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帝國 - 第32章

驍騎校

  這下有人不高興了,一個落魄秀才打扮的中年人站出來道:「難道尉遲先生以為我們十八里堡教不好令嬡麼,小佳,寫幾個字給你爹爹看看。」

  尉遲佳以往在家的時候,雖然飽讀詩書但是不會寫字,自從來到十八里堡之後才開始學寫字,只見她在眾人的注視下,鋪開宣紙寫了一首唐詩出來,用的乃是柳體書法,雖然算不得骨力遒勁,但也爽利挺秀,結體嚴緊,眾人都頷首稱讚,尉遲光也終於放下心來。

  早在半年前,十八里堡就建立了私塾,適齡兒童都被送入私塾學習百家姓、千字文之類,倒不是為了進學,而是想讓孩子們認識幾個字,以後做生意啥的也方便。私塾先生就是十三太保之一林濂江的父親林秀才,想當初林秀才和楚木腿都是鎮上有名的酒鬼二流子,現在也長進了,整天穿着長衫頂着頭巾,手裡拿着摺扇,一副文人打扮。

  如今鎮上所有適齡兒童都在私塾里念書,就連十三太保中幾個比較年輕的後生也不例外,念書練武兩不誤,而尉遲佳則是私塾里學習最好的學生,盡得林秀才的真傳,一手毛筆字寫的如同雕版一般,也難怪林秀才一聽說尉遲光要另外請教師來氣的跳出來。

  此時鎮上的孩子們都到了,一張張拖着鼻涕的小臉,瞪着期盼的眼神望着他們的大姐頭,啞姑和賽虎也到場了,看到有這樣一大群男孩女孩陪着女兒玩,尉遲光也就放心了,對鎮上的三老四少抱拳道:「如此就麻煩各位了。」

  女兒的事情安排妥了,尉遲光也就不再久留,啟程趕回長安,元封和尉遲佳等人送出堡們,虎衛依然和十三太保們對峙着,誰都不服誰,尉遲光哈哈一笑道:「不打不相識,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以往種種恩怨就讓他隨風而去吧。」

  元封道:「家主好氣量,元封佩服,咱們就此別過,後會有期。」

  尉遲光帶領剩餘的虎衛們絕塵而去,黃沙漫天,秋風蕭瑟,尉遲佳站在堡門口含淚擺手告別父親,直到看不見影子了還久久的揮手。

  尉遲光走了,葉天行也悄然離去,十八里堡外面還殘留着大戰之後的狼藉場面,投石車、輜重車、遍地的屍體、兵器,還有失去主人的戰馬,趙定安道:「九郎,你說尉遲光這老小子說話靠譜不?」

  元封道:「我想尉遲光是個聰明人,和咱們十八里堡聯合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他應該看到這一點。」

  與此同時,黑虎也在問尉遲光:「家主,元封那小子陰險狡詐,咱們可別着了他的道。」

  尉遲光端坐在戰馬上答道:「如果你遇到一個強大的對手,你會怎麼辦?」

  黑虎傲然道:「屬下會戰鬥到最後一刻。」

  尉遲光微微一笑:「如果是我,就會想辦法和這個對手成為朋友,咱們尉遲家說到底只是生意人而已,沒必要凡事都拼個你死我活,這也是家族昌盛百年的奧秘所在。」

  七日之後,果然從蘭州府來了一個浩浩蕩蕩的車隊,吃喝穿用一應俱全,甚至連蓋房子的木料都帶來了,這些人在十八里堡裡面蓋了一棟房子,布局擺設和長安尉遲家裡小姐的閨房完全一樣,另外還給鎮上的小朋友們送來大批禮物,絲綢布料都是成匹的,撥浪鼓、泥娃娃、布老虎還有木刀木搶整整裝了五輛大車,筆墨紙硯和各類書籍更是多不勝數,這些都是尉遲光安排的,為了讓女兒有一個好的生活、學習環境,家主大人可謂不惜血本。

