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涉異志:畫皮 - 第37章
徹夜流香
阿寧詫異地道:「那即是如此,異人在哪裡有集所,少爺你問我就好了,何必要去向張小白買消息?」
昭然「啊呀」了一聲,直挺挺地栽倒在了床上,阿寧嚇了一跳:「少爺你沒事吧。」
「沒事,少爺我冷……」昭然在床上哼哼地道。
「那我去給少爺弄個銅爐過來?」
昭然有氣無力地道:「不用了,只要把柜子里那個錢匣子拿過來,讓我抱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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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夫人送完了絡繹不絕的客人,這才將門關上,然後隔門道:「我要在佛堂里念會兒經,誰也不許打擾我。」
她進了屋子,打開佛龕,點亮紅燭,然後跪在蒲團上低聲轉珠念經,不知道過了多久,龕前的紅燭好似無風自動,一個聲音從佛龕里響起:「許氏。」
那個聲音動聽而冷淡,好似高高在上,從九宵雲外而來。
第39章
解語花
10
賀夫人連忙伏下了身:「信女在。」
「事情辦得如何了?」
賀夫人立即放下手中的佛珠,取過膝旁的賬冊道:「這都是今日捐錢的信民,我將他們捐資數額從多到少做了個排列。」
「念。」
賀夫人拿起冊子開始念起來:「宋府糧莊宋興財紋銀五百兩,興隆當鋪的老闆蔣大志紋銀三百兩……」
她逐個念過去,大約念了有一柱香,然後才擦了擦額頭上薄薄的細汗:「都在這裡了,佛母,你看是不是要信女領他們前來,您親自開示?」
「不必急於一時,這幾日你也最好閉目謝客。」
賀夫人有點不理解:「可是佛母之前不還說要儘可能的擴展信民嗎?」
「妖魔入世,信民也需要多加觀察,以免為妖魔所趁。」
賀夫人低頭應是,然後躊躇着又問:「佛母,不知道……老爺在那邊可安好?」
那聲音平淡地道:「即然已入極樂之地,他與你的俗世身份便已了淨,往後你同往西方極樂,自會再見。此刻你若多盤恆這些俗世的感情,事必會誤了你升仙的機緣。」
賀夫人連忙伏身道:「信女知錯了。」
「你與佛先結緣,卻比賀生晚升仙,這當中雖有你塵世責任未了的原因,但更多的也是你不如賀生這分斬斷塵緣的狠心。」
賀夫人連聲應是:「信女日後定當加倍用心做事。」
「你也不用枉自菲薄,讓你多在人間留些時候,也是為了成全於你。多一番磋磨,便多一番功德,往後你得道成仙,便可直接從上仙做起,不必像賀生那般辛苦從地仙開始。」
賀夫人大喜,連忙趴伏於地:「信女多謝佛母成全。」
「妖眚橫行,這方世界事必遲早會變成一方荒土,你不但要用心行事,還需小心行事,賀生成仙所用的告仙爐你藏好了嗎?」
「信女早按照佛母的吩咐藏好了,只給了那兩個神官仙符。」
「此方世界有道之人早已經離開,哪裡還有什麼神官?他們均是妖魔所化。妖魔擅攝人心,往後再遇他們,萬萬不可與他們多言。」
賀夫人長出一口氣,道:「怨不得我見了他們這顆心一直上下不安,原來是妖魔所化,現在仔細想來,尤其是當中那個嘻皮笑臉的,果然身上有妖氣。」
「他們均是多年成形妖魔,非你所能敵。你也不用怕他們,再過得幾日,皇宮裡就該有人過來與你接洽。」
「皇,皇宮?」賀夫人吃驚地道。
「你慌什麼,即便是皇宮之人,也不過是些凡夫肉胎,身上的大宏運未必蓋得過你。只是你成仙在即,不便多生波折,還需與他們虛以委蛇一番,況且本尊也有些事需要你去辦。」
「是,不知道要信女辦什麼?」
