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涉異志:畫皮 - 第36章
徹夜流香
「這狗食的,不知道跑哪去了,躲得無影無蹤,多半是又打聽到了什么小道消息,怕人搶功所以偷偷溜了。」重耳從兜里又抽出了根肉條狠狠地咬了一口。
這次羊晚只好假裝沒看見了,重耳又道:「他好像遇上了那個容家莊的小子,就是那個你本來打算收他為徒,結果他傻了的那個。」
羊晚吃了一驚:「昭然?」
「大概是。」
羊晚沉吟了一番道:「足音多半還在盯着嘉善公主府,你去那邊尋他,若是看見了昭然,就勸他上落子峰。」
「你還要收人?師父,你別忘了你的官銜只是錦衣衛的一個小旗,只能養七個人,我們落子峰連雜役在內可已經有八個人了。」
「你少吃點就足夠我多養活個弟子了,還不快去。」羊晚瞪了他一眼。
重耳憤憤不平地幾口就把手裡的肉條吃完了,幾下跳躍便蹤影皆無,他長得圓滾滾居然身輕如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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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頭足音還在道:「你若真不怕,那我去公主府夜探的那天便來尋你。」
昭然心想怕什麼呀,別人見了墳地或許會害怕,但對他昭然來說不過是回了趟娘家,於是輕描淡寫地一笑:「男子漢大丈夫,還怕小鬼嗎?不為別的,就為你解了我的困,我也要陪你走一趟。」
「兄弟夠義氣!」足音狠狠地拍了一把昭然的肩,他的動作豪邁,無奈脂粉簌簌而下讓昭然有點無語。
等足音走了,昭然這才重新駕起了馬車向着姜府而去,他還沒走到一半的路程,突然狂風大作,昭然心裡剛叫了聲不好,自己的後脖子就被鷹爪給勾住了,直接就拉到了半空。
昭然心裡……
「這次沒遲吧。」頭頂上有人冷冷地道。
昭然嘆了口氣,再遲點他就到家了,他生怕英寧一個歹意起來,將他從半空中丟下去,因此雙手過頂牢牢地抓住了勾住他後背衣服的鷹爪。
他握着鷹爪由上而下地看去,層林之上,雲在松陰,落日險峰,群山峻麗,一眼望去碧海松濤盡在眸底。大鷹振翅,他們自層林山尖凌空而過,遠目千里,只見險陘若棋盤,絕峰似落子,大有一覽江山小,豪氣吞雲夢的壯志。
昭然不禁對着腳下大叫了一聲,空中沒有回音,因此叫完便結束了,於是昭然就一路「啊」地拖着音,英寧終於不耐煩了:「叫鬼啊,你想把國師塔的人招來?」
昭然「嘖嘖」了一聲,心想九如這個小佛子管得閒事還真不少。
英寧自然不會帶着他騎鷹進城,因此還在上次的老地方將他給拋下了,昭然一瞧……比他剛才停車的地方還離着城裡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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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阿寧開口喊道,她坐在馬車上滿面喜色地喊道:「你沒事吧?」
昭然斜瞥了一眼英寧,心裡明白了,他們必定是約定好了,英寧去搶了人就往這裡跑,這兒離着神族的集會點近,萬一被王增手下高人追殺,逃到這裡也方便求得救援。
可方才明明沒啥兇險了……
昭然轉過了眼笑道:「方才有些兇險,多虧得英寧趕來得及時,我才化險為夷。」
英寧抬着下巴,鳳目瞪視了一眼昭然,竟然毫不領情。
阿寧則瞧了一眼英寧,意有所指地道:「那就最好了。」
英寧也不吭聲,掉頭便放鷹去了。
昭然上了馬車道:「來這裡正好,我們去找龍族長,我有事想請他幫忙?」
「少爺找龍族長幫什麼忙?」
昭然道:「龍族長擅長探查異人的血脈對吧?」
阿寧點頭:「是的,所以龍族長才能聚攏到這麼多我們的族人。」
昭然一笑:「我需要他幫我找一個人,一個很聰明,但會殺人的異人。」
阿寧面上像是震驚地道:「有異人會殺人嗎?」
「異人不會殺人嗎?」
阿寧喃喃地道:「神族的使命便是看顧凡人,神豈能殺人?」
昭然心裡嘆氣,這丫頭跟着龍族長豈能不傻,他有氣無力地揮了揮手:「總之,你帶我去見他便是了。」
阿寧道:「可是龍族長前幾日便已經離開了。」
「他離開了?」
「族長那日不是同你說,他要去夜孤城嗎?」
昭然回想了一下,然後捂起了腮幫子,阿寧連忙道:「少爺你怎麼了?」
「牙疼。」
「那你且忍忍,我們很快回去。」阿寧說着便駕起了馬車朝回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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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然回到姜府天色已晚,洋蔥頭看見他一下子就委屈地撲到了他的後背上,昭然順手拍了拍他的腦袋,便對阿寧道:「將舅媽跟外祖母送我的金匣子拿出來。」
「好的。」阿寧打開箱籠,取出一大一小兩隻錢匣子,昭然又道:「只要外祖母的就可以了。」
阿寧便又將小的放了回去,將大的拿了過來,昭然翻出骨哨,狠了狠心用力吹了幾下。
