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帝國 - 第15章

驍騎校

  「哼,晚走一步老子就卸你一條腿。」李豹惡狠狠地說,掃視一周,見眾人都在看他,便吼道:「看什麼看,信不信我把你們眼睛全挖了。」

  眾人趕緊埋頭吃飯,李豹也坐下喝了幾杯酒,隨便吃了些菜餚,忽然停下筷子道:「老子右眼老跳,怕是要有事情,不吃了,回鋪子。」說着起身便走,四個打手也緊跟着離席。

  掌柜的趕緊跑過來相送:「三爺吃好了,慢走啊。」

  「記我賬上,得空給你結。」李豹叼着牙籤漫不經心的說,抬眼看見店小二,便又吼道:「愣什麼!一百個耳光扇完了沒有!」

  店小二恨恨地看了一眼,又抽起自己的耳光來,他倒是沒玩虛的,每一下都是真抽,這會兒臉龐都腫了。

  李豹這才滿意,讓打手幫自己披上袍子,大搖大擺出了酒館。

  出了同仁居,李豹立刻收起囂張的嘴臉,低聲道:「快走。」

  打手緊跟着他往回走,邊走邊問:「三爺,怕甚啊?」

  李豹道:「寧夏李家那小子是個愣頭青,鬼知道他能幹出什麼事情來,咱們的人馬都出去押貨了,鋪子裡就八個人,不得不防着點啊。」

  一聽這個,打手們也不寒而慄,趕緊加快腳步匆匆而去。

  李家鹽鋪子靠近城邊,這邊貨倉比較多,所以不像那酒館雲集的地方般人來人往,反而黑燈瞎火的沒有人氣。

  還有幾十步就要進鋪子了,忽然旁邊牆頭上嗖嗖幾聲響,李豹的四個打手當場被射翻,三個死了,一個受傷了還想拔刀,又是一支箭射過來,正中眼窩,腦漿子都從箭頭處帶出來了。

  別看李豹挺囂張,膽子卻是李家五兄弟里最小的,遭此變故竟然嚇得走不動路,眼瞅着牆頭上跳下幾個蒙面人來,拉開的弓箭還正對着自己,他只感到嘴唇發乾,心跳加速,兩腿發軟,但還是強打着精神站住,再說出話來就沒那麼囂張了:「有話好說嘛,不就是一百匹馬麼,是老二的手下做的,不干我的事,回頭我就讓他把賣馬的錢還你們,殺人的兇手也交出來,咱們都姓李,給個面子嘛。」

  為首一個蒙面人拉開臉上的黑布道:「李老三,你看看我是誰?」

  「啊,木腿……楚大哥,是你啊,你想幹什麼?你要是敢動我,我那幾個兄弟一定不會饒了你的,你可要想清楚。」李豹色厲內荏的恐嚇道,但是他的聲音已經發顫,證明了他的心虛。

  「你那兄弟也跑不了,你不是要看我的木腿麼,讓你看,讓你看個夠。」楚木腿一手摘下木腿,劈頭砸向李豹,這木腿是硬木做的,要是砸中了還不腦袋開花啊,李豹閃身躲過,轉頭就跑,可是人家早有準備,嗖嗖兩箭,大腿射穿,跪倒在地,再也跑不動了。

  「老五,替你爹討債。」一個蒙面人發出號令。

  另一個蒙面人點點頭,拔刀上前,狠狠地砍下去,將李豹的一條腿卸了下去。

  一聲慘叫響徹夜空,李豹疼得幾乎昏厥過去,楚木腿跳了幾步跟上來道:「李老三,你別嚎,冤有頭債有主,這是你欠我的,我兒子幫我討回來,天公地道。」

  「爹,這麼久了,要討些利息的。」楚鍵道。

  「對,要收利息。」

  楚鍵又是一刀砍下,李豹的另一條腿也和身子分開了,這回他倒是不叫了,人已經昏死過去。

  「送他上路吧。」元封道。

  楚鍵點點頭,剛想舉刀子,被他爹攔住,「我來。」

  木腿高高揚起,狠狠落下,李豹腦漿塗地。

  「走,去把他們鋪子燒了。」元封率先朝李家鹽鋪子奔去,其餘人也蒙上臉跟了過去。

  剛到鋪子門口,裡面忽然竄出七八條大漢來,個個蒙着臉,手裡拿着明晃晃的長刀,兩幫人一碰面,都下意識的退了一步,然後將刀子指着對方。

  兩伙蒙面人碰到一處,誰也不知道對方的來歷,但是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對方肯定不是李豹的人,李家的打手在河口根本不用蒙面。

