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帝國 - 第38章

驍騎校

  突厥大軍停住了腳步,虎視眈眈的注視着這幫囂張的涼州斥候,煙塵漸漸落下,龐大的軍陣除了偶爾的戰馬嘶鳴,竟然鴉雀無聲,只有西風嗚咽傳來。

  被他們救下的那名騎士被元封灌了幾口水醒轉過來,他抬頭看見遠處的突厥大軍,頓時嚇得跳起來要跑,早讓元封一把按在地上,他張嘴要叫,又被元封捂住了嘴:「想活命就別吭聲!」

第6章

長煙落日孤城閉

  騎士瞪着驚恐的眼睛看着元封,看見他身上的紅色戰襖才平靜下來,點了點頭不再折騰,元封放開手問道:「甘州來的?」

  騎士又點頭,元封接着問:「叫什麼名字,甘州現在什麼情況?」

  騎士遲疑了一下道:「我叫冷鋒,是甘州指揮使曹將軍的親兵,甘州已經被突厥大軍團團包圍,我是來催救兵的,我們一個百人隊衝出來的,現在就剩我一個人了。」

  元封道:「冷鋒你聽好,我們是涼州漢軍騎營的斥候,大軍起碼還在百里之外,現在這裡只有咱們十二個人,想活命就聽我的話,老老實實的坐着喝水、吃乾糧。」

  冷鋒扭頭看看周圍,只見十名涼州軍的騎兵都把馬鞍子卸下來,坐在那裡若無其事的喝着水,嚼着乾糧,但是能看出他們的心情都極其緊張,面部肌肉僵硬,眼神也閃爍不定。

  元封壓低聲音道:「都精神點,你們就當咱們背後有十萬大軍埋伏着。再苦着臉咱們就交代了。」

  眾人這才活躍起來,趙定安把水囊喝空,吹起來紮上口扔到地上道:「死就死,死咱也得死的瀟灑,來,踢球!」

  林廉江也跳起來道:「踢球,讓突厥人見識見識什麼叫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

  兩人就這樣大模大樣的在成千突厥騎兵面前玩起了球,漸漸的其他幾個年輕人也加入了踢球的行列,七八個小伙子玩的不亦樂乎,似乎是在自家後院裡玩耍一般隨意自在,老王頭一邊喝酒一邊抹着嘴感嘆:「媽的,這幫小畜生比老子當年還有種!」

  元封喝着水,眯着眼睛盯着突厥人的軍陣,只見牙旗下面幾個頭目打扮的人正交頭接耳,似乎在爭論着什麼,忽然大頭目一揮手,十騎從陣中奔出,虎嘯而來。

  眾人身子一僵,都看元封,元封大喝一聲,跳上沒裝鞍子的光背戰馬,提刀便迎了上去,那十名騎兵變成雙列縱隊撲來,十把馬刀在陽光下閃耀,只見元封從他們中間風一般的穿過去,彎刀翻飛不見人影但見刀光一片,須臾後,元封勒馬停下,那十名突厥騎兵已經盡數落馬。

