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入我懷 - 第5章
酒小七
喬晚晚是近兩年冒出來的天才網球少女,今年十六歲,已經進國家隊了。
李教練囧囧的,「校長您想多了……陸笙還沒到天縱奇才的程度,而且她都十二了,這才開始學網球,早就晚了。現在好好練,能進省隊就不錯了。」
衛校長就沒再問。他換了個話題,狐疑地看着李教練:「我聽說,精英網校找過你?」
精英網校是一家專門的網球學校,老闆是一個熱愛網球的土豪,現在正到處挖教練。
李教練黑了臉,誇張地提高聲音,「誰說的?怎麼可能!」
衛校長神色緩和,點點頭,「不是就好。」
坐在一邊的丁主任實在聽不下去了,特媽的,他說不是就真不是啊?不會自己用眼睛看嗎?
李教練離開後,衛校長對丁主任說,「我覺得老李說得不對。」
丁主任心想,校長您終於聰明了一回,老李這貨一看就是跟精英網校勾搭了。
衛校長:「陸笙這個孩子性格很堅韌,她一定能練出來的。」
丁主任:-_-#
算了,你開心就好。
校長心情不錯,晚飯去了學生食堂吃飯,順便考察一下學生們的精神面貌,丁主任陪同。這倆人很不要臉地選擇了正對電視機的黃金位置,一桌四個座位,他們身邊空出倆,學生們想看電視又不想跟校長坐在一起,乾脆端着飯盒站在一旁看。
衛校長有一點小尷尬。
恰好陸笙和徐知遙端着飯盒走過,丁主任很有眼色,招呼陸笙,「陸笙,這裡有位置。」
陸笙果然給面子,徐知遙也跟着坐了過來。
陸笙一邊吃飯一邊扭頭看電視,電視正在播體育新聞。當主持人提到南風的名字時,她忘記咀嚼,直勾勾地盯着電視看。
這是一條最新發布的消息,南風的經紀公司開發布會公告了南風的傷勢:全身多處骨折,以及,跟腱斷裂。
陸笙轉過頭,眼睛紅紅地看着丁主任,「傷筋動骨一百天,他要一百天才能好呢!」
丁主任沒有說話。陸笙發現他面色有些沉重。
徐知遙問道:「跟腱斷裂是什麼?」
陸笙也點頭,「對哦,這是什麼?丁老師,跟腱斷裂多久能好呀?」
丁主任和衛校長對視一眼,都不忍心回答這個問題。
衛校長用筷子點了點餐盤,「先吃飯!」
陸笙心裡咯噔一下,總感覺不太妙。她憂心忡忡地吃完飯,衛校長對她說,「你放學時去門衛那裡一趟,他有東西要給你。」
「哦。」
下午,從李教練那裡,陸笙得知了「跟腱斷裂」的嚴重性。
這麼說吧,這種傷,最好的結果就是不變瘸子。
陸笙對這場事故的期望,從「去中網看他打比賽」,一下子跌落成「不變瘸子」。
晚上訓練完,她出門時去找門衛爺爺,門衛爺爺遞給她一袋牛奶:「是校長給你的,喝這個補鈣,可以長大個兒。」
「謝謝爺爺,謝謝校長。」
自此,陸笙每天都能收到一袋校長免費提供的牛奶。她不知道怎麼報答校長,只好更加努力地訓練。
一個月後,陸笙看到了經紀公司宣布南風正式退役的消息。
一代天才就這樣匆忙地黯然離場,甚至不願親自和大家道一聲別。
當時陸笙正在食堂,還是那個位置,還是那四個人。徐知遙煞有介事地搖頭嘆氣,衛校長和丁主任都默默地吃飯,沒有說話。大家的反應總體來說很平靜。畢竟,這個結果完全在意料之中。
啪!