  尉遲家掌握着茶葉的進銷渠道,手下有數十支經驗豐富的馬幫,鋪面遍布各地,資金更是非常雄厚,官場人脈也不差;而十八里堡則掌握着羌馬和光明鹽的買賣,元封和巡商道範大人更是八拜之交,雙方的資源都十分豐富,強強聯合之下,實力更加雄厚,加之元封此前已經和寧夏的李明贏達成了協議,十八里堡的光明鹽由李家包銷,李家的河套馬由十八里堡人包圓。

  今日的十八里堡與一年前相比,已經完全是天淵之別,原先鎮民們多是起早貪黑的農民,一年到頭伺候那幾畝薄田,到頭來還不能填飽肚子,即使是胡瘸子、趙鐵匠這樣做小買賣的也不過是有個溫飽而已,辛辛苦苦攢了幾兩銀子,還得提心弔膽的藏着,免得被馬賊搶了去,現在就完全不一樣了,方圓百里之內馬賊完全絕跡,借他們兩個膽子也不敢到十八里堡地頭上鬧事,要知道十八里堡可養着一支彪悍無比的騎兵,從獨一刀到牛二,再到尉遲家的虎衛,多少赫赫有名的猛人都是十三太保的手下敗將,更何況十三太保里的元封是當地的大保正,王小尕是州里的班頭,連知州老爺都買他幾分面子,人家是和官家有來往的人,尋常的商家、賊寇想巴結都愁找不到門路呢,哪裡敢捋其虎鬚。

  今年的馬政實行的極其出色,到冬至那天,已經有三千匹羌馬和八百匹河套馬經甘肅巡商道送到朝廷,另外磚茶上的收入也比往年多了五成,據說皇上龍顏大悅,大大嘉獎了甘肅巡撫和巡商道員范良臣,如果沒有意外的話,范良臣加官進爵就在近日。

  十八里堡的變化日新月異,一個月前路過此地的人再回來的時候,都會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地方,原先的堡子已經成為內城,外面又加蓋了一圈高達兩丈的黃土城牆,酒店、商鋪如同雨後春筍一般冒出來,還有十幾座磚窯、煉鐵的高爐在堡子附近林立着,大老趙終於在黑風峽里找到了礦脈,能夠一展自己的所長大煉鋼鐵了,原先的無名小鐵匠鋪現在有了響噹噹的名頭,叫做「煉鋒號」,專門出產精鋼兵器,私底下也生產朝廷嚴禁民間持有的鐵質盔甲。

  生意雖然做大了,但元封等人的生活水平依然保持着樸素的作風,夏天穿布衣,冬天穿羊皮襖,從不穿綢緞衣服,也不喝花酒逛窯子,按理說小伙子們正值青春期,正是火力旺盛的時候,腰裡也不缺銀子,隔三差五瀟灑一把沒有多大關係,但元封對大家的要求非常之高,每天的長跑和兵器對練雷打不動,光是這些訓練就把小伙子們的精力耗得差不多了,哪還有精力去逛窯子,有人就說了,生意做的這麼大,何必再苦苦練兵,元封一句話就把他堵回去,十八里堡的發家靠的就是兵鋒犀利,正是因為現在生意做的大,眼紅的人才多,稍有鬆懈人家就會打上門來,到時候再練可就晚了。

  十八里堡的崛起確實引起了許多人的不安,尤其是當他們和尉遲家聯手以後,這種不安就更加強烈起來,這些人的代表人物就是甘肅巡撫溫廷棟。

第66章

十三郎

  十八里堡,鞭炮齊鳴震天響,過年時候也不過是點幾個一百響的小鞭,今天卻是點了整整十掛一千響的大地紅,噼里啪啦的漫天都是紅色的鞭炮屑,小孩子興奮地滿地亂跑,大人們更是喜氣洋洋,老孟家的門口,掛着兩條喜報:恭喜貴府公子孟諱葉落高中秀才。

  門前眾人都嘰嘰喳喳的問孟葉落是誰,有見識的人就說了,這是孟家二小子自己起的學名,人家現在可是州里柳大人點的秀才,文曲星下凡哩。

  十八里堡住的可都是屯田軍卒和刺配囚徒的後代,讀書人都很少見,更何況是出了秀才,所以鎮上的老少爺們都很激動,有的拿來豬肉雞蛋白酒,有的把自家婆娘喊來幫着燒火做飯,孟家小院子裡擺開了流水席,孟秀才的爺爺和爹都站在門口,穿着簇新的袍子迎接客人。