  空氣仿佛凝固了,十幾把長刀互相指着,其中好幾把刀子還在往下滴血,忽然元封看見對方為首一人黑衣服下面隱隱有白色的布料,心中便有了計較。

  「尋仇?求財?」對方首先按耐不住,開口問道,口音重明顯帶有刻意偽裝的蘭州口音。

  元封不答話,只是一擺手,讓自己的人退到一旁,讓出了大門,對面的領頭人物趁着月色看到了遠處李豹的屍體,便明白了,也一擺手,帶着手下從門一側離開,雙方雖然不再刀兵相向,但也保持了一定的警惕,走開十步遠才收起鋼刀,那領頭人走過李豹的屍體時,還狠狠踢了一腳。

  「怎麼辦?還進去麼?」楚鍵問道。

  「沒看他們拎着沉甸甸的包袱麼,都洗乾淨了,閃!」

  李家鹽鋪恢復了平靜,只有月亮在天上看着這一切,等兩伙人離開之後,附近大樹上才滑下來一人,正是同仁居的店小二,他望着李豹的屍身無聲的罵了一句,也消失在黑暗中。

第30章

決戰同仁居

  次日凌晨,河口鎮爆出一個特大新聞,蘭州李家的老三被人殺了,兩條腿卸掉不說,腦袋瓜也砸的稀爛,橫屍街頭,慘狀不堪入目,鋪子也被人洗劫了,兩個賬房,八個打手全被人殺死,銀錢不翼而飛,鹽倉也空了。

  河口鎮有官府,但只是巡商衙門的幾十個衙役在維持秩序,收點稅款,就連打架鬥毆他們都不管,更何況這種血案,班頭派人把屍體斂了,現場封了,快馬飛報蘭州李家,就該幹啥幹啥去了,鎮上的商戶們也絲毫沒覺得有什麼意外的,都說李豹這小子罪有應得,為此幾家商鋪還放了鞭炮,說是驅邪,其實是慶祝河口鎮少了一個禍害。

  河口鎮距離蘭州府只有百里而已,快馬一天就到了,李家老大坐鎮蘭州,聞報後火冒三丈,當即點起府中好手趕往河口,同時通知各地的押運隊伍,秣馬厲兵準備開打。

  蘭州李家大宅子,兩扇朱漆大門轟然開啟,三十多條漢子出門上馬,絕塵而去,門前茶攤上,一個皮膚黝黑的少年壓了壓頭上的斗笠,放下一枚銅錢悄然離去。

  蘭州府北門,從李家出來的三十個人和別處趕來的七十多人匯到一處,整隊出城,為首一人隨手拋了一錠銀子給門丁,喜得那門丁忙不迭的道謝:「謝謝大爺打賞。」城門不遠處,一個帶着同樣斗笠的人數清楚出城人數之後,也悄悄轉身消失在人海中。

  深夜,李家大宅牆外,更夫敲着梆子慢悠悠的走過去,一個蒙着面的黑影從暗處露出頭來,看看四下無人,無聲的走出,噓噓兩聲,又有十幾個蒙面人從掩蔽處竄出,沒有多餘的話語,他們迅速搭成人梯,將其中一人送上高牆,那人往李家大院裡瞧了瞧,扔出一枚小石子,兩條大狗立刻竄了過來狂吠,那人從褡褳里摸出兩個香噴噴的肉包子讓過去,兩條狗一口叼住,有滋有味的吃起來,再也不叫了。

  片刻之後,兩條狗抽搐一陣死了,蒙面人們陸續悄無聲息的落到院子裡,被鍋灰塗黑了的長刀在夜色中一點也不反光,千層底的布靴走在石板地面上絲毫沒有聲音,今天沒有月亮,風卻是很大,正是殺人放火的好天氣。

