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涉異志:畫皮 - 第22章
徹夜流香
詐糊!昭然心裡嘿嘿道,接着裝挺屍。(補充說明:在傳言中,洋蔥與麻將都是在鄭和下西洋時發現跟發明的)
那聲音又補充了一句:「我能感受到人血脈的運行,你此刻的血脈運行強勁,當是已經醒轉。」
昭然驀然就想起了如娘,他立時睜開了眼睛,果然見坐在眼前的人中有一名中年人額頭突起,若非他鬍鬚短,倒有五六分似老壽星。
他的身旁站着騎鷹少年,一名紅臉膛的大漢,一名樣貌秀氣的年青人,另有幾名樣貌年齡各異的男女。
「你跟如娘是……」昭然試探着問。
「我應當算是她的父親吧。」中年人道。
那名紅臉大漢怒吼道:「你這可惡的叛徒,如娘即死,為何要毀她的屍身,還剝了她的皮,你,你簡直……」
他怒不可歇,連話都說不全了,昭然聽口音正是一直嚷着要殺了他的人,中年人制止了他:「天蟒將軍後裔取人皮已是他們的謀生手段,他即然葬了如娘,取她皮做回報也合理。人死燈滅,取其一具皮囊又有何可惱?」
紅臉大漢像是極為敬服中年人,儘管心裡憤怒到了極點,也只得閉口不言,那中年人回過頭來問道:「不知這位容世侄將小女的屍體葬於了何處?」
昭然自然不好說如娘的血肉化成了一股白煙,只得說:「我按着如娘的吩咐將她焚燒了,拋灑在溪水裡。」
「你!」紅臉大漢怒極。
中年人卻閉目了一會兒,又問:「那處風景如何?」
昭然回道:「山明水秀,仰頭還能看見娘娘廟。」
中年人一連說了三個好:「好地方!」
「可是如娘的屍身不見了,這……」旁邊的人臉上都露出了躊躇之色,中年人神色平靜地道:「我們龍氏一族血脈最存正的人不止如娘,還有我呢。」
「族長!」
「族長!你千萬不要做此想。」眾人紛紛吃驚地道。
龍族長抬手示意他們止聲,上下看着昭然,眼露遺憾的神情:「你身上竟然完全感受不到天蟒將軍的血脈,想來也是隨了你的人母血脈。」
昭然大喜,雖然還不能完全肯定他不是那蛇頭的賢子孝孫,但多少可以證明他跟蛇頭之間還是很有距離的。
旁邊的大漢冷笑道:「那是自然,天蟒將軍何等英勇,沒想到後代居然全是鼠輩,不但依附凡人,還領着去挖自己的祖墳。」
昭然有些語塞,容家莊把自家的老祖藏井裡,那他們領着去挖的肯定不會是天蟒的祖墳,而是在座各位的祖墳,他咳嗽了一下:「那也是生計艱難,要不然五行山天高地絕,誰去吃嚮導這口飯。」
「還行剝人皮這等猥瑣噁心之事!」
昭然怒道:「有本事讓你老祖別穿!」
這句話倒把紅臉大漢給嗆住了,龍族長嘆氣道:「好了,公平而言,我們先祖都是得了容家莊的人皮,才能勉強在俗世苟活。」
紅臉大漢仍舊有些意不平:「他們也沒存什麼好心,要不然在無燈巷怎麼會反幫國師塔的佛子!」
昭然不禁臉上變色了:「無燈巷那許多平民是你們投毒的?」
龍族長連忙抬手道:「不是我們,世侄不要誤會,我們雖然也欲對佛子不利,但絕不至於做出如此喪心病狂的事情來,所以那晚我們才沒有出手,為得就是不讓行屍跑出來禍害其他無辜的平民。」
「就算是我們幹的那又怎麼樣?人類奸詐不守信又狠毒,想當年周氏一脈不是也說會跟我們平分天下,結果如何?!」騎鷹少年突然插口道。
昭然噎了他一句:「說得你好像不是人,就算你不是人也多半是人媽生的!」
騎鷹少年目露凶光地瞪了他一眼,昭然心想他什麼時候得罪了這個少年?
