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衣 - 第18章

韋一同



走到醫院門口,拐子才給我們解釋了他剛才做的那些事。那個紙人其實就代表着陳豐,第一次用的符紙可以蒙蔽鬼眼,讓羅勇以為紙人才是真正的陳豐,當符紙全部覆蓋在紙人身上時,本來在陳豐屍體裡藏着的羅勇鬼魂就跑到紙人上去了。

他說到這裡,我就更加明白,之前那陣陰風正是羅勇鬼魂經過時產生的。

拐子接着說,他當時看到符紙燒成的灰飛舞了起來,就知道羅勇已經上了紙人身,桃木劍插上去是讓他無法逃遁,第二紙符紙是「滅魂符」,燒掉紙人的同時,也燒散了上面的羅勇魂魄。

「你的意思是羅勇已經魂飛魄散了?」聽着是這個結果,我還是有些於心不忍。

「那不是他全部的魂,吳兵說這不過是七魄中的兩魄,要不然他也不會放心讓我來做這法事了。」

第三張符紙的用途我已經知道了,便是把陳豐的魂引回到自己屍體中。拐子說,陳豐的心愿達成,他應該會再次託夢感謝於我,讓我先有所準備,晚上別被嚇着了。

我剛回寢室一會,蔡涵也回來了,那時何志遠已經睡着了,我看他的樣子像是有話要說,就讓他到陽台去。

蔡涵告訴我,他今天又跟蹤了蘇溪,晚上他見着蘇溪進了屋後,就在窗檐下貓着,聽見蘇溪與一個老太婆說話的聲音,他肯定那就是蘇婆了。

「真的?」當聽到蘇婆真的「死而復生」這一消息時,我還是很震驚的。

「沒錯,等明天白天蘇溪上學了,我倆一起去把她揪出來!把你的衣服要回來!」

其實衣服都是次要的,我只是想把這事弄明白,蘇婆到底是什麼用意。

說完了蘇家的事,我也趁這機會把昨晚的夢和剛才我們去太平間的事告訴了蔡涵,對於此事,他反應倒很淡然,說陳豐很可憐,能幫幫他也是應當的。

因為我第二天上午要去公司開會,我們便把去找蘇婆的時間定在了下午。

睡覺的時候,我還真夢見了陳豐,他站在寢室的陽台門口喊我,我想起蔡涵關於招魂的說法,沒敢答應,他叫了兩聲,見我醒了過來,也就沒再叫了,他說感謝我幫了他,他要去投胎了。

我問他為什麼不到寢室里來看看,畢竟這也是他的寢室,他卻說了一句——我怕蔡涵。

陳豐的這話讓我猛地驚醒了過來,陽台處哪裡還有他的鬼影。

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現在陳豐已經變成了鬼,並且馬上都要投胎了,他沒必要瞎說吧,可蔡涵與我一樣,都是他的同學,他怎麼就怕蔡涵呢。

我想起他日記本里的內容,心想難不成是蔡涵以前打過他,或是羞辱過他?可我從來沒聽到過這方面的話啊。

我看向蔡涵那邊,他安靜地睡在床上,我搖了搖頭,又躺了下去。

我想到了一種可能,陳豐現在是鬼魂狀態,對陽氣比較敏感,他說怕蔡涵說不定就是因為蔡涵身上的陽剛之氣比較重,我不禁猜測,蔡涵會不會就是吳兵所說的在我身邊那個大貴之人呢。

