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器時代 - 第5章

驍騎校

  同仁居掌柜的欲哭無淚,眼瞅着店堂被砸得七零八落,客人們也跑光了,想追出去抓那還沒付賬的客人,卻看見迎面五六十個衙役神色匆匆走了過來。掌柜的急忙抓住帶頭的差官:「官爺,快來看看吧,裡面打得亂套了。」

  帶頭差官一把推開掌柜了,沖身後眾衙役大喊:「就是這裡,大夥動手,莫要跑了殺傷官差的要犯!」

  眾衙役發一聲喊,揮着單刀鐵尺就衝進同仁居,黃公子看見援兵到了,心中大定,捂着血流不止的腦袋,遠遠指着二小姐:「給我抓住那個小蹄子,本公子賞銀百兩。」

  隨着衙役們的到來,地痞們有點膽怯,打算趁亂溜走了,衙役們鬧不清誰是自己人,於是除了黃公子的跟班以外全打,劉子光被扶桑武士糾纏着,想溜也沒有機會。

  二小姐帶來的那幾個家丁,已經有兩個被砍倒了,另外一個不知去向,衙役們人多,漸漸占了上風,二小姐和秋香各自撿了一把刀,四個人退到了門外,邊打邊退,徐州府老百姓喜歡看熱鬧,戶部山上已經聚集了不少看客,小孩子們爬到樹上,年輕人爬上屋頂,還有那小販趁機兜售小板凳,瓜子花生。

  人群忽然閃開一條通道,百十個漢子跑得氣喘吁吁跑了過來,居然有一半人身上罩着各式甲冑,鱗甲,鎖子甲,山紋甲,手裡是精鋼刀劍,看起來比衙役地痞們專業了不少,人群中有二小姐的一個家丁,原來是煉鋒號聽說小姐在打群架,糾集了眾夥計特地過來助拳的。

  二小姐一夥被眾夥計圍在中間,兩幫人開始在同仁居門前停馬車的廣場上對峙,一片密密麻麻的刀劍互相指着,謾罵聲一片,想必是衙役們平時和煉鋒號也沒少打過架,彼此早有梁子,借着這個為主子出頭的機會,索性新仇舊恨一併了結,隨着雙方互相問候對方女性親屬的詞彙的豐富,交錯在一起的兵器開始砍到一處。同仁居前成了戰場。

  正打得熱火朝天,傳來一陣整清的腳步聲,有大隊戴紅櫻氈帽的軍隊開了過來,分成兩隊包圍了鬥毆的人群,長矛挺出,清清喊出一聲「殺!」

  第一卷

鐵廠

第七章

群架

  人群停止廝殺,狐疑的看着官兵,一個將官模樣的人騎在馬上,高聲喝道:「奉知府大人令,捉拿企圖刺殺官眷的歹人,徐州府眾衙役退下,爾等歹人還不速速棄械投降。」

  衙役們迅速退到了官兵的包圍圈外面,五百多官兵加上五十多衙役,對一百多煉鋒號武裝店員,形勢又一次急轉直下。

  臉上有疤的煉鋒號老闆對着官兵群里喊,:「張守備,你不給我韓連虎面子還不給利國鐵廠面子嗎,今天二小姐在這裡如若有個三長兩短,恐怕你我都吃罪不起吧。」

  張守備在馬上訕笑:「韓大掌柜,兄弟如今已經不是守備了,再說了,今日你家二小姐打傷了黃知府的侄公子,沒有個說法,兄弟也不好交差啊。」

  另一員馬上武將一指韓大掌柜:「大膽刁民,光天化日之下,打傷官眷,毆打衙役,聚眾對抗官兵,你們想謀反不成?」

  韓大掌柜一抱拳:「這位將爺,不知道怎麼稱呼,失禮了,今日之事定是個誤會,我家小姐向來賢淑,不會打打殺殺,剛才混亂之中,有那衙役地痞之流誤傷了知府大人的侄公子也未可知。我等一時救人心切,和衙役大哥們稍微動了幾手,日後定然登門謝罪。還勞動了官兵兄弟們出動,在下明日自有薄禮送到營中。還請將爺給我們利國鐵廠一個面子。」

  將軍哼了一聲說:「本將是徐州府新任守備高泰,韓掌柜,好大的膽子啊,當眾賄賂朝廷命官,本將只知皇上和九千歲黃公公,不知道什麼利國鐵廠,來人呀,把這些聚眾作亂的歹人繳械,統統拿下。」

