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涉異志:畫皮 - 第33章
徹夜流香
「正是,虧你還是修道之人!」
「他連道士服都不穿,誰知道是真是假!」
一時之間群情激涌,不少人都臉紅脖子粗,眾怒難犯,昭然只好敲了敲棺材幹笑道:「仙家當有仙家的風範,我就是看看這棺材合不合用,果然一瞧不合用,六寸怎麼行,周家天子用八寸,仙家起碼也要用九寸吧。」
眾人有些囁嚅,他們不好說賀老爺當用九寸的棺材,沒聽說周天子也只用八寸,但又不好說這新仙人不該用九寸的棺材。
帷堂里頓時聲音小了不少,賀夫人淡淡地道:「老爺在世清心寡欲,當不會計較該用幾寸的棺材,兩位大人若是無事,就請早回吧。」
九如聽了這話,轉身就走了,昭然只好跟着走了。
「喂,喂,你怎麼走了。」昭然追上來道。
「別人都下逐客令了,你不走等着人家來攆?」九如說道。
昭然笑道:「小叔,你這是臉皮太薄,咱們是大丈夫就該皮厚肉糙。」
九如伸手在他臉上狠掐了一把「嗯」了一聲,昭然摸着臉吃痛地道:「九如你幹嗎掐我?」
「是皮挺厚的。」
昭然「嘶」了一聲,轉頭又見了方才的丐戶,那丐戶見了他嘻皮笑臉地過來:「這位爺,還有什麼發財的事關照小人?」
「我的確還有件發財的事要關照你?」昭然掏出一錠的銀子在丐戶的眼前晃了一圈。
丐戶眼珠發直地跟着銀錠來回晃悠,咽着唾沫道:「爺,只要你別讓我干殺人發火的事情,怎麼都行。假如是殺人放火的事情,你要先容我考慮一會兒。」
「沒那麼嚴重,不是什麼殺人放火的事情,就是讓你到府上去給我取盆花。」昭然悠悠地道。
「偷盤花?」
「取盤花。」
「偷,偷盤花?」
「取盤花。」
「偷……取盤花。」丐戶明了,「少爺想取什麼花?」
「你混進里院去,在正廂房的耳房外面有盆花,大約,這麼大,這麼高。」昭然比劃了一下。
丐戶犯了難:「少爺,你要說清楚一點,這萬一裡頭不止一盆花,我拿錯了怎麼辦?」
「簡單,你見過草沒有?」
「見過。」
昭然拋了一下手裡的銀錠子道:「你就去取那盆長得最像草的花過來就行。」
第36章
解語花
7
作者有話要說:
賀老爺:法衍寺鼠案當天捐樹的兩名香客之一
斂芳:法衍寺失蹤至今沒有找到的女官,原周太后身邊的女官
秋容:法衍寺中被老鼠咬死的女官
註:以後我會給大家出人物小令,但是線索還是大家自己看了,畢竟連這個也說了,會降低閱讀快感了。
等丐戶走了,昭然方才朝着朝在巷子暗處的阿寧招了招手。
「少爺您有何吩咐。」阿寧匆匆走了過來。
「替我去打聽一下,賀老爺的妾室住在哪座庵廟裡。」昭然說畢頓了頓又道,「這座庵廟多半在東郊。」
阿寧聽畢點點頭,便轉身走了。
昭然一轉頭,才發現九如已經進了不遠處的茶肆,他連忙也跟了上去,昭然在二樓的位置坐定,瞧着樓下逐漸而來的車水馬籠,不禁輕笑了聲:「昨個兒才去法衍寺捐過了香錢,晚上便得道成仙了,倒也巧。」
「你不是跟萬通說這件事到此為止了嗎?怎麼還查?」九如要了壺六安茶,又要了點鹽姜,坐那兒不禁不慢地調茶。
昭然瞧着下面的熱鬧:「有些事可以得過且過,有些事卻務必要弄得清清楚楚。」
九如瞧了他一眼,沒說什麼。
昭然從樓下收回了目光不懷好意將臉湊了過去道:「九如小叔,這賀老爺回頭要是真成了仙,那國師塔的名頭豈不是叫人給蓋過去了。」
「說那麼多,口渴了吧,喝水。」九如拿起調好的茶水給他添了杯茶。
他的指骨細長,貌一看,還透着些弱不禁風,但昭然是見過這幾根手指將無容的咽吼骨輕描淡寫地捏成了飛灰,可不敢小瞧,於是乾咳了兩聲喝幾口茶,但忍不住又問:「你真不在意?」
九如向着窗外瞥了一眼:「只要他別死了又活轉來,成多大的名聲我都不在意。」
昭然小心翼翼地問:「那仙家也有生死?」
九如穩穩地給自己的杯子裡添了點水道:「人間有生死。」
昭然只好訕訕地轉了話題:「那小子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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丐戶提着只灰桶走了出來,昭然下了樓跟他走到了巷子裡,那丐戶方才將一盆綠韭葉子似的植物從灰堆里給扒了出來。
「爺,你且擔待點,不埋在灰里,光捧着這花盆可從府里出不來,我到底是個臨時的下人。」
昭然蹲下來撣了撣葉子上的灰,便高興地將銀錠子扔給了那丐戶。
那丐戶也是個機靈之人,捧着銀錠子便三轉二轉便走得人影都不見了。
阿寧比丐戶僅慢了幾步,但等到丐戶走了方才出來,見昭然對着那盆綠葉子在笑,便問道:「少爺,這盆東西跟賀府老爺的死有關嗎?」
「不知。」
「那……」阿寧有些不明白。
昭然道:「這盆東西叫薤葉芸香,書裡頭說它能避障氣。」
阿寧抿唇笑道:「不就是大蒜嗎?」
恰巧九如也從巷子口進來了,昭然哈哈大笑道:「這風雅的名字的確少人提,通常大家都叫它大蒜。」
「少爺何必費功夫去弄盆大蒜葉子回去?」
