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涉異志:畫皮 - 第45章

徹夜流香

  那名女史一愣:「大人是要我說那些死人嗎?」

  「對,年代,名字,死因,不拘親厚,知道的都說。」

  女史咽了一下唾沫:「景泰三年,宮女冬梅失足淹死,四年,春菊,秋蘭因御前失禮賜死,天順四年,宮女竹桃患重病而死,天順末年女史荷芳患時疫而死,同年死去的還有蘭芳……」

  她一一數完,方開口問道:「這……跟固安郡主有關係嗎?」

  昭然笑道:「這個嘛,要問完才知道。」

  梁芳在隔壁聽着,昭然把這問題問了所有的宮人,且只問這個問題,他不禁皺了下眉頭,只是這個問題答案與那假佛母有甚關係?

  昭然問完了道:「送幾位女官回去吧。」

  那些女官起身,昭然突然附耳在那秀芳的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秀芳頓時臉上露出驚慌之色,微一低頭回了幾句便匆匆走了。

  梁芳瞧着她們的背影道:「容公子方才那些問題是為何而問,莫非這些死人當中有蹊蹺?」

  昭然眨了下眼道:「我不是在問死人,我是在問方法。」

  梁芳道:「方法?」

  昭然道:「佛母升仙的方法。」

  梁芳急問:「到底是何方法?」

  昭然笑道:「給我去準備一套東西,我還需要求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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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然看着眼前的東西,一樣樣數過去:辰砂,符筆,符紙,鼎爐。

  他拿起了手中的一支筆,在調好的辰砂里沾了沾,信手畫了符,這個時燭光輕微晃動了一下,有個聲音響起:「容公子。」

  昭然的嘴邊露出了微笑,看着燭火道:「怎麼,你終於來了嗎?

  那聲音旖旎微妙甚是動聽:「公子,你我之間原無深仇大恨,來日方長,公子他日若有所需,或有所求,也許我還能幫得上一二。」

  「哦,你能幫得了我什麼呢?」

  「公子這麼聰明,又重情重義,想必不是個為名為利之人,那麼你的族人又當如何呢?」

  昭然瞧着那燭火道:「容家莊人,你又有能幫得了什麼?」

  「容家莊人遠避於世,其實是為國師所逼,只要除得了國師,容家莊人自然可以回到故鄉安享太平的日子。至於您的外祖父,如此高義之人,也定當否極泰來,轉危為福,公子大可放心。」

  「國師跟我容家莊人也無過節。」

  「天蟒一族是解開夜孤城的鑰匙,單憑這一點國師就不會放棄。

  「國師想要打開夜孤城?」

  「夜孤城裡有異人最終極的秘密所在,而只有天蟒一族的人才能在付出很少的一點代價之下,進出夜孤城。」

  昭然一笑:「那說到底,我也可以選擇跟國師聯手,我為什麼要選擇你,你除了會傳音,你還有什麼本事?」

  「我可以令整座皇城動盪,我可以令上至皇親國戚,下至黎民百姓,人人都不得不聽命於我,這點豈是國師能辦到的。」

  昭然瞧着燭火微笑道:「別說你能令皇城翻天,就算你能令天翻了,我也從不與小人為謀。」

  他說着吹了一口氣,將那燭火給吹滅了。

  夜色之中,如同紙片似的黑影朝着昭然的房間湧來,屋舍窗欞都因仿佛因為黑影的攀附而在「咯吱」作響,然而一瞬間,它們像潮水般退去。

  九如一身白色法袍的落在了檐頂。

  坐在屋內的昭然好像知道了,笑道:「你來了。」

  九如「嗯」了一聲。

  「我還給你藏了半包醬肘子呢!」

第46章

解語花

17

  昭然推開窗戶,九如躍了進來,掃了一眼他的桌子道:「佛母的升仙符?」

  「嘖嘖,等我弄好了這些升仙符,回頭到在京城裡便宜了賣。」昭然信口開河地道,「九如,咱們合起伙來做生意,你出名,我出符,一起發財!」

  九如不睬他的胡言亂語,直接道:「你找到佛母殺人的方法了?」

  昭然打了個哈欠:「還沒有,殺人的方法要用人來試,不試我怎麼知道。」

  九如道:「詔獄裡有很多死囚。」

  昭然擺手道:「不用了,我們明天上一趟吉香庵,你今晚就在這兒睡吧,省得明天還要跑來。」

  他翻身上榻道:「你看我只第一個晚上做了惡夢,後面我都沒做,可見你跟別人睡不成,但跟我睡就無事。」

  「也好。」九如依言走了過去,平躺在榻上。

  隔了許久,九如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緩緩地起床坐了起來,回首看了一眼沉睡中的昭然,然後坐到窗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沼泥「沙沙」而來,很快就蔓延到了茶杯,九如伸指一彈,那些沼泥復又退去,他細長的手指握起杯子淺淺地飲了口茶。

  他望向窗外,西月東沉,床榻上的昭然看起來睡得很沉,整個人蜷縮在一起,像只弓背的蝦。

  很冷嗎?九如走了過去,慢慢地躺下,天快亮了,也許不會再做夢了,他想着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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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然睜開了眼睛,天上在下着細雨。

