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衣 - 第12章

韋一同



我想了起來,那天早上我醒來時天色已經大亮了,如果我早一點醒來的話,說不定當時就能撞見老太婆。

緊接着就是當天晚上的事了,她給了我提示,卻仍然很擔心我,就一直守在我們院子外。所以,從我與羅勇翻牆出了宿舍院子開始,她就一直跟在我後面,而我在東門樹林那裡看到的那雙小腳,也正是她的,她說她當時就藏在樹後,只不過不小心把腳露了出來。

之前我一直以為我那晚看到的小腳沒有身子,現在回想起來,其實也有些牽強。先是突然出現了一隻黑貓,讓我的精神高度緊張,在這樣的情況下,當我的視線看到樹邊的小腳時,自然是嚇得不行,根本不敢再仔細去看,轉身就跑了。

後來劉勁說在查探校園的監控時,發現我的身後有一個模糊的影子,當時他猜測我身後是真正的王澤,現在看來,那其實就是老太了,她一身黑衣,穿着布鞋的小腳走路也是輕盈無比,在夜色的籠罩下,還的確不好辨認出來。

這裡弄清楚了,我就問她陳豐的事,陳豐兩次暈倒都出現了黑貓,她肯定是知道一些事的。結果這一問,她告訴了我一件再次讓我無比震驚的事,她說陳豐出事的兩天晚上,她都看到了一個人影進入了宿舍樓,而每次那人影出現,黑貓都很不安分。

她擔心那人影弄出什麼事來,就想讓黑貓進去幫忙,而黑貓雖然能驅邪,但貓本身也是陰性動物,它的靈性在黑暗中才能發揮到最大,所以她跟着一起進入了宿舍,並在樓下關掉了我們那棟宿舍樓的閘門。

聽到這裡,我恍然大悟,沒想到在樓下關電閘的竟然是她!

有些時候,表相與真相往往是大相徑庭的,我們當初以為有人關電閘是故意搞怪,我也曾以為黑貓的出現是為不吉利,甚至是黑貓嚇暈了陳豐,結果呢,關電閘的人是來幫我們的,黑貓同樣是來幫我們的。

我問她,既然黑貓兩次都上了樓,為什麼陳豐還是出了問題。她卻是告訴我,「上你室友身那東西好像很厲害,黑貓只能把他趕走,卻無法驅散他。」

「我室友?你是說那個人影就是你之前那到的穿我西服那個人?」我瞪大了眼睛問她。

「是他啊,他從穿你西服那天開始,就已經不正常了,後來又被那麼厲害的東西上了身,估計是沒救了。」老太搖着頭說。

看了陳豐的日記,我心中猜測他是被姦殺案受害人的怨靈嚇着了,現在老太告訴我,那兩晚上去找陳豐的竟然是羅勇,我一時覺得有些亂,更多的是吃驚。

之前收到羅勇骨灰的時候,我就覺得那事有些蹊蹺,可後面羅勇再也沒出現過,我心裡也慢慢接受了羅勇死的事實,哪知現在卻又被老太幾句話給顛覆了。這麼說來,回來的是羅勇的身體,但裡面卻是被害女生的怨靈,這兩者是如何弄到一起的呢?

再一個,如果羅勇真的沒死的話,骨灰盒裡的骨灰又是誰的?

「嗯……」旁邊的何志遠發出了一聲輕微的聲音,身子也動了一下,看來是要醒了。

「你那衣服太兇險,你最好是交給我,我拿去處理了,不然的話,還會出事的。」老太看了一眼何志遠,對我說道。

我聽了這話,有些猶豫,不管怎麼說,那衣服是給我帶來了好運的,可老太的話我也不敢無視,畢竟那衣服的來歷有些不明,再一個,雖然那衣服是名牌,可她一個老太婆,騙去也沒什麼用啊。