  秀才的爺爺和老爹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碰到這麼大場面也不知道說啥好了,只是一張臉笑的菊花一般,眼中卻晶瑩閃爍,秀才官人也親自站在門口迎賓,一身藍布的長衫,頭戴方巾,迎來送往彬彬有禮,父老們都連聲誇讚秀才知書達理,倒底是十八里堡最有學問的人。

  秀才的娘在廚下燒火做飯,他姐姐孟小冬也換了新衣服,端茶倒酒款待着鄉親們,弟弟有出息,當姐姐的當然開心,不過最開心的莫過於孟葉落的老師林秀才。

  林秀才其實不是真秀才,如今還是個童生,別人稱呼他一聲秀才不過是客氣而已,如今自己的學生進了學,做老師的比自己進了學還要開心,酒杯端在手裡就沒放下過,三老四少挨個給他敬酒,林秀才是來者不拒,喝的酩酊大醉,喝高了又將自己兒子喚過來痛斥一番,林秀才的兒子林濂江也是十三太保之一,守着這樣一個爹爹卻不愛看書寫字,只喜歡舞刀弄槍,這會連個秀才毛都沒撈到,也難怪林秀才傷心。

  孟葉落是十三太保中的老十三,最小的弟弟進了學是大事,當哥哥的們全部拋下手上的事情趕來慶賀,一張長條桌子兩旁坐着十一條好漢,看到孟葉落過來,大家便都站了起來,老大趙定安代表眾家兄弟發言道:「十三弟中了秀才,咱們當年在城樓上結拜的這一幫兄弟都跟着沾光,可惜楚鍵已經不在了,咱們這第一杯酒就先敬他吧。」說着將一碗酒灑在地上,兄弟們也都將酒灑在地上,這才舉杯痛飲,一連喝了三大碗。

  放下酒碗,趙定安道:「十三郎,以後你就是秀才了,再不能和俺們這些粗人一起打打殺殺了,你只管好好念書,家裡的事情都不要你操心了。」在這裡趙定安不但是以老大的身份在說話,同時他還是孟葉落的姐夫,大老趙和孟老爹已經把兒女的親事給定下了,只等好日子過門了。

  孟葉落眼淚汪汪道:「可是我捨不得兄弟們啊。」

  元封接口道:「好好讀書比什麼都強,等秋天再考個舉人出來,不光你們老孟家能光宗耀祖,咱們這幫兄弟,乃至整個十八里堡都臉上有光。」

  孟葉落不可避免的喝醉了,其實他今年不過虛歲十四而已,酒量實在很有限,敬過來不喝都不行,要不是兄弟們幫着擋酒,恐怕早就癱倒桌子底下去了,就這樣還是喝的醉貓一樣,被人抬到房子睡覺去了。

  十八里堡徹夜歡宴,直到天亮。

  西北不比江南,讀書人很少,一般百姓能認識自己的名字就算不錯了,能考中秀才的已經是鳳毛麟角,何況孟葉落不過十四歲而已,簡直可以稱得上少年奇才了,他這個秀才的功名是州里柳大人親自點的,據柳大人說,這少年天資聰穎,讀書過目不忘,今年秋闈倒是可以考上一考,中舉的希望還是很大的,這舉人身份可了不得,尋常百姓見了都要磕頭行禮的,即便是遇到知縣老爺也能分庭抗禮,誰家能出個舉人,那可是雞犬升天,祖墳上冒青煙。

  春去秋來,光陰似箭,正是八月丹桂飄香之際,蘭州街頭湧現了各個州府前來應考的秀才們,有錢的住客棧,沒錢的住寺廟,三年一次的鄉試終於來到,多少經歷了十年寒窗的學子們來到省城,希望能一站胸中所長,博取一個舉人功名回去光耀門庭。