  血,從彎刀上滴下,上千突厥騎兵被這一幕震懾了,噤若寒蟬不敢言語,老王頭也呆住了,酒壺停在嘴邊,任由酒水往下流,他呢喃道:「好快的刀……」

  「好快的刀……」突厥將軍也在暗自讚嘆,「涼州軍有備而來,必定有詐,撤!」

  突厥軍後隊變前隊,從容退走,隊形嚴整絲毫不亂,元封端坐馬上目送敵軍離開,如同一尊雕像。

  敵人撤走了,斥候們終於鬆了一口氣,林廉江一屁股坐到地上道:「媽呀,一身汗,嚇死老子了。」

  趙定安哼一聲道:「你不是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麼?趕緊起來備鞍子!」

  眾人麻利的將馬鞍裝上,肚帶殺緊,此時戰馬已經喝了水吃了草養足了精神,一行人快馬加鞭向東奔去,一直跑出去四十里地元封才讓大家停馬歇息。

  歇了一會兒,只見東面煙塵滾滾,是涼州軍的前鋒過來了,趙定安趕緊率領自己的斥候小隊上前報告,聽說前面有突厥大隊之後,帶隊的千總竟然下令後退三十里。

  「大敵當前居然畏縮不前,你怎麼帶的兵?」一聲厲喝傳來,說話之人竟然是甘州信使冷鋒。

  千總大人面色一變,喝道:「你是何人?敢來教訓本將?」

  冷鋒道:「我乃甘州指揮使曹俊,難道不能教訓你?」

  眾人大驚,甘州指揮使乃是涼州知府曹延惠的大兒子,實際上的甘涼二州統治者接班人,他的話自然有效。

  千總一愣,仔細端詳了冷鋒一番,這才在馬上抱拳道:「卑職甲冑在身不能全禮,請大人見諒。」

  曹俊不耐煩道:「免了,趕緊下令前進,把那伙突厥兵滅了再說。」

  千總道:「卑職乃是涼州指揮使蔡將軍麾下,不受大人節制,蔡將軍有令,此戰務必穩紮穩打不可魯莽,故卑職不敢遵命冒進。」

  曹俊急了:「甘州被圍,危在旦夕,爾等居然還說什麼穩紮穩打,哼,當我不知道麼,蔡勇正巴不得甘州丟了呢。」

  千總道:「大人累了,來人啊,送大人下去休息。」幾個大漢便衝過來將曹俊架了下去,元封等人呆呆的看着這一幕,不知道說什麼好。

  「你們幾個辛苦了,也下去休息吧。」千戶和顏悅色道。

  前鋒向後撤了三十里,選了一塊背山之地紮下大營,元封等人吃罷了飯,躺在帳篷里嘮嗑。

  「那個曹指揮使,為啥騙咱們說自己叫冷鋒呢?」

  「堂堂指揮使,丟下滿城軍民逃跑,他也怕丟人啊。」

  「那為何見了千總大人就報出名號了?」

  「擺譜唄,人家到底是公子爺啊。」

  聽到眾人的議論,正在擦拭彎刀的老王頭鄙夷的哼了一聲道:「你們懂什麼,這裡面的道道多了,大公子和蔡將軍素來不和,咱們又是蔡將軍麾下的騎兵斥候,他哪裡敢如實自報家門,荒郊野外的把他宰了誰能知道?」

  「那為啥見了千總就敢說出真名呢?」有人故意問老王頭。

  「千總大人雖然也是蔡將軍的人,但是這麼多雙眼睛看着,他總不敢做什麼手腳的,只不過晚上就難說嘍,唉,不說了,睡覺睡覺。」老王頭把擦好的彎刀往腦袋下面一枕,呼呼的就睡着了。

  半夜時分,外面忽然嘈雜起來,有人大呼敵襲,元封本來就睡得不踏實,頓時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帳篷中的其他人也緊跟着起來,提刀拿槍,掀開帳篷一看,外面亂作一團,火光沖天,到處是人影亂撞,元封只看見一人迎面跑來,依稀是自己人打扮,後面緊跟着數騎,正引弓欲射,他想都沒想就操起一根長矛擲了過去,將那名騎兵放倒,再看那逃命之人,正是甘州指揮使曹俊!

  曹俊衣冠不整,靴子也只穿了一隻,氣喘吁吁狼狽不堪,見是元封等人便急道:「快走,他們要殺人滅口!」

  話音剛落,幾支箭又射了過來,穿透帳篷差點射死裡面的人,元封心中一沉,看來還是捲入這場風波之中了,作為首先和曹俊接觸的斥候小隊,他們真有可能被盡數滅口,趁着營中大亂,趕緊跑吧。

  斥候們來不及打點行裝,匆忙上馬向營外奔去,營中大亂竟然無人阻攔,片刻之後,千總領着一幫親信來到他們的帳篷旁,看着空無一人的帳篷恨恨的一跺腳:「竟然被他們逃了!」

  旁邊有人道:「大人,現在怎麼辦?」

  千總道:「追!追不到就別回來,再派人通報蔡將軍,讓他堵住回涼州的所有道路,絕對不能讓這些人回去。」

  ……

  「不能回涼州!」荒漠中的沙土窩裡,元封厲聲對曹俊說。

  「大膽,這是命令!」曹俊臉紅脖子粗,對着元封狂吼。

  元封毫不畏懼的和曹俊對視,似乎根本不把這位涼州的繼任者放在眼裡,半晌之後曹俊終於敗下陣來,衝着趙定安吼道:「你是十夫長,怎麼管的手下,連上官的命令都不聽了。」

  趙定安抱着膀子冷冷道:「現在大家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你想活命就別咋咋呼呼的。」

  曹俊氣的坐到地上道:「那你們說該怎麼辦?」

  「蔡將軍的人馬肯定在到處找咱們,從這裡到涼州幾百里地遍布偵騎,咱們插翅難飛,涼州城外也肯定埋有伏兵,貿然回去只有死路一條,現在還有三條路可選,你自己看着辦。」元封說着,拿起一塊石頭放在地上,劃拉了幾條線道:「這裡是咱們所處的位置,向北走就是沙漠,向南走時祁連山,大漠雪山,人跡罕至,就連能逃出生天也是九死一生,現在就只有一條路可走,向西,去甘州!」