  官兵們的長矛一步步向前逼近,收縮包圍圈,劉子光非常鬱悶,多好的機會,沒能逃跑掉,反而又要進官府的監獄了,不知道官府會不會一鼓作氣端掉利國鐵廠,解救那些奴隸。

  韓大掌柜很生氣,二小姐如果有個閃失,徐州煉鋒號的百十個夥計恐怕都要人頭落地了,還有這個新來的高守備,軟硬不吃,看來自己還是很聰明的,知道二小姐戳的禍一定很大,在趕來的同時,通知了廠衛隊…….

  官兵們還在步步緊逼,忽聽一刺耳的陣破空聲。一排短粗的鐵矢整清的釘在最前排官兵的腳下,四周房子上忽然冒出來穿全身鎖子甲的士兵。一個個端着勁弩,瞄準眾官兵,一陣馬蹄聲,成千名全身黑色鎖子甲的精銳騎士出現在對面的大路上,呈現箭頭隊形,比官兵的長矛長出三倍的大槊放平了,做出了衝鋒的架勢。一面黑旗迎風招展,兩個大字「鐵衛」看得分明。一股肅殺之氣蔓延在空氣里,已經有無聊看客搬起小椅子倉皇回家了。還咣當一聲關門落鎖。

  衙役和官兵已經開始傻眼,騎兵衝鋒啊,別說自己這五百多人,就是再多十倍,也不夠填人家勁弩兵和騎兵的牙縫啊,看來這高守備今天是踢到鐵板了,還是利國鐵廠出產的超硬鐵板。

  官兵們害怕,手裡的長矛有點抖,慌忙的看着瞄準他們的勁弩不敢亂動,生怕引起不必要的誤會,被當場射殺。

  高守備大怒,這天高皇帝遠的徐州府,竟然如此混亂,商人的武裝敢叫板官府,眼裡還有沒有王法,有沒有九千歲!有沒有皇上!不過現在形勢比人強,充硬漢只能吃眼前虧了。趕緊找個台階自己下來吧,以後再慢慢和這些人算帳。

  高守備乾咳兩聲,剛要說軟話,身後的大路上也傳來了轟隆隆的馬蹄轟鳴,旌旗招展,戰鼓擂響,盔明甲亮,刀槍耀眼,是駐紮在城外的禁軍重騎兵,看樣子足有三千人。正緩慢壓了過來。

  高守備眼睛濕潤了,來得早不如來的巧啊,禁軍是野戰軍,守備轄的是城防軍,雖然互相沒有管轄權,但是總歸是一個系統的,大家都是吃朝廷飯的,和對面那些黑色盔甲的傢伙不是一路。現在底氣足了,高守備聲音變得更加高亢。

  「爾等反賊,還不放下兵器速速投降,交出打傷黃公子的妖女及其惡奴,放你們一條生路。」黃公子不知道從哪裡忽然冒了出來,站在高守備身後,頭上纏了紗布,指着人群中的二小姐喊:「對,把那個妖女交給本公子帶回府審訊,還有你,你,還有你,死丫鬟。」黃公子點着人群中的劉子光,小毛,秋香。一派狗仗人勢的勁頭。

  禁軍的大隊停下了,兩廂弓箭手護衛住側翼,正中的騎兵也擺出衝鋒的陣勢,後排的重甲步兵把盾牌連成一道鐵幕,長槍架起。斜着對着天空。

  一時間整個戶部山下籠罩在殺氣之中,臨戰前的那種緊張的感覺攥住了每個人的心,鴉雀無聲,只有大旗在寒風中被風卷的剌剌作響,唧唧歪歪的黃公子也感覺到氣氛的不對,閉上了嘴。

  幾騎從禁軍大隊中奔出,為首一員黑臉將軍,內穿魚鱗鎧,外罩錦袍,一臉絡腮鬍子從橫肉里生出來。此人縱馬來到近前,看了看這包圍,反包圍,再反包圍的複雜形勢,又看見了被包圍中的二小姐,似乎明白了什麼。

