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帝國 - 第46章

驍騎校

  有人取過一盞燈籠,元封找了一杆長矛挑起來道:「給他們照個亮。」

  其餘士兵便依樣畫葫蘆,挑起燈籠給城下搶運傷員的突厥人照亮,那些突厥人一開始還以為守軍要射他們,嚇得剛想跑,卻發現對方沒有趕盡殺絕的意思,這才放心的搬起傷員來,臨走還對着城牆上用蒙古人的禮節施了一禮。

  有士兵問道:「將軍,讓這些突厥狗凍死多好,何必放他們一條生路?」

  元封道:「他們冒死救護戰友,這份同袍情誼值得尊重,再者說傷員對軍隊的拖累很重,能給他們增加一些負擔,咱們何樂而不為呢。」

  眾軍兵聽了皆贊服張將軍睿智。

  元封道:「他們只敢偷偷摸摸來,救回去的人畢竟有限,不如讓他們光明正大的來救人,來人啊,拿筆墨來。」

  一會兒筆墨拿來,元封撕了一幅戰袍寫了幾行字,栓在箭上往突厥軍前哨射去,那廂接了信件飛報王帳去了,又過了一會,果然有數百名不帶武器的突厥士兵前來搬運傷員,元封吩咐守軍仔細戒備,倘若敵軍膽敢不守約定靠近城牆就當即射殺。

  布置完了這些事情,元封才返回城內,府衙里正在召開慶功宴,按說戰爭才剛剛開始,不該這麼早慶賀的,不過曹俊以為,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今日以微小的損失取得如此重大的勝利,殺傷了大量敵軍有生力量,照這樣下去敵人定會不戰自敗,所以很值得慶賀。

  走在漆黑的路上,腳下不斷打滑,積雪已經結成了冰,路旁簡陋的棚子裡,難民們在瑟瑟發抖,走出一段距離便會看到幾具僵硬的屍體倒斃在路上無人問津,官府忙着打仗,哪有精力管這些難民,甚至連個施粥的地方都沒有,元封的賞銀已經全部用來買糧食和棉花布匹了,可還是遠遠不夠,一來難民太多,二來物價飛漲,他那點銀子實在買不了多少東西。

  看着這悽慘的一幕,元封心中黯然,路邊一具僵硬的屍體旁,兩個衣着單薄的小孩正在脫着死人身上的衣服,想必也是冷的狠了,元封剛走上去,他們就嚇得縮在一旁,元封卻並沒有呵斥他們,只是將懷裡吃剩的乾糧拿出來輕輕放到孩子的手裡,轉身離去了。

  元封到場的時候,酒宴已經進行了一半,雖然時局緊迫,外面的難民缺衣少糧,府衙內卻依然是爐火溫暖,醇酒美人,烤全羊金黃燦爛,葡萄美酒夜光杯,曹俊喝得酩酊大醉,懷裡抱着兩個美人分明就是曹延惠的愛妾,看到元封進來,他便高聲喝道:「小張來晚了,罰酒三杯。」

  眾將也都喝的面紅耳赤,聽到曹俊這樣說,都跟着起鬨,元封卻不接酒杯,拱手道:「卑職有一事相求?」

  曹俊暈乎乎的說道:「但講無妨。」

  元封道:「請大公子下令開官倉放糧,賑濟百姓,制止糧價飛漲,法辦哄抬物價的奸商。」

  曹俊大手一揮:「准了!」

  元封這才接過酒杯三干三杯,道:「多謝大公子!」

  宴會繼續進行,武人們聚在一起,再加上曹俊這個酒色見長的領導,自然是烏煙瘴氣,猜拳行令,喝酒發瘋,夾雜着舞女的嬌笑聲,整個大廳里只有元封一個人身上還穿着盔甲,顯得格格不入,坐了一會兒,他覺得這裡的氣氛實在不適合自己,便推脫上城巡查,告辭去了。

  騎着戰馬在城牆上走了一圈,天氣寒冷,城下那些哀號的傷兵已經不再呻吟,想必都已經凍死了,一陣西風吹來,刮在臉上如同刀割一般,元封下意識的將大氅的領子豎起來,忽然他看到垛口邊一個年輕的士兵正握着長矛監視敵情,這個士兵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軍服很不合身,臉上還掛着清鼻涕,手上連雙手套都沒有,就這樣佇立在風口,稚氣未脫的臉上洋溢着和年齡不相符的豪邁表情。

