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衣 - 第3章

韋一同



有了昨天的經驗,出門的時候,我刻意查看了一下,門後沒有紙條,而周冰也沒有回來。出了門,我獨自往食堂走去,結果在食堂那邊,我聽到了一條讓我十分震驚的消息。

「你聽說了沒,東門那邊的樹林邊昨晚發生了一起強姦案。」

最先吸引我注意的就是這樣一句話,當時我正一個人坐在一張桌子旁吃着早飯,就聽着身後一個男聲說道,我馬上就豎起了耳朵聽起來。

「怎麼沒聽說啊,這麼大的事,現在全校都在瘋傳呢,畢竟出了人命。」另一個人接了一句。

「是啊,先奸後殺,最變態的是死者的雙手還被砍了下來,真是變態!」先前那人接着說。

聽到這裡,我就有些坐不住了,先奸後殺,這不是之前發生過的那起案件的特徵麼,那案子沒有破,難道是兇手又開始作案了?不過他膽子也太大了吧,同樣的地點犯案,這簡直就是對警方和校方公然的挑釁!

「對啊對啊,咱們學校建校近百年,校風一直良好,以前從未出現過這類惡性案件,昨晚這案子一出,說不定還會影響學校的招生與就業,嘖嘖……」

我皺起了眉頭,這小子竟然說以前從未出現過這類案件,真是睜着眼說瞎話!我不禁回頭看了看,這兩個男子看起來還比較青澀,我估計他們是大一的新生,這樣的話,他們不知道前面那起案子也勉強說得過去。

當我回過頭來時,我的心猛地一緊,昨天晚上、東門樹林,這兩個要素衝擊着我的大腦,昨天晚上我與周冰都去過那裡,可一路上我並沒有聽到異常的聲音,這樣的話,發案時間應該是在我去之前或者是我走之後。

「可不是麼,現在只希望警察能早點破案,把影響減到最低吧。」

「也不知道現場有沒有留下什麼重要線索。」

「今天早上我晨跑剛好經過那邊,當時圍了好多人,我聽着東門值班的一個保安說昨晚看到一個穿西服的男子進入到了樹林裡面,估計那人現在成了重大嫌疑犯。」

什麼?!

我心裡再次驚了一下,毫無疑問,保安口中的西裝男子指的就是周冰了,要不然,那個時間點,誰還會穿着西裝去樹林啊,除非那兇手真是個變態!

不過話說回來,周冰的怪異行為,似乎與兇手的「變態」有點類似啊。回寢室的路上,我一直在考慮要不要把周冰的事向學校反映,最後我還是決定給輔導員林慧打個電話,如實匯報我知道的情況。

我這麼做有兩個理由,一來,雖然周冰是我的室友,但我並不了解他,我無法保證他與案件無關,向校方提供線索是我的義務;二來,既然已經有目擊者看到周冰進入到東門樹林,那警察查到他身上來是遲早的事,最主要的是,我擔心會有其他人看到我也進了樹林,我現在主動提供線索,興許還能減輕我的嫌疑。

不過,做這事的時候,我還是留了一手,我去樓下的小賣部買了一張IC電話卡,然後用路邊的電話機給林慧打的電話,因為我不打算向林慧透露我的身份,我擔心周冰知道後會記恨我。

不出所料,林慧對我提供的消息很是重視,並說會馬上向警方反映。後面林慧問我的個人信息,我告訴她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學生,昨晚也是碰巧認出了周冰而已,她又問怎麼聯繫我,我告訴她我知道的就這麼多,不需要再聯繫了,說完我就掛了電話。

雖然我不是學生幹部,林慧對我並不熟悉,但以防萬一,打電話的時候我還是故意捏着嗓子說話的,掩蓋了我的真實聲音。

打完電話,我輕鬆了不少,回到寢室上網。昨晚我是看到周冰爬出學校並被殯儀館的車子接走的,我主觀上覺得他應該不會又折回來姦殺女生,我現在主要還是好奇他怎麼會突然與殯儀館扯上關係,還有,我擔心我那件西裝被他折磨得不成樣子,那樣的話我下次面試就沒辦法再穿了。

差不多半個小時後,有人敲門,我以為是周冰昨晚出去又沒帶鑰匙,反正現在是白天,我也不怕他有多詭異,直接就打開了門。打開門我愣了一下,竟然是林慧帶着兩個警察站在門口,稍後我就反應了過來,他們多半是來找周冰的。

