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涉異志:畫皮 - 第63章

徹夜流香

  趙相禮又咳嗽了幾聲,這才聲音嘶啞地道:「老夫人說了這麼多,可有證據?若無證據,便是構陷,我雖是趙府的下人,也必然不會善罷甘休。」

  昭然轉頭看着地上的阿大:「阿大,七個證人五個已經死了,還剩下你跟趙相禮,假如你無法將來龍去脈說清楚,那麼那個引誘趙景入趙府,又唆使阿寬強姦殺人的人就成了你。只要趙相禮走出這個門,趙天賜就會繼續他的復仇,你必死無疑。」

  阿大跪伏在地上,他頭上的冷汗漣漣,昭然接着道:「七個人中,你只是個傳聲筒,你即沒有誣陷過趙景,也沒有參於過任何一樁兇案,你是孤家寡人一個,揭發了趙相禮也不過是被逐出盪漁村,我想楊大人會為你安排一個合適的去處。」

  楊雪仕瞧了一眼昭然,開口道:「我的府上還缺個門房。」

  阿大終於抬起了頭指着趙相禮道:「是,是他,是他讓我透露給趙敏兒說秀英在何時何地會跟賬房私通,然後讓我請阿寬喝酒,在酒後再將這個消息告訴阿寬,還讓我譏笑他,笑他看上了個婊子。」

  祠堂里的族老們已經紛紛站了起來,這一次趙庸伯好似也無力再想到維持次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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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祠堂內吵鬧成一片,只聽側門「吱呀」一聲響了,正是停放趙景的棺材的廂房的大門。

  趙天賜一身素白站在棺材的旁邊,趙敏兒看着他,神情即淒楚又冷然:「你說過的,會報完哥哥的仇,這人……還剩着呢!」

  「我說話自然算數。」趙天賜微笑了一下,從懷中拔出一把匕首。

  趙庸伯連忙喝道:「天賜,不可衝動!」

  趙天賜瞧着棺中的趙景開口問:「你喜歡過我嗎?我說過的,即是我招惹了你,我便有始有終!」他說完刀一橫,在脖間一抹,鮮血便飆了出來,他整個人就栽倒在趙景的棺材裡,兩人額頭相抵,鮮血染紅了趙景的一身。

  祠堂里一片慌亂,趙相禮指着屋內,大張着嘴好似老半天都說不上話來,瞪大了眼睛,半晌無語,隔了老一會兒,旁人再探他的鼻息,趙相禮竟然已經氣絕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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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然與楊雪仕干坐在偏廳里,跟剛來相比,此刻完全無人理會,連壺熱茶都沒有。

  「我覺得……這趙庸伯大概不會再想看到咱們的臉了。」昭然給自己倒了杯涼茶道。

  楊雪仕瞪了他一眼:「你還好意思說,我讓你來找趙府的把柄,是為了伺機勸說趙府與我合作,你倒好將人府上攪了個天翻地覆,把人老子兒子都逼死了。」

  昭然雙手抱頭漫不經心地道:「大道在前,假如心中不能坦蕩,幹什麼也毫無意義。」

  楊雪仕瞥了他一眼:「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昭然看着自己的雙手道:「我在想,假如我一直將趙天賜當成害死趙景的兇手會如何?」

  「你如果將趙天賜當兇手,當然就不會想通秀英是怎麼死的。」

  昭然道:「我如果想不通秀英是怎麼死的,在阿寬死後,我一定會想辦法將趙天賜看管起來,這樣我才能保全剩下的證人,爭取到時間,找到可以指證於他東西。」

  楊雪仕道:「有何區別?」

  昭然喃喃地道:「最大的區別就在於,那樣今天趙天賜就不會死了。」

  楊雪仕忍不住道:「你這人瞧起來獨斷獨行,沒想到倒還有一份慈悲之心。」他起身道,「明日就離開村子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昭然看着他的頎長的背影不禁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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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明星稀,楊雪仕輕步走出了廂房,回頭看了一眼昭然緊閉的房門這才朝着門外走去。

