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入我懷 - 第7章
酒小七
「等一下,」衛校長猶猶豫豫的,有些不好意思,「薪酬這方面,我們可能無法提供太高的……」
「隨便。」
衛校長:為什麼從這兩個字里感受到了鄙視。〒_〒
☆、第
7
章
流連
衛校長和丁主任很着急,像是土匪老大突然劫持到一個漂亮小娘子而急於入洞房……的那種急切的心情。他們立刻把南風帶回教務室簽合同辦手續。
陸笙覺得很不可思議,不過一想到以後南風會成為她的教練,她又難掩興奮之情,於是樂顛顛地跟了過去。
南風和樹青體校簽的是僱傭協議,協議一式兩份,簽字蓋好章之後,辦事員把合同裝訂好遞給南風。
南風沒帶包,於是問,「有文件夾嗎?」
辦事員貢獻了自己的一個透明塑料文件夾,他小聲嘟囔着,「一塊錢一個呢!」
南風感覺,這個學校的氣質很特別,從校長到職員,風格是那麼的統一。
作為補償,他給了他一根黃鶴樓。
簽訂完合同,衛校長握着南風的手表達了歡迎致辭。南風說道,「我的精力有限,只會帶這兩個學生,如果有更多學生,請你們再找別的教練。另外,我不希望你們以我的名義招攬學生。」
衛校長一下被他說中了心事,有點小小的尷尬,「我懂,我懂。」
「所以?」
衛校長只好硬着頭皮下了保證:「所以我不會把這事透露出去的,你放心。」
「嗯,謝謝。」
簽完合同,南風也不打算多逗留,這就離開。陸笙見他離開,都不過腦子,立刻就跟在他身後往外走。
丁主任看着二人的背影,向衛校長抱怨,「這孩子,怎麼像是南風的跟屁蟲,我還沒問她怎麼回事兒呢!」
衛校長朝着陸笙的背影喊:「陸笙,不要忘了去傳達室。」
陸笙出門時便順路去傳達室,又拿到了一袋牛奶。
南風看到傳達室里放着一箱牛奶,已經下去了一半,他有些好奇,便問是怎麼回事,陸笙照實說了。南風聽罷,想想衛校長吸黃鶴樓時那個陶醉的表情,再看看眼前的牛奶,突然對這所學校有那麼點好感了。
直到兩人坐上出租車時,陸笙對自己今天這一天的經歷都還有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她捧着臉,偷偷打量着身旁的南風。
他閒閒散散地靠着車椅,眉目低垂,也不知在想些什麼。車窗外飛速掠過的景象雜亂而模糊,他精緻深刻的側臉線條靜止不動,像一幅寂靜的油畫。傍晚橙紅透亮的陽光照進車窗,折到他的臉上,他顴骨下方那條疤痕便更加清晰,細細的一道,劃在白皙俊美的臉龐上,像是漂亮的夜空定格住流星的軌跡。
南風突然抬手,白皙的指尖碰了碰那道痕跡,問道,「有那麼好看?」
「啊?不是!」偷看被發現,陸笙很不好意思,慌忙低下頭,解釋道,「我就是有點好奇。」
「好奇什麼?」
「你為什麼願意答應校長呢?」
「為什麼?」南風側頭看她,因為迎着光線,他不得不眯着眼睛,「大概只是一時衝動吧。」
衝動嗎?事實上,這世上所有的衝動都是藉口。所有的衝動,都最真實地反映人們內心的渴望。他在那條道路上奔跑了那麼久,期待了那麼久,卻突然被生生掐斷。
徘徊,彷徨,兜兜轉轉,流連不返。
「說到底,」南風突然笑了一下,陸笙看着他的笑容,莫名的竟有些難過。她聽到他說,「我也不想說再見啊。」
☆、第
8
章
家
小巷子太窄,出租車不好開進去,陸笙和南風在巷子口下了車。
陸笙站在巷子口,眨着眼睛跟南風解釋,「這個巷口曾經上過報紙。」
「是嗎?」
「嗯!不過是很久以前了。有一個年輕人,拿着一朵玫瑰花在這裡等人,被攝影家拍下來了,那張照片還獲獎了呢。」
陸笙見過那照片。照片裡的年輕人高高瘦瘦的,手裡的玫瑰花很鮮艷。他立在巷口,外面大路邊光鮮亮麗的繁華與小巷深處的破敗民居同處一框,形成很強烈的視覺衝擊。照片的名字叫做《城市》。
12歲的陸笙並不能理解攝影的藝術魅力,她只是為此有一點很原始的自豪感。
兩人並肩走進小巷。大多數的這種小巷,並不如詩人寫得那麼漂亮。空間狹窄,路面溝溝窪窪的,偶爾有污水積在溝里,散發着腐敗的臭味。垃圾桶比垃圾還髒,是蒼蠅聚集的寶地。違章搭建亂糟糟地占着路,屋下有男人光着膀子罵老婆……
南風深吸了一口氣。他真的,是第一次見這種地方。
走到自家樓下時,陸笙抬頭望了一眼,她看到媽媽正扶着窗沿抽煙,窗戶大開着。陸笙便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果然,媽媽看到了她,於是隔着窗戶罵道,「你死到哪裡去了?一整天不着家!還知道回來?怎麼不死在外面?」
南風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以為是誰家夫妻吵架,待看到陸笙低頭丟下一句「我先回家了,再見」,南風才知道,那女人罵的是陸笙。
簡直莫名其妙,他拉住陸笙問,「那是你媽媽?」
「嗯。」陸笙的頭埋得很低,她並不想在此刻面對他。她希望在他面前裝飾得美好而自在,而非在當着他的面生生戳破自己腐爛的膿瘡。
南風有些氣,怎麼會有這樣的媽媽。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剛要說話,陸笙卻掙開他,噔噔噔跑了。
落荒而逃。
南風看着她慌張的背影,突然有些無力。那是她的媽媽,他有什麼立場插手這種事?
