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帝國 - 第25章
驍騎校
竟然被熟人認出來了,范良臣覺得臉上火辣辣的,他低聲道:「兄台看錯了吧。」他這一開口對方更加確認了,驚呼道:「范大人何至淪落於此,快起來,咱們路邊說話。」
對方很客氣,范良臣也就嘆口氣站了起來,定睛一看原來是賣馬的元公子,按理說他們只是一面之交的關係,算不得密切,而且上回自己用一錢不值的茶馬券騙了人家三百匹馬,很對不起人家呢。
「元公子,在下已經是白身,別再稱什麼大人了,在下用茶馬券騙了你們,這也是報應啊。」
豈料元封卻並不生氣,道:「那我就喊你一聲范先生吧,先生何故淪落成這樣?有什麼我能幫您的麼?」
范良臣嘆口氣,簡短截說將事情介紹了一下,元封聽罷暗想,雖然有搶功的因素在內,但未嘗沒有尉遲家的人在裡面搗鬼,說到底此事都是因自己而起,而且范良臣這個人在自己的計劃之中有不可或缺的作用,無論如何不能讓別人取代了他。
想到這裡,元封道:「范大人,隨我來。」
先找個小飯鋪吃了一頓飽飯,說起來范良臣已經一天半沒吃飯了,面對一桌飯菜,他的眼淚悄悄落了下來,人家被他騙了三百匹馬絲毫沒有怨言,還請自己吃飯,這是何等的仗義啊,可惜自己是無力報答了。
吃完了飯,又找了一家小客棧,元封幫他在柜上放了三天的房費,交代道:「這三天不要出去,自會有人來接你。」
范良臣感動的熱淚盈眶,拉着元封的手道:「此恩無以為報,我還算認識幾個字,倘若不嫌棄的話,我願為公子寫寫算算,出謀劃策。」
元封只是笑笑,道:「記着,三日內定有人來接你,到時候咱們再細談。」說罷徑直去了。
來到城南的牲畜市場,正好張鐵頭他們販運的第二批羌馬也到了,元封當即吩咐下去:一匹馬也不賣,就在手裡屯着。
第二批羌馬也有五百匹之巨,同樣是不收銀子賒來的,但同時也帶來羌王的一封信,要求元封組織磚茶和鐵器的貨源,羌人不缺馬,但是和突厥人的戰鬥中損失了不少兵器,急需補充,同時羌王也不想被四川方面卡住磚茶進口的脖頸,所以希望能另闢一條進口之路。
要磚茶好辦啊,家裡就存着一千五百擔磚茶正愁沒地方扔呢,元封更加胸有成竹,道:「我倒要看看這位周大人和他們是不是一丘之貉。」
羌馬再次來到的消息在蘭州引起了軒然大波,所有的商人都涌了過去,希望能吃下這批貨,巡商道自然也收到風聲,吳清源知道這是加官進爵的極好機會,趕緊吩咐自己的妻弟,無論如何要把這批貨拿下,要知道此前他可是在周尚書面前誇下海口的,說自己的小舅子和羌人關係很鐵,要是拿不下這批貨可是要穿幫的。
小舅子叫丁四喜,是蘭州府的混混出身,聽了姐夫的吩咐便拍着胸脯道:「姐夫你就放心吧,我自有辦法,這事保證給你辦得漂漂亮亮的。」
混混出身的傢伙能有什麼好辦法,無非是強搶豪奪,以往仗着有姐夫撐腰,現在可好了,自己就是七品茶馬提司,堂堂的朝廷命官,手下一幫小兄弟也成了官差,想要什麼東西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管你什麼羌人不羌人的,到了蘭州府的地界就得聽爺的!