  元封不由得想起三年前的自己,只不過那是在十八里堡的堡牆上,面對的是獨一刀的馬賊匪幫,而現在是涼州城頭,面對的是幾十萬突厥大軍,這個年輕的士兵所保衛的是身後千千萬萬的涼州百姓,他肩負的責任比當初的自己要沉重的多。

  元封翻身下馬,將羊毛大氅脫下,披在士兵的肩上,西風呼嘯,年輕的士兵沒有注意到將軍已經來到背後,忽然肩上一陣暖意傳來,士兵急忙轉頭,看見是防禦副使大人駕到,趕緊下拜行禮,元封在他肩膀上拍了兩下道:「小伙子,好好干。」

  向前走了十幾步,元封才問趙定安:「怎麼讓十幾歲的孩子值夜?」

  元封舉賢不避親,那十二個跟隨自己勇闖突厥大陣的將士全都封了官職,趙定安現在的職務是侍衛親軍的百總,兼任自己的副將,時刻跟隨左右聽候差遣。

  聽到元封發問,趙定安便道:「這些都是涼州軍的軍士,蔡勇一死他們沒了依靠,自然要做這些苦活累活,這也是應當的。」

  元封道:「這怎麼能行,大敵當前還要厚此薄彼,不是寒了將士們的心麼,回頭我找王老將軍把這個事情說一說。」

  趙定安忽然停馬,拉住元封的韁繩道:「九郎,不是當哥哥的說你,咱們畢竟在涼州的根基淺啊,你驟然登上高位,可知道下面很多人在說閒話,倘若再攪進這派系鬥爭的混水裡,怕是撈不着好啊。」

  元封道:「家已經沒了,咱們這些人除了涼州還有什麼地方可去,涼州亡,咱們也亡,涼州存,咱們才能好好的活下去,才能報仇雪恨,所以我不能讓涼州失守,我要盡我所有的能力來保住這座城市,我的意思,定安哥你明白麼?」

  趙定安思索了一陣,點頭道:「一直以來你所做的決定都是正確的,希望這一次也不例外,總之不管你做什麼,我們這些弟兄都會跟隨你。」

  元封點點頭,一夾馬腹向前走去,面對突厥大營方向的西門敵樓里隱約有火光,想必是士兵在烤火取暖,元封便指着那邊道:「去那裡烤火暖和一下。」

  看到將軍駕到,門口的士兵趕緊立正行禮,元封擺擺馬鞭示意他們不用客套,領着趙定安等一幫副將親兵進了敵樓。

  敵樓里,一幫士兵正圍坐在篝火旁,鐵扦子上串着七八個饢餅,還吊着一個突厥制式的青銅頭盔,裡面咕嘟嘟燒着什麼,看起來士兵們正在吃飯。

  直到元封走近,那些士兵才發現,軍銜最高的一人連忙喊道:「將軍大人到!」其餘人趕緊散開半跪行禮,元封笑道:「都起來,免禮,你們吃什麼飯呢?我也來嘗嘗。」說着就盤腿坐到了篝火旁。

  士兵們也扭扭捏捏的坐下,畢竟元封的官銜太高,涼州軍中等級森嚴,別說他這種級別了,就是普通百總都不會和小兵一起吃飯的。

  但元封卻不講究這些,親自舀了一碗湯喝,進嘴就感覺味道不對,這哪裡是什麼湯啊,分明就是鹽水,那饢餅也硬的咬不動,被火烤了之後,外層焦了,裡面還是冷的。

  元封只吃了一口就把餅子放下了,問道:「軍需官在哪裡?」

第26章

喝兵血的參軍

  涼州軍的編制里,每個營有一名軍需官,負責管理營中伙食鹽菜事宜,軍需官的職務並不算高,還達不到在城裡擁有房產的地步,只能和下級軍官一起住在城牆下的營房裡。

  趁着趙定安帶人去提軍需官的時間,元封問那些士兵道:「你們夜宵就吃這個?」

  士兵們苦着臉說:「哪裡是夜宵,晚上那頓就沒吃,一直到天黑下面才送了這些饢餅上來,一人才給一個,這饢餅又冷又硬,俺們只好生火烤着吃,順便燒一鍋熱水撒點鹽巴好下飯,打仗是個累活,不吃點鹹的沒力氣啊。」