  曹俊瞪大了眼睛:「我可是剛從甘州跑出來的,怎麼能再回去。」

  「甘州雖是死城,但總歸有兵士有百姓,有糧食有清水,距離咱們現在所處的位置也近,相比其他三條路還是安全的。」

  此話不假,他們從營中逃出來的時候啥也沒帶,除了老兵油子王金彪帶了一壺水之外,其他人連衣服都沒穿全,更別說盔甲乾糧飲水了,一個個狼狽不堪神情沮喪。

  曹俊仔細思量了一番道:「也對,戰死在甘州總比被蔡勇這廝暗害了強,咱們這就去甘州。」

  曹俊和蔡勇的矛盾來自於繼承權的糾紛,曹俊是曹知府已故正妻的兒子,而蔡勇是曹知府續弦夫人的兄長,這位夫人也生了一個兒子,今年十二歲,頗得曹延惠喜愛,身為舅舅當然要為自己的親外甥謀利了,雖說涼州知府職位低微,但實際上相當於一方諸侯,就是稱一聲涼州王也不過分,這場奪嫡之爭早就開始了,曹俊一直處於下風,被派到甘州領兵戍邊,遠離了權利中樞,但蔡勇依然將其視為心腹大患,欲除之而後快。

  這些是老王頭告訴元封的,從曹俊口中也得到了證實,元封雖然不善權利鬥爭,但總明白一件事:槍桿子裡出政權,手裡有兵才能有一切。

  黃沙漫道,十餘騎逶迤而走,終於駐足在一塊小山坡上,殘陽夕照,長煙落日,一座雄關出現在眼前,甘州到了。

第7章

斬將

  甘州牆高城厚,綿延數里,突厥大軍在城西紮下連營,城東只放了幾支游騎而已,正是黃昏時分,城內炊煙四起,元封將手一指:「進城吃飯!」

  十餘騎從山坡上衝下,風馳電掣一般向甘州東門奔去,巡邏的突厥騎兵發現有人想入城便飛速圍堵過來,箭矢雨點般飛過來,斥候們毫不理會,弓着身子拼命打馬,曹俊被大夥護在當中也是快馬加鞭,眼睛死盯着城門的方向。

  突厥兵迅速衝過來,元封揮刀相迎,一連砍翻五六個突厥騎兵,趁着追兵發愣的空當,斥候們已經奔到城下,向城牆上高喊開門。

  可是守城士兵不敢擅自開門,說要請示王將軍,氣的曹俊破口大罵,可是士兵們都不認識他,任憑他罵的再狠也不理睬,突厥兵趁機撲了過來,元封也抵擋不住,撥馬奔過來,邊跑邊喊:「快叫門!」

  城門還是沒開,眼瞅着突厥騎兵就要將這支小部隊吞沒,眾人只覺得頭頂一片陰影飛過,突厥騎兵成排的栽倒,連人帶馬都被長長的標槍刺穿,此時城門也吱吱呀呀的打開了,眾人趕緊進城。

  進了城門大家才鬆了一口氣,一名頂盔貫甲的老將軍迎過來問道:「大公子,你怎麼又回來了?」

  曹俊哭喪着臉說:「王叔叔,我出城不久就被突厥狼騎咬上了,冷鋒他們都死了,我被涼州騎營的斥候救下,可是夜裡蔡勇派人殺我,不得已只好又回來了。」

  王老將軍頓足道:「好個蔡勇,他這是要謀反啊。」

  這位老將軍名叫王威,早先是曹延惠手下親兵,曹延惠派自己兒子鎮守甘州,讓王威做副手,但曹俊太過年輕缺乏經驗,所以軍馬調度指揮作戰都由王威負責,突厥大軍來襲之後,王威怕曹俊有個閃失,便讓親兵隊護着他返回涼州,哪知道差點送了少爺的性命,老頭子自然暴跳如雷。

  「大公子,趕緊回府休息吧。」王威道,又看了看元封等人,道:「這幾個人暫編入甘州騎營。」

  「不可,這些人對我有恩,就充作我的親兵吧。」曹俊提議道,王威只好應允。

  曹俊在王威的陪伴下回府去了,元封等人正要上馬跟去,忽見城牆上下來一隊換班的士兵,全都是高鼻深目的異族人,黃銅胸甲,紅色馬鬃裝飾的頭盔,大冷的天還袒露着健壯的胳膊,每人背上都有三支標槍,和掩護他們進城的標槍一模一樣,元封等人便一起抱拳道:「謝了!」

  那隊士兵只是冷漠的看了他們一眼,無人回應,只有走在隊伍前頭的一名金髮碧眼士兵微笑着沖元封抱拳回禮,眉眼依稀間倒有些像驪靬村的尤利婭。

  元封等人來到指揮使府,飽餐了一頓,又發了新的盔甲兵器,從此他們的身份就是甘州指揮使的親兵了,親兵的身份自然比一般士兵要強,盔甲兵器都是嶄新的,戰馬也換了高大的伊犁馬。據說軍餉也會豐厚許多,喜得老王頭合不攏嘴,這可是他吃糧這麼多年第一次當上將軍的親兵。

