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涉異志:畫皮 - 第50章

徹夜流香

  昭然咽下了嘴裡的東西看着楊雪仕困惑地道:「你怕我?」

  楊雪仕背腰筆直,抬起光潔的下巴:「笑話,本官乃本朝三品官員,何需懼怕一名白身。」

  昭然指了指他笑道:「那即如此,楊大人不是怕我,我也不是楊大人的老師,楊大人跟我說話把背挺得那麼直做什麼?」

  楊雪仕淡淡地道:「此乃楊府上的家教,楊某要說的話已經說了,便告辭了。」他說着便放下了車簾。

  楊府的馬車立刻絕塵而去,昭然看着馬車的背影嗤笑了一聲。

  昭然對楊雪仕其實無甚惡感,他原本就沒見過什麼楊府的姑娘,楊府的人要退親,他倒覺得也合理,總不能讓一個大好的姑娘跟個傻子,況且他是不是苦主都還未知。

  相反他對楊雪仕還有些好感,總覺得楊雪仕身上能看見幾分九如的影子。

  此時再這麼一細瞧,昭然不禁心裡失笑,楊雪仕矯情,哪裡有九如半分的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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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南門的茶肆喝了半天的茶,才見九如掀簾進來,仍然是一身玄衣,腰懸素絛,門帘一掀便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飄來。