丁四喜派人給馬幫送信,說是這批馬不許賣給旁人,只許交給茶馬司,這裡面丁提司留了個心眼,先把這批貨扣了讓周大人過目,糊弄好了上官之後,戶部撥下來的銀子自己扣下,只把零頭給羌人,五百匹馬起碼能撈幾萬兩呢。
不給銀子就想收馬,門都沒有,一方是狗仗人勢的茶馬司官差,一方是粗野不羈的羌人,自然一點就着,都不用張鐵頭從中啜叨,這架就打起來了,這一百個羌人刻都是和突厥人打過仗的主兒,手黑着呢,當場就動了刀子砍傷兩個官差。
事情鬧大了,巡城官軍和蘭州府衙都介入了此事,數百名官軍將牲畜市場包圍,事關重大誰也罩不住這件事,很快甘肅巡撫和巡商道、以及周大人便都知曉了此事。
事關異族人,又牽扯到馬政事宜,誰也不敢怠慢,各路人馬迅速趕到,吳清源這個氣啊,小舅子辦事不利也就算了,偏偏還那麼能惹事,好端端一件美事讓他攪得不可收場。
把丁四喜叫到跟前問道:「我且問你,讓你去收馬,為何鬧出此等亂子?」
「姐夫,我還不是想弄點銀子孝敬你,可是這幫蠻夷不識抬舉,不見銀子不放馬,小的們氣不過就開打了,結果……」
吳清源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如此緊要關頭,馬比什麼都重要,自己恨不得拿出私房銀子來買這批羌馬,丁四喜倒好,一毛不拔就想侵吞人家五百匹馬,擱誰也不能服氣啊。
正想着如何補救呢,那邊周大人派人傳話了,讓吳道台和丁提司過去說話。
吳道台硬着頭皮過去了,只見周子卿面前站着幾個人,一臉的怒形於色,不用問就是那些賣馬的羌人了,周大人倒是風平浪靜,道:「請吳大人給本部院一個說法。」
周子卿何等人,哪能被吳清源所擺布,吳道台是個貪官,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可是朝廷里誰不貪呢,只要他有本事能弄來羌馬,周子卿還是願意提拔他的,可怕就怕他沒這個本事還要吃這碗飯,耽誤了朝廷馬政大事,誰也吃罪不起。
周子卿直接找來賣馬的羌人,通過陪同羌人的漢人翻譯,幾句話就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人家羌人根本不認識什麼丁四喜,今天是頭一次見面,丁提司就強取豪奪,分布不給想霸占人家的五百匹馬,官差仗勢欺人這才起了衝突。
周子卿怒火滔天,一條穩固的戰馬進口渠道對朝廷簡直太重要了!簡直關係到國家命運的走勢,若是被吳清源丁四喜這樣的人破壞掉,羌人從此不願賣馬,那損失簡直太大太大了,誰也無法承擔這種後果。
吳清源到底混跡官場數年,腦子一轉就有了主意,跪倒道:「周大人且聽下官解釋……」然後顛倒黑白說了一大通,可是周子卿硬是一句話沒聽進去。
「這些話留到京城大理寺去說吧,來人啊,把吳清源、丁四喜的烏紗摘了。交都察院處置。」巡商道歸戶部口管,周子卿又是欽差身份,自然可以任意處置他這種級別的官員。
處置了兩個官員,周子卿才和顏悅色道:「貪官已經處置了,咱們可否將交易繼續下去。」
「不行,羌人說了,他們只認老朋友,羌馬只賣給范提司,旁人不好使。」張鐵頭替羌人說道,其實這哪裡是羌人的意思,分明是元封的授意。
「這個好辦,本部院就將范良臣官復原職,哦不,提升他為甘肅巡商道,你們看這樣如何?」周子卿辦事果然大氣,你們羌人不是只認老朋友麼,那我就大大的提拔你們的老朋友,絕對讓你滿意到家。