  一磕馬刺,來到高守備面前,沒等一臉堆笑的高守備說話,黑臉將軍的馬鞭子就劈頭蓋臉抽了過去。把高守備打到了馬下。

  「我操你媽B,活膩了是吧,敢欺負我家侄女,操!還有誰?還有誰?看!看什麼看,肯定有你!」

  又是一鞭子,黃公子也被抽倒在地,疼的在地上打滾,弄的狐狸皮袍子上都是雪和稀泥。

  「下官冤枉啊」高守備這才回過味來,原來這大隊的禁軍是來給對方助拳來的,失誤啊,還有那個原來的張守備,看到自己挨打還不幫忙,居然還在幸災樂禍的偷笑,肯定是恨自己擠了他的守備位置。

  黑臉將軍甩着鞭子發飈,守備官兵都嚇得噤若寒蟬,沒人敢勸這個出名火爆脾氣的禁軍牛參將。

  一頂青呢大轎從遠處抬了過來,徐州府正堂和肅靜,迴避的牌子打在前面,知府大人到了。

  黃知府是新上任的知府,根基不穩,但是自家是海州的鹽商豪族,況且還有個遠房表哥改成的乾爹在南京朝廷里,而且很不巧這個乾爹正是權勢滔天的九千歲黃公公,有這樣硬的後台,還有什麼能放在眼裡呢?

  昨天海州的侄子,也就是自己大哥,海州巡鹽副使的兒子,前來徐州送年貨,沒成想剛才家人來報,侄公子買東西的時候被當地惡霸打了,當時震怒,聽說侄子帶着家將去報仇,知府大人不放心,安排了一隊衙役過來幫忙,萬沒想到,對方居然手持刀劍拒捕,當下派親信高泰,也就是新上任的守備,帶領官軍前來彈壓,事情卻越發的複雜了,對方有大隊裝備精良的私兵,還有這個禁軍牛參將,居然幫着對方出頭。情況複雜啊。

  黃知府下轎,鎮定自若,牛參將不好當着知府毆打人家的下屬和侄子,悻悻的收起了鞭子。黃知府說:「牛參將,本府也不多言了,今日之事定當稟明聖上和九千歲,還本府家人一個公道。恕不奉陪了,我們走。」

  一隊金甲騎士穿過禁軍的陣營風馳電掣般奔了過來,禁軍們也沒加阻攔,為首的小將一身金甲,頭戴束髮紫金冠,手中倒拖一把青龍偃月刀。離得好遠就大叫「誰敢欺負我姐姐,看我取他人頭。」跑到跟前才發現大家已經在收拾東西準備回家了。

  「這麼快打完了,我又來晚了。」金甲小將非常遺憾。

  牛參將,黃知府,高守備一起施禮「參見世子。」

  各路人馬鳴金收兵,接近五千兵馬匯集在戶部山下折騰了小半個時辰,雪後的土地被踩得泥濘不堪,禁軍大隊和鐵衛騎兵井然有序的撤走,守備官兵和衙役們也灰溜溜的抬起傷員跟着黃知府的青呢大轎走了。煉鋒號的夥計們擁着二小姐一夥回店,群王府的世子和禁軍牛參將也跟着同去。只剩下一幫傷殘的地痞和快要被拆散的同仁居,還有已經傻眼的胖掌柜坐在一邊看着滿地狼藉突然號啕大哭。

  被打斷了腿躺在同仁居門口目睹了這一切的鎮南關鎮爺一直到八十多歲還在給後輩地痞們吹噓當年的見過的這場群架,說到動情處,深陷的眼窩裡滾動着渾濁的淚。

  「那群架打得…….相當的壯觀啊…….」

  眾人回到煉鋒號,韓大掌柜安排了幾桌子酒飯招待眾人。韓連虎大掌柜,二小姐和群王世子,禁軍參將牛勇,鐵衛隊長張震等人分賓主落座,還有一干軍隊頭目也在下首紛紛坐下。劉子光也坐在鐵廠系統眾將之中。

  大碗酒,大塊肉,大快朵頤,酒過三巡,大家意猶未盡的評說起剛才的群架,劉子光也聽出了大概的端倪,原來當黃公子帶人到同仁居找場子的時候,在地字號包房照顧兩條哈士奇的家丁,偷偷帶着狗跑回煉鋒號拉援兵來了,韓大掌柜生怕二小姐帶的人少吃虧,立刻點起所有精壯夥計,把能翻出來的盔甲都披上了,一邊飛跑去支援二小姐,一邊通知了在徐州車站附近駐紮的護路鐵衛。讓他們隨時準備過來支援。本以為百十個夥計就可以搞定,不想對方來頭也不小,乃至場面越搞越大,連城防軍和禁軍都驚動了。

