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花一朵朵 - 第5章
酒小七
「???」雲朵偏着頭看他,不理解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
他微微挑了一下眉,「難道我不棒不帥你不喜歡我?」
「額……」雲朵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那樣真誠的目光,不像是開玩笑的。她有點頭大,「不是呀……」
「不是什麼?」他定定看着她,追問。
看樣子,他非要一個答案嗎……雲朵只好硬着頭皮說道,「唐一白,你,好棒,好帥,我……好喜歡……」越說聲音越小,到最後只剩下蚊子哼哼了。
真是奇怪,為什麼這種話對祁睿峰說就毫無壓力,對唐一白說就感覺各種怪異啊……雲朵別彆扭扭地低下頭,不敢看他。
然後她又聽到了他的笑聲,一如既往地悅耳,仿佛琴弦上流淌下來的樂章。雲朵輕輕地撩起眼睛偷看他,發現他正眉目舒展,嘴角彎彎,唇間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笑容雖依然足以驚艷時光,此刻卻完全是促狹之色。
孫老師很不合時宜地湊到雲朵耳邊,悄聲說道,「雲朵,你好像被調戲了。」
雲朵:「……」這種話放在心裡就好了為什麼要說出來啊!
☆、照片和隊花
雲朵鬧了個大紅臉,不理會唐一白他們了,她假裝擺弄相機。
祁睿峰有些莫名其妙,不過,身為一個偶像,他是不打算給粉絲留太多時間的,因此拍完合照就帶着一幫小弟們離開了。
雲朵抓住時機和他們拉開距離,咔擦咔擦抓拍了幾張照片。甭管拍出來的照片能不能用,她至少能以此來安慰自己,在這裡蹲點並不是毫無意義的。
目送走了那幫泳壇天團,孫老師好奇地問林梓,「你剛才怎麼沒問唐一白要簽名呢?現在要還容易一些,等他名氣大了你想要都來不及。」
林梓的神情依然是那樣寡淡,眉目微微垂着,看起來很沒精打采的樣子。說起來,從認識他到現在這幾十分鐘,他好像一直是這樣,像是神遊異次元等待靈魂歸位一般。聽到孫老師這話,他搖搖頭,答道,「我幫我妹妹要的,她有祁睿峰一個就夠了。」
雲朵有些奇怪,「那你妹妹沒有一起來看比賽嗎?」
他嘆了口氣,「她來不了。」
雲朵見他神情寥落,像是有什麼心事,便也不再追問。
林梓開車把雲朵他們送回酒店,雙方就此別過。雲朵果然把鮮花都運回了自己房間,本來就不算寬敞的房間這下要被擺滿了。做完這些,她開始就着花香趴在電腦前寫稿子。《體壇周報》一周雙刊,遇到重大賽事比如奧運會或者世界盃時可以加刊。當然,「全國游泳錦標賽」顯然夠不上加刊的檔次。
最遲明天,她和孫老師就要把這兩天比賽的稿件發回到採編中心。雲朵翻看自己這兩天拍的照片,想找出幾張稍微拿得出手的。
翻來找去的,最後,她的目光定格在今天下午抓拍的那一組上。
說起來,她第一個採訪的人就是唐一白,但是相機里關於唐一白的照片也只有這幾張,真不知道她個豬腦子之前幹什麼去了。
這組照片的角度選取還不錯,其中有一個瞬間抓拍得很好。照片上祁睿峰的側臉線條硬朗,他昂首挺胸,自信依然,與他並肩而行的唐一白則微微低着頭,嘴角還掛着淺笑。秋日的陽光透過法國梧桐金黃色的葉子打在他們身上,桀驁凌厲的那一個迎着陽光更顯意氣風發,低頭淺笑的那一個在柔光下更顯溫和謙遜。一張照片,兩種性格,躍然眼前。
雲朵忍不住摸着下巴感嘆,多麼完美的抓拍啊!
照片中的主要人物就是這兩個,至於其他的,只要不太違和就行。雲朵大致掃了一眼,然後她就看到,祁睿峰的身體遠離鏡頭的那一側,很突兀地探出了一個腦袋和半個身體。因為焦點不在那人身上,所以他面孔有些模糊,不過雲朵還是一眼認出了他:就是昨天和祁睿峰勾肩搭背的那個正太臉。
正太臉一隻手掛在祁睿峰的肩膀上,藉以保持平衡,他朝後探出身體望向鏡頭,笑嘻嘻的招手搶鏡。雲朵看到他腮幫子鼓起一塊,唇邊掛着一道又細又直的白色物體。她一開始以為他流鼻涕了,可是能把鼻涕流得如此筆直,也太神奇了吧……她托着下巴,把圖片放大了仔細觀察,再結合他鼓起一邊的腮幫子,瞬間明了:這小子在吃棒棒糖呢!
