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神引/仙在江湖飄 - 第4章

徹夜流香



添香見司南全然不理睬不由面帶怒容,用手指一指司南道:「你好大的膽子,還不給我跪下,隨我回玉清境領罰!」

司南的腳步總算停住了,她回首一笑,烏黑的眉頭輕輕一揚道:「我是正位女仙,你不過是一區區仙婢,你讓誰跪?!」

添香自從進了玉清境的門還沒有哪個仙人敢直斥她為仙婢,這口氣哪裡能咽得下去,一聲怒斥,手一揚環臂的羅帶便朝着司南捲去。

紅袖與添香從來心意相同,雖然心中暗叫了一聲魯莽,但也同時揚手,祭出法器。

這兩人雖然是仙婢,但即然是天官大帝的貼身奴婢,仙力有限,法器卻很厲害。

兩人同時亮出法器,一時之間歸墟海風大作,司南鮮衣濃髮淡定的迎風而立,站着遠瞧了,眾仙家不由心嘆,好瀟灑的女仙,若不瞧臉,單憑這臨戰的風姿,確實也能顛倒眾仙,。

郭釵跺了一下腳,萬分不情願地跟自己夢中仙人的貼身婢女開戰,她手提一柄伸縮自如的銀制華麗方鏟。

添香卻冷笑一聲,手中的羅帶如同游蛇,將心中還在不情不願郭釵手中的鏟子一卷,法器與法器對碰,高下立分,郭釵的法器頓時脫手。

添香揚起羅帶抽了郭釵一巴掌,冷笑道:「小小佐助仙,也敢不尊天官的法喻。」

郭釵被抽得跟個陀螺似得在地上轉了幾個圈,頭眼昏花地撲通坐到了地上。

司南烏眉一揚,手中的火燒棍立時噴出一條巨龍似的火焰,映紅了半邊天。

眾仙們連忙四散開來,以免殃及池魚。

添香的羅帶是法器,自然不會被燒壞,但她身上的衣服卻是燒得一塊一塊,氣得粉臉通紅。

她冷笑一聲,立時從懷中掏出了一冊書。

眾仙立時倒抽了一口涼氣,吳不知脫口道:「天官的雷霆書!」

他這麼開口一嚷,眾仙跑得更遠了。

添香手捧書冊怒目看向司南,但手指觸書,臉上立即平靜似水,書頁輕輕掀開一頁,天地之間頓時便有隱隱雷聲。

天空中顯現出一白衣的俊秀書生的虛影,他似在悠閒地翻閱書籍,伴着雷聲念道:「拍欄杆,霧花吹鬢海風寒,浩歌驚得浮雲散。細數青山,指蓬萊一望間。紗巾岸,鶴背騎來慣。舉頭長嘯,直上天壇。」

雖然只是這麼一道虛影,卻威壓頓出,使得眾仙不由自主地又被迫退了幾步。

虛影里他念起來如閒庭信步,但雷聲卻密密如鼓,原本一碧如洗的天空逐漸烏雲滾滾,就連曾被火燒棍燒紅的那片天空也頓時失了顏色。

司南抬起頭看了一下,緊握棍子,對郭釵道:「郭釵,收回法器,退開!」

郭釵一張瘦臉漲得通紅,大喊道:「女仙,我動不了了!」

司南這麼一環顧,果然見周身萬物便似被凝固了一般,她輕輕皺了一下眉頭。

那虛空的書生用指尖又輕翻了一頁書,他的聲音很清朗,也很動聽,但在司南的耳朵里卻全然不是這麼回事,她咬着自己的下唇,怒目地瞪視着虛影。

郭釵卻感動的啼淚橫流地道:「女,女仙,是天官!」

司南沒好氣地道:「我認得這個偽君子!」

書生接着淡淡地道:「廊外細雨斜風,因是天空檐漏,歲月冗長,門前春秋,轉眼冬去夏來,花開花落,不過一指風華。」

隨着那句一指風華,天空被撕裂了一般,閃電從天而降,一道擊打在了郭釵的華麗鍋鏟上,郭釵立時便一口鮮血噴出,身體拋了出去。

司南看着她飛出去的身影步伐的步伐剛挪動了幾步,一道接着一道的閃電便打到了她的周圍,有閃電劈過的地方立時大地便顯出一道深不見底的溝壑。

司南不僅倒抽了一口冷氣,還不等她細想,閃電便接踵而來,劈得她連眼睛都睜不開,那些閃電完全來無痕去無蹤,司南只能憑單憑本能在躲閃,每一下閃避幾乎都是在生死之間,司南從出道以來,還末遭逢過如此強大的法器,心中不由微微一涼。

