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涉異志:畫皮 - 第51章

徹夜流香

  「又是過去佛。」昭然心裡嘀咕了一聲,他好笑地想,自己又做夢了,而且受了法衍寺的影響,他見到的佛還是過去佛。

  他沿着山頭閒逛着,心想這是哪裡啊,自己的記憶里有見過這麼破的山門嗎?

  他沒着殿後走了許久,看見了一處燈光,走到近處聽見了水流聲,然後有一個聲音傳出來:「知道了。」

  「九如……」昭然心裡一動,他屏息湊到門縫一看,只見裡面的九如在解衣,夢裡的九如頭髮很短,昭然心想是剃度了?

  「知道了。」九如又說了一句,他的聲音里有些疲憊,昭然從沒見過九如露出過疲態,他甚至沒想過九如也會疲倦。

  九如不知道在跟誰說話:「放心吧,我很快就下山。」

  昭然聽得一頭霧水,再從門縫裡望,只見九如將自己整個上半身都埋在了水桶中,昭然吃了一驚,整個人就沖了進去,撲到了桶邊。

  九如從水桶中抬起了頭,他的身上很薄的衣服都濕了,形同半裸,水跡沿着光潔的臉頰向下,滑過他的脖頸,一直向下滾落下去。

  昭然眼睛直直地看着九如,腦子裡全部是不堪入目的畫面,他咽了下唾沫,九如開口問:「你到底想什麼?」

  他不由自主地脫口道:「想脫你的衣服。」

  這句話一出口,他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慌不迭地跑了,他跑出了門,被外面的山風一吹,只覺得自己鼻子熱呼呼的,伸手一摸居然流鼻血了。

  幸虧是在夢裡,要不然真尷尬死人了。

  身後有腳步聲追來,昭然沒臉地拼命跑着,他一着急朝着大殿躲進去,被高高的門坎一絆,整個人就摔了進去。

  他一驚就醒了,只見眼前碳火盆還在燃燒着,外面細雪如砂敲打着瓦礫,他站起了身,那婢子道:「公子要回去了嗎?」

  昭然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子:「請問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回公子,現在將將入戌時。」

  「戌時……」昭然看着碳火盆,再看門房裡的那支蠟燭道,「我是申時來的,聽了一首曲子過來候人,一覺醒來是戌時,當中隔了一個時辰,睡了一個時辰,為什麼這盤碳火還是新燒,這支蠟燭還是這麼長?」