  此刻的趙府如同天坍塌了一般,自然沒有什麼人注意到他悄悄地離開了趙府。

  楊雪仕一路急行,走到了祠堂的門口,往身後瞧了一眼,然後就摸出了幾把鑰匙插到鎖內,輕輕一拔鎖就開了。

  他鬆了口氣,推開門走了進去,祠堂內一片凌亂,想來趙氏一族經歷如此大的打擊,一時之間都還沒有緩過神來,祠堂里供着的長命油燈還在緩緩燃燒着,門一開便連同着光影上下跳動着。

  他四下查探了一遍,最後將目光定在了金塑的神像上。

  楊雪仕手將金像按了個遍,也沒有找到任何的線索,忽然聽見「嘎啦嘎啦」的響動聲,神像移動了開去,露出了一個方方正正的洞口,裡面是一條階梯。

  楊雪仕吃了一驚,只聽頭頂上方有人悄聲道:「楊大人,機關在佛像的眼珠子上。」

  他一抬頭,卻見昭然踩在供桌上,探頭笑嘻嘻地朝着他看,頭上居然還不忘戴着那朵夏花。

  「你來做什麼?」

  昭然笑道:「當然是為着楊大人的大事而來的呀!」

第62章

陰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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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雪仕繃着臉道:「你怎麼知道我要來這裡?」

