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器時代 - 第31章
驍騎校
山東
第六章
人面桃花
這個狗官就是這麼推理辦案的啊,劉子光等人氣的渾身發抖,「操你媽的賽東皮!你個狗東西活膩了是不是?」劉子光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蘇知縣的鼻子破口大罵。
咆哮公堂的見過,那也只是在公堂上大聲說話而已,這樣當眾污言穢語辱罵縣太爺的事情簡直聞所未聞!外面看熱鬧的老百姓和中衙役都聽愣了,一時間鴉雀無聲。
劉子光早就瞄上了門口站班衙役的腰刀,萬一動起手來,全縣的衙役加在一起也不夠他砍的,不過那樣層次太低,還是不戰屈人之兵最好。想到懷裡還有件唬人的寶貝,趕緊摸了出來,走到呆若木雞的縣官跟前,獰笑着說:「我這裡也有件物證,蘇知縣瞧瞧。」說着把象牙牌拍在了桌子上。
賽東皮知縣雖然認識字有限,可是「東廠」兩個恐怖的字眼還是了記於心的,他知道眼前這位爺為什麼這麼橫了,人家有橫的資本啊,別說閹掉一個有錦衣衛暗探身份的班頭,就是把知縣閹了,想必人家也不會眨眼的。
「鑑於新的物證,本官有了新的結論,潘三身在公門,作奸犯科,罪加一等,馬上打入大牢。花老五和潘二虎誣陷好人,欺瞞本縣,罪不容恕,來呀,每人仗責二十,不,五十,不,一百大板!」蘇知縣看着劉子光的臉色發出了判決。
衙役們把傻子潘三帶下去了,所謂牆倒眾人推,潘三傻了,大家也不會給他面子了,花老五和二虎被剝了褲子按在堂下用毛竹板子狠揍,蘇知縣陪着笑臉小心翼翼的把東廠腰牌雙手捧上,劉子光接過來塞在懷裡,鼻子裡哼了一聲,盯着蘇知縣的綠豆眼說:「你聽好了,宋學諭和曾家母女都是本官的親戚,如果他們在洪澤縣有任何閃失,我不找別人,單找你賽東皮追究,聽清楚了嗎?」
蘇知縣汗都下來了,忙不迭地答應着:「放心放心,一定一定,下官一定盡心照顧。」
劉子光鼻子裡哼了一聲,轉身說:「咱們走。」帶着曾家母女和宋應星甥舅倆大搖大擺的離開了縣衙。蘇知縣連忙跑下公座相送,外面看熱鬧的人看見他們出來便自發的鼓掌,閒漢們才不管誰對誰錯,他們只佩服橫的,當堂辱罵縣官的牛人一下在成了大家的偶像。
劉子光等人把曾家母女送回了家,看到殘破的木門和簡陋的院落,把她們帶回利國的想法在腦子裡一閃而過馬上又被否決了,現在可是追求大小姐的重要時刻,彭靜蓉雖然知書達理,可是吃醋是女人的天性,還沒結婚呢就開始搜集二奶,這樣的男人未免太不專一了,不行,不能帶她們走。三妻四妾的思想在古代人心裡那是再正常不過了,沒結婚的男人先弄幾個妾室也不鮮見,但是劉子光還繞不過來這個彎。再說人家曾家母女這麼自強,也未必願意跟自己走。
簡陋的小院門口,一株盛開的桃樹下,借着鄰家的燈光,曾家母女盈盈下拜:「感謝英雄相救之恩,還未請教恩人的高名貴姓?」
「我叫劉子光,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是理所當然的。你們不用客氣。」劉子光躬身還禮。