  元封皺起眉頭來,士兵們打仗本來就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隨時都可能戰死,居然還有人在伙食上做手腳,真是罪不容恕。

  不一會兒,衣衫不整的軍需官被提來了,看樣子是剛從被窩裡揪出來的,他看到防禦副使大人滿面怒容,頓時嚇得撲通一聲跪倒道:「不干我事啊。」

  元封道:「本將還沒有發問你就說不干你事,看來你早就心知肚明了,來人啊,把這個喝兵血的畜生拉出去砍了!」

  軍需官磕頭如搗蒜:「大人饒命,小的不敢喝兵血,剋扣軍糧的事情都是上面交辦的啊。」

  趙定安狠狠踢了軍需官一腳道:「快說,是誰讓你剋扣軍糧的。」

  軍需官道:「是……梁參軍梁大人。」

  元封回顧左右:「哪個梁參軍?」

  老兵油子王金彪現在也是元封的親兵了,到底在涼州廝混了許多年,軍中的人和事他都挺清楚,聽到元封發問,便湊上去低聲道:「梁參軍可是個人物,八面玲瓏里外通吃,他總管軍中後勤糧秣,掌管着大大的肥缺,本來是個讓人眼熱的位置,可是人家就能玩得轉,不管是蔡勇還是曹俊都賣他的面子,大人若是想辦他,恐怕還得多想想。」

  元封一聽便明白了,這梁參軍的根基想必極深,倘若自己非要查辦此人的話,怕是要引起內部紛爭,但是士兵們的待遇問題必須解決,餓着肚子怎能打仗呢,他沉吟片刻道:「你去營里提三十隻羊來,給夜班的將士燒些羊肉湯喝了取暖,梁參軍貪贓之事本將自會找大公子討個說法。」

  軍需官本以為元封為了立威必殺自己,早就心如死灰了,當官的都是這樣,實際問題解決不了就會拿下面人出氣,可是元封竟然饒了他的性命,他怎能不感恩戴德,趴在地上磕了幾個頭,千恩萬謝的去了,連夜叫起伙頭軍,在城下支起大鍋,殺羊剝皮燒湯,噴香的羊肉湯里加上面片和辣椒油,寒冷的冬夜裡喝起來再舒服沒有了,士兵們都知道這是張副帥安排的夜宵,哪個都感嘆攤上了好上司。

  一直等到羊肉湯煮好,元封才放心的離去,一行人踏着積雪走到元封的宅邸前,忽然從黑暗中湧出百十個人來,趙定安勒馬大叫:「保護大人!」眾人迅速圍成一個圓圈,元封也拔刀在手,警惕的瞪着那些人。

  那些人只是齊刷刷的站着,並沒有撲將上來,看起來不像是刺客,趙定安打着燈籠過去一照,才發現他們是羅馬營的士兵,一水的青銅胸甲,猩紅色披風,頭盔上的羽飾也是紅色的,百餘人站的整整齊齊,氣勢肅然。

  元封有些納悶,自己雖然是防禦副使,相當於涼州副帥,但是並不管轄羅馬營,這些士兵深夜至此……難道是為了驪靬的鄉親們。

  果不其然,排在隊伍頭上的一名軍官喊了一聲,這百餘名將士便都齊刷刷的單膝跪下,向元封行禮。

  羅馬人並沒有多說廢話,領頭軍官,也就是那個眉眼和尤利婭有些相似的年輕小伙子走了上來,對元封拱手道:「大恩大德,必當厚報。」說完便一甩猩紅色的披風,百餘名部下齊刷刷的起身,動作整齊劃一如同一人,他們整隊轉身去了,元封等人還在暗自驚嘆:羅馬營果然是涼州第一強營啊。

  剛走到家門口,大門就開了,尤利婭徑直從裡面跳出來,拍着心口道:「可嚇死我了,我還以為哥哥要找你打架呢,一幫人就這樣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等你回來,一直站了好幾個時辰呢。」