陸笙在樓道口遇到了康熙。康熙正要出門,看到陸笙,突然笑得燦爛,「唉喲小繩子,我好久沒見到你啦?」
「嗯。」
陸笙現在不太想回家,於是就站在樓道口和他說話。
康熙:「你最近幹什麼呢?放學找你也不在。」
陸笙:「我學網球去了。」
康熙有些驚奇,「是嗎?怎麼樣?網球好玩嗎?」
「挺好玩的。」
「要錢嗎?」
「要。」
「哦,你哪來的錢?不會是你媽給的吧?」康熙一臉的不相信。
陸笙鎮定地扯謊,「老師覺得我有天賦,就免費了。」
「啊,是嗎?真好真好,回頭我也去試試。」
說了會兒話,康熙也不出門了,和陸笙一同上樓。
陸笙回到家時,她媽媽已經抽完煙了,此刻她坐在小客廳里那個髒兮兮的沙發上,冷冷着問陸笙,「那個人是誰?」
「教練。」
「有那麼年輕的教練?教練還管送學生到家?」見陸笙沉默不答,她突然抬高聲音,「他別是對你居心不良吧?」
陸笙不理會她,自己找書本來溫習功課。畢竟是六年級,她還要面臨小升初的考試。
媽媽最討厭她這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臭德性,冷笑着說,「別TM不識好人心,你要是被他騙了,你這輩子就完了。」
陸笙心想,我有什麼值得他騙的,我騙他還差不多。當然,我是不會騙他的……
媽媽:「你不是不信嗎?我等着看你的下場!那小子一看就不像好人,小混混吧?還帶疤呢!」
陸笙最不能忍受有人說南風壞話,便回擊道:「你自己被男人騙了,就覺得全天下的男人都是壞蛋嗎?」
啪!
媽媽揚手甩了她一巴掌。
陸笙被她罵慣了,這一巴掌挨下來之後,除了疼,竟也不覺得有多難受。甚至,挨打似乎比挨罵還稍微好受一些……
然後媽媽氣得出門玩了,陸笙就坐在桌前發呆。
窗戶開着,微風吹過,送進來鄰居們的說話聲,飄飄忽忽的聽不真切,像寂夜裡鬼魅的低語。
突然,其中有一個聲音拔高了,聲音里透着不耐和怒火:「陸笙那是個笨蛋,上學不頂用才去學體育!她腦子不行,沒出路了,只能當運動員,你不一樣!學網球,學你麻痹啊!你給我老老實實地學習,這學期要是敢不及格,我打斷你的腿!」
陸笙心想,看來她「腦子笨」的威名已經遠播四方了。
***
南風回到家時,家裡剛把飯擺好。呂阿姨繫着圍裙,殷殷勤勤地圍着他父親南爭鳴轉,把他妹妹南歌晾在一旁,南歌急得直敲碗,「媽媽,你給我盛點飯。」
呂阿姨並不是保姆,而是南歌的媽媽,南風的繼母,南爭鳴的第二任妻子。
她今年31歲,是個玲瓏綽約、很有風韻的女人,和南爭鳴的感情很好。
南風一進門時就看到這樣一幅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畫面。呂阿姨和南爭鳴忙着秀恩愛,沒注意到他,反而是南歌先發現了他,「哥哥!」
南風朝南歌點了一下頭。
呂阿姨見到南風,臉上立刻堆起笑容,「小風回來啦?吃了沒?我去添副碗筷。這孩子,回來也不說一聲。」
一句話輕輕巧巧的,把南風帶得有些生分。
南風也不理會她那點心思,只是說道,「不用麻煩了,我在外面吃過了。」
呂阿姨說,「那你喝碗湯吧。」
南爭鳴微笑着點頭,「喝點湯吧。今天保姆不在,你呂姨親自下廚,這竹蓀土雞湯,你嘗嘗,絕了。」
呂阿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鳴哥你不要誇我了,讓小風笑話。」她羞澀地看着南爭鳴,卻也並不扭捏,溫溫婉婉的,拿捏得十分恰到好處。
南爭鳴故意一瞪眼,以絕對維護的姿態說,「他敢!」
南風快看不下去了。他只好坐在桌旁,「呂姨麻煩您拿個碗吧,我嘗嘗您做的湯。」
南歌把笨重的黃花梨實木椅子挪了挪,捧着飯碗湊到南風身旁,「哥哥,你今天去哪裡了?」她一邊說着,一邊用筷子戳碗裡的飯菜。
南歌已經十一歲了,吃飯時小動作很多,沒規沒距,南風有點看不上。如果南風小時候這樣做,南爭鳴早就把他打出去了,但南歌是南爭鳴的掌上珠,捨不得罵,說幾次不聽,也就由她了。
南風只用兩個字回答她:「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