紅袖沉聲道:「東廚女仙,上仙賜物被毀乃是重罪,只要你束手就擒,我們自然會為你向天官稟明一切,我們天官……」

「做夢!」司南黑色的頭髮在身後飄揚,她一揮棍子揚眉道:「我才不需要你們家那個偽君子來斷什麼是非!」

添香是氣得兩眼冒火,連紅袖的臉都沉了下來,添香手中書頁一翻。

虛影也隨之翻了頁書,這次他的口氣像是有點無奈,帶了一點憐憫,道:「春秋役使雷霆,風物不拘於塵,無非因果,橫雲入翠峰,滄桑知錦年,歸去因無戀,他鄉亦炊煙。」

煙字起,雷電劈起的塵土四散飛揚,司南進退維谷,心頭突然有了一種窮途末路的悲涼的感覺。

第5章

千年故人今非昨

司南的心反而平靜了下來,她想起了一個人,可是這個人還沒有在腦海里完全浮現,突然有人闖到了她的眼前,那人彎下腰抓住了她的手腕。他拖起她就在閃電里奔跑,每一下都能恰到好處地避開雷霆的擊打。

無論閃電多麼聲勢驚人,司南卻被這人拖着輕鬆地避開,跑到後面,兩人在風中奔馳,衣袂翻飛,這些明亮的閃電倒似成了一道道風景。

司南借着閃電,發現拖着她的居然就是那穿青衣的人仙,不由有一些目瞪口呆,這麼一個初次飛升,尚末被仙界接納的人仙,居然能破天官的法器雷霆書。

添香則是又驚又怒,她手中的是天官親手製造的法器,沒想到居然能被人這麼輕描淡寫的躲開了。

她一咬牙,冷笑了一聲,雙臂一抬,將書高高托起,朗聲道:「視之不見,聽之不聞,包羅天地,養育群生……」隨着她一字字地念誦,司南頓時覺得眼前一黑,竟然什麼也看不見了,而且連聲音也聽不到了,似天地將她遺棄在一片茫茫空白間。

她不由心中大駭,唯一的感覺是握住自己的手,司南不由下意識地死死地握住那隻手。

添香見果然兩個人臉上顯出茫然之色,停下腳步,不由嘴角露出喜色,紅唇剛啟,下一句咒語還末念出口,手中的書突然一輕,隨即便飛了出去。

司南立時整個人一輕鬆,五官又恢復了知覺,她抬頭看去,頓時便似乎僵在了哪裡,腦海里一片空白,不要說剛才還牽着手的人,便是連這歸墟無窮的仙山都看不見了。

天空中出現天馬乘輿,飛羽華蓋,氣象萬千,極具威儀,車內坐着一位黑衣的年輕男子,他的眉眼都為狹長,微微上挑,使他天然有一種睥睨天下,藐視一切的傲氣,他戴着狴犴戒指的修長手指拿着書,淡淡地俯視着地下的眾仙。

所有的記憶都像是一起涌到了司南的腦海,以至於讓她狼狽的有一些手足無措。

「今天灶神仙位要來一位客人!」老廚仙照例喝了一杯酒才開口說話。

「客人?」司南揮舞着手中的蘆葦問道:「哪裡來的客人!」

「元始天尊的弟子!」老廚仙看了看四周,才悄悄地附在女兒的耳朵邊說:「這個人……是王母娘娘仙緣錄上你命定的有緣人,你知道王母娘娘欠了我一個人情,我要看你的名錄,她沒法不給。」

司南咬着狗尾巴草道:「爹爹,你又來誑我,你上次說王母娘娘把我配給了甘露湖裡的魚,偌是我不想嫁給魚,就要將湖裡的魚都捉來讓你下酒!」

老廚仙嘿嘿一笑,看着外面的甘露湖道:「小南,這次你老爹真沒有騙你,等會從湖邊過來的那個男子,就是會跟你共渡千年萬年的人。」

司南順着老廚仙的手指望去,甘露上夕陽正好,在湖面上拉出了一條長長的金色餘韻,司南問:「爹,那麼你跟娘在仙緣錄上也是一對吧,那她為什麼還會跟玉清境的人私奔呢?所以我才不相信什麼仙緣錄,也不相誰會跟誰千年萬年都在一起!」