「明天晚上十一點,我在宿舍外面等你。」老太卻沒等我回答,說完這句話,就轉身往林子外走去。

我看着她的背影,想對她道聲謝,卻不知道如何稱呼她,就問她姓什麼,她的身形頓了一下,回答說:「我姓蘇。」

「謝謝你,蘇婆。」我由衷地說道。

她沒有再回應,黑色的身子慢慢沒入了樹林的黑暗之中。

「周冰?」何志遠的聲音響了起來,我轉過頭,看着他已經從地上坐了起來,一臉的茫然。

一起回去的路上,他問我發生了什麼事情,他記得自己明明在寢室睡覺,怎麼就躺到了樹林裡面,我只得說他又夢遊了,我跟着他一直到了這裡。

他問我為什麼不叫醒他,我就說以前聽老人說過,夢遊的人不能強行叫醒,不然的話會丟魂變傻的,嚴重的會當場嚇死,他聽了便連聲向我道謝,沒再問下去。

快到宿舍院的時候,他像是想起了什麼,又問我剛才在和誰說話,我問他指的什麼,他說好像聽着我說什麼「謝謝」,我不想嚇着他,便說那是他還沒醒過來,在做夢呢。

走回到宿舍院門口的時候,天際已經露出了一絲白色,院門也打開了,我倆疲憊地回到寢室,重新躺回到了各自的床上。

不一會,何志遠又熟睡了過去,我聽着他粗重的呼吸聲,一時無語,他哪裡知道,這一晚上是那麼地驚心動魄呢。

我躺在床上,回顧着與蘇婆的對話,她的出現,解開了我心頭的一些謎團,卻又帶來了一些新的問題,比如,門上的「嗤嗤」聲並不是黑貓弄出來的,那是什麼聲音?這事羅勇應該知道,關鍵是,羅勇現在到底在哪裡?

第26章

初訪文殊院

我是帶着這些疑問睡着的,第二天醒來後,我給劉勁打電話說了昨晚發生的事情,他再次提起了上次那話,讓我去文殊院找人看看,我說又不是我被上身了,我去找人看什麼啊。

「周冰,有句話我說出來你別生氣。」劉勁的語氣突然嚴肅了起來,讓我有些不適應。

我雖是愣了一下,還是讓他有什麼就說,我不是那么小氣的人。我聽出電話那頭的他有些猶豫,不過最終他還是說了,他說雖然出問題的不是我,但他總覺得這些事都與我有關,並且出事的都是我身邊的人。

劉勁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其實這也是我最擔心卻也最不願面對的。忠言逆耳,話雖不好聽,卻是說到了點子上,通過這事,我也看了出來,劉勁是真把我當朋友,不然的話,才不會多這一句嘴呢。

聽着我沉默了,劉勁忙說讓我別放心上,他也是瞎猜的,我笑着告訴他,上次他說了後,我就一直把這事記在心上,最近出了這麼多怪事,我早就想去找高人看看了,並問他今天有沒有事,沒事的話陪我去一趟文殊院,劉勁說他得問問拐子,畢竟他目前在協助拐子辦案。