  一個身影略顯單薄的少年,背着一口袋饢餅,怯生生的出現在蘭州府最有名的同福客棧門口,門口的夥計拿眼皮掃了掃他的鞋帽,便斷定此人荷包里的銀兩連一晚的房費都付不起。

  「出門向右有個車馬店,兩文錢就能住一宿,客官請往那裡去。」夥計貌似熱情的介紹道,眼中那種不屑卻非常分明,這群鄉下土包子也不看看同福客棧的金字招牌就敢往裡闖,還真是書呆子。

  少年道:「這裡不是同福客棧麼,我找王掌柜。」

  掌柜的正在櫃檯裡面算賬,看到夥計在門口和人糾纏不清,便遠遠地喊道:「給他兩個錢叫他走,別擋着門,今天有貴客臨門怠慢不得。」

  夥計從腰裡摸出兩個銅板拋給少年,不耐煩的說道:「趕緊走,這裡沒有什麼王掌柜。」

  少年雖然一臉文弱,但脾氣卻極其執拗,根本不接那兩個銅板,站定門口道:「請把王掌柜找來。」

  夥計怒了,伸手去推他,卻絲毫推不動,忽然看見少年的包裹里露出刀柄來,夥計嚇得往後一跳:「不好了,有人來鬧事!」

  同福客棧生意做得很大,自然養了幾個保鏢,聽到有人鬧事便竄出來,捋着袖子準備打人,夥計驚恐道:「大夥當心,這小子帶着傢伙!」

  保鏢們趕緊從櫃檯後面拿出鐵尺木棍來圍住少年,店裡來來往往的客人們也嚇壞了,紛紛躲到樓上去看熱鬧,少年屹立不動,依舊說道:「我找王掌柜。」

  「小子,這裡沒有姓王的掌柜,誰派你來的,說!」

  「別跟他廢話,打一頓就老實了。」

  保鏢們說着就舞動兵器打過來,可是這少年看起來文弱,身手一點也不差,包裹一丟,長刀在手,三兩下就把這幫酒囊飯袋放倒了,幸虧他用的只是刀背,要不然這會已經鬧出好幾條人命了。

  掌柜的躲在櫃檯後面喊道:「快報官!店裡來了馬賊了。」

  那少年收刀入鞘,傲然道:「我不是馬賊,我是蘆陽縣的秀才,來找貴店的王掌柜。」

  掌柜的一愣,恍然大悟道:「你找的是王大官人吧,他老人家現在已經不親自做事了,小事都交給我們這些小字輩來做的。」

  少年道:「哦,那就是了,對不住,是我說錯了。」

  掌柜的從櫃檯後面爬出來,換上笑臉道:「客官是蘆陽縣的秀才,莫非是那位尊姓孟,諱葉落的才子?」

  少年到底年紀小,一張俊臉竟然紅了,道:「在下正是十八里堡孟葉落。」

  掌柜的一張臉笑得更甜了,撲上來幫孟葉落撿起包裹道:「王大官人早就交代過了,天字號上房幫您留着呢,這邊請,小老兒給秀才爺帶路。」

  滿樓的客人們也都轟動了,據說十八里堡出了個秀才,原來就是這個小子啊,眾人都露出一副鄙夷不屑的神情來,十八里堡的名字在甘肅可謂人盡皆知,一個不起眼的小鎮子,居然在兩年內壟斷了西北的茶馬私鹽交易,連尉遲家都不得不和他們聯合,這幫人敢打敢拼,殺人不眨眼,多少縱橫西北的大刀客都栽在他們手裡,在整個西北道上,提到十八里堡的名字,誰敢不給面子。

