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站天王 - 第31章
徹夜流香
外婆的要求雖然不多,可是她不知道田園之後又接到不少村里人的電話,要家電的,甚至還有要首飾的,托他帶的東西最後匯總起來,竟然有一卡車那麼多,田園光報稅就花了一大筆錢。
李泊然的東西雖然沒有田園那麼多,可也不少,兩人最後乾脆包了一輛物流公司的車,直接將東西先一步發了過去。
東西綁好之後,田園再三地核實才放行。
「這些東西不根本就是國內生產的麼?」李泊然有一點不解道,「你下了飛機,哪裡都能買得到!」
「重點不是這些東西,而是在哪裡買的這些東西!」田園含糊地解釋了一句。
兩人定了大清早直飛省城的頭等艙,不到兩個小時便到了省城。
李泊然完全沒看出這座城市與一個多小時之前的城市有什麼區別。
但是下了飛機之後,兩人又去了火車站,坐了三四個小時的火車,下來又換坐了兩個小時的巴士,才到了離田園家鄉最近的山城。
李泊然此刻才真實地感受到了城與城,城與鄉,鄉與山村的區別。
那個感覺好像每換一次交通工具,李泊然所看到的地方的建築便矮了一載,灰了一層。
一下車,田園便接到助理的電話,才聽了幾句話,便不禁皺起了眉頭。
「怎麼了?」
田園略略猶豫了一下,才道:「Nicon,我讓托尼定了一輛商務車,本來說好昨天送到的,但是剛才托尼徵詢了一下,說是調貨不順,我們恐怕……要坐當地車了!」
「搞什麼?」李泊然皺了一下眉,道,「有必要回來一趟專門弄輛車子,坐當地巴士不就可以了麼?」
「裡面的路很顛……」
「我的馬騎得比你好!」李泊然不以為然,田園只好扯了一下嘴角。
山城早晚涼塊,但現在中午,還是熱得夠戧。
城裡的出租車都是以小型的捷達為主。
大熱天的,出租車司機為了省油,也不開空調,車子一發動,油味夾雜着馬路上的土塵便順着窗子迎面撲來。
田園看了一眼略有一些疲憊的李泊然,道:「司機,我加你一點空調費,你開一下空調,行不行?」
司機一回頭,道:「不是我不開空調,這車一開空調就沒有動力。再說了天氣又不熱,兩個大男人有那麼嬌氣?」
「算了!」李泊然鬆了一下領口,阻止了田園再次開口。
兩人坐在悶熱得如同油罐一般的車裡,一直到物流公司提貨的地方才下車,田園連忙買了兩瓶礦泉水給李泊然,兩人幾乎嘴不離瓶,一口氣喝掉了整瓶水,才算緩過氣來。
田園跟物流公司商量了一下,讓他們派了一輛帶空調的小貨車送貨,然後他便與李泊然搭着這輛小貨車進山了。
這裡地勢偏遠,山是岩石山,物資也不算豐富,當地政府這路也修得馬馬虎虎。
一條崎嶇無比的進山之路,坑窪不平,車子跑在上面,顛簸個不停。
尤其是像小貨車這種彈性避震,抗震性不好的車子,整輛車更像是在不停地上下跳動。
路很窄,車子也不多,但是不停地要與拖拉機還有一些農用車輛交會。
這車沒跑上一個小時,人就有一種五臟六腑都挪了位置的強烈的噁心之感。
「這種路真是要人命!」司機絮絮叨叨地道,「要不是公司出了雙倍的價錢,我才不來這種鬼地方!」
田園倒還好,他不停忐忑地看一下坐在一邊的李泊然,善於騎馬的李泊然看起來臉色鐵青,田園能看得出來李泊然是竭力地壓制想要嘔吐的感覺。
等車內的人感覺到渾身上下的骨架都被顛得支離破碎時,田園的故鄉——黃石村總算到了。
「怎麼樣?」田園顧不上細看自己久違的家鄉連忙問一直閉目坐在身邊的李泊然。
「沒你講的那麼誇張了,還可以!」李泊然很隨意地道。
沒人比田園更知道李泊然對生活質量標準的龜毛程度,他給他當助理那會兒,每天放個洗澡水都要測個水溫,保證溫度在三十八度到四十一度之間,可這麼一程又髒又顛的山路跑下來,李泊然卻連半句怨言也沒有。
田園有一些不信,也有一些輕鬆。
此時天色已暗,但還是能看到黃石村口一個昏暗的水泥柱子的路燈下面站着不少人。
抱着孩子的,抽水煙袋的,嗑瓜子的,一大群人。
司機從車子上一跳下來,就吐了個稀里嘩啦,村民們可顧不上他,田園與李泊然一下車,頓時便有不少人圍了上來。
「細伢,回來了!」
「毛毛娃回來了!」
「田園,田園,這車子裡的東西是給咱們帶的吧!」
「都靜一靜!」有人喊道,
「大家先歡迎遠道而來的李老闆!」
村民們仿佛得到了啟示一般,終於想起了自己的任務,齊刷刷的一陣掌聲。李泊然被這些掌聲搞得都有一點摸不着頭腦,田園連忙岔開道:「大家用不着客套,先把貨卸下來吧!」
第二十六章
番外:天王下鄉記
2
小伙子們得到了田園的認可,立即動手卸貨!