這誰家的熊孩子,真的好想把他ps掉啊……
正太臉的名字,昨天雲朵已經搞清楚了,他叫明天,主游的項目是蛙泳。事實上雲朵之前做的功課里有這個名字,只不過她要記的人比較多,所以名字和臉經常對不上號。明天今年只有十六歲不到,還是個未成年,但是他已經參加過幾次國家級比賽,還在今年夏天舉辦的游泳世錦賽里拿到了一個銅牌,小小年紀取得這樣的成績,已經堪稱了得。
因為這個棒棒糖男孩的攪局,整張圖片的格調都有了微妙的變化。本着新聞人的職業操守,雲朵控制住了自己的邪念,沒有把熊孩子ps掉。
然後她把圖片發給了孫老師。這種事情就由經驗豐富的老師去煩惱吧。
唐一白的晚飯是和隊友們一起吃的,他情緒放鬆,談吐自然,絲毫沒有受下午那件事的影響。這種狀態感染了隊友,大家甚至沒有安慰他——因為看起來並無那個必要。
吃完飯也不能隨便玩耍,各人回各自的房間。
這次游泳錦標賽的參賽隊員有五百多人,分兩個酒店入住。大體上說,運動員們是以省為單位登記入住的,不過省隊之上還有國家隊。所以像唐一白祁睿峰他們這樣的國家隊隊員,雖然也代表不同的省份出戰,但依然是由國家隊組織帶領。因此分配房間時,祁睿峰和唐一白被分到了同一個標間。
一回到酒店,祁睿峰就倒在床上,從枕頭底下翻出手機來玩。唐一白沒有翻枕頭,因為他的枕頭底下是沒有手機的……他有些羨慕地看了一眼祁睿峰的手機,在後者發現之前很快移開目光,若無其事地打開電視機來看。
這時,有人敲門,不等裡邊兩個人反應,外邊人已經推門走進來。
這世上能如此無視運動員隱私的,也只有教練了。
來人正是唐一白的指導教練,名叫伍勇。伍勇身形彪悍,長着一雙威風凜凜的虎目,留着絡腮鬍子,如此有犯罪氣質的外形,在和平年代很容易吸引到人民警察的目光。
「伍總,」唐一白叫他,「您找我?」
伍勇點點頭,聲音洪亮,「一白,你過來。」
他把唐一白叫到門口,先是表揚了一番唐一白今天在泳池中的表現,接着話鋒一轉,說道,「你今天接受採訪時講話的態度不太好,很容易得罪記者的,以後注意一些。」
「嗯。」唐一白點了一下頭,並未申辯什麼。
伍勇見他如此,倒不好再批評他,只是嘆了口氣,說道,「我知道你心裡有委屈,但是爺們兒嘛,就該拿得起放得下。記者們嘴都損着呢,一個不如意,背後指不定怎麼編排你。你現在還沒出成績,沒成績就沒底氣,人家祁睿峰敢囂張是因為手裡攥着奧運金牌,你沒有,你最多有個亞運會金牌,還特麼是蝶泳的,頂屁用。」說着說着,伍勇原形畢露,爆起了粗口。
唐一白笑,「道理我都懂的,伍大媽……」
「你!」伍勇作勢要打他,唐一白輕輕一縮脖子,伍勇卻笑着放下手,「臭小子!」
「伍總。」唐一白有些猶豫地看着他。
「什麼事?」
唐一白鼓起勇氣,眼睛亮亮的,似乎在試圖製造賣萌的效果:「我能不能玩兒一會兒手機?睡前就給你。」
「想得美!」伍勇送他兩枚大大的白眼,「你死了這條心吧,比賽結束後手機才能還你。」
「可是——」
「沒有可是,都說了不要和祁睿峰學,他已經搶救無效了,你還可以搶救一下。」
唐一白只好悻悻地回到房間。祁睿峰聽到他的腳步聲,目光依舊停留在手機上,頭也不抬地對他說,「剛才花游隊的隊花托我問你一句,為什麼今天比賽沒有戴她送你的泳鏡。」
「你實話實說就好。」唐一白答得漫不經心,說完又坐在床上看電視。
「哦,好的,」祁睿峰應道,一邊打字一邊念叨,「送……給……蛋……妹……了……」
「……」唐一白眉頭跳了一下,他迅速轉身,長臂一伸,就把祁睿峰的手機搶在手中。不愧是運動員,反應和動作都很快,他把手機搶過來時,祁睿峰那句話剛打完,還沒發送。
唐一白迅速刪掉那句莫名其妙的話,改為:昨天決賽比完就隨手送給一個陌生人了。
然後發送,手機還給祁睿峰。
祁睿峰看看唐一白髮的那句話,哈哈一笑,「這沒什麼區別嘛,我的還比你的簡練。不過我果然猜對了,你就是想拒絕她對不對?」
唐一白呵呵一笑,「地球人都能猜對。」
祁睿峰又有點鄙視唐一白,「那你當初為什麼答應她,多此一舉。」
「當着那麼多人的面,要給姑娘留面子。」唐一白解釋了一句。
他忍不住回想起當時的情形。他過生日當天中午,和幾個隊友一起在食堂吃飯,隊花姑娘就那樣走過來,當面送他禮物——一副泳鏡。她表示希望他在不久後的錦標賽中戴上那副泳鏡,並送上了自己的祝福。