  昭然笑嘻嘻地道:「楊大人不是對吉娘的丈夫誤入盪漁村的禁地很感興趣嗎?而且像楊大人這種人,怎麼會輕易放棄自己的目標。」

  他說着就躍下了階梯:「快跟上。」

  楊雪仕只得跟上,但還是壓低了聲音道:「別壞我的事情!」

  「我什麼時候有亂來。」昭然道。

  階梯是懸浮在崖壁上,壁上嵌着油燈,他們倆沿着階梯朝下走了一截路,水霧便蒸騰了上來。依稀可辨這是個穹頂的大溶洞,洞底是翻騰着白霧的湖水。

  此刻已然漲潮,洞內完全看不出入口,穹頂如倒扣的鍋沿,深深的藏於水面之下。

  「看!」楊雪仕指着身後洞壁的上方。

  昭然回過頭,只見洞壁的上方有個敞開的洞口,外面的星空清晰可見,雖然月末至日中,但柔和的光華已從洞口泄入,湖面上凝滯的水霧便好似滾動了起來,飄飄渺渺,如夢橫生。

  兩人走到階梯的最後一層,只見湖邊拴着一艘小船,白霧滾動過去,隱隱露出裡面躺着的兩個人。

  「是趙景跟趙天賜啊。」楊雪仕好似微有些感慨。

  兩人將船拉過來,昭然看着船上兩個人的臉道:「是蘇景與趙天賜。」

  楊雪仕嘆氣道:「說得也是,大概蘇景也不願意再姓趙。」

  他看了一眼四周,道:「可是誰把他們弄到這裡來的?我們坐船過去看看。」

  「上船?如果你真要找那樣東西,我勸你還是呆在陸地上比較好。」

  楊雪仕漆黑的眉一揚:「你知道我在找什麼?」

  昭然道:「難怪你自己不知道?」

  楊雪仕臉色變幻了數次,才開口問:「我的確不知道,但你怎麼知道的?」

  昭然失笑了一聲,他犯的第一個錯誤,就是誤以為陰離是被人從貢船上截下來的,但那個黑衣人其實從頭到尾都說的是打聽「一艘船上有行伍出身的水手的船隻」。

  吉娘的丈夫在禁地里撈魚應當是有所發現,當他走頭無路的時候,黑衣人從他這裡獲得了這則消息,所以說他們早知道陰離的所在地,一顆珍珠買下的其實是買主的消息。

  昭然湊近了他道:「說吧,你到底在瓮棺里發現了什麼?」

  楊雪仕緊抿了一下薄唇:「本官如何可以相信你!」

  「那我們交換秘密。」昭然指着水洞道,「我告訴你,你找的是陰離,這可是非常強大又好色的女異人。」

  他上下瞧了一眼楊雪仕笑道:「而且你剛好符合她的口味。」

  楊雪仕嗤之以鼻,但沉默了一會兒才道:「這副壁畫裡記載了西周異人之王太陰將軍的一段感悟。」

  「太陰將軍說什麼了?」昭然心道又是太陰將軍。

  「他說在異世道里存在着一道門,打開這道門,裡面藏着一個終極的秘密。」

  「什麼樣的終極秘密?」

  楊雪仕深吸了一口氣:「壁畫中沒有明說,太陰將軍只是描述,這道門每隔2000年就必需打開一次,否則這個世界只能再存活500年,所有的人都會覆滅。」

  「他打開過?」

  「他在周成王的時期打開過,算起來成化十二年,也就是今年,就是他所說的極限之年。」

  「可是馬上就要過年了。」昭然脫口道。

  楊雪仕瞧了他一眼道:「現在不過年中,哪裡快過年了?」

  「哦,我就是說還有半年了。」昭然道。

  「所以現在我們必需找到復生的人。」

  「復生?」

  楊雪仕道:「太陰將軍將異世道大門的秘密分成了四份,藏於四個人的身上,所有攜帶這個秘密的人,都是會死而復生,只有將他們聚集,才能找打開那道大門的方法。」

  「瓮棺里那些東西又怎麼說?」

  「他們都是候生者。當其中一個復生者真正死亡,這些瓮棺里的異人就會自動獲得那份傳承,他們就會死而復生,以確保這些秘密會一直被傳承下去。」

  昭然心想,那他……是不是復生者呢?還是說容顯其實就是復生者。

  「可惜那些瓮棺都被士兵們給燒盡了。」楊雪仕嘆了口氣,「從某一方面來說,有人曾經到過瓮棺處帶走過一個復生的異人,這說明至少在過去,有一個復生者已經真正死亡了。」

  「不是一個,也許是兩個,那個比甲不是也活了嗎?」

  「但他畢竟沒有完全復生,也許那個復生者只是境況不佳,並沒有完全死亡。」

  「那你為什麼會來這裡?來找陰離,難道陰離……就是復生者之一。」

  「太陰將軍根本沒有留下復生者的名錄,但在壁畫最後有張圖,我是根據那張圖的指示找到盪魚村的。」楊雪仕道,「我覺得這副圖與太陰將軍所說的內容一定休戚相關。」

  昭然道:「這副圖不是太陰將軍畫的,二千五百年前,哪裡有什麼盪魚村?」

  楊雪仕道:「我當然知道,但我想那人會過來接走新的復生者,多半也是復生者之一,他留下這副圖說不定就是為給後來的復生者留下指路的方向。」

  「可這件事不是你能處置的,你為什麼要把壁畫都銷毀掉。」

  楊雪仕道:「復生者即永生者,太陰將軍也曾在壁畫裡說參透生之秘密,即可獲得生之權力,永生與權力,我怕這些復生者即使會找到,也可能活不到一起去打開那道大門。」

  昭然道:「毫無疑問,要是我找到一個復生者,也會想辦法先將他殺了,搶奪他的傳承,這樣我不但成了復生者,而且還有可能掌握至高無上的權力,想一想,都有巨大的誘惑力。」

  楊雪仕秀氣的眉頭都快擰成了個川字,昭然忍不住嘆氣道:「我說笑的呀,難道你這人笑話跟真話分不太清嗎?」

  「走吧。」楊雪仕跳上船道,「即使這是個圈套,也只能冒險了。」

  昭然只得也跳上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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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上了船,向前划了一會兒,甬道逐漸收窄,湖面上好似灑了一層白色的銀沙,明明深藏在洞內,卻猶如星湖點點,映照的滿洞的銀光。

  不知從何處而來的風輕輕吹開了白霧的深處,他們看見了一片建築,如同龜殼一樣突然出在湖面上。

  建築的中央有一隻石雕的池子,一側同樣開了一個洞口,此時已能見到月亮。

  池前站立着一個黑衣的男子,他背對着小船,卻開口道:「你們來了。」

  楊雪仕瞧了一眼昭然這才開口道:「趙族長。」

  趙庸伯緩緩地轉過了頭來,他冷冷地道:「我知道你們會來,這艘船就是特意留給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