第二天我早早就起了床,因為西服還在蘇婆那裡,我只有穿了一件夾克過去。到公司的時候碰見了米嘉,她笑着問我怎麼沒穿上次那帥帥的西服了,我只有說剛好洗了還沒有晾乾。

離開會的時間還有一會,我就到米嘉他們辦公室去休息。當時就我倆在裡面,孤男寡女的,我覺得有些尷尬,隨意找了些話題來聊。

「嘉姐,咱們公司是家族性質的麼?」

「說了讓你別喊姐,差不多吧,大老闆只有一個。」

我估計他說的大老闆就是上次我見的那老頭了,我想起他說他有個孫子和我一樣大,還問我西服在哪裡買的,就問米嘉老總的孫子是不是也在公司上班。

「孫子?我沒聽說王總有個孫子啊,王總在公司里幾乎不會提到他的家人,怎麼,上次面試他還和你話起了家常?」米嘉很是驚奇地說。

她的話讓我愣了一下,原來那個王總平時在公司是這樣的,我想起初見之日,他先是隨和地開玩笑說「澤」比「冰」霸氣,面試結束時又給我提到他孫子,看來他對我的態度還真是不一般,這讓我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開會其實很無聊,就是幾個部門的經理分別闡述本周內各部門的工作情況以及人員思想狀況,等着每個經理都總結完了,最後是王總發話,本來我以為王總講完會也就開完了,哪知他講到最後時,竟然把目光投向了我,我心裡一緊,不知他是何用意,下一刻,他就讓我給所有員工做自我介紹。

老總都發話了,我只得站了起來,好在我也是經過幾次面試的人,自我介紹那幾句話背得滾瓜爛熟,順口就說了出來,也沒有出醜。

「大家歡迎新同事,對了,他有個曾用名叫王澤,說起來也算是與我同姓了,還望各位平時多關照着他。」我講完後,王總補充了這麼幾句,他這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交頭接耳,我聽到他們在猜測着我與王總到底是什麼關係。

其實我心中的震驚絲毫不壓於他們,王總竟然當着全公司員工的面說這種話,可我今天不過才第二次與他見面而已。

散會時,我看向王總那邊,他笑着對我點了點頭,就與人事經理出了門。其他人經過我時,都會好奇地打量我幾眼,米嘉走過來,笑着問我和王總是不是親戚關係,我搖了搖頭。

直到出了會議室,我都還有些迷糊,完全沒反應過來的感覺。

公司並沒給我分派工作任務,所以開完會我就可以走了。走之前,我去了一趟廁所,站在小便池前小解時,旁邊一人問我:「你以前真叫王澤?」

我轉頭看去,是一個五十來歲的中年人,我想了起來,他是行政部的主管,好像是姓馮,剛才會上也作匯報了的。

想着是公司的中層領導,我先是禮貌地稱呼了一聲「馮主管」,然後才回答說「是的。」

對於「王澤」這個名字,我自己都還沒弄清,只不過我當初給王總說的是曾用名,今天他這樣在全公司面前講了出來,我當然要承認了。

「呵呵,難怪王總這麼關照你,他曾經有一個兒子也叫王澤。」馮主管淡然一笑說。

這話倒是讓我吃驚不小,之前王總說有個和我差不多大的孫子,現在馮主管又說王總有個兒子也叫王澤,竟會有這麼巧的事。

我正想再問,馮主管已經出了廁所去,我也趕緊跟了過去。洗手的時候,我問他王總的兒子現在在哪裡,怎麼沒聽說呢,他就說那個王澤本來也是在公司上班的,後來王總家裡出了一場變故,好多年了,他再也沒見着王澤。

說完,馮主管擰開了水龍頭,埋下頭去,捧着冷水洗臉。他低頭的時候,我看到他的脖子上有條灰色的線條,便讓他別動,他問怎麼了,我說他脖子上沾了點污漬,然後伸手接了些水,幫他清理了下。