老廚仙默默地喝着酒。

司南扯斷了手中的蘆葦,剛巧看到帝舜沿着甘露湖走來,一身黑衣,目光犀利,腳步沉穩,莫名的令司南覺得安全。

司南手中的蘆葦不由自主地盪下了,她忽然覺得也許她跟他真得有緣。

然而他們的仙緣錄上的緣份是那麼的短暫,一千年的時光,僅僅是一千年的時光,他成了三界上仙地官大帝,她成了貌丑而聞名的灶神女仙。

司南彎腰撿起了地上的法器,心想原來又是一千年沒見了。

遠遠躲於一邊看熱鬧的眾仙見了這個男子紛紛溜得不見了蹤影,倒是天空中一道白光閃過,一個面色紅潤的白袍老者帶着一名小仙童現出了身,仰臉打招呼笑道:「帝舜你也來了!」

「太白上仙,別來無恙!」帝舜微微吟首。

太白笑道:「帝舜,你不知啊,這歸墟大會忙得我暈頭轉向,剛聽說這裡有仙人私鬥才匆匆趕來,恰巧帝舜也來了。」

帝舜只微笑了一下道:「歸墟大會也夠上仙忙的了,顧不上一兩樁小事也屬平常。」

郭釵從地上爬起來在司南耳邊小聲道:「地官好大的架式,怪不得女仙你念念不忘,不過我瞧他長得跟天官比還是有一點距離。」

司南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用白布細緻地裹好自己的法器。

添香咬着牙道:「地官大帝,請問你因何干涉我們天官的人辦事?」

「干涉?」帝舜嘴微微咧了一下,輕笑道:「你們天官也管事麼?」

紅袖拉了拉添香的袖子,添香忍了忍才道:「我們天官只不過遊歷在外,不日即回。」

「他在跟不在,都一回事吧!」帝舜彈了彈雷霆書的封面。

紅袖連忙又拉了拉添香的袖子。

添香卻將袖子一甩,怒道:「我家天官用不着做一件事,別人見了他就要把頭低下!」

帝舜原本微微微垂着的眼帘輕輕地抬起,眼內寒光一閃,戴着黑色狴犴戒指的手一抬,添香如同被一根無痕繩索系住脖子,拖得整個人飛起,然後重重落入地面,跪在地上。

紅袖飛身上前連忙護住添香,大叫道:「地官大帝,請手下留情。」

帝舜冷然不語,只手指微微一抽,添香卡着脖子說不出話來。

紅袖大急,連忙跪下道:「還請大帝念在天官大帝的面上,饒了添香這一回,等大帝回來,婢子一定會如實稟報大帝,請他嚴懲!」

帝舜冷笑,道:「倘若你們家天官果然是一個賞罰分明的人,豈會令得一個小小的婢子如此驕狂!」

添香眼看連氣都喘不過來,紅袖急得額頭上都是汗水,道:「也是東廚女仙司南與龍三太子敖玉私人鬥法卻累及天官的賜福玉碟遭至破壞,添香也是驚怒之下才一時失態……」

帝舜冷笑,他的手一翻,地上的玉碟的碎片就飛入他的手中,他攤開手,道:「難道你們沒有發現,這些玉碟碎渣上已經沒有你們天官的念力在了麼?」

紅袖微微吃了一驚,道:「怎麼可能?!」

帝舜手一翻,那些渣子便又落入塵土,他略微不屑地道:「玉碟已經被使用過了,你們都瞧不出來,難怪你們跟了帝堯上千年,依然還是兩個廢物。」他說完手一松,添香頓時癱倒在地,大聲喘氣。

帝舜指着添香道:「是非不分,仗勢欺人,牙尖嘴利,便罰你一百年在歸墟思過吧!」

他說着手一揮,添香頓時便化成了一隻綠色的孔雀。

孔雀繞着紅袖轉了三圈,像是悲鳴了三聲,然後投入翠峰中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紅袖眼中帶淚,但卻似乎不敢多說什麼,微微行了一禮,拜別太白金星,追着孔雀飛奔而去。

太白金星衝着她的背影連連道:「想開一點,想開一點!」

帝舜的架乘才緩緩落地,他沒有先跟太白金星對話,倒是對司南道:「小南,很久不見。」

司南微微行了一禮,道:「好久不見,重華。」

「這些無聊的人,不用放在心上。」帝舜又微笑着加了一句。

「嗯。」司南原本自然的動作到底變得有一僵硬,低頭扯了一下自己亂糟糟的衣服。

帝舜轉過頭敖玉淡淡地道:「天官的賜福玉碟便是用來救你一命,雖然他浪費了百年念力,不過看起來還算管用……雖然不值。」

敖玉的臉色剎白,玉蛟更是早躲得不見人影。

青衫男子的手早被司南甩掉了,站在一旁問郭釵:「怎么女仙識得地官大帝麼!」

雖然郭釵一貫瞧不大起低位的小仙,但這個低位人仙青衫男子卻自有一種能令人開口說話的氣質,更何況他敢在閃電里來去自如,郭釵還是有一點佩服,於是道:「比認識我早!」

「比你還早!」青衫男子微有一些詫異,道:「你女仙的佐助麼,我聽說東廚仙位只有你們兩位。」

「青梅竹馬……」

「哦!」青衫男子輕聲應了一聲,像是有一些感慨:「怪不得女仙對他態度不太一樣。」

郭釵悻悻道:「可不是,你看她臉都紅了,你不知道上次地府走水,魔槍闖入人間,女仙千里追擊,追上魔槍打了起來,那魔槍橫插豎插,也插不透我家女仙的皮,你想一想我家女仙的皮有多厚了。」

青衫男子不禁失笑,隨即又似有一些悵然,低語了一聲:「地官大帝真好福氣。」

郭釵聽了只扮了個好笑的表情,回過頭來看了一眼青衫男子,不知道怎麼竟覺得這人一定也不醜,反而挺吸引人,沒來由的臉微微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