「劉英雄,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小女今年十七歲了,自幼粗野慣了也沒有什麼家教,可是相貌女紅都是俱佳的,住在這洪澤縣裡早晚被那些壞人惦記,不知道英雄可曾娶有妻室?」自從女兒長大以後,家裡就沒斷過騷擾,這樣下去今天的遭遇還會重演,既然早晚都是嫁,不如嫁給眼前這位品貌俱佳的劉公子了,多金、勇武而且兩次相救也算有些緣分,上次和他一起的那兩個女孩看打扮也還未出閣,更重要的是女兒裸露的身體都被他看了,一定要把握機會,把女兒嫁給他遠走他鄉。這可能是目前最好的選擇了。曾家娘子走在路上就在考慮這個問題了,現在終於提了出來。
怕什麼來什麼,劉子光心一沉,禁不住抬眼看曾橙,小女孩正扭捏的擺弄着衣角,小臉像個紅透的蘋果,此刻也正偷眼來看劉子光,四目相接,頓時嚇得縮回目光,如同受驚的小鹿一般,縮在母親身邊。看把人家小女孩嚇的,十五六歲的女孩子也就是初三、高一的年紀,兩次見面,一共也沒說過幾句話,這樣就匆忙決定婚事,好像太不考慮人家女孩的感受了。
劉子光暗暗嘆了口氣,「曾夫人的好意在下心領了,只是劉某還有要事在身,前途生死未卜,恐怕連累了令嬡。知縣和宋學諭在這裡可以照顧你們,有了這次教訓,那些潑皮以後也不敢招惹你們的,我這裡還有五百兩銀子,你們娘倆在縣城做點小生意,買個大點的房子住吧。」說着拿出五百兩銀票塞給曾家娘子。
曾家娘子很是吃驚,她只當劉子光愛慕女兒才追來洪澤縣相助的,沒想到人家真是純粹見義勇為的豪俠,頓時為自己的想法感到有些慚愧。
小女孩聽到劉英雄不要她,紅蘋果一般的小臉頓時變得慘白,眼淚都要滴下來,她小聲說:「小女子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恩人,只願做個婢女隨侍左右,也好報答恩人救命之恩。」
「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確實有事,打打殺殺的,不方便帶着你的。」劉子光急忙解釋,怕傷了人家的自尊心,他也知道讓一個女孩主動說出這樣的話是難的。不管是古代還是二十一世紀。他也是正常男人,說不喜歡曾橙這麼漂亮的女孩子那是瞎扯,可是就這麼帶個美女回去,也太對不起彭靜蓉了。
強忍着悲傷再次感謝劉子光贈銀,既然收過恩人的銀子,那再收一次也沒什麼了,反正那點可憐的自尊已經被諸如馬文才、潘三爺這樣的壞人打擊殆盡了。
雙方作別,劉子光他們依舊走去酒樓吃飯。
看到小女孩難過的樣子,劉子光也覺得心裡酸麻麻的,走出幾十步忍不住回頭看去,天色已晚,家家戶戶都掌燈了,路上也沒有一個行人,只有曾橙一個人依舊站在盛開的桃樹下目送着他,單薄的身軀上籠着他的青色長衫,燈火闌珊,人面桃花,伊人獨立。
夜風吹過,朵朵桃花飄起,女孩看到街的那頭,那個狠心賊停下了腳步回頭張望,心兒又開始撲通撲通的跳起來。
「等我辦完了事一定回來接你!」那個狠心賊遠遠的喊道。
已經心如死灰的曾橙聽到這話終於有一股暖流從心底湧起,原來他心裡還是有我的,想必真的是有要緊的事情要去做,我一定會等到那一天的,等你騎着白馬、帶着花轎來接我……