  婢子跟門房好似沒有想過昭然突然會這麼問,一時之間臉上都變了色,昭然道:「我早就睡着了對嗎?什麼時候睡着的?」

  「公子……」

  昭然抬起頭,只見眼前的婢子跟門房就換成了無容跟屍魔李墨,他們朝着昭然撲來,昭然手一伸將自己整隻手都插進了碳火爐中。

  「醒來!」

  「醒來!」

  昭然滿頭大汗地一睜眼,發現他正伏在梁念情的琴房中矮几上,隔壁案上的斐清塵也是昏睡不醒,他伸手搖了搖,斐清塵依然不醒。

  「九如。」昭然從地上爬了起來,就衝到了外面,只見外面是一片空白,天是白的,地是白的。

  繡音坊去了哪裡,他到底是不是還在夢中。

  昭然有些恍然,他的手臂被人抓住了,九如拉着他頭也不回地道:「快跑!」

  「這是怎麼回事?這是哪裡?」

  「這是水母的世界。」

  「水母……」昭然腦子一轉,脫口道,「水母陰離。」

  九如道:「你認識的人倒是真不少。」

  昭然不解地道:「水母好像是異人啊,你看見異人……也需要跑嗎?」

  九如拉着他邊跑邊道:「這隻水母異常強大!」

  昭然還是覺得沒法接受,九如居然見了異人也有需要逃命的時候,他突然看見九如的衣襟似乎被扯碎了,於是嚷道:「九如你的衣服被扯破了。」

  九如惱道:「都跟你說了,這隻水母異常強大!」

  昭然也不知道九如的脾氣從何而來,只好改口問道:「我們該怎麼辦?」

  「等下你小心躲藏,別被水母的觸覺找到,還有等會兒不管遇上什麼都不一定是真的,誰也別信……包括我。我跟你做個約定,假如真的我,我第一句開口會說……好久不見。」

  「餵……」昭然的話才說完,就聽一個柔意綿綿的聲音道:「你在哪裡,小景,別躲了,洞房花燭可是一刻值千金。」

  昭然的嘴巴忍不住張成了個圓,而後就被海藻般的泥沙卷了進去,等他再睜開眼睛,只見外面是江船漁火點點。

  九如睡着了就會讓人做噩夢,反過來說他其實是在克制自己。

  那現在他到底是在九如的噩夢裡,還是在水母的世界裡,他想到九如被扯碎的衣服,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個女人……是要對九如用強嗎?

  不行,昭然急得撓心撓肺,他起身貓腰摸着朝岸邊的漁船摸去。

  「老大,這貢船到底會不會從這裡走?」

  「絕對不會錯,這可是多化了一顆珍珠買來的消息。」

  眾人倒吸了一口涼氣,有人就道:「一顆珍珠……那值不少金子啊!」

  「是啊,老大,這會不會太冒險了,貢船上就算有好東西也不好脫手,一顆珍珠的代價會不會太大了?!」

  昭然扒着船悄悄朝里一望,只聽有人道:「放心,這船貨里有樣東西,有人已經定好了,我們跑完了這一趟,下半輩子大家就只管吃香的喝辣的。」

  眾人好似鬆了一口氣,有人笑道:「老大足智多謀,必定不錯。」

  他一開口,剛才有質疑的人也紛紛拍起了那人的馬屁,他們一動,昭然的眼睛一亮心想原來是他。

第52章

陰離

3

  這個身着黑衣,鷹鼻勾目的男子正是當初在見風山莊販賣陰離的那個人。

  昭然確定了他現在身處在九如為陰離製造的噩夢中,九如占了上風,昭然心情愉悅。

  「老大,這裡靠近寄泊港,來往的大船很多,我們怎麼確定哪艘是貢船呢?」

  那鷹鼻男子道:「根據消息,此艘貢船是由靖遠府押解的,靖遠候是武侯,保定府人,大家這兩日只要注意來往的船上有無行伍出身,又帶保定口音的船夫。」

  靖遠候——那不就是駙馬王增嗎?昭然心想,這可還真是湊巧。

  眾人密議過後就散了,昭然悄悄綴上了其中一個人,這人就是方才質疑用一顆珍珠買消息到底值不值的人。

  那人長得膀大腰圓,他上了岸來,就背起了一捆漁網朝家裡走去,很快便拐進了離河岸不遠的村落中,最後走進了一處簡陋的院子裡。

  屋裡時不時地傳來幾聲咳嗽聲,然後有一女子的聲音響起:「阿大,可有問大哥借到錢?」

  茅屋有片刻的沉寂,然後阿大才嗡聲道:「老大說了,做完了這筆買賣,足夠我們下半輩子吃香的喝辣的。」

  那女子焦急地道:「即便往後能吃香喝辣的,可是小毛卻是等不及了。」

  阿大又悶聲不響了半天,然後才道:「要不明早,我把漁網賣了,多少能換點錢來。」

  「阿大,我們本來是個正經的打漁人家,跟着大哥是想能給小毛多撐點藥錢,可是如今這藥錢沒多賺到,正經的營生卻歇了,還把我們好不容易積攢下來那點錢給拿去了……」

  阿大惱怒地道:「男人的事,你個娘們懂什麼?若是能……」

  他欲言又止,屋內傳來女子隱隱的哭泣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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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然貓着腰離開,此處靠着港口,來往的船隻很多,他沿着江道朝前走,果然不久就找到了間賣吃食的客棧。

  即然是陰離的噩夢,那必然跟她落到黑衣男子的手裡有關,她此刻多半就在那條貢船之上,他只需要在旁瞧着,黑衣人如何找到貢船,然後再找到陰離即可。

  他一踏進客棧的門,迎面便是一陣飯菜香氣撲鼻而來,昭然心想,九如所造的夢境還真是逼真,不負噩夢之名。

  「客官,您要些什麼菜?」小二瞧着昭然衣着華麗連忙上前將他迎到了座位上。

  昭然正要開口,卻忽然看見靠窗的位置上坐着一名身着玄衣的書生,腰身細直,他的眼睛不由一亮。

  九如!