  不過這群人並沒有殺人的打算,他們只是按照風向將成桶的燈油潑在地上,然後摸到柴房和馬棚放了一把火,柴房有大量乾柴,馬棚有足夠的乾草,都是極其易燃的好東西,火勢一起,這幫人就收起刀子爬牆遁走了。

  風很大,火焰借着風勢,順着燈油潑濕的地面蔓延過去,不一會就有人從夢中驚醒,高喊道:「走水了!走水了!」

  火勢一起,就很難控制,一時間銅鑼聲,呼救聲、狗叫聲不絕於耳,火光沖天,離得老遠都能看見,李家是大戶,家裡人丁興旺,可是男丁們今天都出門了,家裡只剩下女眷和十幾個家丁,救火哪裡來得及,他們家是暴發戶,鄰里關係差得很,眼見李家走水,竟然沒個人來幫着救火,不過這大火要是蔓延開來誰家都撈不着好,所以等李家燒得差不多的時候,總算有人提着水桶來救了。

  三條街以外,同福客棧後牆,一群人悄無聲息的翻了進來,摘掉蒙面布,爬到樓上各自的客房,裝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般。

  趙定安檢查一下門閂上繫着的頭髮,確定沒有人進來過,這才將長刀塞到鋪下,倒在大通鋪上說道:「看什麼看,睡覺。」

  幾個趴在窗口看失火的少年不情願的回來,脫靴上炕,還意猶未盡的問道:「定安哥,這回咱們算立了大功麼?」

  「不就是放個火麼,算什麼大功,九郎他們幹的才是大事,睡覺睡覺,明天還得早起。」趙定安把被子一裹,竟然打起鼾來。

  一日後,河口鎮,巡商衙門的班頭正陪着李家的兩位爺檢查現場,看完死者身上的傷勢後,李虎道:「屋裡六個人是被刀刺死的,外面四個是箭射死的,老三是用錘砸死的,看樣子是尋仇,做的乾淨利索,留下的線索也不多。」

  「再想想,總會有些線索的。」李家老大道,這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從一個鄉下鹽販子混成現在的西北鹽梟,靠的就是狠辣無情,可是現在居然有人敢在自己的地盤上鬧事,搶錢搶鹽不說,還把老三給做了,砍掉兩條腿,砸爛腦袋瓜,這是示威啊。

  「實在看不出什麼,不過這些人箭法很高,本地擅使弓箭的貌似不多,除非是……」李虎的臉色變了,「難道是寧夏李家,就因為我殺了他們四個人,搶了一百匹馬就這樣報復,也太不把我們蘭州李家放在眼裡了吧!」

  「先別忙下定論,別中了人家的圈套,走,沿着老三臨死前的路再走一遍。」李龍說着,就在班頭的陪同下向同仁居酒館走去。

  時值中午,同仁居里用飯的人很多,都在竊竊私語着昨天李三爺被殺的事情,看到李家大爺和二爺陰沉着臉走進來,不少人當即離席準備遁走,可是卻被李龍一句:「不准走。」給嚇住了,乖乖回到座位上。