提到拐子,我問他陳豐那事查得怎麼樣了,他說他去移動公司調取了當晚在場所有人的通話記錄,並沒有人在那個時候撥打過電話出去,這樣一來,線索又斷了。

之後我掛了電話,去文珠院的事,得等他問了拐子再定。

何志遠起床後,準備去圖書館,我不想一個人呆在寢室,也就出門了。下樓的時候,我打開自己寢室門看了一下,蔡涵並沒在裡面,看來他一晚上都沒有回來。

沒過一會,劉勁就回我電話了,他說拐子同意他陪我去,還讓我們過去後找一個叫吳兵的人。定下來後,我倆約定在校車站會合,馬上就去文殊院。

去文殊院的車上,我倆一直在談論着這些事,劉勁把昨晚何志遠的事也告訴給拐子了,拐子還叮囑他見到吳兵後,幫何志遠求一張平安符回來。

文殊院就在市區裡面,所以我們過去也沒花多少時間。我倆下車後,剛走到院門口就被一個中年男子拉住了,他梳着髮髻,下巴上留着一小攝鬍鬚,像是個道士。

拉住我們後,他就說:「小兄弟,你們最近是不是碰着了什麼怪事?」

我一聽,似乎有些門道,就停下了步子,問他怎麼知道的,他用手捋了捋那並不是很多的小鬍子說道:「我看你印堂發黑……」

我本來還想聽聽的,劉勁直接把我拉進了院門,邊走邊說:「這種都是騙錢的,我們還是去找吳兵吧。」

拐子只給劉勁說了吳兵這個名字,其他的就沒提了,進院後,我看着絡繹不絕的遊人和香客,有種無從找起的感覺。

這個時候,剛好一個身穿黃袍的光頭男子從我們面前經過,我想他應該是這院裡的和尚,說不定認識那個吳兵,就拉住他問了起來。

當我說出「吳兵」二字後,他搖頭說他們院監不在院裡,一大早就出門了。沒想到吳兵竟然是這裡的院監,難怪拐子不用擔心我們找不着他,只要隨便拉住院裡的人一問便知。

我問他吳兵什麼時候能回來,他說院監出門少則三日,多則一月才會回來。我聽了這話,心裡頓時就涼了,看來今天這趟算是白跑了。

吳兵是院監,我就想着他是這院裡最有本事的人,既然他不在,我也沒心思再找其他人看,當即就打算與劉勁返回學校去,改日再來。走出院門時,我看到剛才那人又攔住了一個中年女士,同時說道:「這位女士,你最近是不是碰着了什麼怪事?」

他這話一出,我與劉勁對視一眼,無言地笑了起來,原來這話就像是一個公式,套在任何人身上都可以用的。

那女士很是厭惡地瞪了他一眼,直接繞過他往院門這邊走來,他也不惱,訕訕笑笑了事。我搖了搖頭,心想這些人其實也過得挺艱難的,這時他又瞥見了我們,走了過來。

因為本來就隔得近,我們想走已經來不及了,他看着我,又拿出了剛才那套說辭:「你印堂真的發黑啊,讓我給你看看……」

「謝謝,我不需要。」我雖然知道他是騙子,卻並沒有戳穿他。

「我這裡有道平安符……」

聽了這話,我心裡冷笑了起來——哼,你也太心急了吧,這麼快就露狐狸尾巴了。

「好了好了,多少錢一個,我買了便是。」我想起反正要給何志遠買個平安符,吳兵沒找着,先隨便買個湊合用也行,讓我有些意外的是,這人只收了五元錢,看來也並不是很心黑。

回學校的路上,我接到了米嘉的電話,她說公司同意等我處理完學校的事再過去實習,但我必須參加每周一次的部門會議,我當然滿口答應了下來,心想公司倒還蠻看重我的,我一定要好好表現。

回到學校,我給蔡涵打了個電話,他說他還沒回來,我就隨便在學校逛了起來,反正就是不想一個人回寢室呆着。

等到何志遠從圖書館出來時,我才跟着一起回了寢室。我把平安符交給他,讓他隨身揣在身上,他問我哪來的,我就說專門去寺里求的,可以辟邪,我和他一人一個,他說了句謝謝就接了過去。

何志遠就是這樣,很老實的一個人,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很少去刨根問底,與他交流起來很是輕鬆,就算撒謊也沒事,當然,我對他撒的謊都是善意的。

天黑後,我想起了與蘇婆的約定,其實算不上約定,因為她根本就沒得到我的同意。可是,話說回來,她也算是何志遠的救命恩人了,單從這點上看,我也不能置之不理。

最後還是何志遠讓我下了決定,今天沒找到吳兵,假道士的這張平安符鐵定沒什麼用,如果今晚何志遠又出現了昨晚的情況,蘇婆不幫忙了怎麼辦?

既然我的工作已經找好了,後面也不會再參加什麼面試,暫時用不上西服,蘇婆又把它說得那麼兇險,乾脆就把它交給蘇婆處理算了。

這樣想着,十點五十的時候,我就把那西服裝進口袋,提着口袋下樓去了。我在宿舍門口一直等到了十一點五分,都沒有見着蘇婆,這個時候進出宿舍的人已經很少了,我看到舍管阿姨都打算鎖宿舍院門了。

到了十一點十分,我有些不耐煩了,心想肯定是她改變了主意,不想管我這破事,就打算回寢室去,結果我剛走了兩步,就聽到右邊傳來一聲貓叫,我扭頭看去,正是蘇婆的那隻黑貓,它站在我右方十米處盯着我看呢。