酒樓上,豐盛的菜餚流水一般送上來,劉子光三人推杯換盞喝了起來,酒過三巡之後,宋應星的話多了起來,剛才見識了劉子光的見義勇為,學諭大人對這個年輕人的好感倍增,他早年也是闖蕩過江湖不少年的,和三教九流都打過交道,對各行各業都有涉獵,對腐敗的朝綱和窮苦潦倒的下層百姓生活更是一肚子的怨言,隨着幾杯老酒下肚,他怒斥道:「我們洪澤縣的這位蘇縣令,說起來也是舉人出身,可是今天公堂上的情形你們也看見了,可嘆啊可嘆,大明朝的舉人居然不識字,大明朝的縣令居然把辦案當成兒戲!」說着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艾迪生也跟着舉起酒杯說:「此等人物定是科考舞弊、行賄拍馬得來的官職,他也是舉人出身,舅父也是舉人出身,真是辱沒了舉人這個名頭!可憐我到現在也還是個秀才,此等舉人,不考也罷!」說着也幹了一杯。
這兩位懷才不遇的讀書人在這發牢騷呢,一個是考了五次進士不中的老舉人,一個是落魄年輕秀才,對於國家教育制度和政治格局都有很大意見。
「舉人,哼,就是真正頭懸樑、錐刺股連年趕考出來的舉人又如何,別說舉人,就是進士及第的,他又知道這每天所食的穀物米糧是如何播種、灌溉、收割的?又知道身上的綾羅綢緞是怎麼養蠶取絲、紡紗織布?四體不勤、五穀不分,不知百姓辛勞,這樣的舉人進士當的父母官,又怎麼能管理好治下的士農工商?」宋應星話鋒一轉,把天下所有讀書人都罵了進去。
原來是個憤世嫉俗的老憤青啊,敢於抨擊八股取士制度,是個有思想的人!劉子光端起酒杯說:「說得好,如果沒有農工商,只靠着士子們折騰,這世界早就存在不下了。來,為了宋大人的高論干一杯。」
三人滿飲了一杯,得到劉子光支持的宋應星更加肆無忌憚的說:「所以我已立下家規,不許兒孫參加科考,更不許做官,這些人十年寒窗苦讀、一朝千里做官圖的是什麼,不是造福一方百姓,而是坐堂、撒簽、打人、擺官威、收銀子。這樣的官,我宋家子弟不屑於做!」
「是啊,讀書人讀的是聖賢書,可是聖賢書里能讀出柴米油鹽嗎?種田的農民、打鐵的匠人、挑擔的貨郎雖然沒讀過書,可是他們手裡能創造出米糧布帛工具和銀錢,沒有讀書人,他們的日子照樣過,沒有他們,讀書人就只好等死了。就拿我費盡心機研製的夜明燈來說吧,這麼巧奪天工的天工居然被屍餐素位的工部官員當成垃圾扔出來,這樣的官員朝廷養他何用?」艾迪生又想起自己的不公正遭遇,恨恨地說。
宋應星瞪着一雙有些迷離的眼睛說:「朝廷,現在的朝廷已經不是大明的朝廷了,是閹黨和外戚把持的朝廷,我這個芝麻小官也不想再幹下去了…」
劉子光趁勢提出請宋應星去鐵廠幫他主持研發和生產的工作,月俸兩千兩銀子。面對高出現在待遇二百倍的誘惑,宋應星雖然有些醉,但是並不糊塗,想了想還是婉言謝絕了,當前最主要的任務不是賺錢,是把《天工開物》寫完,現在書籍的編纂已經到了最後關頭了,如果搬家辭官什麼的影響了最後的收尾工作有點可惜了,但他答應一完成書籍編纂就立刻辭官赴鐵廠一展抱負。
無奈,搞學術研究的人視金錢如糞土啊,但是對這種可貴的精神劉子光還是由衷的敬佩的,他留下一千兩銀子給宋應星貼補家用,並且囑咐他幫忙照顧曾家母女。宋學諭也不推辭,收下銀子滿口答應。
三人又說起潘三爺的悲慘結局和縣太爺的無恥嘴臉,暢快的大笑起來。連續喝乾了幾壇酒之後,終於兩人都醉倒了,劉子光付了帳,叫了兩個店夥計把宋應星抬回了家,自己背着艾迪生回船。
悄悄爬上明輪船,把艾迪生交給水手照顧以後,他躡手躡腳回自己的艙房,打開艙門卻發現彭靜蓉正坐在裡面等他。