讓我奇怪的是,我剛開門,林慧就往後退了一步。

「林老師,什麼事啊?」我禮貌性地打了個招呼,並且裝作什麼都不知情。

「楊警官,他就是周冰。」說完這句話,林慧臉上流露出一絲複雜的表情。

我聽了這話,心裡「咯噔」一下,然後猛地回過頭去看了一眼,我的第一反應是周冰此時正站在我身後,反正我已經領教了他的一些詭異之處,現在就算他真的突然出現我覺得自己也能夠接受。

然而,身後的寢室里,空無一人。在我疑惑地把頭轉回來時,兩個警察已經走上前來,一人一邊分別抓住了我的左右手。

「你們做什麼?」我本能地掙扎着,他們卻絲毫沒有鬆手的意思,手上的力道反而更加重了,弄得我兩手生疼。

「周冰,你冷靜一點,現在有個案子需要你配合調查,你跟着兩個警官去一趟派出所,講清楚就行了。」林慧說道。

這一次我看清楚了,她這話明明就是對着我說的。只是,她竟然稱呼我為「周冰」,這讓我瞪大了眼睛,很是莫名其妙。

「林老師,你認錯人了,我不是周冰啊!周冰是我的室友,他睡那張床,他昨晚就出去了,現在還沒回來呢!」我一邊看向周冰的床,一邊大聲對林慧喊道。當時我想的是,一定是林慧這傻女人把我和周冰二人弄混了!

「怎麼回事?」聽了我的話,那個楊警官臉上露出詫異神情,皺着眉頭問林慧。

第6章

被迫妥協

「楊警官,我當了他們四年的輔導員,我不會認錯的。」林慧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很肯定,之後又看着我問:「周冰,你學生證呢?身份證也行。」

林慧這話反而是提醒了我,我忙着對警察說:「對,我有身份證啊,你們鬆開我,我去拿。」

兩個警察對視了一眼,姓楊那個對我有些不放心,問我身份證放在哪裡的,他去拿。我想現在主要是把事情弄清楚,也就不和他犟,告訴他身份證和學生證都在我錢包里,而我錢包就放在電腦桌裡面。

我剛說完,他們二人就押着我走到電腦桌前,然後讓林慧拿出我的證件。我看着林慧打開了抽屜,拿出錢包,讓我詫異的是,錢包里的學生證與身份證都不翼而飛了!

「不對,我明明放在錢包的,一定是寢室里進賊了!」我忙解釋着說。

「小偷為什麼不偷錢,只偷證件?」林慧拿出錢包里的兩百多元,皺眉問我,眼睛裡有了些鄙夷之色,她一定認為我是在狡辯。

「不管了,先帶回所里再說,帶回去我自然有辦法核實你的身份。」楊警官有些不耐煩地說。

「我不是周冰,你們憑什麼抓我……」我一看他們要帶我走,馬上就有些急了。

警察卻並不理我,二人夾着我就準備往外面走去。這個時候,我仍然認為是林慧弄錯了人,不得已,我只得講出實話:「林老師,我真不是周冰啊,剛才,剛才那個電話是我給你打的。」

「電話是你打的?可聲音不對啊。」林慧聽了我的話,有了些遲疑。

我一聽有戲,忙着壓着嗓子,講出了剛才的聲音,並把與林慧的通話內容說了幾句出來。

聽我講完,林慧愣了幾秒鐘,我以為她終於想起我是誰了,結果她卻指着我罵道:「周冰,你神經病啊?自己打電話舉報自己!」

「你才是神經病!」林慧的這話激怒了我,我毫不客氣地回應了她。我是誰我自己還不知道麼,在今天之前,大學四年我與林慧說的話不超過十句,我怎麼都想不明白,她為何會堅定地認為我是周冰。

事情鬧成這樣,帶我回派出所核實身份已成定局。而不管我是不是周冰,林慧都是我的輔導員,所以她也跟着我們一起過去。去的路上,我就想,這樣也好,警察那裡能調出我的戶籍資料,到時候我非讓林慧下不了台不可,真是個固執的女人!