東西一落地,包裝便被拆開了,一大群人圍着一台電視機或者洗衣機議論個不停!
婦女不像男人那般直接圍在東西的面前七嘴八舌,而是離着一點距離小聲議論着,不時有幾個如發財這般的字眼飄過來。
而男人們則是乾脆圍着東西,當着田園的面評點着。
「哇,你們看,我就說吧這國外的電視機就是比咱們中國產的好!」
「胡說八道,田園待的地方那叫特區,也是我們中國的地方!」
「你懂,你懂!我告訴你,別看隔了一道門,這東西就是不一樣!你不信去隔壁村子看看他們的洗衣機!凡是上面畫了水仙的那都是中國貨,那個俗氣得很!」一個瘦個子大聲嚷嚷道。
跟他起爭執的年輕人頗有一點不服氣,旁邊一個老人拉了他一把,道:「莊子,別爭,別爭,鼠子是個瓦匠,比你見識廣!」
莊子一氣,轉身便出了圈子,跑了。
李泊然本來就有一點噁心之感,好在他喜歡運動,也還算可以忍受,但是被這麼一群人一圍,他真的有一種天旋地轉的感覺。
田園給他遞了一瓶水,他勉強喝了幾口。
一個拄着拐杖的老人將手遞給他,道:「您就是田園的大老闆吧!」那老人和善地道:「我是黃石村的村長,你叫我老田頭就好!」
李泊然將瓶子離開嘴唇,說道:「不敢,你叫我李泊然就好!」
「歡迎你來我們黃石村視察工作,您遠道而來,辛苦了!」老田頭認真且慎重地握緊了李泊然的手搖了搖,那態度跟沉重感,不亞於當年抗日前輩們的勝利會師。
田園大囧,生怕李泊然會說出什麼譏諷的話來。
哪知道李泊然非常客氣地將手搖了搖,道:「村長,你好!」
田村長的手粗糙得如同砂岩石一般,他握緊了李泊然的手,道:「平時我們細伢就多虧你照顧了,我們深深表示感激!」
「哪裡,不客氣!」
那個瘦個子擠了過來,伸出手熱情地道:「大老闆好,我是鼠子,你有什麼事儘管說,投資建學校,這方圓百里地沒有我不熟的!」
「嗯,嗯!」李泊然也跟他握了握手,然後抬手喝了一口水,隨意地點頭應承,他不熟悉情況只好胡亂應付,真有什麼問題,自然還有田園。
「那是,你叫田鼠嘛!」人群里有人諷刺地丟出了一句,正是剛才跑了的莊子的老婆。
「田鼠……」李泊然微微一愣,忽然明白這個大約是一個田家村,大多數人都姓田,自己的愛人叫田園,村長叫老田頭,跑了的那個叫田莊,眼前的這個叫田……鼠!