  「九如。」昭然這兩字的招呼聲還沒落,他身後的洋蔥頭居然竄了出去來,張口就朝着九如咬了下去。

  昭然嚇了一跳,只見九如揚手一指,點中了洋蔥頭的額頭,就將洋蔥頭給壓在桌子上抬不起頭來。

  「你怎麼養了這麼個凶物。」九如淡淡地道。

  洋蔥頭還沒吃過這麼大的虧,他總以為他咬不下通隱是因為他頭太大,他咬不到英寧是因為英寧總歸是自己人,他不跟他計較玩真的。

  方才九如一進來,他身上的味道就讓洋蔥頭說不出來的興奮,好似本能的驅使他要去咬這個人,可是哪裡知道這個人比前面幾個加起來還要兇悍。

  洋蔥頭嘴巴一癟,就嚎了起來。

  他一嚎,昭然發現他無事,方才長出了一口氣,說真的昭然內心深處一直覺得什麼凶物都不一定凶得過九如,他連忙開口道:「誤會,誤會,這是我家的遠方子侄。」

  「送回去。」九如簡單明了地道。

  昭然心想他倒想送呢,可是往哪送啊,他嘴裡道:「別,你知道我除了跑得快,什麼武藝也沒有,洋蔥頭可是我特地養來將來給我看家護院的。」

  九如沉思了一下,手指鬆開了洋蔥頭的額頭,然後送到了他的嘴邊,洋蔥頭看着那根筆直修長的手指,兩顆小尖牙就不由自主地露了出來,然後一口咬住了九如那根食指。

  昭然大驚,連忙上去拎開了洋蔥頭,但九如的食指到底被他咬了一道傷口,他不禁捧着九如的手埋怨道:「你知道洋蔥頭愛咬人,還拿手指逗他。」

  九如抽回了手,用嘴又咬了一下手指,然後拉過昭然的手,在他的掌心用血在上面畫了一道奇怪的紋路:「這道血令可以幫你控制他。」

  昭然只覺得掌心裡有點癢,九如已經畫好了血令,然後將食指伸到昭然的嘴邊道:「把血舔乾淨,你有我的血,才能用這道血令。」

  「不用了,洋蔥頭不會對我不利。」

  「快舔。」

  昭然只好將頭湊過去將九如的食指含在嘴裡,指間微涼,血卻有些微甜,那一刻昭然好像聽見心跳聲,他有一刻分不清心跳得是九如的,還是自己的,事後想想應當是自己的。

  九如心如止水,他還沒有聽過他的心跳聲。

  「好了嗎?」九如突然開口問道。

  昭然才發現自己含着九如的手指走神了,他連忙鬆口道:「我順便幫你止下血。」

  九如抽回了自己的手:「感覺如何?」

  昭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真的?」

  「當然。」

  昭然摸着胸奇怪地道:「剛才我心跳得好快,說真的,以前我見過很多美人,跟他們拉拉手,共騎一匹馬,從來也沒有心跳過,最多誇讚他們一聲好……好美。」昭然心想是好皮。

  九如沒有說話,半晌才臉微有窘意地問:「你這是在……引誘我嗎?」

  昭然慌得嘴巴里的茶都要噴出來了:「不,不是的,我怎麼可能引誘你,我可是個男的?」

  他語無倫次地說了半天,九如始終不語,昭然簡直要流淚了,天地良心,他披着如娘的人皮造了一次孽,可是後面他一直都在誠心誠意地找人來引誘九如。

  最後昭然指天發誓道:「我真的沒有這個意思,要是有此意,那就天打雷劈,叫我像那說書裡頭的猴行者一般,叫如來壓在五指山下。」

  九如倒是挺平淡地道:「即沒有也就罷了,這麼慌做什麼?」

  昭然真是掉淚了:「您突然來這一下,您想嚇死小侄啊。」

  「無非修行上多種思考罷了。」

  昭然頭叩桌面有氣無力地道:「大道萬千,這道咱們就暫且放一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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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洋蔥頭自從吃了九如的血就一直昏睡,昭然將他交給阿寧送回去,自己則申時一過,就急吼吼地依約前往了繡音坊。

  他在門口見到了斐清塵就問:「可真有頂頂好的女子介紹於我。」

  斐清塵為難地道:「這要看眼緣,百花入百眼,有人瞧着這人頂頂好,有人瞧着那人頂頂好,容兄這麼急做什麼,慢慢尋,總歸能尋到入了你眼的那個女子。」

  昭然愁眉苦臉地道:「我可等着那女子來洗刷我的冤情呢。」

  斐清塵也不知道昭然這是在胡言亂語什麼,他好脾氣地將昭然引了進去。

  繡音坊是京城裡號稱賣藝不賣身的地方,裡頭的姑娘都叫先生,因此整座園子淡雅別致,站在廊下,只見梅竹相映成趣,屋舍里偶有幾聲琴音溢出,不着半分脂粉之氣。

  「不錯。」昭然瞧了,這心便放下了一半,看來斐清塵這京城的貴公子也不是扮來玩的。

  「公子,外面天涼,裡面請吧。」一名女子身後笑道,昭然轉過頭來,只見那名女子身着鶴氅,頭梳錐髻,竟然是男子的打扮,昭然不禁眼前一亮。

  斐清塵笑道:「梁先生不但色藝雙絕,且極為有趣,堪稱妙人。」

  女子欠身行禮笑道:「斐公子過譽了,念情不敢當。」

  昭然與斐清塵落座之後,梁念情先是命人給他們奉上茶水,而後才笑道:「繡音坊只有些許粗茶,還望兩位不要嫌棄。」

  斐公子聞了一下杯子的茶嘆道:「梁先生實在過謙了,即使往年能品嘗到容安李府一口香也是件幸事,更何況是如今。」

  昭然抬起手,果然見杯中茶淡似金,芳香四溢,正是李府的一口香,不免心中對梁念情又滿意了幾分。

  梁念情坐下身來撫琴,輕輕幾指,便未成曲調先有情,昭然不知好壞,只心裡想九如要是用葉子吹曲,大約這女子也能琴瑟和鳴了。

  他一念及此,卻見梁念情轉眸過來瞧,只見那眉稍仿佛都能說話,淡唇輕啟輕閉吟唱了起來,丁香舌在唇間若穩若現,令人頓時回味起還充盈於口的茶香。

  昭然倒吸了一口涼氣,此女功力非凡,九如只怕抵擋不住,他不禁調頭去看門口。

  「容兄,你怎麼一直張望門口?」

  昭然伸長了脖子道:「我還約了個朋友來。」

  「哦。」斐清塵道,「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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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門外另有一個女子將九如迎進了一座空廂房內:「公子請在此稍候,容公子一切自有安排。」