龍族長倒是很有耐心:「現如今的我們的確已經不能說是神族,誰能說自己的祖輩中沒有一絲半分的人類血脈?」
眾人皆啞然。
「什麼神族?」昭然忍不住問了一句。
哪知道這句話一出,群情又激憤了起來,旁邊一句美貌的女子問:「難不成容家莊現在連神族訓示都取消了?」
昭然猶豫了片刻,只好選擇讓已經逃得蹤影皆無的容家莊背這個黑鍋:「小生……的確沒聽說過。」
「這是鐵了心要當叛徒!」
「簡直不可饒恕!」
那樣貌秀氣的年青人卻說了句:「容家莊混跡於俗世,又被朝庭盯視,需要避諱也是無奈之舉。」
昭然聽出這個青年就是方才為他說話的人,不由朝他點頭以示謝意,那個青年被他一謝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大家還在七嘴八舌,龍族長又抬起了手,然後道:「我們乃女媧娘娘創造的神族。」
昭然老實地道:「五行山有許多娘娘廟,我只聽說過女媧聖母造人。」
龍族長淡然一笑:「想娘娘自己都是人身蛇尾,怎麼會一開始就造出兩腿的凡人來呢?」
昭然心想有理,龍族長接着道:「其實娘娘剛開始是仿造自己造人,半人半獸不斷嘗試,每次的嘗試她都抽出了一絲神性,只是後來有些乏力了,這才有凡人的出現。」
龍族長嘆了口氣道:「娘娘的設想中,是我們這些神族護衛一方,令天下安居樂業,大約她也未想過神族會落寞至今,竟然只能委身躲藏在人皮之中,苟且偷生。」
他說着唏噓不已,其他人也是情緒激動,昭然也使了下勁,到底沒法感同身受,龍族長卻對他臉上硬擠出來的悽然之色很滿意,大有又挽回了一個失足青年的舒心之感。
「那這跟國師塔的佛子又有何關係呢?」昭然又問。
在場所有人臉上都露出了古怪的神色,龍族長卻神情平靜地回答:「封氏其實也是神族之一,他們是娘娘創造出來的最接近人類,但卻擁有神性的神族。」
「他們是叛徒!」
「叛徒!」
「就是他們害死太陰將軍的!」
大家又開始群情激憤。
「太陰將軍又到底是誰?」昭然一下子問了個夠本,要知道這些問題統統拿去問張小白,他有一斗的珍珠都未必夠用。
龍族長道:「女媧娘娘留下了神族,未免神族變成了一團散沙,各自為陣,因此又留下了諾皋令,並且將它交給了太陰將軍,以號令天下神族。」
「那太陰將軍是怎麼被封氏的人給謀害的呢?」
龍族長嘆氣道:「此事未有明確的答案流傳下來,並且太陰將軍墳在哪至今仍是迷,但是這個太陰將軍消失之前曾告訴一個忠僕,他為封氏所害。」
「這個忠僕是誰?」
龍族長看着他:「正是你們的老祖天蟒將軍。」
昭然心想那隻蛇頭動不動就離體,所說的話到底可不可信……
龍族長道:「也正是因為如此,坊間一直有傳諾皋令落在了天蟒將軍手中,可這只是無知的凡夫俗子的猜想,諾皋令倘若還在世,我等怎麼會落魄至此,但現在不同了,諾皋令是真得現世了!」
「為啥?」昭然問道。
龍族長臉現興奮之色:「諾皋令出的第一特徵,就是天下異象盡出!」
異象……昭然回味了一下,便明白了大約跟足音那個妖眚盡出一個意思。
「第二個特徵,就是神族血脈復甦,你看我族的如娘,無面族的無容,英族的英寧,還包括你族的這個小男孩!」龍族長指了一下趴在桌子上還在呼呼大睡的洋蔥頭,「他們都是血脈在復甦的明證!」
「恭喜,恭喜。」昭然討好地道,「大家總算等來揚眉吐氣的一天。」
「不!」龍族長卻一揮手道,「現在的我們就算是血脈復甦了一點,可又怎及先祖的百分之一能!」
「那,那……也是沒法子的事情。」昭然心道,誰讓你們祖祖輩輩里都已經混了這麼多人類在裡面,當初都跟人家一被窩了,如今想起來撇清了,想得倒容易。
龍族長道:「我們這許多的血脈復甦的族人只是一個引子。」
「引子?」
「集齊神族的血脈,找到太陰將軍墳,用我們軀體裡的神性喚醒太陰將軍,只有太陰將軍能真正驅使諾皋令,助我神族重回巔峰!」