  但是在大家的心底,是看不起這種暴發戶的,等到孟葉落進了房間,那些秀才們就竊竊私語起來,「這到底是秀才還是馬賊啊,進省城趕考還帶着刀。」

  「這年頭竟然連馬賊都當秀才了,真是有辱斯文,在下實在不願與這種人同店借宿,老闆,給我退房!」

  秀才們義形於色的紛紛要求退房,搞得掌柜左右為難,讓秀才們退房吧,不捨得損失錢財,不讓他們退房就得趕孟秀才走,這更是萬萬使不得的事情。

  正在聒噪,忽然一聲爆喝傳來:「讓他們退!老子把房間全包了,就老子和十三郎兩個人住,才清淨呢!」

  眾人回頭看去,只見一個手拿摺扇的錦衣公子正怒目而視,身後十幾個綢緞衣服的長隨叉着腰站着,也是一副鼻子朝天的傲慢神情。

  掌柜的趕緊分開眾人迎上去,一張臉更是笑得滴出蜜來:「是李公子啊,您老人家啥時候到的,您來光臨小店,真是蓬蓽生輝啊。」

  錦衣公子正是寧夏李家的二公子李明贏,此刻他傲然甩開摺扇道:「本來不想住你們這的,聽說十八里堡的孟秀才過來,本公子才來的,正好碰到這幫不開眼的鬧事,鬧得正好,我正愁住的人多不夠清淨呢。」

  寧夏李家可是豪門大族,祖上歷代為官,絕對是官宦世家,這幫酸秀才們敢看不起暴發戶,卻不敢看不起李家,當下便灰溜溜的散了,在沒有人提什麼退房之事,因為大夥心裡都清楚得很,現在蘭州府大大小小的客棧都住滿了,他們要是真退房了,今夜只能露宿街頭。

第67章

大爭之試

  李明贏上了樓,推開孟葉落的房間,只見少年正在收拾行李,臉憋得通紅,像是很生氣的樣子,趕忙問道:「十三郎,你要去哪裡?」

  孟葉落氣鼓鼓的說:「不住了,我去住車馬店。」

  李明贏哈哈大笑道:「何必和那些酸秀才生氣,他們越是鬧,咱們越是要住,你家九哥讓我照顧你,你若是走了,我的臉往哪擱?」

  孟葉落畢竟年輕,雖然書念得好,待人處事上還不夠老練,被李明贏勸了幾句也就消了氣,他看到李家的長隨往屋裡搬着書卷和筆墨,便奇道:「李大哥,你也是來參加秋闈的麼?」

  「我?你看我象讀書人的料麼?」李明贏自嘲的笑了幾聲,忽然正色道:「其實我還真是來應考的,爹爹花錢給我捐了個監生,要是不來考試,豈不浪費了。」

  這年頭窮文富武,有錢人家的子弟根本不需要參加科考,當然能弄個正經舉人、進士的身份是再好不過了,可是李明贏這傢伙根本沒念過幾本正經書,讓他寫文章比讓毛驢上樹都難,這樣的人也來考試才是浪費時間呢。

  看到孟葉落一臉的詫異,李明贏又道:「別看我不讀書,考試一樣能過,爹爹早就幫我打點好了,到時候榜上肯定有我的名字,怎麼樣,要不要幫你也打點一下?」

  孟葉落趕忙搖手,他的秀才功名可是貨真價實自己考出來的,知州大人也說了,憑他的才學,這次鄉試很有機會上榜,所以犯不上作弊。

  李明贏招呼孟葉落道:「走,哥哥請你喝酒去。」

  孟葉落趕緊把頭搖的如同撥浪鼓,這位李公子的習性他清楚的很,貪杯好色,絕對的酒徒色鬼,再過兩天就要考試了,他怎麼敢跟着這位哥哥去鬼混,見他堅持不去,李明贏也不再勉強,道:「那回頭哥哥讓人給你送一桌酒席過來,你在客棧里吃便是了,也不耽誤看書。」說罷便領着人走了。

  李明贏剛走不久,房門又被推開,孟葉落正在看書,回頭一望,原來是掌柜的舔着臉進來了,他剛要說話,只看見掌柜的身後站着一個熟悉的人影,便欣喜的喊起來:「九哥,你怎麼來了?」

  來人正是元封,此時的元封已經不是兩年前那個瘦小乾枯的娃娃了,十七歲的少年英俊挺拔,雖然身上穿着粗布衣服,但氣度不凡,一看就不是等閒之輩,掌柜的賠笑道:「你們哥倆慢慢聊,小的去了。」