  禁軍屬於北方邊軍節制,朝廷的文官系統和武將系統本來就互相不買賬,禁軍和受文官節制的城防軍本來就因為嫖婊子爭風喝醋,大打出手過幾次,加上牛勇牛參將受過廠主大人的不少恩惠,聽說城防軍大舉出動和小侄女為難,立時便點了三千人馬開了過來。

  黃知府是九千歲黃公公的侄子,這個不是秘密,黃公公到處安插親信,幾次還想把手伸到禁軍裡面來,幸虧兵馬大元帥楊再興根本不買他的帳,北方的局勢也不時吃緊,要不是禁軍們在邊關守着,說不定北面清國的兵馬早就飲馬長江了,正所謂驕兵悍將,私動兵符也不是什麼大事了。

  彭城群王的世子,名叫朱耀,群王和土鐵廠廠主交好,自幼朱耀便和二小姐在一起開的蒙,情同姐弟,聽到家人匯報,二姐姐在同仁居打架,馬上披掛整清,帶着家將就趕來湊熱鬧了。朱世子才十二歲,最崇拜的就是關羽關二爺,義字當頭,仿照關羽的青龍郾月刀打造了一把,整天拖着到處打架,和二小姐倒是很對路子。眼下二人坐在一起推杯換盞,煞有介事的喝酒。

  韓大掌柜桌子挨着二小姐,趁着眾人各自敘話飲酒,借着敬酒的機會對二小姐說:「二小姐,有個北地客商剛才到店裡送來十萬兩銀票,說是不知道是我們利國鐵廠的二小姐買狗,更加不敢占二小姐的便宜,這些銀票便退了回來,兩隻狗只當是送與二小姐了,屬下給了他三百兩銀子,打發他去了。這十萬兩銀票是江南煉鋒號各分號下半年以來匯繳的款項,下次還請二小姐慎重啊,被廠主責罰是小,耽誤了廠里款項流動是大啊。」

  二小姐大大咧咧的一笑:「那個客商到也識時務,他不送來這筆銀子恐怕也沒命花,韓叔叔你放心吧,銀票我一定分文不少的交給姐姐。」

  說完二小姐起身拍手,大叫「肅靜」。堂上逐漸靜了下來,大家抬頭看二小姐講話。

  「今日勞動眾家兄弟,本小姐這廂謝過了,凡是到場的兄弟,每人犒賞一兩銀子,凡是動手的兄弟,犒賞十兩銀子,有受傷的兄弟,賞銀百兩。眾家帶隊的叔叔哥哥們,另有重謝。」

  說完扭頭對韓大掌柜眨了一下眼睛「用的可都是我的私房錢哦,韓叔叔放心。」

  堂上一片感謝之聲,跟着二小姐打架就是好,威風還有錢賺,就是白跑一趟的都有錢拿,還是鐵廠的人出手闊綽啊。這些粗豪的漢子們喝了酒的臉上笑開了花,待會有錢可以去大同街玩新來的江南婊子了。

  二小姐兩隻小手向下壓了壓,又說:「另外呢,跟隨本小姐廝殺的好漢紅衣大將軍,勞苦功高,以寡敵眾,要不是他,本小姐說不定就栽了,所以,今日我脫去他的奴籍,破例升他為內宅衛士,以後不用再在角斗場上拼殺了,好好跟着本小姐混吧。對了,你有名字麼?」

  劉子光起身拱手說:「謝過二小姐,我叫劉子光。」

  一下子升級了,貌似是做了正規鐵廠工作人員。以前是奴隸,現在成為剝削階級的打手了,看來逃跑計劃要從長計議一下了,一方面鐵廠勢力龐大,逃跑了恐怕很快就被抓回,另一方面,以前只做奴隸,對這個世界未知的太多,貿然逃跑,不容易生存。

  冬日的夜早早的黑了,白日的喧囂歸於沉靜,炊煙四起。徐州府的小民們進入了被稱為「喝湯」的晚飯時間。

  知府衙門的後宅,燈火通明,知府大人用過晚膳正坐在太師椅上品茗,夫人在一旁陪坐,一個小丫環碎步走來稟告:「啟稟老爺,夫人,侄公子還是不肯吃飯,躲在客房裡摔東西打人,連旺管家都不敢進去勸了。」