  曹俊原來的親兵已經全軍覆滅,光靠元封這幫人也不夠,王威又調來八九十個騎兵,湊夠一百人充作指揮使衛隊,曹俊只認元封,命他做衛隊長,可是這些甘州本地兵卻不買帳,總是聚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說什麼。

  次日,突厥軍在城下討戰,甘州城門緊閉,一幫將領在城頭觀察敵情,元封作為曹俊的衛隊長也緊跟在他後面,從高高的城牆上望過去,突厥軍大營里旌旗遮天蔽日,戰鼓擂擂,一隊軍容整齊的騎兵在城下飛馳而過,為首一人長矛上還挑着一顆血肉模糊的首級。

  「那是魏千總的首級。」王威神色黯淡的說。

  曹俊的臉扭曲了:「誰去把那廝的人頭取了?」

  城頭上一片寂靜,無人做聲。

  曹俊將目光投向王威,王威搖搖頭道:「魏千總是咱們甘州頭號好漢,他也不過三合就被斬於馬下,誰還敢出戰。」

  曹俊怒道:「我偌大一個甘州竟然無人麼!」話音剛落,背後站出一人道:「某願往。」

  見應聲之人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親兵,眾將軍臉上都掛不住了,王威乾咳一聲道:「魏千總被斬,士氣已經低落不堪,倘若再次失利,恐怕……」

  王威說話算客氣的,有那脾氣暴躁的人已經叫罵起來:「一個小兵也敢充大,將軍們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

  打狗還要看主人呢,曹俊板起臉指着那人道:「那你出城去為咱們甘州討回顏面?」

  那人頓時不言語了,曹俊這才問元封道:「你需要多少兵馬掠陣。」

  元封道:「十名騎兵足矣。」

  「好,就給你十名騎兵,出城砍了那廝。」

  元封轉身下城,挑了趙定安等一幫十八里堡的老兄弟,出城迎戰去了。在曹俊的安排下,甘州城頭也敲響了戰鼓,但鼓點有氣無力,明顯壓不過對方的鼓聲。

  看到城中有人出戰,突厥大陣頓時聒噪起來,為己方吶喊助陣,嘲笑奚落甘州軍,城牆上的甘州士兵們也對罵起來,但是底氣明顯沒有對方強,這幾天他們着實被打怕了,魏千總是何等人,膀大腰圓的西北漢子,一手能把牛提起來,刀馬功夫更是無須倫比,公認的打遍甘州無敵手啊,那樣的猛將在這個突厥人面前都過不了一合,被人當場割了腦袋,甘州上下所承受的心理打擊之大可想而知。

  這次出戰的不過是個高高瘦瘦的青年,帶了十名騎兵壓陣而已,看起來確實不怎麼扎眼,城上士兵們交頭接耳,都說不認識這個人,既然不認識心裡就更沒底了,大夥嘴上不說,心中都認定這個小伙子活不過今天了。

  元封也很謹慎,上次面對葉天行的教訓告訴他,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比自個武藝高的人多了去了,看這員突厥猛將的神態便知道,此人絕不是好相與之輩。

  「你們幫我壓陣,我去去就來。」元封對趙定安說罷,摸一摸懷裡暗藏的東西,縱馬奔了過去,那突厥將軍也撇下部眾,單人獨騎迎上來,隨着兩人越來越近,兩邊的戰鼓聲和吶喊聲響徹雲霄。

  二馬錯蹬之時,元封迅速出手,右手揮刀虛晃,左手掏出火槍瞄也不瞄就是一槍,那突厥將軍萬沒料到對手竟然用暗器偷襲,胸前鎖子甲抵擋不住鐵砂子的轟擊,頓時一片稀爛,與此同時元封的刀也到了,從肩膀斜劈下去,徑直將其砍成兩半。

  霎那間整個戰場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呆呆的望着陣中這一幕,元封從容下馬,將那突厥將軍的人頭割下,割頭的時候才發現此人的左手正插在腰間,一柄火槍還沒來得及拔出。

  元封無聲的笑了,老兄你還是慢了一步啊,他將火槍插到自己腰間,又將為魏千總的人頭從馬上取下,用戰袍裹起來放好,這才跳上自己的戰馬,將突厥將軍的人頭高高舉起。

  甘州城頭頓時歡聲雷動,戰鼓齊鳴,聲音一浪高過一浪,將突厥人的氣勢盡數壓下去,曹俊更是親自擂鼓助威,王威也是喜不自禁,連說三個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