李泊然再也控制不住,剛喝的水全噴在了田鼠的臉上,他頓時尷尬無比,連忙取出口袋裡的手帕,連連道:「Sorry,sorry!」
圍着的村民沒有半分惱意,而是不約而同哄堂大笑,田村長也呵呵笑道:「村民養個孩子不容易,這裡沒有醫院,只有一個兼職教書的大夫,大家靠天靠山靠水,風俗取個賤名好養活!」
田鼠也接過手帕擦了擦臉,大方地道:「大老闆你不用不好意思,你也不是第一個聽到我的名字就噴了我一臉的人。」
他說着便順手將李泊然的那塊手帕放進了口袋裡,李泊然也不以為意,只是略略歉然地道:「不好意思,初來乍到,請多關照!」
接下去,圍着的人顯然對田園他們帶來的東西更感興趣,便開始爭論起田園這些貨到底是給誰帶的,田村長把臉一沉,道:「不像話!東西都擺在這裡,急什麼急,沒規沒矩,都送村辦去,回頭讓田園自己來分!」
他這麼一開口,本來吵得不可開交的場面頓時冷清了下來,幾個大小伙子有條不紊地將東西搬走了。
剩下的人簇擁着田園與李泊然一直走到了土院子的門口,田村長才客氣地道:「李先生,您今天累了,先安心休息,明天我們再來帶你在村子裡好好走走!」
「有勞!」李泊然客氣地道。
李泊然的謙遜引起了村民們的好感,他們三三兩兩地回去的時候都在議論。
「這個李老闆看上去比秋老闆好說話多了!」
「聽細伢子外婆說,這個老闆不但人好,給的工錢也多!」
「是麼,真的?」人群里頓時一陣艷羨之聲。
「國外的老闆就是跟咱們的工頭素質不一樣啊……」田鼠感慨道。
「你們懂什麼!」老田頭敲了敲手上拐杖,深沉地道,「秋氏那是豪門,傳了多少代了,那不是一般的老闆可以比的。」
「對,對,這個老闆沒有秋老闆有錢,你沒看到秋太太手上的鑽石戒指,我看了那麼一眼,那麼大一顆,差點連眼睛都晃瞎了。」一個抱着孩子的年輕輕媽媽嘆息着回憶道。
她一開口立刻得到了其他觀察仔細的村民們的贊同。
「秋老闆手上那隻黑鑽那更了不得了,你看這個年輕的老闆,長得是漂亮,不過只有小指上那麼一隻銀戒指,一看就不太值錢!」
「再有錢,那也是人家口袋裡的人!」田鼠反駁道,「你看田園之前不是跟他們秋家,弄了些什麼東西回來?」
「這些東西我們是托他帶的,又不是不給錢!」
「呸!別以我不知道,你們家上一次帶那麼大一個電視機,才給一百塊錢!還好意思說!」田鼠鄙夷地道。
「你還不是一樣,五十塊錢拿一台洗衣機……」
「好了!」老田頭拿拐杖敲了敲地面喝道。
場面又平靜了下來,大家各自合計了一下,有人發言道:「鼠子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願意給錢的老闆才是好老闆!」
「對,對,對!讓細伢子去說說,沒準那老闆還缺人手。細伢有什麼本事,不就是人俊一點,他那手腳功夫,我們村子比他利索的人多多了!當年在田地裡面幹活,我一個都能頂他兩個!」
「就是!我們家已經跟田園說過幾次了,讓他帶我們家幾個小子出去,他總是左拖右拖的,我們是出去幹活的,又不是去搶他的財路!」
「不錯,不錯,當年他在秋家混得不好,我們也就不說了。現在混得這麼好,大家都是兄弟,也不知道幫一把!」
頓時村民們一陣抱怨之聲。
「好了!」老田頭再一次開聲道,「不要不知道好歹,細伢欠你們的嗎?看看你們家每天看的用的,有多少都沾了他的光。他要你們去做什麼,到城裡去種田嗎,那城裡跟鄉下能一樣嗎?他幫你們,那是情分,不幫你們,那是本分!別一個個馬不知道自己臉長,牙尖嘴利的!」
眾人被老田頭一陣轟,田鼠首先告了別走人,其他的人也是一個個低着頭說了一聲回去睡了,便都溜走了。
老田頭等他們都走光了,方才轉頭看着田園的家門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