或許是他覺得這樣有些彆扭,就說可以了,之後,他自己用手把整個脖子都洗了一下。

洗完臉,馮主管對我說了聲謝謝,然後就往行政部辦公室走去。我心想來日方長,以後有機會向他打聽王總的事情,也就沒跟去追問,直接往公司外走去。

公司門口掛有管理層的介紹,我看了一下,剛才那個行政部主管名叫馮堅,之前面試我的人事部經理名叫冷易寒,這名字倒有點特色,聽上去酷酷的。

看完介紹,我正準備下樓去,就收到了米嘉的短信,她問我走了沒,我說剛到公司門口,她就讓我等她一下,說她也要回學校。

我心想這才中午呢,我現在還沒正式上班,她難道下午也不用上班麼,不過我還是老實地在門口等她。

回學校的路上,米嘉一直沒怎麼說話,臉色也不好,我故意找話問她是不是請假回去找同學玩,她卻淡淡地說不是,她要去祭拜她媽媽。

聽着這話我立馬就啞住了,米嘉與我差不多大,她的媽媽竟然已經去世了。平時見她很是開朗,臉上總掛着笑,沒想到她心裡也有這樣的傷痛。

我不明白的是,祭拜她媽媽不是應該去公墓麼,回學校去做什麼。

我有好些疑問,卻知道現在不是提問的時候,一時就沉默了。米嘉大概也知道我心裡憋得難受,主動講了出來:「我其實就住在學校的家屬區,我要先回去拿些東西,再去公墓祭拜媽媽。」

米嘉的話再次讓我吃驚不小,她竟然就住在學校的家屬區,以前也沒聽她講過,看來她父母是學校的教職工。

「恩,你也別太難過了,阿姨肯定也希望你永遠快樂下去。」我勸着她說。

米嘉眼中含着淚花,臉色悽然,那一刻,在我眼裡,她不再是比我先進公司的老員工,僅僅是一個思念母親的可憐孩子。

第37章

奪衣

我與米嘉在東門附近下的車,因為她住的家屬院離着東門最近,她還說她每天上下班都是從東門進出的,我很少到東門這邊來,難怪從來沒碰到過她。

從東門進學校時,門衛室里傳來一個聲音:「米嘉。」

我疑惑地看去,只見一個四十多的中年保安笑着走了出來,米嘉給他打招呼道:「向叔。」

「今天怎麼回來得這麼早啊。」那保安又問了一句。

「今天是我媽的祭日,我回來拿點東西,再去祭拜她。」米嘉黯然地說。

本來我以為是米嘉經常從東門進出,因此與保安熟悉了起來,可聽到米嘉竟然把祭拜母親一事直接說了出來,我就猜這保安與米嘉的關係不一般。

「唉,快去吧。」保安說完這話,就轉身回了門衛室。

「剛才那是你熟人嗎?」走了一段後,我問米嘉。

「他與我爸是戰友,他們關係很好,退伍回來後,我爸是幹部身份,安排到學校當警察,他沒找到固定工作,在外面晃蕩了幾年後來找到我爸,我爸就托關係給他找了個學校保安的崗位,一直干到了現在。」

聽着這個解釋,我恍然大悟,這算起來也是幾十年的交情了。

把這事想通後,我才後知後覺地想起剛才米嘉說他爸在學校里當警察。

「你爸叫什麼啊?」我問道。學校派出所就那麼十來個人,我已經認識了三個,沒想到米嘉爸竟然也在那。

「他本名叫米健,不過所里人都叫他拐子。」

聽着「米健」這個名字時,我正想搖頭說不認識,她就說出了後面一句,我馬上驚訝地問:「拐子是你爸?」

「怎麼,你認識他?」這回輪到米嘉一臉茫然了。

「哈哈,這世界還真是小。」我笑了起來,之後大致給米嘉講了我與拐子相識的過程。

第一次在陳豐的寢室里見到拐子時,楊浩就這樣稱呼他,後來我也習慣了他的這個綽號,竟是從來沒想過他真名的問題,如果我早點知道他叫米健,說不定早就把他和米嘉聯繫到一塊去了,因為我記得陳豐墜樓的第二天,米嘉有問過我頭天晚上學校裡面是不是出了什麼事,當時我以為是她同學告訴她的,現在看來,應該是拐子給她透露的。

經過幾次的接觸,我與拐子也算是熟人了,昨晚太平間一事我倆也是並肩作戰共同對付厲鬼,現在我與他女兒又成了同事,緣份這東西,果真奇妙。只是,我平時都把拐子叫哥,現在再看米嘉,那感覺就有點怪怪的了。

我一直把米嘉送到了家屬院門口,她說今天時間不合適,要不然就請我上樓去坐坐了,我忙說以後有的是機會,然後與她告別離去。

回寢室的路上,我又想起了拐子那一段比較奇特的經歷,之前我與劉勁問了幾次他都沒說,當時我就猜測那不是普通的案子,應該是與他家人有關,今天得知米嘉的媽媽也就是拐子的妻子已不在人世,難道這之間有什麼聯繫?