  元封道:「那人真是你哥哥啊,果然是一條好漢。」

  尤利婭驕傲道:「那當然。」隨即又將腦袋晃了一晃道:「不對,哥哥不如你厲害,他現在只是百總,聽說你已經當了元帥呢。」

  元封呵呵一笑,把韁繩交給下人,剛要解盔甲,尤利婭早就伸手過來幫他解開了腋下和後腰的皮帶鎖扣,幫他把沉甸甸的鎖子甲脫下來,小女孩扛着甲就往後院跑。

  元封奇道:「你做什麼?」

  尤利婭嘿嘿一笑:「幫你清洗盔甲啊,別以為我只會彈琵琶,我會的可多呢。」

  鎖子甲是用無數個鋼製小環扣成的甲冑,柔軟輕便,防禦力也適中,一領像樣的鎖子甲在中原能賣上數百兩紋銀的高昂價格,但在西域就比較普遍了,反而是板甲和扎甲少一些,說到清洗鎖子甲,元封還真不會,他好奇的跟着尤利婭來到後院,看到尤利婭將鎖子甲放到一個大木盆里,然後倒上半盆沙子,用木棒攪了起來,元封這才恍然大悟,倘若用水的話怕生鏽,用人工擦洗的話那些小角落又照顧不到,還是用沙子清洗網眼繁多的鎖子甲最好。

  當夜元封並未在府內居住,而是抱着被褥到城牆上和士兵同住,突厥人狡詐,趁夜間發動突襲也不是不可能的,城上必須有大將坐鎮才行,晚上他又多次起來巡視,查哨,到天明的時候,元封已經是兩個眼睛都紅通通的了。

  突厥人一夜未動,白天也不見有任何行動的跡象,見敵情緩和,元封便收集了一些士兵伙食方面的資料,去府衙向曹俊申訴去了。

  府衙正堂之上,曹俊睡眼惺忪,精神疲倦,想來是昨夜宿醉的結果,元封匯報了敵情之後道:「大公子,昨夜末將巡城之時,發現一起貪污軍糧的惡行,此事對我軍士氣嚴重不利,還請大公子懲處。」

  曹俊道:「哦,說來聽聽。」

  元封便將昨夜之事說出,同時呈上士兵們和軍需官的供詞,曹俊看罷,扭頭說道:「梁參軍,此事屬實麼?」

  曹俊身旁站着一個身材枯瘦的中年人,兩隻眼睛精光閃爍,不像是軍中人士倒像是個奸商,他聽了元封的控訴之後,臉上只是浮現出一絲不屑的表情,拱手對曹俊道:「大公子,張副帥所言確有其事,但卻和貪贓毫無關聯。」

  曹俊示意梁參軍繼續說,梁參軍便走到大堂中央侃侃而談:「咱們涼州軍隊的待遇向來優厚,遠近皆知,伙食也不差,雖說不上頓頓有肉,隔三差五也能沾些葷腥,但是目前突厥大軍壓境,這場戰事不知道延續到何時,作為總軍需,卑職必須精打細算,不然糧食吃光了這城怎麼守?再說了,昨夜值宿的軍兵乃是逆賊蔡勇的餘部,本不是大公子的親信,大公子的甘州軍都沒喝上羊肉湯呢,又怎麼好厚此薄彼,給他們羊肉湯喝?」

  說完這些,梁參軍挑釁的看了元封一眼,道:「卑職也要參人,有人剛當上副帥就邀買人心,四處插手,私自動用儲備軍糧犒賞軍隊,試問這涼州是誰的涼州?這軍隊是誰的軍隊!」

  這話直指元封,而且說得有理有據,元封初來乍到就干預後勤糧秣事宜,確實不大合適,以自己的名義犒賞軍隊更是大忌。曹俊的臉色有些不對了,此時王威和一幫侍衛親軍的將領都出來打圓場,說張將軍也是為了士卒們着想,絕沒有邀買人心的意思,說了半天曹俊臉上的不快神色才褪去,道:「此事不要再提了,大敵當前,咱們要合力同心對付突厥人才是。」

  元封知道自己太嫩了,和這些老狐狸斗還差點分量,但是他仍然不死心,又說道:「大公子,末將昨日所說的開倉放糧抑制糧價之事,還請早做定奪。」

  曹俊還沒答話,梁參軍又跳出來冷笑道:「開倉放糧?笑話!涼州府官倉的糧食是說放就放的麼,是那些老百姓重要還是守城士兵重要?糧食放完了軍士們吃什麼?難道空着肚子打仗?抑制糧價更是荒謬絕倫,人家糧商庫里的糧食又不是大風颳來的,是辛辛苦苦用本錢收購來的,人家願意定什麼價格就定什麼價格,官府不應該過問,咱們涼州府能發展到今日這個繁華強盛的地步,成為西北第一城,靠得就是自由貿易,這是老知府定下的規矩,官府不干預生意買賣,這條規矩誰也不能動!」

