者,上面有招攬的意思,至於這個小子,一廢材而已,留着麻煩得很,不行就埋了。
啊?
這個小子,說的不會是我吧?
蒙着頭的我,聽完這話,冷汗一下子就流了下來。
正文
靈明石猴第九章
雨夜活埋
時間又悄悄流逝,有人來也有人走,仿佛是有換班的,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聞到了食物的香味,飢腸轆轆的肚子一下子就咕嚕嚕地叫了起來。
我不知道這會兒離我昏迷之前相隔多久,總之我是餓得酸水直冒,之前還好,這一聞到這食物的香味,飢餓感瞬間就蔓延到了全身,將我大腦掌控,口水忍不住地分泌出來。
緊接着我感覺到有人走到了我的跟前來。
我下意識地抬起頭來,試圖隔着頭罩往外望,沒想到有人喊道:「你傻啊,給他吃啥?」
有個女人說道:「已經餓了兩天,不給點吃的麼?」
說話的是先前那個看守,他對這女人說道:「你給隔壁送去,給這人吃了也是浪費。」
女人猶豫了一下,回答道:「哦。」
說罷,她就離開了。
我聞着漸漸遠去的食物香氣,整個人就感覺天都要塌下來了一般。
什麼叫做浪費?
合轍這是準備將我給殺人滅口,不給我留一條活路了唄?
不知道怎麼回事,強忍了許久、心頭藏着極大恐懼的我忍不住喊出了聲來:「草泥馬,就算是要殺頭的人,也得給口飽飯吃啊,你們到底講不講點兒規矩了?」
我當時也是豁出去了,心想着管你大爺的,我可不能就這樣悄無聲息地就給處理了,就算是死,也得弄出點兒動靜來。
結果旁邊的看守聽到,忍不住笑了,說嗨喲,本事不大,脾氣倒還不小呢?
緊接着,一記窩心腳就踹了過來,絲毫沒有留手,我雙眼被蒙住,黑漆漆的,給猛然一腳踹中,整個人都飛了起來,「咚」的一聲,硬生生地撞到了牆上去,感覺全身的骨頭都仿佛要斷了一般,滑落下來的時候,眼前發黑,仿佛又要暈了過去一樣。
隨後我聽到那人的嗤笑聲:「你還真的搞不清楚狀況啊,以為自己是誰呢?來這兒度假啊?」
他說完,腳步聲離開,我卻感覺胸口處一股又一股的勁兒往外涌,有鮮血從喉頭湧出,一張嘴,就全部都噴了出來。
因為我的腦袋上罩着麻袋,這口血有的噴到了麻袋上,有的則回到了我的臉上來,弄得我一頭血腥,而就在這個時候,我突然間有感覺到渾身冰冷,一種莫名刺骨的寒冷湧上心頭來,讓我渾身不斷打着哆嗦,緊接着我感覺到自己渾身發癢,仿佛千百萬條蟲子在骨髓裡面爬動一般,癢得我發瘋。
我開始呻吟,然後在地上翻滾,瘋狂地用後背去蹭牆和地上的稻草,卻完全止不住那癢勁兒。
沒一會兒,我聽到有人在旁邊嘲笑着說道:「你喊吧,大聲喊,你看看有人來救你不?」
我聽到,忍不住大聲喊,喊了不知道多久,嗓子就啞了,幹得直冒煙。
而這個時候,我感受不到麻癢了,如同墜入冰窟一般,神昏、性躁、頍焦、口腥,並且產生視、聽幻覺,看見前方黑乎乎的地方不時浮現鬼影,聽見鬼聲,仿佛有人在我身邊瘋狂地尖笑着,又有人在找我索命一般。
在那一刻,我感覺自己快要死掉,痛苦折磨得我又仿佛要瘋掉。
我試圖用頭部撞擊牆壁,通過疼痛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然而全身被綁住的我根本就使不出勁兒來。
我瘋狂地扭動身體,想要掙扎,卻感覺被捆住的手腳鮮血直流。
這樣的流血,對於我來說,反而要痛快一些,事實上,如果當時我的手腳是自由的,或者只要手中有一把刀,我都會毫不猶豫地將它往自己的胸口,或者脖子處捅去,用生命的逝去,來終結我當時的痛苦。
只可惜,我所有的努力都沒有半點兒用,力量反而一點一滴地流逝,讓我的掙扎越來越無力。
到了後來,我就那般躺在潮濕的稻草上,如同一條離開了水、乾死的魚,一動也不動。
漸漸的,我感覺自己的呼吸都開始平緩,意識模糊發散。
我覺得自己可能要死了。
在意識就要消亡之前,我感覺到有人取下了罩在我頭上的麻袋,使勁兒拍我的臉,而那個時候,我已經連睜開眼皮的力氣都沒有了,緊接着我仿佛聽到有人說道:「怎麼回事?這人怎麼就沒氣了呢?」
有人在旁邊解釋着,但是說了什麼,我已經完全聽不清楚了。
因為那個時候,我的意識,也終於消散不見了。
黑暗,永恆的黑暗,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當我的意識重新凝聚起來的時候,我感覺到胸口發悶,整個人都動彈不得,下意識地吸了一口氣,結果給堵住了,憋住,好一會兒,方才有一點兒渾濁而又充滿了土腥味兒的氣息湧進鼻子裡來。
這點兒氣息讓我的意識凝聚起來,我使勁兒捏了一下雙手,感覺拳頭有力,而且手腳都沒有被綁住。
我這是在哪兒?
我的腦子混沌一片,但是出於本能,雙手開始拼命地往上推去。
有沉重的東西壓在我的身上,束縛着我,我忍不住從嗓子眼兒發出嘶吼來,那嘶吼古怪得很,如同野獸一般,死亡的恐懼在那一刻浮現在我的腦海里,我瘋狂地往上頂去,就這般持續地頂着,終於到了一個臨界點,上面鬆動了一些,我的嗓子也吼啞了,猛然一掙,感覺那重壓終於消失大半,而清新的空氣也在一瞬間,灌進了我的肺裡面來。
咳、咳、咳……
我咳嗽了好一會兒,感覺頭頂有大雨傾瀉而下,緊接着電閃雷鳴,在我頭頂轟隆隆響起。
藉助着閃電的光芒,我才瞧清楚自己的處境,發現我居然處於一個到處都是樹木的山林之中,而我的身上,披着破爛的草蓆,下半身還埋在滿是泥濘的土裡,瓢潑大雨澆下,將我給淋得如同一隻落湯雞似的。
轟……
又一聲響雷在頭頂炸開,我渾身哆嗦了一下,恐懼從心頭浮現,趕忙從泥坑裡爬了出來,左右打量,發現四周一片昏暗,到處都是茂密的林木和灌木叢,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
我爬出了泥坑,回頭望去,想了好一會兒,方才確定了一件事情。
我給人用草蓆一卷,埋在這泥坑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