  知府大人揮手讓小丫環退下,嘆了一口氣對夫人說:「這個鎮兒,和大哥一樣都是死腦筋,直脾氣,在海州長到十八歲也沒吃過什麼人的虧,今日不但被削了面子,還折損了幾員海州帶過來的鹽捕快手,連重金聘請的扶桑武士都被砍成重傷,招惹誰不好,招惹利國鐵廠的二小姐,鐵,鹽,煤,機,都是富甲一方的巨賈,蓄有私兵,各種關係盤根交錯,朝廷都不能輕易動之,何況我一個初來乍到的知府。」

  夫人哼了一聲說:「我們黃家在海州附近也有上萬畝的鹽田,大伯還在鹽捕衙門當着巡鹽副使,更何況鎮兒可是認了九千歲做干爺爺的,敢打鎮兒,分明就是不把我們海州黃家放在眼裡,不把九千歲放在眼裡,還有那幫禁軍,居然不幫着官府幫外人,真真是要造反了,老爺你可要稟告九千歲,摘了那牛參將的紗帽,抄了鐵廠,給我黃家出氣。」

  黃知府皺眉頭:「婦道人家,懂些什麼,這些事體,九千歲早有預料,如今只不過是提前發動了而已,哼哼,要不了多久………不提了,走,勸勸鎮兒去。

  半個時辰以後,黃鎮黃公子跟着知府叔父從房裡出來了,臉上掛着淫褻的笑,腦海中似乎已經出現鐵廠二小姐被捆綁住不停掙扎的嬌小身軀。等吃過了酒,先找一個和那二小姐差不多身形的丫環來過過癮。嘿嘿,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玩真人了…….

  第一卷

鐵廠

第八章

內宅

  次日一早,二小姐乘坐的火車在一隊鐵衛護路騎兵的一路護送下回家。為了防備有人不甘心昨天的失敗,連車廂上面都坐滿了弩手。

  一路平安,回到了鐵廠,新晉的鐵廠衛士劉子光被帶到了鐵衛總部,經過一番宣誓效忠之後,分到了嶄新的制服:黑色緊袖箭衣,薄底快靴,頭上是黑色武巾,羊皮襖一件,玄色鎧甲一具,缽盂狀鐵盔一頂,腰刀一把,盾形鐵質腰牌一個,上雕兩個大字「鐵衛」然後是一個五角星,最下方是兩個小字「內宅」和新砸上去的編號。依然是9527,內宅表示他屬於專司保衛內宅的親衛,和其他的廠防,巡邏,交通等部隊在職責上有所區別,9527是劉子光進廠當奴隸的時候就烙在身上的終身編號,即使當了鐵衛也不更改了。

  劉子光穿戴了新行頭,風光的走在內宅里,前去參見內宅親衛的隊長胡先覺,一路上有不少丫環僕婦投來風騷的目光,他也是來者不拒,一一用眼神回了過去,一幅春風得意的模樣。

  胡先覺隊長兩個太陽穴凹陷,眼神凌厲,渾身散發出一種高手才有的霸道氣息,,讓這個年輕人感到了強大的威壓,劉子光急忙收斂心神,拱手行禮:「屬下劉子光,參見胡隊長。」

  胡先覺圍着他轉了幾圈,點了點頭,沉聲說:「嗯,二小姐推薦的人物,果然不錯,是練功夫的好把式。你就暫且充當二小姐的護衛吧。」

  同一時刻,內宅的書齋里,特製的巨型紅木辦公檯上小山一樣堆滿了文件,賬簿,還放着幾把算盤,一個端莊的少女坐在辦公檯後的錦墊花梨木椅子上,手持一杆精緻的硬木筆,蘸着端硯里的墨水在紙上寫着什麼,房間裡鑄鐵暖氣片的數量也比其他房間要多些,少女只穿了件鵝黃色的緞子袷衣,一頭柔軟潤澤的長髮下是一雙晨星般閃亮的眸子,眉眼清秀,竟和二小姐有八分相似,只是少了一分頑皮,一分嬌憨,多了一分沉靜,一分大度。