「就等你們回來開船了,今天月色尚好,湖面也沒風浪,趕個夜船早點回家。」說着彭靜蓉聳起小鼻子嗅了嗅,「你又喝酒了,看看,把衣服都丟了。」大小姐就猜到他這麼晚回來不是打架就是喝酒去了,「給你預備了醒酒湯了,喝了睡覺。」她打了個哈欠回去了。
雖然一點不醉,但是看在彭靜蓉一片真情的份上,劉子光還是把醒酒湯一仰脖子喝下去了,想起長衫還落在曾橙那裡呢,算了,全當留給女孩當個念想了。
明輪船緩慢的開動起來,明輪波動水花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月光從舷窗照進來,打在劉子光失眠的臉上。
「家裡有兩個老婆應該怎麼和諧相處呢?」
對於以前連一個女朋友都沒有的他來說,這確實是個值得失眠的問題。
第三卷
山東
第七章
鐵大鯢
在明輪有節奏的撥水聲中,船上的人們都睡得很香甜,不知不覺過了好幾個時辰,天將大亮的時候,船堵在洪澤湖北面通往運河的出口處了。
外面傳來的嘈雜聲音把劉子光從夢裡驚醒,從舷窗望出去,外面積壓了很多漕運船隻,密密麻麻的桅杆如林,當即披了衣服上到船頂上觀看,船長已經站在上面拿着千里鏡在觀望了,看到劉子光上來,趕忙施禮說道:「將軍,前面兩船爭道,正好把運河的入口給堵了,兩下都不肯相讓,看樣子要耽誤一些時間了。」
這麼寬廣的水面居然也能堵船,劉子光拿起千里鏡看去,前面不遠處就是一艘龐大的官船,上面花花綠綠差了不少旗子,看樣子好像是兵部什麼崔大人的座駕,正想從洪澤湖進入運河;對面那艘船更不得了,雖然不是官船,可是比官船大了一倍,船上起了五層樓閣,都是雕樑畫棟、做工精湛,船身高大,舷窗上鑲着印花的西洋琉璃,兩個巨大的明輪更是威風凜凜,鐵皮的葉輪在晨曦的光照下發出點點光芒。船頭一面金色的大旗,被河風吹的裹起來,隱約能看見上面一個大大的「胡」字。此船正欲從運河進入洪澤湖,水道本來還算寬敞,可是這兩艘船都是高規格的超寬船,所以迎面堵住,弄得其他船隻也無法通過了。
兩下的水手各不相讓,用長長的竹蒿互相捅着,嘴裡還不停的叫罵着,胡家大船比官船高出五六尺,水手也更彪悍一些,所以占了上風,把官船上的水手和官兵捅的人仰馬翻。
「姓胡的是什麼人?敢和官船叫板。」劉子光收起千里鏡問道。
「將軍您細看那面旗。」船長指着又被風吹得舒展開的金色大旗回答道。
劉子光再次看去,原來「胡」字旁邊還有三個銀色的字「日升昌」。他恍然大悟,是錢莊的運鈔船啊。不對,運鈔船也不能那麼拽啊,票號再有錢也終究是商人,是小民,不能和官府斗啊。
「此船可不是一般的船,別號叫做鐵大鯢號,是日升昌大掌柜的座艦,整艘船從上到下一共八層,能乘五百人,全用的是上好的楠木料子,外面還包着一層鐵皮;船底有水密艙,防水性能良好;蒸汽機也是武昌船廠特製的,足有一萬馬力;還裝備了在咱們利國鐵廠定做的艦用蒸汽連弩,那叫一個犀利,普通的漕船一下子就能射個對穿……」船長手舞足蹈地說着,一臉的興奮,吐沫星子都快濺到劉將軍臉上了。
劉子光趕忙退了一步,心說這位平時挺穩重的船長怎麼一談到鐵大鯢號就變得失心瘋了,趕忙止住有些癲狂的船長,繼續問道:「難道船大的就是爺?那我明天也找人建一艘大船,也到處耍橫擋官船的路。」