到了派出所,他們讓林慧在外面等着,然後帶我進了審訊室。進去後,我被按着坐了下來,緊接着,我的雙手被兩個手銬分別拷在了椅子上。在我的面前是一台電腦,楊警官走到電腦前坐了下來,另一個警察則在我身邊站着。

楊警官問我記不記得自己的身份證號,我順溜地背了出來。之後,我就盯着他,過程中,他的視線時不時地在我與電腦屏幕上轉換,皺着的眉頭一直就沒有鬆開過,他的這幅神情頓時讓我緊張了起來。

過了一會,電腦旁邊的打印機響了起來,我就見着一張紙慢慢從機子裡吐了出來。他站起來,拿着那紙走到了我面前,然後把紙放在我眼前說:「周冰,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他的話讓我腦子裡「嗡」地一下炸開了,他竟然也叫我「周冰」?我有些慌亂地看去,這張紙最上面一排寫着「人口戶籍信息」幾個字,下面緊接着是一張一寸大小的照片,照片上的人正是我,我還記得這是我入學遷戶口的時候照的。

我繼續往下看,就看到姓名那一欄赫然寫着「周冰」二字。看到這兩字的瞬間,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完全無法思考了。

我不是應該叫王澤麼,怎麼就成周冰了?如果我是周冰,那寢室里另外一個周冰又是誰?

沒人能體會到我當時的感受,活了二十多年,我一直叫王澤,現在你突然告訴我不是這樣,我的名字其實叫做周冰,在所有人的眼中我都叫周冰,這是一種怎樣的打擊?那一刻,我覺得自己的的精神有種要崩潰的感覺。

「說話!少在這裝聾作啞!」一聲厲喝將我有些迷糊的思緒拉了回來。

「楊,楊警官,你們的系統有沒有可能會出錯?我的名字叫王澤啊,你可以找班上的同學作證,還有,我父母也可以證明啊。」我抱着一絲希望問。

「頭兒,這小子該不會是有人格分裂症吧?這倒是與兇手變態的作案手法能靠上邊。」我旁邊的警察對楊警官說道。

「周冰,這系統是全國聯網的,任何個人都沒辦法擅自更改,是不會出錯的。我不管你為什麼要自稱王澤,趁着現在我還有耐性,你最好是老實一點。」楊警官看着我,目光一凜。

到了這個時候,我強行讓自己冷靜了下來,現在的形勢,所有人都認為我是周冰,如果我再不承認的話,說不定真會被當成神經病,同時也會加大我的嫌疑。

「你父母叫什麼名字?」我沉默的時候,冷不丁的,楊警官問了我一句。

「我爸叫周永明,我媽叫李玉芳。」我不假思索地答了出來。

「與戶籍信息一致,既是如此,你說你叫王澤,又是跟着誰在姓?」他繼續問。

他這一問,問得我有些懵了,是啊,怎麼我既不姓周又不姓李呢?他的話也提醒了我,我順着想下去,對於自己為什麼叫王澤一事卻是沒有半點記憶,似乎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事情越來越蹊蹺了,我竟然不是我自己?我的腦子飛速地轉着,最後,為了自保,我決定先順着他們的意思,承認自己是周冰,不過是一個代號而已,總不能因為我名字叫做周冰就認定我是姦殺案的兇手吧。

「對不起,楊警官,最近找工作,我壓力太大了,睡眠也不足,經常做一些怪夢,弄得腦子都有些亂了,我想起來了,我的確是叫周冰。」我儘量平和地說道。

聽着我突然大方承認了,他反而有點詫異,然後叫過我旁邊的警察小聲交待了他幾句,之後那個警察就出去了,他這才說:「行,那你講講昨天晚上的事吧。」

之前我給林慧打電話,告訴她我看見周冰穿西裝進入了東門的樹林,現在我成了周冰,為了徹底洗脫自己的嫌疑,我不敢有絲毫隱瞞,把昨晚的情況詳細講了一遍。至於那個穿我西服的人,我只有用「室友」二字代替。

在我講的時候,楊警官就一直抽着煙,等我講完了,他也久久沒有吭聲,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審訊室里的氣氛一時變得有些壓抑,我看着他,很是忐忑,生怕他不相信我的話。過了一會,他總算開口了,「現在你的室友不知所蹤,昨晚的事又沒有其他目擊證人,對於你的供詞,我們需要進一步核實,你暫時還不能離開派出所。」

「沒問題,我堅決配合你們。」識實務者為俊傑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最關鍵的是我根本沒殺過人,配合他們的話我還能早點出去調查自己身上的事。