他這才坐下來吃薑老夫人跟姜夫人送過來的吃食,還沒吃完,突然看見外頭的窗欞上倒垂下來一個人影,昭然乍然一見,差點把嘴裡的米飯給嚇噴出去,只聽外頭有個慢吞吞的聲音問:「你找我?」
張小白來了。
他還以為上次張小白那樣現身是不得已為之,現在看來這是人家的御用姿勢,他打開了窗戶,果然是張小白倒吊在屋檐下。
趴在昭然身後的洋蔥頭腦袋一歪也看向了窗外的張小白,他眼睛一亮,是陌生人,可以吃,洋蔥頭不禁高興地笑了起來,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嘴裡的兩顆尖牙。
張小白……
「你能把背後的那個放下嗎?」張小白道。
昭然扭頭看了看背後的洋蔥頭,他拍了拍他的頭道:「你說洋蔥頭?」
洋蔥頭……張小白心想隨便了,又道:「放下。」
昭然見張小白堅持,只好回去把洋蔥頭扔回床上,然後回身道:「我要打聽異人的下落。」
「所有異人的下落都不便宜。」
昭然信手將錢匣子打開,裡面擺放着整整齊的小金錠子,他豪氣地:「怎麼樣,夠了吧?」
「夠了。」
阿寧走過來給他泡了壺茶,昭然道:「我首先想先打聽一下容家莊人的下落,他們逃哪去了?」
「只有半路的消息,終點在哪是空息,你要發布空息嗎?」
「還是只有半路的消息啊……」昭然心想容家莊人逃得可真夠遠的,他揮了揮手道:「那就半路的消息。」
「流息一則。最後一次有他們的消息是在九尾峰附近。」說完昭然的匣子裡就少掉了一半的金錠子。
昭然坐下悠然地喝了口茶:「我要打聽一個人的消息,這人是個女的,曾經在宮裡當過女官,熟讀佛經,為人能言巧詞,可能還修過道,曾用名叫斂芳。她極有可能是個……異人,有擅長傳音的超凡本事。」
張小白開口道:「獨息一則,她現在的下落在……」他說到這裡突然閉起了眼睛,良久才睜開道,「這則消息已經成為秘息。」
「秘息?」昭然忍不住叫道,「可是你剛才還說這只是一則獨息!」
「方才是的,現在這則消息已經升格成秘息。」
昭然氣得手裡的茶水都快灑了:「我說張小白,你不是坐地起價吧。」
張小白也不惱,慢悠悠地道:「小白賣消息,童叟無欺,金字招牌,客人要是不信,可以不買,買賣不在仁義在。」
「可是你方才還說是獨息!」
「方才是方才,方才是獨息,但現今不是了,有人將它買斷了。」
昭然只好道:「秘息怎麼買?」
「秘息是有人按日付錢,直到付不出錢來為止,當中有人問一次,單價便要翻一倍。到時它的售價會按最終一日價來算。」
「問一次便翻一倍?」
張小白雙手攏在袖子裡道:「替人看守秘密壓力很大的。」
「說得是。」昭然眼珠轉了轉,那他隨口問上個十次豈不是就翻了十倍,哪知張小白好像看穿了他心思開口道,「一個人問百次也只翻一倍。」
昭然只好道:「那你估算一下,到時它的售價會是多少?」
「珍珠一斛。」
昭然一口茶水都噴了出來,張小白道:「所以我才通常都跟客人說,重要的消息要先問。」
「那真是謝謝你了,那我要不要為你這條行規經驗付錢啊?」昭然語帶嘲諷地道。
哪知張小白有板有眼地道:「不必了,客人是回頭客,有些優惠。」
昭然皮厚,首次遭遇臉皮比他還厚的人,不禁牙疼:「異人們有沒有什麼集所,神族的你就不必說了。」
「流息一則,見風山莊。」
「見風山莊不是招待外省官員的嗎?」
「前門走人,後門走異人,丑時之後,從後門入。」張小白說完錢匣子裡便又少了一半的金錠。
昭然瞧了一眼還剩下的金錠,咬牙道:「再問一則流息,可以查探異人下落的,除了你,龍族長,以及狗奴以外還有誰。」
「見風山莊莊主傅恆。」張小白說完「嗖」地一聲人就沒了,連桌上的金子都沒伸手進來拿。
昭然不禁笑道:「看來他也還算有分寸,知道本客人得罪不得。」
他的話音一落,只聽見不知道什麼時候又爬回到身邊的洋蔥頭「哇」地一聲嚎開了,昭然詫異地道:「沒想到你這麼喜歡這個奸商,罷了,等什麼時候你爺我有錢了,一天給你傳喚張小白兩次,一次讓他講趣聞,一次讓他給你當馬騎。」
已經跑遠了的張小白就莫名地腳一軟,差點從房頂上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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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寧又給昭然泡了杯茶道:「其實方才少爺有點冤枉張小白了,張小白並非坐地起價,而是的確另有人搶在少爺的前面買斷了消息。」
「另有人,可是他明明在我這裡。」
阿寧抿唇笑道:「少爺你不會以為張小白只有一人吧?」
「不是一人……難道還有幾個。」
「不是幾個而是不多不少十個,張氏一族又稱為十子族,他們每一代都有兄弟十人,長得一模一樣,心靈相通,一生下來族人便會斷其尾指,製成骨哨。所以張小白其實是十人,每人都是九指。」阿寧指了指昭然手裡的骨哨道,「天下只有骨哨十枚,而少爺在不同的地方吹哨瞧見的張小白未必是同一個人。」
「這骨哨原來這麼稀罕……」
阿寧道:「這骨哨歷來持有人都為天下大富大貴之人,且不是尋常的皇侯將相,因張氏有祖訓,凡人可以租用骨哨,但骨哨只能為有神族血脈的人持有,若是不小心落在凡人的手中,張氏都會想盡辦法將骨哨收回。」
她嘆了口氣:「只是如今看來,也不盡然,神族血脈沒落,張氏的祖訓想必也早已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