昭然道:「李府是從兩個月前搬到這裡的,兩個月前剛好是大蒜下種的時間,他要忙着搬家,怎麼會想起來種大蒜?若是養來吃,那也應該養在下院,廚房附近,為何會養在書房近旁的院子裡。」
「所以……」阿寧沉吟了一下。
「是人送的。」九如道。
「你不覺得奇怪,誰會送盆大蒜給賀老爺?」昭然皺眉道。
「原來少爺也有不知道的事情。」阿寧笑道。
昭然嘆氣:「你家少爺我不知道的東西其實多着呢。」他倒說了句實話,他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九如忍不住瞧了他一眼,好似詫異這人也有謙虛的時候。
昭然斜眼一瞥便知他的意思,本想調侃幾句,卻發現九如的嘴角微彎,唇邊便似隱隱現出月牙,他不禁心裡大叫,怪不得這小佛子平日裡從來不笑。
這麼笑別人瞧了哪裡還能當他是佛子,他心裡嘖嘖,想着小佛子平日裡裝腔作勢也不容易,罷了罷了,總歸給你尋個膚白貌美的,不委屈了你。
阿寧在旁笑道:「大蒜也沒什麼不好,即好養,樣子也不難看,除了不會開花,跟水仙花多像?冬日梅花再好,也不能移屋子裡頭,要是不能養水仙花,養盆大蒜也沒什麼不好。再說了,少爺不也說,大蒜還有個風雅的名字叫薤葉芸香嗎?」
昭然一笑,捧着那大蒜道:「叫你打聽的事情怎麼樣了?」
阿寧道:「這戶人家的妾室叫雲仙,聽說原是名外室,後來有了身孕,這才納回了家。不過賀夫人有些不大高興,那名妾室倒也機靈,都沒過府便自請去庵廟了。這座庵廟果真被少爺您料中了……的確在東郊。」
昭然大言不慚:「少爺我能掐會算,哪座庵廟?」
阿寧抿唇一笑:「是座小廟,位於朝陽門外的吉香庵。」
「吉香庵……」
阿寧點了點頭,又道:「我方才打聽了一下這座吉香庵,竟是賀老爺給捐贈的,說是賀老爺賣了自家在京城裡的大宅院,修建了這座庵廟,專收容一些孤苦的女子進庵廟。」
昭然道:「怪不得他們要搬家了。」他看了一下手裡的大蒜葉子笑道,「好像離這裡也不遠,那我們就去瞧瞧。」
阿寧偷瞧了一眼九如,見九如居然沒有任何異義,看樣子好像還會同去,她之前還以為接近佛子必定要大費手腳,原來竟是這般容易,因為佛子根本一直跟着他們……
「還愣着做什麼,快去找車子啊。」昭然道。
阿寧這才回過神來,低頭道:「是,婢子這就去。」
昭然看着她的背影搖了搖頭,這小妖精動了花心思,奈何神女有意,襄王無夢啊,不是我不幫你,可你入不了九如的法眼啊。
說起來,九如到底喜歡個什麼樣的,昭然頗有些傷腦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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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陽門外頭連着水道,所以朝陽門又稱糧門,外省運進京的漕糧都會從這個門裡過,附近有很多糧倉,昭然剛進京的時候,便住在這裡,還見着了張小白。
朝陽門外除了糧多,那就是乞丐多,這些乞丐多有殘疾,稀稀落落地沿着外頭的官道坐着。
阿寧見昭然看便解釋道:「這些可並非乞丐,他們是等着入養濟院的人。(註:大明朝用以官養一些孤寡殘疾無力生存之人的福利院,也就是在大明乞丐是歸國家養着的)只是養濟院歷來有定數,他們便在外面候着,等有了空缺,便可進去頤養天年。」
昭然笑道:「說得是,住在這附近,也多有京城裡的官戶富戶救濟,就算一時進不去,也不至於餓死。」
「那是,咱們姜府可是這裡有名的大善人。」阿寧道。
昭然斜瞥了她一眼,心道這才幾日就開始叫咱們了,可惜長得甜,嘴也甜,怎麼會叫人瞧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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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郊少則也有十數座寺廟,吉香庵夾在裡頭並不算如何惹眼,甚至因為是一座新寺廟,幾乎沒有香客,天色近午廟門還緊閉着。
九如敲了敲門,隔了半晌才有人過來,一名女尼打開廟門,昭然笑着端了端手中的花盆道:「我是愛賀老爺的所託,過來給嫂夫人送盆東西。」
那名女尼「啊啊」了幾聲,竟是個啞女,昭然跟着她身後朝里走去,他見廟中角落裡四處可見種植着大蒜,這冬日裡蔥綠色的蒜葉子筆直修長,倒也很養眼。
他們剛過了山門,便被名老尼給截住了:「貧尼法音見過兩位施主。」
「我受賀老爺所託,來送盆東西。」昭然舉了舉手裡的花盆。
法音道:「你們到底是誰?若是再這般胡言亂語,休怪貧尼無禮。」
「胡言亂語?」
法音語調平靜地道:「賀夫人已然離世,賀老爺又豈會派你們來送盆芸香於她?」
「死了,埋了?」昭然收回手中的花盆,忍不住問,「幾時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