  昭然轉身跨前一步,剛要招呼,卻見那人的臉半轉了過來,烏眉秀目,長相亦是俊雅,卻不是九如,而是楊雪仕。

  他心中頗有些失望,楊雪仕的眼神淺淺朝着門口掃了一眼,竟是在昭然的臉上一下也未落。

  楊雪仕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要那張位置。」昭然想了想,指着楊雪仕身後的座位道。

  小二將他迎了過去,昭然在楊雪仕的身後坐下,要了酒菜,隔了一會兒,門口走進來一名黃衫的男子,他雖然穿着普通,但身材高大,氣勢逼人,昭然的眼皮不自然地跳了跳。

  王增!

  原來靖候府的貢船早就到了,可氣那個黑衣漢子居然還一點不知道,一顆珍珠的消息當不會如此,那就是水母在反擊了,她讓九如噩夢中的船隻提前到達了。

  「讓楊兄久候了。」

  「此地簡陋,還請王兄不用見怪。」

  王增道:「無妨,出門在外,還是隨意些的好。」

  昭然聽着兩人寒喧了一番,王增道:「你這番是微服私訪,可為何事而來?」

  楊雪仕好似頓了頓考道:「我在駐地發現了一件古怪的事情,與此處漁村有關,所以返京的路上特來查看一番。」

  他顯然不願意細說,王增也便沒有細問,轉而道:「你此番進京必定高升,只是姜府這般不管不顧地與貴妃對着幹,不知道會不會與你有妨礙。」

  楊雪仕語氣平淡地道:「舍妹雖然不是什麼大家閨秀,但從小熟讀詩書,哪裡會願意去嫁一個鄉村匹夫,若非當時我不在家,家父又迫於姜府的權勢,這才結下了這門親事。政見不合,原屬平常,但這等親事卻是不能忍,此番回京,雪仕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退了與那鄉野村夫的親事。」

  昭然聽他左一句鄉村匹夫,右一句鄉野村夫,言語平淡,但字裡行間極盡鄙視之能,心裡陡然就來了氣。

  他沒招着惹着楊雪仕,姜府提親,他們楊府可應可不應,如今應了卻又在背後隨意詆毀踐踏,這算怎麼回事?

  「我聽說,姜府的外孫是個異人背景。」

  楊雪仕冷聲道:「怪力亂神,姜子虛就是個裝神弄鬼的老匹夫,不足為伍。」

  昭然瞧了眼桌面上插在烤肉盤上的刀子,賞了小二一塊碎銀子,趁着他欣喜的時候就將刀子藏在袖子裡走了。

  等楊雪仕與王增分手上了樓,昭然撕了一片衣袂將臉蒙住,然後從暗處走了出來,將刀子橫在楊雪仕的脖子上,故意惡聲惡氣地道:「到你房間去,識趣點,老子這會兒正想見血!」

  楊雪仕依言打開了自己的屋子,倒也還算鎮定地道:「你想要多少錢?」

  「那要看你拿多少錢來買命!」昭然故意按着楊雪仕的頭,他一抓就把楊雪仕紋絲不亂的頭髮給弄亂了。

  楊雪仕努力挺直了頭不卑不亢地道:「這位大俠,我這裡的銀錢,你看上的儘管取走,但你若傷了我的性命,我乃朝庭命官,只怕此事不會善了。」

  昭然瞧着他朝後仰的脖子,細膩的肌膚泛着光澤,再看他束在布帶中細直的腰身,心中就惡向膽邊,他拿起刀子一挑,割斷了楊雪仕的腰帶,外頭的直綴鬆散了,裡面柔軟的細白褒褲就落到了腳踝之處。

  他貼着楊雪仕的耳朵道:「我不是大俠,乃一鄉野村夫。」

  「你,你混賬,你敢,你敢……」楊雪仕努力想要保持居高臨下的態度,可惜終究力有不逮。

  楊雪仕是當朝有名的美男子,可從出仕以來就官聲顯赫,身份低的人自然不敢宵想他,身份高的人也不至於為了點美色而得罪一個前途無量的年輕臣子,因此他此生還末遭遇過如此的登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