第50章
快意恩仇
次日一大早,蘭州城北某客棧的門外,忽然響起一陣震耳欲聾的鞭炮聲,然後是幾十人齊聲大呼:「恭喜老爺高升。」
客棧老闆大驚,難道說店裡住進某位高官不成?出門一看,幾十個身穿公服的官差正舉着淨街牌子,抬着藍呢大轎等在外面,於是壯着膽子問:「敢問上差,是哪位老爺的部屬?」
差人道:「我等是奉戶部周大人之命,前來迎接新任甘肅巡航道範大人的。」
老闆轉頭問夥計:「咱們店裡有姓范的貴客麼?」
夥計道:「昨天倒是來了一個姓范的窮酸,住店錢都是別人幫給的,晚飯也沒下樓吃,難道是他?」
老闆劈臉就是一記耳光:「什麼窮酸,那是大老爺微服私訪,再胡說小心被拿了去打板子,還不趕緊領着官爺們上去接人。」
范良辰一夜未眠,凌晨才剛剛入睡,睡得迷迷糊糊的被鞭炮吵醒,然後房門打開,一群人湧進來,老爺長老爺短的喊着,七手八腳幫他把舊衣服脫了,換上嶄新的一套行頭。
素白的蜀錦中衣,外面是簇新的緋色圓領,腰間玉帶,頭上是新烏紗帽,腳下是新官靴,烏黑油亮的靴筒,雪白的靴子底一塵不染,范良臣恍恍惚惚還以為是夢中,被人簇擁着出了客棧,太陽一照才醒過來,看一看胸前的補服,是四品的雲雁圖案,他又暈了,若是官復原職也就罷了,怎麼忽然連升三級,從七品提司變成了四品官呢。
莫非是有人來消遣自己?不會啊,擺不出這樣的排場啊,范良臣定神問道:「你們是誰人派來的?」
領頭的差人道:「回大人,咱們是周尚書派來接您的,現在您已經是甘肅巡商道了,主管西北鹽鐵茶馬一應事務。周尚書正在衙門等您呢,請大人啟程。」
這幫差人也是奉命行事,問也問不清楚的,范良臣索性登上轎子,任由他們抬了去了。
來到衙門,周尚書已經等候多時了,范良臣見面就拜倒,大呼大人英明,周尚書捋着鬍子笑了,將范良臣扶起,略微寒暄之後就進入了正題。
周子卿是個能員,辦事雷厲風行不拘小節,按理說他一個二品尚書,是沒有權力將已經革職的七品官員連升三級做道員的,可是他兼着欽差的身份,事急從權,為了羌馬事宜,只要是甘肅省內的官員任免他都能做主,想必事後皇上也不會責怪的。
一番相談之後,范良臣就明白了自己是如何發達的了,原來全靠元公子一句話,人家可是真仗義,硬是頂住壓力以斷絕買賣關係為條件逼朝廷重新啟用自己,這件事其實行的很有風險,若不是周大人英明,元封可能就人財兩空了,這批馬丟了不說,得罪了巡商道,以後也別想在西北這一帶混了。
「范大人,羌馬進口之事可就全仰仗你了,有什麼要求儘管提,本官能做到一定滿足。」周子卿道。
表決心的時候到了,范良臣離座,撩袍跪倒,口稱大人對卑職恩同再造,這馬政之事敢不用命為之。
響鼓不用重錘,周子卿知道範良臣新官上任需要處理很多事情,便又叮囑了幾句便告辭了,范良臣親自送出大門,望着周尚書的車馬走的遠了,才感觸良多的嘆了一口氣。
一回頭,正看見一個熟面孔,昨天自己來巡商道衙門求見的時候,不是還賄賂了這個門子二兩紋銀麼,結果銀子收了根本不給辦事,哪成想只過了一天,自己就從門前求見的破落戶變成了這座大衙門的主人,人生的大起大落也莫過於此吧。
「來人啊,將這個貪贓枉法的門子拖了去打八十大板!」范良臣大呼道,門子伏在地上瑟瑟發抖,連聲討饒,范良臣哪裡肯饒他,雙手一背,意義風發,經過這番大起大落他也算明白了,快意恩仇才是真正的人生,有仇報仇有恩報恩,有權不用,過期作廢。