這件事對我有很大的吸引力,我想隨着我與米嘉父女慢慢熟悉起來,我會知道詳細內容的。

根據之前的計劃,午飯後,我與蔡涵就出了學校,他帶着我往蘇溪家走去。走了差不多半個小時,我們進了一條小巷子,進去後,又轉了兩個彎,來到了一處破敗的平房跟前。

蔡涵指着那平房輕聲對我說:「就是這裡了。」

這地方還真是偏僻,如果說蘇婆三年前詐死後躲到這裡,附近又沒人認識她們婆孫二人,她詐死的事還真不容易被發現。

我看了一下,房門是鎖着的,蔡涵來過兩次了,輕車熟路地走到了窗戶邊上,我也跟了過去。

我剛在窗戶邊站定,裡面就傳來一陣咳嗽,我聽出來是個老太太的聲音,卻不肯定她就是蘇婆。

這聲音一出,蔡涵就走到門口,伸手敲響了房門,敲門聲響起後,房間裡的咳嗽聲就停了。

蔡涵又敲了一次,並自稱社區工作人員,要入戶調查,房間裡仍然沒有聲音傳出,我心裡很納悶,事出反常必有妖,如果是一個正常的老太太在家裡的話,有人敲門應當很自然地問一句是誰才對啊。

這個時候,房間裡又傳出了咳嗽聲,不過馬上就變混沌了,我估摸着是裡面的人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蔡涵走回來,拉着我到了一個角落,小聲問我怎麼辦,我雖然懷疑房內人的身份,可她不開門的話我倆總不能硬闖吧,我們又不是警察。

提到警察,我就提議要不讓拐子與劉勁過來一趟,說起來蘇婆也是一系列事件中的重要人物,他們過來也是師出有名。

「等他們來就晚了,我們現在就進去!」蔡涵卻並不贊同我的話,說完就轉身往門口走去。

看着蔡涵的樣子,我有些疑惑了起來,就算裡面的人是蘇婆,我們來找她不過是問問之前的事再拿回我的衣服,晚一點進去也沒什麼,再一個,說來說去這事與我的關係最大,他不過是來幫我忙的,結果他卻是一副等不及的樣子。

我愣神的功夫,蔡涵已經重新回到了門前,並且抬起了腳,做出了踹門的姿勢,我想讓他等一下,可話還沒出口,「嘭」的一聲響起,房門就被他踹開了,蔡涵一個閃身沖了進去。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只得趕緊跟了上去。

進屋後,我與蔡涵並排站着,觀察着房間裡的情形,這是一套兩室一廳的房子,房間裡的擺設簡單、整潔,比起男生宿舍不知好了多少倍。

這個時候,我隱隱聞到了一股焦臭味,蔡涵說了句「不好!」就往剛才傳出咳嗽聲的那間臥室跑去。

臥室門被打開後,焦臭味更甚了,我看到一個老太婆蹲在地上,她的面前放着一個火盆,盆里有一件黑色的衣服,衣服上方冒着絲絲黑煙,這正是焦臭味的來源。

蔡涵二話不說,衝上去就推開了老太婆,赤手將裡面的衣服拿了出來,並不停地拍打着上面的火星。

剛才那老太婆是側面對着我們的,蔡涵這一推,我才看清她的模樣,正是蘇婆,而當蔡涵將手中的衣服甩開後,我認出那是我前兩天交給蘇婆的西服。

蘇婆也看見了我,慢慢從地上站起來,嘆了口氣。

這時的蘇婆並沒有穿着一身的黑衣服,也就沒顯得那麼神秘,這讓我想起了第一次見她時的樣子,也讓我肯定現在的她是個大活人。只是,她的臉色比那個時候要蒼白一些。

「老太婆,你在做什麼?」此時蔡涵已經把衣服上的火花全弄熄了,回過頭來瞪着蘇婆質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