黑貓都來了,蘇婆應該也在那邊,我就向貓走了過去,當我走到與貓只有兩三米遠時,它轉身向前走去,像是在給我帶路。

黑貓帶我繞着宿舍院子走,一直走到了宿舍大門正背後,也就是我昨晚翻牆出來的那個地方,蘇婆就站在那裡看着我走過去。

「你不是說在宿舍門口麼,害我等那麼久。」我有些抱怨地說道。

「衣服呢?」她根本不理睬我,淡淡地說。

我把袋子遞給她,她接過去打開看了一眼,然後又說:「我把衣服拿回去處理,這事你不要給其他人講,這種邪門的事情講出來,只會害人害已。」

我點了點頭。

連續兩晚與蘇婆的接觸,我覺得她與我第一次見到的時候有很大不同,不僅是衣服不一樣,說話的語氣還有給我的感覺都不一樣,簡直判若兩人,這讓我有些疑惑,她到底是不是那個讓我撿紅色香包的人。

想到這,我從包里掏出那個紅色的香包,問她認不認識這東西,她當即就說:「這香包是辟邪的,你把它收好,別動不動就拿出來,關鍵時刻可以護你。」

她這樣說,看來還真是同一個人,我覺得是自己多想了,把香包揣回褲包,再次向她道謝。

回到宿舍門口的時候,我看到舍管阿姨正要鎖門,忙着沖了上去,這時我聽見身後有個聲音喊道:「等一下,等一下。」

這聲音我太熟悉了,忙回過頭去,就看到蔡涵正往門口跑來。

「你怎麼也這麼晚才回來?」一起上樓的時候,蔡涵問我。

我想起蘇婆的叮囑,就沒有把衣服的事情給他講,只說是心情有些煩躁,去外面隨便逛了逛。

我們先回了趟自己的寢室,因為我讓他也去陳豐寢室住,這就需要回去搬些東西。在幫他收拾東西的時候,我想起了上次那個綠色的有我名字的石頭,就問蔡涵知不知道羅勇有這樣一件東西。

「羅勇的東西上刻着『周冰』兩個字?」蔡涵聽了,很是驚訝地問。

「對,可我從來沒見過那石頭啊。」我兩手一攤地說。

「那石頭呢?給我看看。」

「石頭是從羅勇褲包里摸出來的,我讓羅勇爸拿走了。」

第27章

招魂

「你……」

「我怎麼了?」我看着蔡涵,疑惑地問。

「我是說那石頭上寫着你的名字,你也不把它弄清楚,真是。」說完,蔡涵就繼續收拾他的東西。

幫着蔡涵把東西搬上去,再把床鋪好,已經快十二點了,此時何志遠已經睡了。我看着何志遠的身影,把蔡涵拉到了陽台,蔡涵有些疑惑地問我什麼事。

「晚上咱倆驚醒着點。」

「嗯?」蔡涵更是不明白了。

我大致把昨晚的事給他講了,只是沒有提到蘇婆,就說是我一路跟着何志遠去了樹林,等着他醒後又一起回來了。蔡涵聽了,眉頭皺了起來,我以為他是害怕了,就安慰他說何志遠從小就有夢遊症,說不定昨晚也只是發病了而已。

回到房間裡,我去檢查了一遍房門,確認它是關上的。之後,我倆就各自上了床去。

睡了沒多久,我聽到有人在叫我,我睜開眼睛,房間裡亮着昏暗的燈光。之前幫蔡涵搬東西時,我專門把自己的檯燈也搬了上來,睡前把它打開了。

我扭頭看了看,何志遠和蔡涵都還在床上睡着,我還聽到了他們二人的呼吸聲,這聲音讓我心裡很是踏實。

房間裡一切正常,我覺得剛才那叫我聲音應該是我的幻覺,或者乾脆就是一個夢,於是就閉上眼準備繼續睡。

剛閉上眼,那聲音又響了起來,這次我聽清楚了,聲音像是從樓下傳來的,我有些奇怪,從床上坐起,慢慢下了床來。

我走到窗戶邊,往樓下望去,宿舍大院的路燈很昏暗,我並不能看得很清晰,我想問是誰在叫我,又擔心把蔡涵與何志遠吵醒,就沒吱聲,瞪大着眼睛又看了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