「等你見到了皇宮中的人,我自會於你說,」
賀夫人點頭稱是,過了半天只見佛龕里不再有神音出現,她這才起身,將燈燭滅了打開佛堂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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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朧冬深,南渡鴉飛,丑時的參宿星下,夜色涼如水,馬蹄踏在干硬的凍土上發出「噠噠」的脆響聲。
「少爺,到了。」阿寧掀起厚實的帘子說了一聲。
昭然披着貂裘從裡頭鑽了出來,但被外頭的寒流一激仍然止不住打了個噴嚏,連忙將身上的衣服裹得更緊了一些。
見風山莊的後門與正門一樣寬,但屋檐上僅挑了一隻孤單的黃皮燈籠,籠長青焰短,昭然不禁駐足打量了一番。
阿寧小聲道:「少爺,你要看就快些進去吧,這隻青燭燃盡了,集市也就結束了。
昭然這才跨過了門坎,門前兩個僅穿着光臂馬甲的壯漢攔住了他:「等等,這個門裡的規矩你們懂吧,只走異人。」
阿寧笑着手一招,也不知道從何處而來的五六隻青鳥便繞身而轉,英寧輕「哼」了一聲,壯漢皺眉道:「你哼什麼?」
突然間只聽一聲響亮的鷹啾聲,一頭巨鷹從他們的頭頂掠過,它的翅膀展開來有數十尺,遮得下面的光線都為之一暗。
壯漢不禁贊道:「好本事。年關將至,最近可有不少富豪在重金聘請有能之士護送其返鄉,也有公侯之家在尋異人前去府上表演賀歲,兩位本領應該會很受歡迎。」
阿寧笑問:「我們可以進去了?」
壯漢轉頭看向昭然道:「你有什麼本事?」
昭然剛想開口,又被寒流一嗆打了兩個噴嚏。
阿寧笑道:「他是我們兩個人的少爺。」
壯漢「哦」了一聲,面無表情地道:「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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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然揉了揉鼻子便悠哉地往裡走了,只見裡面很熱鬧,最多得是一些膀大腰圓的異人在表演碎大石。
一塊塊磚石在異人們「哈哈」的吆喝中都變成了粉末。
「跟正陽門前的雜耍似的。」昭然小聲道。
阿寧笑道:「這原是他們平日的生計,只是年關到了,會有些富豪願意重金聘請異人們護送返鄉,所掙的能管他們半年的溫飽,所以見風山莊才會來了這麼多,往日裡並沒有這麼多人。」
「少爺您瞧中了誰,要不要我幫您掌個眼?」突然有一個聲音插了進來,昭然轉過頭只見身旁多了個穿黑衣頭戴抹額的佝僂着背的精瘦男子。
昭然好奇地道:「你有何本事?」
那精神的男子神秘的一笑,摘掉抹額,前額中心多了一隻豎眼。
「他叫櫳檻。」阿寧道。
昭然心裡暗想,明明是三隻眼,怎麼叫自己籠子?
阿寧補充了一句:「櫳檻能辯正邪。」
櫳檻笑道:「這位姑娘好眼力,而且運勢如高燭,溢於言表,必定是個大忠大義之人。」
昭然轉頭低聲問阿寧:「他真能分得出好人壞人?」
「櫳檻能觀人陽火強弱,胸中正氣升,自然陽火就旺。」
昭然「哦」了一聲,掉過頭來指自己道:「快幫我瞧瞧,少爺我的正氣如何?看好了有賞。」
櫳檻「好咧!」他接到了生意,立即朝着昭然瞧去,額頭間那隻眼就徐徐睜開,然後昭然只見櫳檻三隻眼都使勁眨了眨,橫着的橫眨,豎着豎眨,然後三眼又齊齊地朝着昭然賣力地一瞪。
昭然心中困惑,連阿寧的正氣都溢於言表,似他這種得道高人,正氣怎麼也該像小太陽似的,櫳檻還能瞪着眼睛瞧?