船長還沒回答,後面響起了彭靜蓉的聲音:「尋常的民船再大也不敢和官船爭道的,即使是咱們利國鐵廠的船也不例外,可是鐵大鯢號不同,它敢和官船爭道不是因為它大,而是因為它的東家是日升昌,更因為它是日升昌的大掌柜胡大小姐的座駕。」
看到彭靜蓉款款走上船頂,船長趕忙見禮,大小姐調笑道:「老王,聽你剛才說得那麼起勁,是不是看上人家的鐵大鯢號了,咱們鐵廠也要換船了,雖說比不得鐵大鯢,可是也算運河上少見的大船了。」說着走到劉子光跟前,把一件黑面紅底的斗篷披在劉子光肩上,「湖面上風大,小心着涼。」
大小姐越來越像個小女人了,船長嘿嘿一笑,躬身退走不打擾小兩口說話了,回自己的船艙琢磨那夢想中的新船去了。
,大小姐幫我披斗篷,我卻把長衫披給曾橙,我可真是個吃裡爬外的負心漢啊,劉子光臉上有點發燒,任由彭靜蓉的纖纖素手幫他系上斗篷領口的絲帶。
「你剛說那個胡大小姐,是什麼大掌柜啊,怎麼就能比兵部還牛氣呢?」劉子光還是不解,扶着欄杆望着前方的打鬥場面。雙方的高層人物都沒出面,任由下人們謾罵鬥毆,看誰厲害了。
「就算是兵部尚書又如何?才是什麼品級,正二品罷了,可是日升昌的大掌柜是世襲的正一品,位列三公,大明朝有一項制度,工商戶可以按照給朝廷的貢獻授予品級,這還是先帝定下的規矩呢,當初就靠着江南的這些冶鐵、曬鹽、紡織的大戶捐獻的銀錢做軍餉才保住了半壁江山,也造就了大明這麼多的烏紗商人,有品級的商人雖然不在衙門裡坐堂有實權,可是也能穿烏紗圓領補服,夫人也是誥命,遇同品級官員可以不拜,說起來我爹還有一件三品的官服呢。這所有烏紗商人裡面,捐獻最大,品級最高的就是日升昌的前大掌柜胡雪岩了,響噹噹的正一品啊,別說兵部官船,就是尚書親自來了也不行啊。」彭靜蓉把這些緣由娓娓道來。
「噢,原來如此,那為何那官船不退讓呢?」劉子光更奇怪了。
「前朝的規矩了,我爹連官服都壓箱子底不穿了,九千歲當政,賣的官更多了,誰也不把那當回事了。」彭靜蓉說道。「」可是這艘官船還是有些孟浪了,胡家不是一般的烏紗商人,他們富可敵國,現在大明境內流通的錢鈔都是日升昌的銀票,人家的信譽放在那裡了,隨便印出一張紙那就是銀子,比現銀還方便安全。他家的護銀隊,不管是車是船,都在前頭塗三個數字「101」表示兩把刀一個盾牌,帶這樣標誌的車船走到任何地方都不會有盜匪來搶,惹了胡家,那就是惹了馬蜂窩了,天下高手,一半在皇宮大內,還有一半都在合肥胡家的大宅子裡了。你等着看熱鬧吧,過一會胡大小姐不耐煩了,就有這艘官船的好看了。」彭靜蓉解釋道。
「這回我真明白了。」劉子光終於明白了原來胡家相當於大明朝的中央銀行地位,如果說戶部尚書是財政部長的話,那這位胡大小姐就相當於人民銀行兼中農中建交行的行長,國家的經濟命脈控制在自家手裡,當然有這個資格牛比。」
仿佛為了驗證彭靜蓉的話的真實性一般,兩艘船上的水手們動起了兵器,剛才是竹蒿,現在是長刀、大槍;官船上有許多穿着軟甲的官兵,挎着腰刀爬上了鐵大鯢號,拿刀背去砍那些拿竹蒿的水手,把水手們打得慘叫連連,一時間扭轉了局面。可是沒一會就被船艙里竄出的幾個大漢打得屁滾尿流,摔進水裡或者被扔回官船。
一片哭爹喊娘的叫喊,周圍的漕船水手們也都下了錨,興致勃勃地看官兵吃癟,官船上的大人物再也坐不住了,一隊隨從打着肅靜、迴避的牌子在船上就擺開了陣勢,等候大人出場亮相。