  掌柜的在外面把門關上,元封才道:「剛從西寧回來,這就趕過來了,老十三參加鄉試是大事,哥哥們豈能不來助威。」

  九哥到了,孟葉落就安心多了,他將剛才李明贏所說的作弊之事說了一遍,元封開解道:「這個正常,你無須多慮,我已經托人打點過了,咱們不作弊,但是也不能讓人擠下來,你只管放心考試便是。」

  ……

  兩日後,鄉試開始,貢院門口排起了長龍,差役挨個搜身檢查有沒有夾帶,孟葉落挎着盛文具的籃子排在隊伍中,親眼看到好幾人因為在鞋子中、髮髻中暗藏了小抄而被逐出考場,但也有不少人只是隨便檢查了一下便被放行,很明顯是事先行賄過的。

  輪到孟葉落的時候,差役看了看他的名條,只是胡亂在身上摸索了一下便說道:「下一個。」

  孟葉落在貢院中找到自己的號舍,正從籃子裡往外取筆墨紙硯呢,忽然見李明贏和一個穿黑紅袍子的衙役從面前走過,走進遠處的茅廁里,過了一會兒,穿着衙役袍服的李明贏就出來了,而先前那個衙役則換上了李明贏的錦袍,提着籃子進了號舍,李明贏走過孟葉落面前的時候,還衝着他擠眉弄眼的一笑。

  孟葉落哀嘆一聲,風氣如此,他也無能為力,只好靜靜拿出文具,鋪開白紙好好寫自己的文章。

  考試分四書五經、策問和詩賦三場,每場考三天,一共九天,孟葉落每場都是第一天就交卷,然後蒙頭大睡,他聰敏好學,讀書過目不忘,狀態又是極佳,做出來的文章當真如花團錦簇一般,自己也覺得相當滿意,九天考期結束以後,提着籃子出來,公園門口已經圍了一大幫人,元封等人也在其中,看到十三弟出來便圍上來問道:「考的怎麼樣?」

  孟葉落道:「回去後我把文章再寫一遍出來你們看看便知。」

  眾人看他一臉恬淡的表情,便知道八九不離十了,便起鬨道:「走走走,喝酒去,給舉人老爺慶功。」

  ……

  貢院內,一幫學道官員正在批改試卷,試卷上的名字都是糊住的,但是這幫考官各有各的辦法,憑着卷子上做好的暗記就能分辨出是誰的卷子,他們彼此間也多有勾結,你給我面子,我也給你面子,總之大家把關係戶都照顧到就好,孟葉落的卷子每場都是第一個交,所以考官很有印象,看他的文章確實精彩絕倫,考官們挨個看過,都夸這文章寫的好,堪稱本次甘肅鄉試第一名。

  卷子先由考官們看過,然後挑出好的來交給副主考和主考大人定奪,最後的決定權還在主考官手裡,孟葉落的卷子第一個交到主考官嚴學道手中,他看了一遍也是嘖嘖稱奇,說此子可教也,有個考官就說了,此子非但文採好,書法也好,別說是甘肅了,就算放在江南也是罕有,若是此番點了解元,明年春闈極有可能高中會員,若是殿試再點了狀元,那就是連中三元,咱們甘肅也能揚眉吐氣一把了。

  主考官嚴學道大人哈哈大笑,深以為然,將卷子又看了一遍,依然讚不絕口,他奇道:「本道主管甘肅學政多年,為何不知道本省還有此奇才?」

  一考官道:「大人有所不知,此子乃是銅城州新取的秀才,今年不過十四歲而已,這是他第一次參加鄉試。」

  「什麼,銅城的秀才?莫不是柳知州親自點的那個小馬賊?」嚴學道突然變了臉色,將卷子擲到地上道:

  「標新立異,譁眾取寵,不取!」

  考官們見嚴學道發怒,不知道這秀才哪裡惹到大人了,只是就此不取,未免太過可惜,但沒人敢上前勸說,官大一級壓死人,嚴學道又是溫巡撫的人,誰敢捋他的虎鬚。

  三日後桂榜發布,孟小冬特地從家鄉趕來,和兄弟們一起去看榜,孟葉落的文章已經請人看過了,那幫老學究看了後驚為天人,說是字字珠璣空前絕後,若是這樣的好文章還不能中舉,他們情願把硯台給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