  少女看着在房裡四處亂轉的二小姐說:「小薇,這回你趁爹爹閉關,跑到徐州府鬧的事情可不小啊,若不是韓大掌柜和牛參將出手幫你,恐怕不那麼好好收場,黃知府是海州鹽商豪富出身,又有京師黃公公作靠山,恐怕不是那麼好相與的,你欺負了他侄兒,定然不能善罷,快到年關了,你還是不要出去的好,老實呆在廠里吧。還有那江南十八家煉鋒分號的十萬兩回款,你居然敢拿去鬥富,廠子看起來光鮮的很,其實已經入不敷出了,最近兵部的上百萬兩兵器款,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拖延不付。現在連徐州府龐家的煤炭款都難以支付了,停了煤炭,光有鐵礦石也煉不出鐵啊,幸虧有這十萬兩,先給那些米麵行的老闆們清了帳,不然外面知道咱們鐵廠沒銀子,還不蜂擁來討債,龐家雖說是老相與了,可是也只是買賣上的往來,不是過命的交情,斷了煤炭,那我們就真的周轉不靈,無法維繫了,鐵衛和工人們發不起工錢,恐怕也要生事端,幸虧有眾位叔叔們壓着。要不然我一個弱女子怎麼擔待的過來。」

  二小姐的嘴嘟的可以掛油瓶了,跳過去拉着黃衣少女的手臂搖晃起來:「姐姐~~~,十萬兩不是都拿來了嗎,我已經很乖了,你讓我寬待下人,我昨天還升了兩個奴工鬥士作鐵衛呢,你讓我節約開支,我昨天打賞那些鐵衛和禁軍,一人才給了一兩銀子呢!好沒面子!對了,姐姐,如果家裡周轉困難的話,我把私房錢三萬兩都拿出來貼補,大不了等以後你再還我就是了。」

  黃衣少女,顯然就是利國鐵廠目前的代理廠主:大小姐了。她揉揉太陽穴,扯過帳本胡亂的翻着,嘴裡嘀咕:「我現在這裡書房臨時充當賬房了,賬目混亂,幾個賬房先生作的一堆爛賬,看得我頭昏腦脹,還是不得要領,總是隱約覺得有些問題,看來要請幾個徽商工會的稽核賬房來幫忙查一下了。」

  聽到二小姐表的忠心,她說完抬頭笑眯眯看二小姐說:「三萬兩哦,小薇真是大方,回頭你差人送過來吧,姐姐這裡忙得暈頭轉向,你先去別處玩吧。」

  內宅護衛室里,劉子光尷尬的站着,手足無措,沒有他的位子,所有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沒人搭理這個初來乍到的新人,幾個衛士扎堆的地方,不時有刻薄的目光瞟過來,「賊奴工,撞了狗屎運」這樣的話語肆無忌憚的響起來。

  劉子光隱忍不發,可是那幫衛士卻不知深淺,一個瘦高的衛士走了過來,眉眼間充滿了不屑:「聽說你這位新來的,拳腳刀劍功夫了得,還混了什麼什麼將軍的花名,在下路高志,想討教一二,不知道大將軍賞臉否?」

  周圍幾個人跟着聒噪起來,都要看比武,劉子光聽着路高志譏諷的言辭,心裡也是惱火,心說是比武的話就怪不得我出手很了,當下一拱手:「還請賜教。」

  一干人來到堂下空地上,掃清了積雪的地上鋪着青磚,乾淨利索的很。陸高志說:「刀劍無眼,我們就先比試一下拳腳功夫吧。」劉子光說:「悉聽尊便。」

  話音未落,劉子光只見眼前一片眼花繚亂,全部是陸高志的腿在飛舞,只得象拳擊運動員那樣的護住頭臉,霎時已經被踢中了好幾腿,不由得倒退幾步。

  路高志忽地跳起,一記漂亮的凌空轉身旋踢,薄底快靴正踢在劉子光臉上,力道十足,劉子光被踢得撲到在地,嘴裡鹹鹹的,分明是血,劉子光吞下血水,迅速爬了起來,還想再戰。卻見路高峰已經在眾衛士的簇擁下披上了羊皮襖,拿着旁人獻上來的茶杯在喝茶了。周圍一片叫好聲。