如果直接拒絕掉,姑娘就太難堪了,但唐一白也不想給她留下什麼不該有的希望。因此他在履行承諾之後,迅速把泳鏡轉送他人,這意思就再明顯不過了。
隊花姑娘收到那句話後,隔了有幾分鐘,終於回復祁睿峰:我知道了,謝謝峰哥。
祁睿峰感嘆道,「我發現你個小白臉,對於怎樣拒絕女生很有一套嘛。」
唐一白正襟危坐看電視,像個衣冠禽-獸一樣淡定裝逼,「無他,唯手熟爾。」
「什麼意思?」
「……」他決定不理會祁睿峰了,只是專注地按着遙控切換電視頻道。電視屏幕飛快地變化,五花八門的聲音斷斷續續。
祁睿峰又說道,「不過嘛,你和蛋妹現在也不算陌生人了吧?……她這人還挺仗義的。」
飛快按遙控的手指突然頓住,唐一白沉默了幾秒鐘,突然扭頭,蹙眉看了祁睿峰一眼,「她叫雲朵。」
☆、第七章
晚上九點時,孫老師把他精心寫的本版頭條給雲朵看了一下。當然了,所謂頭條,也只是他的主觀意願,最終取哪一個做頭版,還是要看社裡的決定。
雲朵本以為孫老師會把頭條定為祁睿峰,畢竟他是祁睿峰的死忠粉兒,但是拿過稿子一看,竟然是唐一白。在這篇稿子裡,孫老師用一篇高考作文的字數詳細闡述了唐一白在泳池中的搶眼表現,深刻挖掘了唐一白光明與黑暗並存的歷史,專業性地分析了唐一白所具有的優勢和劣勢,並樂觀地預言:他將成為中國泳壇又一顆光芒萬丈的明星。
雲朵有些不敢相信,「孫老師,您這麼快就移情別戀了?」
孫老師一本正經的,「我選唐一白做頭條,當然是因為唐一白更適合做頭條。我們用私人的感情去追星,但是做新聞時,一定要有新聞的視野。」
其實道理也簡單。祁睿峰雖然比較大牌,但這種國內一年一次的比賽,對一個奧運冠軍來說,舞台太小,在這樣的比賽中無論取得怎樣的成績,都不會讓人意外。所以這次記者們的採訪紛紛奔着祁睿峰的八卦去,奈何這次祁睿峰學聰明了,氣焰倒是一如既往地囂張,可惜嘴巴很嚴,沒有透露任何值得腦補的重要信息。
相比起祁睿峰,唐一白簡直渾身都是話題點,雖然知名度不如祁睿峰高,不過這麼多勁爆的話題點加起來也足以引發不小的關注了,更何況他的成績也確實有料,接力賽時最後一棒爆發游出來的成績,在整個亞洲都不多見,很值得大書特書一番。
雲朵很快想明白這些,隨即嘆服地看着孫老師,「受教了!」
寫完稿子,兩人一起出了酒店,在附近找了個小館子吃宵夜。
Z市是一座北方的內陸城市,飲食文化的主體是花樣百出的麵食。雲朵是吃慣魚米的江南姑娘,這會兒在薄薄的菜單上翻來覆去地找了兩遍,最終點了一份鮮蝦餛飩。孫老師則點了一份牛肉拉麵。
等餐的間隙,孫老師偷偷對雲朵說道,「雲朵,有一件事我必須提醒你一下。」
「什麼事?孫老師您有話直說。」
「你今天嗆聲的那個記者,他們副主編和咱們採編中心劉主任挺熟的。我看那個記者不是善茬兒,估計不用等咱們回去,劉主任就知道這事兒了。你……你做好心理準備吧。」
「哦。」雲朵點點頭。媒體人之間的關係盤根錯節的,得罪了一個人,就等於得罪了一票人。而且,她今天做的事顯然是犯行業忌諱的,可以想見,她回去之後少不了被臭罵一頓。
真是頭疼啊……
雲朵揉了揉太陽穴,「我知道了,謝謝孫老師。」
熱氣騰騰的牛肉拉麵端上來了,孫老師提起筷子,「好了好了,不用想那麼多了,先吃飯,餓死了。」
過了片刻,雲朵的餛飩也上來了,她舀起一個餛飩,吹着熱氣嘗了一口,鮮滑香脆,很好吃嘛!雲朵也是真餓了,很快忘記那些身外事,專心致志地吃起餛飩。
吃着吃着,孫老師也不知想起什麼,突然失聲吼道,「我知道了!」
雲朵嚇得一哆嗦,差點被餛飩噎死。她咳嗽了半天,問孫老師,「您知道什麼了呀?」
「我知道他是誰了!」
雲朵更納悶了,「誰?哪個他?」
「林梓啊,就今天咱們遇見的那個,林梓!」
雲朵剛想說話,哪知道孫老師身後突然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你叫我?」
孫老師像是被人點了穴一般愣在當場,久久不能言。他遲鈍地轉動脖子,看向身後。說話的人已經面向他們,不是林梓又是誰。
孫老師的下巴幾乎要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