本想差人把元封請來,又一想不合適,自己應當親自去拜見大恩人,於是范良臣讓人備了車馬趕往城南牲畜市場,那幫賣馬的人通常都是住在那裡。
范良臣的轎子一出現,市場上就沸騰了,如今范大人的傳奇經歷已經傳遍了市場,誰不想沾沾范大人的喜氣啊,可是人家直奔羌人駐地而去,根本不理睬這些商人。
來到元封的下處,范良臣斥退從人,獨自下轎去叫門,門人似乎早就知道他要來,開門將其迎了進去,只見元封和一幫朋友正坐在堂上說話呢,范良臣緊走幾步,撩袍就跪,口稱恩人請受我三拜。
元封趕緊上前攙扶,說使不得,可硬是沒把范良臣拉起來,范大人就這樣穿着四品的官服生生給元封磕了三個頭,再抬起頭來已經是淚流滿面。
「恩人,你真是我的大恩人啊,以後恩人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便是水裡來火里去都是一句話。」
元封道:「范大人可是用一大堆茶馬券換了我三百匹馬呢,你要是不當官了,我找誰的後賬去?」說着將范良臣拉起。
一句玩笑話讓氣氛活躍起來,也點明了元封的意圖所在,范良臣也就順勢站了起來,道:「承蒙元公子照應,范某以後執掌巡商道,各種章程還不是兄弟一個人說了算,上次兄弟是實在沒法子才拿茶馬券糊弄你,現在不同了,巡商衙門還是有些銀子的。」
說罷兩人哈哈大笑,分賓主落座,簡單的將今後的羌馬進口事宜商議了一下,大致上採取以貨易貨的形式,羌人出馬匹皮毛牛羊,換取磚茶鐵器等物,至於數量價格方面暫且不用談的那麼細,總之肯定虧待不了元封他們。
事情談妥,元封從懷裡掏出一封信來道:「這是我家知縣大人寫給周尚書的親筆信,煩請范大人轉呈。」
「小事一樁。」范良臣接過信放進袖子,接着說:「在下與元公子如此投緣,不如結為金蘭,以後兄弟相稱,世代交好,元公子可否願意屈就?」
「好啊,兄弟正有此意。」元封當然是求之不得,兩人當即斬雞頭燒黃紙,結拜為異姓兄弟。
當晚,周子卿收到了范良臣轉交的信件,細細閱讀過後不禁勃然大怒,拍案而起道:「大膽奸商!藐視朝廷法度也就罷了,居然敢謀刺朝廷命官,這還了得!」
范良臣忙問大人震怒所為何事,周子卿道:「沒想到你那些茶馬券引起了軒然大波,蘆陽縣和長安尉遲家因此起了衝突,這些奸商被官差查扣了貨物,竟然糾集賊人前去攻打,而且派人行刺知縣,再聯繫到吳清源的一些作為,看來是有人不想讓這些茶馬券重起作用啊。」
范良臣道:「茶馬法之荒廢實在可惜,如今民間有人願意擁護茶馬法,朝廷理當順勢而為才是,控制茶馬交易富國強軍,有百利無一害啊。」
「范大人所言極是,只是這茶馬法荒廢多年,要想真的重新啟用,可得破費不少周折,民間的阻力也一定很大,其實本官此次前來甘肅,所為的就是這件事情,此事牽扯的方面太多,還需從長計議,但是這多如牛毛的走私商就管不過來……」
范良臣對於茶馬法頗有些研究,兩人談來談去非常投機,竟然一夜未眠,末了周子卿乾脆認范良臣為門生,兩人從此以師生相稱,共同研究打擊走私的事宜。
其實大家心裡都明白,走私是打不盡的,只有合理的控制和引導才是上策,尉遲家在這一行算是很有名氣的,只要將這個出頭鳥制伏,其他小商家就好辦多了。