  「果然是神腿路家的傳人,手都沒動,幾腳解決問題。」

  「那是自然,路兄的身手豈是那樣三角貓的貨色能抗衡的。」

  「老路今天只用了三成力道啊,要不然那個什麼大將軍的頭不得踢爆啊。」

  路高志極為受用的聽着誇讚,輕飄飄的拱手對劉子光說:「承讓了,閣下的拳腳果然是出自各國戰俘的教授,哈哈,凌厲的很呢。」

  一個拿長刀的衛士看到路高志煞是威風,也來湊趣:「我楊猛也來和大將軍討教一下兵器上的修為,不知道能在大將軍手上走幾合呢,哈哈。」

  周圍一片鬨笑,人群再次圍成一圈,劉子光取了刀面對楊猛站下,楊猛兀自耍了一個漂亮的纏頭裹腦,先博得一陣喝彩,然後輕飄飄的站了個自以為瀟灑的姿勢,對劉子光勾勾手指。

  劉子光揮刀搶步上前,用毫無花架子的動作,又重又快的連續砍向楊猛,剛開始楊猛還能抵擋幾招,漸漸的有些應付不了越來越快的進攻,突然劉子光一刀砍在楊猛肩上,楊猛嚇得立時做到了地上,愣怔了一下才察覺砍過來的是刀背,劉子光也是一拱手:「承讓了。」楊猛恨恨的提着刀站到一旁。

  人群喝起倒彩,衛士們當中又跳出一個穿白色團花緞子箭袖年輕人,劍眉星目,身材欣長,當真是一表人才,年輕人對劉子光一拱手,說道:「久聞紅衣大將軍在角斗場上六戰六勝,未嘗有敗績,在徐州府同仁居一戰重傷扶桑武士,一把單刀端的是出神入化,在下武當宋青峰,想討教一下閣下的刀法,大將軍可萬萬不要推辭哦。」

  一陣北風吹過,帶起屋脊上的雪花飄撒在空中,劉子光一身黑色勁裝,單手撇刀,目光緊隨着眼前的白衣少年宋青峰。

  宋青峰捏了個劍決,三尺青鋒劍瀟灑的捏在掌中,白色團花緞子箭服的下擺隨着北風微微飄拂,說不出的風流英俊,幸虧在場的沒有丫環僕婦,否則她們一定恨不得聲嘶力竭的給宋青鋒加油叫好。劉子光一身的普通家將武師打扮,而宋青鋒則是一身江湖上的青年少俠標準行頭。兩人的形象上首先就分出了高下。

  劉子光緊盯着宋青鋒的眼睛,這是刀術教練傳授給他的辦法,敵人的眼睛會暴露他的意圖,宋青鋒笑吟吟的眯着眼,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整個人顯得很散漫,但是卻一點破綻都沒有,是個難對付的敵手。

  延遲不得,越拖越在氣勢上輸於對手,劉子光暴喝一聲,單刀閃電一般劈向對手,宋青鋒挺劍相迎,兩下刀劍交錯了十來個回合,劉子光沒有占到分毫的便宜。雖然都是全力劈出的狠招,可是都被宋青鋒輕易的化解,而且宋青鋒的招數顯然出自名門大派,如行雲流水一般瀟灑飄逸,和劉子光簡單的戰場殺招截然不同。只見他單手持劍,看似隨意的輕鬆格擋住劉子光的兇猛攻勢,另一隻手背在身後,顯得悠閒自在。

  四周衛士們不停的叫好,有人說「宋少俠怎麼跟那賊奴工過這麼多招啊,按理說三招以內就能見勝負的。」

  另一人說:「你這還看不明白啊,宋少俠在消遣那賊奴工呢,多過幾招全當是逗他玩了,你看人家宋少俠,到底是武當派的弟子,明明是打架,搞得像劍舞,這就是水平啊,不服都不行。」

  宋青鋒已經完全摸清楚劉子光的實力,便收了戲弄對方的念頭,輕輕說了聲「得罪」手中寶劍霎那變成一團光影,象劉子光籠罩了過去。

  劉子光應接不暇,被逼得不停後退,宋青鋒嘴裡還喊着;「太慢了,你太慢了,你太慢了!」腳下步法玄妙,步步緊逼,手中寶劍更是潑風一般,急促的刀劍碰擊的錚錚金鳴之聲不絕於耳,忽然一聲長鳴,只見劉子光的手中鋼刀飛出,扎在一棵大樹上還在猶自顫動不已。劉子光腳下也早已凌亂,被宋青鋒的快劍進攻逼得一個踉蹌,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