這個時候,先前出去那個警察進來了,他手裡拿着一個手機,我一眼就認出來這是我的手機,剛才被他們從我身上搜走了。

「你爸的電話。」他先是湊在楊警官耳邊說了幾句,楊警官點了點頭,他就抬起頭對我說道。

「你怎麼和我爸說的?」我緊張地問道,我爸媽都是老實人,如果警察告訴他們我現在成了強姦殺人嫌疑犯,我怕他們會急出事來。

「不用緊張,我只是告訴他你手機被別人撿了去,給他打電話是為了核實你的身份,方便把手機還給你。」那警察用手捂住話機後小聲回答我。

聽他這樣說,我放下心來。為了讓我相信,他還把手機拿到我面前,我看到屏幕上的確是父親的電話號碼。

「爸。」他手機放到我耳邊後,我叫了一聲。

「周冰,你這麼大的人了,手機都保管不住,這次還有好心人撿着還你,下次就沒這麼好的運氣了,你可得好好謝謝別人。」

說話的是父親無疑,他叫我「周冰」我也聽得清清楚楚,只是,作為我最親近的人,父親這一聲「周冰」卻是將我心中最後的防線都擊垮了,我一時根本說不出話來。

「你在聽嗎?工作找得怎麼樣了?」我爸聽着我沒出聲,又問了一句。

「在聽,工作已經有些眉目了,你和媽保重身體啊,我很好,就這樣吧。」說完,我示意警察掛掉電話。

「周冰,我們已經向你的同學和家人核實,你的確叫周冰,從來沒有人聽你提起過王澤這個名字,現在我們懷疑你於近期患上了人格分裂症,我們將把你送到精神病院作檢查,如果證實你有人格分裂症,雖不能確定你是兇手,我們也有理由推測,昨晚穿西服進入到東門樹林裡的人正是你本人,而今天上午你是以王澤的人格向輔導員舉報了你以周冰的人格進入樹林一事。」剛掛了電話,他就說出了這麼一長串話。

「不!我沒病!你們把我室友找到就真相大白了!」聽了他的話,我有些激動地喊道。

提起室友,我猛然想起,前天晚上,我被門上的「嗤嗤」聲弄醒,當時那個周冰就站在門外,他還說了一句「我是周冰」,我也是聽到他的聲音才開的門!

如果他不是周冰的話,他為什麼要這麼說?

想到這裡,我突然有種感覺,似乎是暗中有雙手,將我拉入到了一個陰謀當中……

第7章

醫院檢測

「我提醒你,你所說的那個室友,他叫羅勇,我們正在找他。」

羅勇?聽到這個名字,我感覺有些熟悉,這兩個字一刺激,我的一些腦細胞又活躍了起來,我腦海中浮現出室友的樣貌,慢慢的,本來印在他身上的「周冰」二字逐漸模糊,「羅勇」二字卻清晰了。

沒錯,他的確叫羅勇!

為了確定我對他的記憶,我向警察確認,羅勇是不是因為玩遊戲掛科太多沒有正常畢業才留級到我們班的。

「呵,這些事你倒還記得清楚。」他的這話算是回答了我。這也證明,我除了認為自己是王澤、羅勇是周冰外,其他的記憶完全正常。

十分鐘後,我被帶上了醫院的救護車,同行的仍然是這兩個警察。因為我一直很配合他們,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的反抗情緒,他們倒也沒怎麼為難我,去醫院的路上還與我閒聊起來。

從談話中我得知,楊警官全名叫楊浩,是我們校園派出所的副所長,那個年輕警察叫劉勁,去年才從警校畢業考到這裡當警察。當然,我也不會傻得以為他們這麼快就消除對我的懷疑了,他們和我講這些,不過是為了讓我放鬆,這樣才能使得檢測結果準確。其實我比他們更想讓結果準確,如果真被醫生檢查成精神病,那就是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

到了醫院,他們直接帶我上樓去了一間問診室,房間裡坐着一個六十來歲的老頭子,笑意盈盈地看着我們,應該是楊浩他們提前就與他聯繫好了的。本來楊浩二人是要呆在房間裡的,老頭讓他們出去,說他們在場會影響我的心態,楊浩有些不放心,拿手手銬準備把我拷在椅子上,老頭瞪了他一眼,說這樣還檢測個屁啊,楊浩臉刷地一下就紅了,我看得想笑,忙表態讓他放心,我不會企圖逃跑的。

楊浩二人出去後,老頭就開始問我一些問題,這些問題涉及到我的社會關係、成長簡歷等,這些問題本來就是正常的,所以我都輕鬆自如地回答了。老頭唯獨沒問我叫什麼名字,這讓我暗中竊喜的同時也有些疑惑。

談話進行了一個多小時,中途楊浩怕出事忍不住敲了幾次門,都被老頭罵了回去。談話結束後,老頭帶我走出房間,楊浩忙問結果如何,老頭說沒啥問題,我大腦很正常。

楊浩聽了,有些不甘心,建議老頭給我大腦做個核磁共振檢測,老頭白了他一眼,說自己不會診斷錯的,他卻死皮賴臉地讓老頭開單子,還說這涉及到一起特大案件,必須要弄清楚,否則出了事誰都負不起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