可是區區一個戶部尚書想管這些事情,還是力不能及,戶部衙門沒兵沒馬,地方撫台也不會很配合,想做成這件事唯有依靠新生力量,周子卿拿着那封信說:「蘆陽縣成立緝私馬快,用地方保丁配合查緝事宜,倒是個辦法,要大力鼓勵。」
「老師高見,若是各級衙門都積極緝私,凡是沒有巡商道發放出口憑據的貨物極為走私,人人皆可查扣,那哪還有人敢走私呢。」
第51章
弱點
周子卿和范良臣都忽略了一個人,那就是元封,他們倆都以為整件事情是陰差陽錯巧合而成,羌人打算賣馬,碰巧找到十八里堡人為通事,結果被范良臣忽悠了一把,三百匹馬換了茶馬券,然後柳知縣從中指點,安排元封他們上路緝私,從而把茶馬券從廢紙變成香餑餑。
但是事實並非如此,一切都是在元封的籌劃之中,可元封畢竟是一個十來歲的少年,誰能想到他有如此心機。
周子卿和柳松坡是老朋友了,他還以為是老友幫助自己重振茶馬法呢,心中感激之餘又有些悲哀,可憐松坡兄被貶為邊陲之地的小小縣令還記掛着國家大事,這樣的忠臣真是難得。
而在范良臣的心目中,元封則是一個忠厚執拗的年輕人,認死理,講道義,對自己更是義薄雲天,以前自己拿茶馬券糊弄人家,人家以德報怨,助自己登上高位,作人應該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以後別管元封是想做生意還是在官場發展,自己這個當義兄的一定傾盡全力幫助。
尉遲家勢力龐大,關係錯綜複雜,就算是戶部尚書也沒有權力直接拿問他們,更何況謀刺朝廷命官並沒有確鑿的證據,對於這樣經濟政治上各種關係盤根錯節的龐大利益團體,只能慢慢的挖它的根,而培植一個競爭對手就是最好的辦法,十八里堡人和羌人關係良好,又有柳知縣的照應,更重要的是他們已經和尉遲家對着幹了,巡商道再扶持一下,短期內就能形成一股勢力制衡尉遲家。
「記住,我們要得是平衡而不是某一方的強大,現如今尉遲家能藐視國法,公然刺殺官員,倘若我們把他打下去,就會有另外一家取而代之,說不定會更加猖狂,所以你要時刻注意,即使扶持十八里堡也能太過,一家獨大的局面是我們所不希望看到的。」周子卿道。
「謹記恩師教誨,學生不敢忘懷。」范良臣一躬到底。
與此同時,蘭州府內尉遲家經營的一家客棧內,大掌柜尉遲炯面色陰沉久坐不語,四掌柜等人都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吳道台的倒台實在是太迅速了,讓他們來不及反應,既然是做這一行的,就免不了和巡商道打交道,現任范道台和尉遲家可是有仇的,現在人家上位了,肯定要拿他們開刀的,何去何從現在就看大掌柜的了。
「要不,咱們托巡撫大人說和說和,以往都是誤會……」韓世河輕輕說道。
「打點自然是要打點的,可是未必奏效啊,朝廷最近要有大動作,這是山雨欲來啊。」尉遲炯悠悠的說。
「貨還在十八里堡押着,這件事辦不妥的話,家主那邊很難交代,聽說河口鎮已經有人在公然出售茶馬券了,價格雖然高了點,但還不算離譜,要不然咱們先買上一些,以後朝廷真的追究起來也還有個交代,咱們這是向朝廷低頭,不是向十八里堡低頭,面子上應該沒什麼問題。」