這個熱鬧有的看了。劉子光看到人家當惡霸當的那麼開心,也忍不住想欺負一下前面的小船,「老王,叫人把前面的船趕開,咱們往前靠靠,我好看得清楚些。」
船長答應一聲,慢慢開動輪船,幾個拿着竹蒿的水手連哄帶趕把前面的幾艘漁船,客船趕開,好讓劉將軍看熱鬧看得更爽。
好在他們這邊是湖裡,迴旋空間比較大,幾艘船被趕開以後,鐵廠的明輪船已經接近了熱鬧的中心。不用千里鏡也可以看見大人的官威了。
大明萬曆十八年進士出身武英殿大學士兵部尚書五軍副都督山東巡撫崔!標着名頭的大纛從船艙里拿出來,迎風展開,在早晨清新的湖風中獵獵飄揚。
「原來是他啊,九千歲駕下十虎之首,兵部尚書崔承秀,怪不得非要和胡家別一別苗頭,崔尚書是九千歲的嫡系,胡大小姐是太后最寵愛的人,在京城人們都叫她干公主呢。兩方的代表人物碰到一起,肯定分個高下。」彭靜蓉看到大纛後說。
話音剛落,一個將官打扮的人站在官船的船頭高聲喊道:「爾等民船聽了,兵部崔尚書有緊急軍務,還不速速退後,閃開水道讓我們過去!」中氣十足的聲音在湖面上迴蕩,距離老遠的人都能聽見。崔尚書一身大紅的官服,站在甲板上捋着鬍鬚,一幅好整以暇的模樣。
鐵大鯢號上也站出來一個穿着低級文官服色的人,高聲回道:「御賜正一品安徽日升昌胡大掌柜有緊急公務進京面見太后,不論官民,一律退避!」這位爺的聲音更足,使得是武林絕學獅子吼的功夫,旁邊的人都被震得捂住了耳朵,面露痛苦不堪的神色,恐怕連幾十里外洪澤縣的人都能聽見。
這位爺吼完了,又來了一句:「敢問對面官船上的大人是什麼品級?非要和當朝一品爭道,還有沒有禮數倫常?」那武將被問的啞口無言,回頭看着自家尚書大人。
崔尚書不愧是十虎之首,果斷的一擺手:「前方軍務緊急,現在也論不得什麼品級了,給我生火開船,撞!誰敢阻攔,格殺勿論。」
「是!」官兵們得了命令,如狼似虎的抽出弓弩,瞄準了鐵大鯢號上的水手,幾個官兵還推出了一台車弩,把三棱鋼箭架在弩上,弦繃得緊緊地,殺氣騰騰對準鐵大鯢號的船板,隨時準備把對手穿成刺蝟。
隨便停在這裡良久,可是鐵大鯢號的蒸汽機一直沒停止工作,看到官船要動武,隨着一聲尖厲的汽笛,船頭上忽然露出一排窗口,閃着寒光的巨矛頭帶着死亡的威脅展示在眾人面前,這可是大名鼎鼎的蒸汽連弩,發起威來可是萬箭齊發,所到之處連個蒼蠅都活不了。不光蒸汽連弩的威脅,還有鐵大鯢號巨大的鐵皮船身,此刻葉輪開始慢慢啟動了,真撞過來,小小的官船肯定要化為一片木頭碎片。
官兵們的臉色變得慘白,橫的碰見愣的了,人家硬是不給尚書大人面子,這可怎麼收場。
崔承秀面不改色,走上幾步站在船頭,如同一尊石像,湖風吹起他紅色官服的下擺,露出黑色的官靴,周圍官兵看着大人鎮定自若,也壯起膽子站直了身體,強打精神陪在大人左右。
崔尚書當然不準備玩愣的怕不要命的那一套把戲,人家是朝廷大員,不是青皮流氓,只見他右手一伸,大叫一聲「劍來!」
船艙里一個早已準備着的小吏飛也似的竄出來,把一柄長劍放到崔尚書的右手上。後者雙手捧劍高高舉起,「尚方寶劍在此,哪個敢撞!」
劉子光大吃一驚,真是峰迴路轉啊,居然尚方寶劍這種傳說中的東西也拿出來搶道用,仔細看那把寶劍:長度遠超一般的寶劍,雲頭劍擋,劍首似花瓣捲雲,劍鞘包裹白色蛟魚皮,沒有提梁,整體感覺簡約而不簡單,尚方寶劍這種東西不會是假的,崔尚書也沒有這個膽子這樣假冒皇家權威。