「族長!」、
「族長!」
大家都熱淚盈眶,昭然則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那佛子封流景呢?」
「封氏一族早就與神族背道而馳,他必然是我們的一大阻礙,最好能除掉他,又或者削弱他。」
昭然直接跳到了下面一個:「怎麼削弱?」
龍族長回答:「封氏雖然強,但他們一族有個很大的弱點。」
「什麼?」
龍族長道:「封氏一族自出娘胎開始就一年強似一年,待成年其血脈能壓制一切神族,如同此刻的佛子,但他們只要一成親就會逐漸泯然眾人。」
「成親?」
旁邊有個男子補充道:「泄元陽也行!」
昭然無語……他半晌才開口問:「是誰跟你們說封氏破了童子身就會削弱實力的?」
全室寂然,隔了會兒龍族長才回答:「祖上是這麼傳的。」
「是的,封氏一族往往不是為僧就是為道,想來道理就在其中。」方才那個男子道。
不是為僧就是為道,而且還不絕子,昭然心想,這也蠻困難的。
「那我去吧!」他自告奮勇地道,「我認識封流景,他跟我有些交情,我從旁側擊,保管他動了凡心。」
龍族長至此好像方才鬆了口氣,昭然眼一掃除了英寧滿室的表情也都是如此,忽然恍悟,原來這些人雷聲大雨點小,早就打得是這個念頭。
「如此能削弱封氏的力量,又不至於絕了一路神族的血脈,是最好不過,畢竟喚醒太陰將軍,或許還需要封氏的力量。」龍族長抬手道,「你們先下去吧,我跟容世侄還有些話要說。」
紅臉大漢道:「那族長你要小心,容氏一族如今信不得。」他說着瞧了一眼騎鷹少年英寧,好似有些歉意,英寧則惡狠狠地瞪了昭然一眼,扭頭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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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們走了,龍族長這才開口說道:「英寧小時候流落到鷹窩裡,為如娘所救,你剝了如娘的皮,因此他對你有些敵意,你往後要多加小心他。」
昭然啞然,他當初可是存了一片想救人的心,只是事實與想像完全是兩回事罷了,只得問:「那如娘又怎麼會流落到姜府去做門客的?」
龍族長嘆了口氣:「我為了尋訪太陰將軍墳,多年離家在外,哪知家鄉發了一場大水,幼女從此失散,再尋回來的時候,她已為姜府蓄養。我曾經勸過她,可惜她從小與我失散,已經不大肯聽我的話。」
他看了一眼昭然道:「如娘身為神族,卻執迷於為凡人的名利而爭,這樣的結果其實早已可預見。所以你放心,我不會去找姜府的麻煩。」
姜府與他何干?昭然乍一聽還有些沒反應過來,但隨即便哭笑不得地想起,如今姜府可是他的外家。
「多謝族長體諒。」昭然起身道,頂着這隻鍋他不得不擺出些姿態。
龍族長擺了擺手,示意昭然坐下然後才問:「十年之前,我路過容家莊,曾經見過你父,當時你父就說要去夜孤城……沒想到從此便杳無音信。」
昭然問道:「那你可曾見過我祖父?」
龍族長搖了搖頭:「那倒不曾,當時夜孤城初見端倪,若非我俗事繁多不敢冒險,便陪你父一起去了,沒想到五年之後,你去夜孤城尋父,還能萬幸活着回來!」
昭然差點跳了起來:「容顯,不,我也去過夜孤城。」
「不錯,你是唯一活着進夜孤城還能活着出來的人。」龍族長眼有深意地道,「但當時你的狀況很不好,聽說整個人傻了,容族族長怎麼也不肯讓我見你,一直是我深為遺憾的事情。想必你也是這兩日才回過神來,卻前程往事盡忘,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