聽了四掌柜的建議,尉遲炯緩慢的點點頭,「也好,官場上的事情怎麼都好說,朝廷搞什麼都是一陣風,把這一陣子糊弄過去就好,咱們給他們一個面子,等過了這段時間,他們也得給咱們面子,多少年了都是這樣過來的,只不過這十八里堡確實不好打發,他們是鐵了心要虎口奪食了,既然他們和范道台關係甚好,咱們也不能太過放肆,讓人去查,總能找到下手的地方。」
范良臣從周尚書的行轅出來已經是天光大亮了,回到自己的衙署,在門口就看到有一乘轎子在等候,原來是開當鋪的蔡老闆來拜會,小小一個當鋪老闆拜見四品官員,哪是你說見就見的,范良臣毫不理睬進了衙門,先用了早飯,又歇息了一會,看了一會兒公文,直到晌午時分才讓蔡老闆進來。
蔡老闆剛一進門就跪下了,碰上一個紅綢子包裹,話都不會說了,只是一個勁的發抖,旁邊有官差幫着說道:「這蔡老闆是來送還大老爺的寶貝的,他們借大老爺的寶貝觀賞了兩日,家中孩童都能倒背唐詩了,所以特地奉上一筆謝儀……」
說着就將禮單呈了上去,范良臣搭眼一看,是五百兩紋銀,便推了回去道:「蔡老闆,本官前日是在貴當鋪典當了一盒筆墨硯台,當票還在這裡呢,回頭本官自會差人把銀子送上,至於你這五百兩就給的沒有緣由了,本官不能收。」
蔡老闆更加誠惶誠恐,以為范良臣記恨他,當下磕頭不止,范良臣淡淡一笑,上前道:「當鋪雖然不是善堂,但是也不能趁火打劫,有時候稍微寬厚一些,就能救活一個人呢。」
蔡老闆頓首道:「大老爺見教的是,小民記住了。」
打發了蔡老闆,范良臣更覺得意氣風發,深感權力的妙處,說來這一切全虧元封仗義,想到這裡提筆給河口鎮的巡商分府寫了一封信,除了交辦一些公事之外,又隨意提了一些「不相干」的,大致點了一下自己和十八里堡人的關係,想必下邊人自然會有分寸。
有戶部尚書撐腰,什麼事都好辦,第二批羌馬共五百匹,按照每匹二百兩的價格收購,共計紋銀十萬兩,直接由戶部撥款。老實說這價格給的絕對厚道,比蘭州的市場價還高上一截,不過這些銀子裡面有不少是用現貨支付的,戶部親自組織一批磚茶、瓷器、鐵器、布匹運往羌地,這樣一來便真的是皆大歡喜了,雙方都省卻不少麻煩,而且在整個交易過程中很多人都能得到利益,元封雖然年輕,但是很會做人,大把的銀子撒出去,各個衙門都照顧到,如今他是范道台的盟弟,也算是場面上的人了,又那麼知進退,自然迅速被蘭州官場所認可,不到十天,大家便都知道這西北商行上新近鵲起一個青年才俊了。
眼看着十八里堡人的勢力越來越大,尉遲炯看在眼裡,急在心頭,他眼光極其老道,認為所有問題的核心就在元封身上,從各方面匯集來的消息都證明此人非等閒之輩,來歷不明,十年前移居十八里堡,去年叔父喪生,被開酒館的胡瘸子收養,據說一度被人稱作傻子。
可是一切都在臘月里的一天改變,這天元封殺死了大刀客獨一刀的兒子少一刀,又在三日後殺死了獨一刀本人,從此一發不可收拾,帶領一幫少年竟然滅了橫行西北十餘年的獨一刀團伙,少年刀客的威名懾服四鄉八縣。
尉遲炯見過獨一刀,知道這個人的刀法之深厚,沒有三十年的道行別想在他面前討了便宜去,元封這小子年僅十五六歲就能力斬獨一刀,水平可想而知,單單武功好也就罷了,偏偏謀略也很高明,小小年紀就混上了縣衙快班班頭和當地保正的身份,和羌人還搭上關係,如今又和范道台結拜為兄弟,赫然有獨霸西北茶馬交易的勢頭,這樣的人誰能小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