「如何?」阿寧問了一句。
櫳檻猶猶豫豫地道:「這位少爺的正氣竟然尋不着……」
「你說啥?」昭然指着他道,「你給本少爺說清楚!」
櫳檻吞吞吐吐地道:「似少爺您這種人,人瞧着活蹦亂跳的,但胸中陽氣卻似有若無,一般不是上輩子缺德事干多了,這輩子註定是個短命鬼,就是這輩子缺德事干多了,天就要收您了!」
昭然氣得抬腳脫鞋就要揍他,阿寧連忙拉住了他,一邊對櫳檻道:「你會不會說話,還不走?!」
櫳檻連忙灰溜溜地抱頭走了,阿寧這才對昭然道:「算了,少爺,你何必跟個小人計較!」
英寧卻在一旁幸災樂禍地道:「櫳檻歷來是不說假話的,因為他們要是說了假話,以後再看人就不准了,所以他們說得可是大實話。」
昭然氣不打一處來:「說得是,我書房裡還缺只瞧得上眼的燈籠呢,回頭我就將如娘的皮做兩隻,一隻放房裡,一隻掛外頭。」
英寧又氣又怒,卻拿昭然莫可奈何,昭然卻不再理他繼續朝裡面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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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裡走便是廂房了,房前另有看守的人,那人瞧了一眼昭然的裝束,也沒吭聲便由着他們進去了。
同外面的熱鬧相比,廂房裡就顯得冷清多了,昭然在裡面逛了一圈,轉頭見一群人圍着一處竊竊私語,他便也走了過去。
那是只墨石所雕的荷葉石雕魚缸,齊腰高,十來尺長,五六尺寬,裡面懸浮着一名閉目的女子,面若敷粉,唇若朱點,眉間兩點團眉,一把長長的銀髮飄浮在水面之上。
荷葉石雕魚缸四角均插了小燈,可以清楚照見水中另有五色錦鋰在饒着女子的銀髮來回搖曳生輝。
昭然瞧了幾眼,忽然驚覺這女子似乎沒有身體,他趴在了水缸邊瞧了又瞧,這才發現這女子並非沒有身體,而是幾乎是透明的。
「水母陰離,可終日泡在水中,絕對是景上奇觀。」旁邊的黑衣男子道,「大家感興趣地可以商量,黃金萬兩起價。」
其中一名富商模樣的人開口道:「可她似乎不能語不能說,若是朵可人的解語花還好說一點,連點反應都沒有,這麼着放在家裡倒似有點像水鬼,黃金萬兩買只水鬼回去,似乎有點不值。」
那名黑衣男人信心滿滿地來,且花了大價錢進了內廳,可是沒想到看的人多買的人少,不禁有些着急,他連聲:「有反應,怎麼會沒有反應?」
他說着拿過一把匕首,將自己的手指割破,一狠心將手指遞到了陰離的嘴邊。
陰離紋絲不動的頭顱果真開始轉動了起來,她伸出丁香舌頭溫柔地舔了舔那男子指間的鮮血,然後張口將那男子手指含在了嘴裡,那男子的臉色一下變得剎白,本來還饒有興趣的富商們都心有餘悸地倒抽了一口冷氣。
昭然也不禁捧着自己的手指頭連連搖頭。
黑衣男子好不容易將手指從陰離的嘴裡抽了出來道:「只要有血,這水母不但能有反應,而且還能化為實體,大家要想享受一下溫柔鄉都未必不可。」
眾人均都沉默,隔了老大一會兒才有個商人開口道:「黃金一百兩,我考慮一下。」
「一百兩。」黑衣男子白着臉道,「這位爺,你這是要讓我虧着本走啊。」
那商人道:「這女子分明是個妖物,跟人實在不靠邊,若非爺我膽子大,換個常人,你倒送個一百兩黃金都不一定會收她。」
黑衣男子臉色是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剛要開口,突然有名管家模樣的人走了過來在他耳邊說了幾句,那名黑衣男子的臉上立即露出了喜色,拱手道:「多謝各位爺賞光,不過陰離已經讓傅莊主給收下了。各位請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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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鬧看完了,昭然剛要轉身,那名管家模樣的人又走了過來道:「我家莊主請容少爺過去一聚。」
他心裡正想着找傅恆,傅恆已經找到門上來了,昭然心想倒是挺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