  九如在矮几後落座,桌上溫着一壺酒,另擺放着幾色精緻的小點,他抬手給自己倒了杯酒,屋中無風輕啟,白紗拂開,露出一側的香暖軟榻。

  一陣鈴鐺聲響起,一雙戴鈴鐺柔白赤足踩着錦緞被面而來,銀髮的女子出現在九如的面前,她淺淺行了一禮柔聲道:「公子,婢子叫陰離。」

第51章

陰離2

  陰離緩緩抬起頭,眉間一點輕紅,口含朱丹,薄粉不施,卻令人覺得色絕而妖:「公子,婢子久聞大名。」

  九如手捏着杯盞:「哦,你聽過我的名字。」

  陰離眸中燭火搖曳,她唇邊含笑道:「自然,只是今日一見才知傳聞遠不如見面,公子乃真絕色。」

  「你確信聽過我名?」

  陰離淺淺一笑,給九如添了一杯酒:「公子,我知你素來被人敬畏如虎,但陰離卻不會如此。」

  「你有何特別。」

  「我知道他們在你的面前都抬不起頭來……」她起身走到了九如的身後,「可是陰離卻不必如此。」

  她一雙手搭着九如的肩,逐漸變成了透明色,她貼着九如的耳朵吐氣如蘭地道:「你喜歡我什麼樣子?你喜歡的樣子我都能有。我能為你生成千上萬的子孫,每一個都能融入封氏的血脈。」

  九如拿起酒朝後一潑,陰離那張絕色的臉便被澆了一臉的酒水,九如道:「我對水母沒興趣。」

  陰離的臉從透明到實化,才淺淺地笑道:「我自小便有一縷神魂游離於外,竟為佛母這等賤族所竊,公子殺了佛母,才使得這一縷神魂回歸。陰離念在公子對我有這份恩情上,才特別優待於你,否則你以為你是佛子,你就能離開這裡?」

  九如抬起眼眸:「哦,你倒說說看,你要何本事?」

  「我知道封氏代代以血脈壓制神族,可是這點卻對陰離無用。」陰離嘴角淺淡地笑道,「因為陰離是水做的,婢子可以融於湖,融於江,你想要壓制我,你有多少血……媧母造封氏時,將其一縷殺意融入其中,因此封氏的精血有破神性的作用,我見了的確要畏懼幾分,可是今年你用了多少精血?」

  陰離輕舔了一下指間:「你一年所用的精血不能超過二滴,你在李府受傷離開,就是因為超過了極限吧,新年的鐘聲還沒有響,你能奈我何?」

  她斜瞥着九如,眼波流轉,唇邊含笑道:「公子,陰離一見你便心裡喜歡,而我喜歡你,你就要留下,你要是乖乖聽話,我就將你留下,讓那兩個人走,你要是不聽話,我就先殺了他們,再把你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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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然扭頭在看,斐清塵小聲提醒他道:「認真聽琴,要不然梁先生該不高興了。」

  「那我出去看一下。」昭然道。

  「你朋友要來的話,不用你去瞧也會來的。」

  昭然卻不太放心,他莫名地心中有種極不舒服的感覺,他知道這個世上能傷害九如的人很少,可是他就是心下有些不安。

  「公子。」門外有婢子提着燈籠走了過來。

  天已經黑了,而且檐外下起來雨雪,昭然探頭看了眼天,心想難道九如是覺得天不好就不來了?

  可是依照九如這樣的人,就算是不來也一定會想辦法給他個口信才是。

  「我想到門外去等一個朋友?」

  那婢子道:「公子可安心聽琴,公子要等什麼朋友,婢子替你去等。」

  昭然笑道:「還是我去等吧,他這個人害羞。」

  他沿着長廊向外走,走了一會兒,昭然問前面掌燈的婢子:「你們晚上的客人多嗎?」

  「我們音坊雖然一向只會雅客,但生意不錯。」

  昭然看了一眼長廊的四周,眨了一下眼睛,婢子將他帶到了門房道:「這天氣涼,公子就在門房相候吧。」

  「也好。」昭然坐了下來。

  那名婢子按排人送來了銀霜碳爐過來,昭然等了好一會兒,也沒有看見九如的影子,困意上來,不禁打了個哈欠,微微閉了閉眼睛。

  等他再睜開眼,面前的碳爐不見了,門房跟婢子也不知道去了哪裡,外面的朔風呼嘯之聲似乎也換成了蟲鳴鼓譟聲。

  昭然仔細看了一下四周,發現自己換了個地方,身在佛殿之中,殿上供奉的是一座燃燈古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