  這是哪?昭然轉眼便明白了,他又在做夢了。

  秋日的雨雖然不似夏日那般暴雨如注,但淅淅瀝瀝打在身上,陰寒滲骨,他兩手遮着頭,跑到了一棵樹下。

  他打量了一下四周,發現自己又回到了上次醒來與容家莊人相遇的地方。

  「夫人,天氣太涼了,您還要再找嗎?」山徑下傳來了一名老者的聲音。

  昭然探頭望去,只見從山下走來一名打傘的女子,她聲音柔美但不失力度:「這附近的墳場都翻過了嗎?」

  「這兩天咱們都翻遍了。」她身後的老者回答,除了他以外,還有兩名手拿鐵鍬的壯年男子。

  看見那名老者的模樣,昭然突然意識到這個女子是誰——她是李夫人。

  那名女子轉過頭來,她黛眉輕掃,眉底有些輕愁,但仍不失風韻,她指着前邊道:「那邊是不是還有處隱蔽的墳場。」

  「似乎有一個,但那是容家莊的地方。」老者低聲道。

  李夫人似猶豫了一番,但最終道:「去瞧瞧。」

  他們轉身朝着另一個方向走去,昭然在他們的背後喊道:「李夫人。」

  「誰?!」老者的臉上露出驚色,「誰躲在林子裡!」

  昭然從樹後轉了出來道:「我對你們沒有惡意。」

  李夫人瞧着他道:「你是誰?」

  昭然想了一下答道:「我嘛……是夫人的有緣人。」

  李夫人最後因自己而沒能逃脫,最終自梵而亡,的確與他有緣。

  老者又低聲道:「夫人,此人有蹊蹺,莫與他多話。」

  李夫人聽了微微欠身行了一禮,便帶着下人離開了,昭然看着他們的背影道:「良人不善,夫人還是早點離開。」

  儘管這句話他知道說之也晚矣,但還是忍不住補了一句。

  昭然覺得自己之所以會在夢裡見到李夫人,大約就是遺憾沒能對她勸上這麼一句吧,李夫人如果早點下定決心離開李墨,那麼她就不會死,無燈巷的老百姓也就不會陪葬

  至於李夫人在找什麼,想必是在找那些妾侍的屍體,那些屍體口含夜明珠,李墨一定會妥善掩埋,會埋在李府陵園裡的必定是用來掩人耳目的假屍體,也就是王增後來挖出來的那些。

  李夫人腳步頓了頓,掉轉了頭又瞧了他一眼,這才匆匆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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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然掉過了頭,剛走到山下,便見一名男子帶着幾名護衛面色沉沉地匆匆朝着山上走來,那名男子雖人到中年,但依然樣貌俊美不凡。

  「李墨!」昭然心中倏然一驚,他只要想起無燈巷那晚的屍魔的樣子,李墨的臉再俊美也只剩下了恐怖。

  也不知道是不是腿軟,昭然一個踉蹌從樹後摔了出去,護衛立即就發現了:「那邊有人!」

  昭然掉頭就跑,邊跑邊朝着李夫人走的那方向大聲喊,他是喊給李夫人聽的,李墨帶着這些看似公主府的護衛上山多半不存好意。

  他跑了一圈,發現非但沒有擺脫李墨,反而身後的腳步聲越追越近,沉沉地腳步聲近在耳邊,昭然忍不住轉過頭去瞧了一眼,這才發現追在他身後的,的確是李墨,但卻是無燈巷裡的屍魔李墨。

  昭然「啊」的慘叫了一聲,化身屍魔的李墨連九如都要帶傷才能滅了他,如今沒有九如,他哪裡是他的對手。

  他拼命地跑着,但腳底原本堅實的土地卻好像突然變得鬆軟如沼泥,李墨的腳步聲越跑越近,昭然眼淚都快流了出來,只好一邊跑一邊念:「我在做夢,我在做夢!」

  嘴裡念着,他腳一滑就栽倒在了泥地里,李墨從後面撲住了他,呼吸聲便噴濺到了昭然的後脖項,昭然簡直是嚇得魂飛魄散。

  背後馱着屍魔,老鬼也抗不住啊!

  「檀寧!」

  「醒來!」

  昭然眼睛猛地睜開,他又趴在九如身上了。

  ……

  「又做惡夢了?」

  「哪,哪有。」昭然四肢發軟,渾身虛脫地道,「我是夢見那個……像你這樣從沒跟人睡過覺的人是不會懂的!」

  醒也醒了,若是九如問他做了什麼夢,昭然就可以順便拐到一些兒童不宜的事情上來,順便給九如上上課,哪裡知道九如只是簡單地道:「從我身上下來。」

  昭然翻身下來,只覺得得背脊一陣生寒,竟然是出了一身的汗。

  「九如,你有沒有做過那種夢?」

  「一種也沒做過。」九如利落地結束了對話。

  昭然不氣餒,接着循循善誘:「你要知道這個從童子成長到了男人,夢遺那可是必然的過程,這跟女人來了葵水是一回事。」

  九如……

  難怪不開竅,昭然心裡「嘖嘖」,他還真是任重道遠啊,他想着湊近了九如:「這個男女交合,綿延後代,即是天理,也是人理。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昭然嘮嘮叨叨說了半天,九如也不理睬他,但絲毫不打擊他的興致,他索索性拉過九如放在被面上的手道:「這個女子吧,喜歡掉帕子給中意的男人,你只要撿起帕子,然後還帕子的時候在帕底小手一捏,機會就來了。」

  他這句話說完,九如倒是有反應了,細長的手指在昭然的指腹上捏了一下問:「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