陸笙突然猛地拍桌子,高分子陶瓷的筷子和桌面碰撞,發出一聲驚人的脆響。
許多人嚇了一跳,紛紛望過來,周圍一片安靜。
丁主任嘴邊掛着一根粉條,愣愣地看着陸笙,「你怎麼了?」因為嘴裡還含着東西,說話有點含糊。
陸笙正色道:「我要拿大滿貫冠軍!」
丁主任的心:這貨瘋了。
丁主任的嘴:「好,加油加油!」
別人的反應就沒這麼淡定了,鄰桌一個十幾歲的男生譏笑道:「嘿呦,小丫頭挺能吹,你知道大滿貫幾個字兒怎麼寫嗎?」
衛校長瞪了他一眼:「吃飯!」
正當陸笙躊躇滿志地打算為她至高無上的人生目標刻苦加練時,李教練突然罷工了。
原來他已經有了更好的去處,正是那家四處挖人的精英網球學校。
精英網校薪酬高福利好,好苗子多多,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李教練都沒有拒絕的理由。只有衛校長才會天真地認為李教練會對樹青體校這種破落戶矢志不渝。
所以李教練乾乾脆脆地走了,樹青體校網球部頓時群龍無首。哦,也不算群龍,只有兩隻小蝦米。
衛校長只好為這兩隻小蝦米再物色新教練。
這個時候陸笙才剛剛學好發球。
沒有教練的日子裡,陸笙就把教練曾經教的東西拿出來一遍遍溫習,或者給自己加一些體能訓練。徐知遙在一邊看得嘖嘖稱奇,「我說你至於這麼拼嗎?又不給你錢。」
陸笙問徐知遙:「你為什麼學網球?」
「我不學網球就要去學鋼琴了,我可不想彈鋼琴。」
陸笙覺得她和徐知遙不可能有共同語言了。
***
再見南風,是他出事三個月後,這一天剛好是六一兒童節。
學校和體校都強制性給小朋友放假了,陸笙沒處去,自己一個人溜溜達達的,去了市體育館。
市體育館有一個露天網球場,網球場外圍是高大的鐵絲網做的透視牆,再往外,是一條安靜的小路。小路對面是居民區,斑駁的牆面上爬着大片大片的凌霄花,像一朵一朵的火焰在綻放,永不熄滅。
以前,陸笙經常站在這條小路上,看對面網球場上的拼殺。這地方安靜而隱蔽,她毫不需要掩飾自己的憧憬和渴望。
今天她再次來到這裡,卻看到了另外一個人。
他站在凌霄花下,一隻腿微微屈起,足後跟輕輕抵着老舊的牆面,身旁一輛黑色的山地車隨意地靠在牆上。他側臉的線條俊美而優雅,薄唇間咬着一根香煙,香煙的一端明明暗暗的,裊裊地飄起細細的青煙,他的目光便隱在青煙之中。
有花瓣落在他的肩頭,他也不去管,只是自顧自咬着煙發呆。
陸笙輕輕叫了他一聲:「南風。」
初夏微熱的風將這兩個字送到了他的耳畔,他輕輕偏一下頭,看到了她。然後他拿下煙,說道,「是你。」
「你還記得我?」
「嗯。」
陸笙有些高興,可是一想到他經歷過什麼,她又高興不起來了。她走過去,仰着頭看他。
青煙散盡,這個時候她才看清楚他的正臉。
他的頭髮變得比以前長了,劉海凌亂地搭在額前,眉眼還是細長而漂亮的,鼻樑還是高挺而精神的,只是,右臉上多了一條疤痕。大概兩三公分,比膚色稍暗,斜着從後上方劃下來,停在顴骨下方。
那條疤痕像一根針一樣刺着陸笙的眼睛,她只覺眼睛澀澀的,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麼。
南風見她一直盯着他的右臉看,便伸手摸了摸那條疤痕,然後他扯了一下嘴角,輕笑道:「難看?無所謂,我又不靠臉吃飯。」
陸笙紅着眼睛問道:「疼嗎?」
南風愣住了。他神色複雜,突然抬手吸了一大口煙,然後把胸腔內所有的情緒都化作青煙吐了出來。
他隨手往牆上按滅了煙,接着眉眼彎彎地望着她,「不怎麼疼。」
☆、第
6
章
兒童節的驚喜
南風低頭看着陸笙。小姑娘清清秀秀的一張臉,歪扎着一條馬尾辮,薄而細碎的劉海貼在額前,髮絲細而柔軟。一雙眼睛黑白分明,眼底清澈乾淨,像不染纖塵的清泉。
她穿着半舊的校服,胸前端端正正地繫着紅領巾,沒有背書包。
南風問道:「怎麼不去上課?」
「今天兒童節,學校放假。」
「嗯,怎麼沒人陪你過節?爸爸媽媽呢?」
陸笙便低頭不語了。她發現,她可以毫無壓力地告訴別人自己的家庭,可是對着南風不行。好像那窘迫的境況會使她成為一隻開在貧瘠沙土裡的花,乾瘦卑微得就要被風塵掩埋。
南風看着她像只無精打采的小鳥一般低着頭,他這才發現,她穿的校服不太合身,明顯小了一些,手腕和腳踝都露出一大截。
他抱着胳膊,輕輕呼了口氣,儘量使聲音顯得輕鬆而愉悅:「反正我也很無聊,那麼,不如今天我陪你過節?」
陸笙猛地抬頭,不敢相信地看着他,清澈的眼睛中全是驚喜。
南風推起一旁的自行車,「走吧,你想去哪裡?」
陸笙趕緊跟上去,走在自行車的另一旁,她現在還有點做夢的感覺,頭腦暈乎乎的,心情激動難抑,感覺連空氣都變得帶香味兒了。
她語氣輕飄飄的:「哪裡都行啊。」
「不能哪裡都行,今天是你的節日,你說了算。」
陸笙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哦,那要不,遊樂場?」還沒去過遊樂場呢!
「可以,不過今天兒童節,遊樂場的人一定很多,你確定?」
「啊?那不去了不去了!」陸笙連忙擺手,「嗯,海洋館呢?」
「海洋館的人應該能少一些。」
兩人邊走邊商量,太陽高高地掛起來,陽光灑在他們身上,安靜而溫柔。微風吹來,牆上的凌霄花在濃密的綠葉間輕輕擺動,像跳動的火精靈。
走出這條小路,南風隨便找了個地方把山地車停下,然後和陸笙打車去海洋館。
南風在海洋館門口給陸笙買了個藍色的鯨魚寶寶氣球,鯨魚寶寶的肚子鼓鼓的,憨態可掬。陸笙有點為難地拿着氣球:「好像有點幼稚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