尚方寶劍,如朕親臨,可以先斬後奏,這是每個小老百姓都知道的事實,你可以不把二品的尚書當回事,可是不能把皇帝本人也不當回事啊。
可是,鐵大鯢號上依然傳出一個冷傲的女聲:「給我撞。」
第三卷
山東
第八章
胡懿敏
隨着鐵大鯢號上一聲「給我撞」,一個穿着紅羅長裙的少女出現在船頭,衣上加霞帔,紅褙子,首服特髻上加龍鳳飾,衣繡有織金龍鳳紋,儼然是一品命婦的打扮,更重要的是她細嫩小手裡抱着的沉重東西,那是一根光彩奪目、鑲寶嵌玉的六棱八寶紫金鐧。一品少女吃力的舉起金鐧喊道:「先帝御賜金鐧在此,上打昏君,下打奸臣,誰敢擋路?左右!」這位就是傳說中的日升昌的大掌柜胡大小姐了。
「在!」一幫彪形大漢竄出,圍在嬌弱的紅衣少女左右。兇狠的眼睛居高臨下的掃視着下面官船上的可憐蟲們,等候着主人的命令。
「我們日升昌最講究一個面子,誰給我面子,我就給他面子,誰不給我面子,我就叫他難看!這水道本來就講究寬窄相遇,寬的讓窄的,你後面那麼大的洪澤湖怎麼退都行,我後面幾十里排的都是漕船,你讓我怎麼退?」一番道理說出,連圍觀的船家也都點頭稱是,不管誰的品級大,方便的讓不方便的,那是正道理,總不能讓狹窄的運河裡的船給寬闊的湖裡的船讓路吧,這個事說起來還是崔尚書不講理,稍微讓一點,早就過去了,也不會積攢那麼多的船隻。
「給我撞,幾個水性好的準備下水撈尚方寶劍,皇上的東西可不能等閒視之,至於那些不給我面子的人,就淹死他們好了。」胡大小姐說完,抱着金鐧回艙了。鐵大鯢號煙囪里冒出一股白煙,看樣子真要開足馬力撞過來了。
所謂尚方寶劍,其實就是假借小皇帝的名義,由九千歲黃金榮頒發出來的一種最高級別的授權憑證,別人怕,太后系的胡大小姐可不怕,何況人家手裡還有先帝御賜的金鐧,當然金鐧這個東西也沒什麼含金量,當今皇帝都沒人甩,何況死掉那麼多年的老皇帝,但萬事講究一個理字,兒子的尚方寶劍當然要怕當爹的金鐧了,崔承秀這下沒招了,一跺腳說「退後」,然後甩着袖子回艙了。
官船慌忙倒車,後面的漕船也跟着後退,一時間忙做一團,連鐵廠的明輪船也不得不後退一段距離,這邊讓開一條寬闊的水路,鐵大鯢號拉響汽笛,撥動層層白浪在在場所有船家的注目禮開了過來。
「我說這胡大掌柜一定會請咱們過去參觀,你信不信?」彭靜蓉笑着對劉子光說。
「不信,兵部尚書她都敢撞,還能對咱們那麼客氣?」劉子光答道。
好一艘漂亮宏偉的大船,開到近前才看出它的妙處,精美、豪華、先進、安全。水手們穿着白綢子的短大衣服,上面印着淺色的金錢圖案,一個個神氣活現的站在舷邊挺胸腆肚,那個感覺就是天老大,他老二。
路過鐵廠明輪船的時候,鐵大鯢號忽然停了下來,剛才那個內功深厚的獅子吼亮開大嗓門衝着這邊喊道:「你們可是利國鐵廠的船隻?」
這邊自有船員大聲回答「正是。」
獅子吼回頭說了些什麼,然後繼續大喊:「我家大掌柜請你們兩位小姐和劉總理過來敘話~」
哦,居然還真請了,而且連帶我一起,劉子光感到很驚訝,沒想到我的名頭這麼大,連央行的行長都認識我了。看着他瞪起的眼珠子,彭靜蓉莞爾一笑,「沒什麼希奇的,胡懿敏是我的手帕交,走,我們去參觀一下名聞遐邇的鐵大鯢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