  「我家老三前天在這裡吃晚飯,坐的是哪一張桌子?」李龍沉聲問道。

  掌柜的戰戰兢兢過來道:「回大爺的話,三爺坐的是這一張桌子。」

  李龍點點頭,拽了把椅子在三弟曾經坐過的桌子前坐下,繼續問道:「我家老三喜歡掛賬,他在你這裡掛了多少銀子的帳了?」

  掌柜的賠笑道:「三爺掛賬是小店的福分……」沒說完就被打斷,「我不想讓老三帶着債走,多少銀子,說。」

  「回大爺,加上昨晚的一共是五十二兩七錢。」

  李龍點點頭,一招手,跟班遞上來一包銀子,他拿了一個五十兩的錠子和一個十兩的錁子放到桌子上道:「老三前天晚上都和誰說過話?」

  掌柜的面露難色:「我在算賬,沒注意啊。」

  「你說還是不說!」李虎把長刀拔出了一半吼道。

  「我說我說,當時三爺和兩伙人說過話,一夥是坐在角落裡的四五個生面孔,為首的漢子是個瘸子,還有就是寧夏李少爺,沖三爺說了些不三不四的話。」

  「說的什麼?」

  「他……他說三爺搶了他的馬,讓三爺等着瞧。」

  李龍點點頭,對一個手下道:「去查查寧夏那幫人還在不在?」

  班頭湊過來道:「大爺,小的已經查過了,昨兒一早,寧夏李家就放船走了。」

  「哦,那就是了,這事兒八九不離十,寧夏李家的人,弓馬功夫都不賴,老二,你趕緊帶人騎馬去堵他們,船未必有馬快,你在皋蘭興許能攔得住。」

  「是,大哥,我一定把李明贏那小子的人頭給帶回來!」李虎答道。

  「蠢貨!我讓你殺人了麼,把人扣住就行,寧夏李家勢力龐大,這事兒沒查清楚之前,不能輕開戰端。」

  「可是老三都讓人殺了啊。」

  「還不是你這個蠢貨惹出來的禍,好端端的非要搶人家的馬匹,還廢話!讓你去就去,給我留十個人就行,剩下的你全帶走。」

  李虎不再吭氣,帶着人走了。

  「你們幾個,到鎮上的客棧去查查,那五個生面孔是什麼來頭,一有線索馬上來報。」李龍吩咐道,剩下的十個打手又走了六個,身邊只剩下四個人了。

  「掌柜的,給我來壺酒。」李龍道。

  掌柜的趕緊應聲:「馬上來。」不一會兒便切了一碟子牛肉,燙了一壺好酒讓小二送了過來。

  店小二端着托盤過來,將碟子和酒壺酒杯放下,剛想走,卻被李龍叫住:「小子,你的臉怎麼回事?」

  店小二咬着嘴唇不說話,掌柜的趕緊跑過來道:「回大爺,這是我外甥小強,剛從老家過來,還不懂事,那天說錯了話被三爺責罰,他自己打的。」

  李龍哦了一聲,擺擺手讓掌柜的下去了,忽然又敲着桌子說道:「我說掌柜的,你這個外甥太沒有眼色了吧,酒菜上了,招呼卻沒上,這算什麼?」

  掌柜的趕緊喝道:「小強,還不趕緊給大爺上招呼。」

  小強面無表情的從筷籠里拿了一雙木筷子走過去,放到李龍面前,李龍搭眼一看,好一雙鐵拳,拳尖都磨平了,沒有十年的硬功夫怕是練不出來。

  「小子,你哪裡人?」

  「湖北,麻城。」

  「為什麼來河口?」

  「家裡遭了災,沒飯吃。」

  「哼哼,怕不是遭災了吧?」

  「大爺什麼意思,小的不懂,要是沒別的事,小的要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難道我不是客人?說!前天晚上你到哪裡去了?」

  氣氛緊張起來,酒館裡的客人們都悄悄溜走,掌柜的撲過來哀求道:「大爺,他才十六歲,還是個孩子啊,三爺的事情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李龍一腳將掌柜的踹出去老遠,指着店小二道:「你說還是不說?」

  店小二眼中寒芒一閃,兩隻拳頭握了起來,冷冷答道:「大爺什麼意思,小的真的一點不明白。」

  「哼,你不說是吧。」李龍掀翻桌子,抽出長刀徑直向掌柜的砍去。

  「啪」的一聲,長刀沒有落在掌柜的頭上,反而被一雙肉掌夾住,店小二站在李龍面前,毫無懼色,一字一頓說道:「別欺人太甚。」

  李龍抽刀,卻抽不動,轉頭吼道:「還不快上!」四個已經愣住的打手如夢初醒,拔刀砍了過來,店小二閃身躲過,一腳踹翻一個,提着掌柜的躲到了櫃檯後面,隨即又跳了出來,手裡多了一條桌子腿。

  「快去叫人,把兄弟們都叫來,還有李班頭。」李龍吼道,一個手下趕緊跑出去,可是轉瞬之間就被扔了回來,胸口插了一支鵰翎箭,酒館的門口多了三個人影。

  「李龍,咱們有十年沒見了吧。」當中一個四十來歲的漢子道,語氣中飽含了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