  梁參軍說得是實情,涼州之所以成為東西方交匯的橋頭堡,西北第一大城,絲綢古道上的一顆明珠,靠得就是自由貿易,官府只收取少量的管理費用,從不設卡收稅,也不歧視商人,商人的地位相對來說比較高,政治影響力也很大,元封提出限制糧價,無異於從他們口袋裡搶錢,作為商人們的代表人物,梁參軍當然要堅決反對了。

  其實不光梁參軍反對,在場的將軍們也都有些不滿,這位副帥管的未免太寬了些,剛爬上來你就低調一些,年齡不大,人脈很淺,單單憑救過大公子的性命就能這麼囂張麼,什麼玩意啊。

  曹俊擺擺手道:「不要說了,此事從長計議,反正糧食都在庫里放着又不會壞,有錢就買糧,沒錢就餓着,非常時期,還是先保障軍用為上。」

  梁參軍見曹俊向着自己,也不再多說,一甩袖子回了本列,曹俊道:「都散了吧,該幹啥的幹啥去,張將軍是我涼州第一勇將,重任在肩啊,確實不宜分心,這樣吧,侍衛親軍指揮使的位子你就不要兼着了,專心當防禦副使好了。」

  一句話就把元封的兵權給奪了,元封無奈,只能接受這個結果,默然回到自己的位置。

  曹俊打個哈欠回後宅去了,曹延惠的後宮充斥着東西方的佳麗,可謂美女如雲,財寶遍地,曹俊這個酒色之徒如同耗子進了米倉,哪還有心思管這麼軍國大事,他自以為這件事處理的還不錯,安定了大家的情緒,還照顧了元封的功勞,自己的手段還算不錯呢。

  眾將散去,那梁參軍高聲說笑着昂首闊步從元封面前走過,看都不看他一眼,元封也不氣惱,將侍衛親軍的兵符交給王威,帶着親兵又上城牆去了。

  到了中午時分,一個消息便在城牆上傳開了,張副帥為了士兵們能喝上熱湯而被奸人陷害,奪了兵權挨了訓斥,大兵們交頭接耳,眼中皆是憤恨之色,梁參軍開着城裡最大的糧鋪誰不知道,軍隊的鹽菜糧草都是從他那裡採買,這廝多年以來不知道喝了多少兵血,曹大人在的時候不管他,大公子上了位還是不管他,說到底在這些當官的眼裡當兵的不過是看家狗罷了,只有草根出身的張副帥才把大夥當人看,當兄弟對待!

第27章

火燒草料場

  上次的積雪還沒化,又是一場大雪降臨,紛紛揚揚下了數日,涼州內外一片銀裝素裹,這幾天裡突厥大營一直沒有動靜,偃旗息鼓不再發動任何軍事行動,這讓涼州人們多少有些安心——突厥人也沒那麼兇悍嘛,也是怕死的嘛。

  戰事和緩,涼州城內的緊張氣息淡了許多,年味漸漸濃了起來,打仗歸打仗,年總是要過的,老百姓吃苦受累一輩子,過年也要割點肉包幾個餃子吃吃,可是如今涼州城糧價飛漲,別說餃子了,就連糠都買不起。

  大街上的積雪已經被掃到兩旁,露出原先的青石路面,富人家的馬車來回穿梭,拜年送禮走親戚,一如往昔,難民們卻開始賣兒鬻女,骨瘦如柴的小娃娃跪在路邊哭哭啼啼,脖子上插着草標,大人遠遠躲着,不時有達官貴人家裡的管家從馬車上下來,象挑揀牲口一樣察看小孩的牙口和胳膊腿,若是模樣端正的小女孩就會賣的快些,價錢高些,男娃娃的行市不太好,還不如一頭驢的價格高,畢竟買回家還得管幾年飯才能幹活,驢子買回去就能出力。

  這一幕元封都看在眼裡,但是卻無能為力,雖然他是涼州府的防禦副使,但並沒有多大實權,要錢沒錢,要兵沒兵,僅有的一些軍餉也都用來貼補家用了,別說街上這些難民了,就連家裡養着的那些鄉親們也快斷頓了,這糧價實在是太貴了,鹽巴也貴,肉更是貴的離譜,有錢都難買到新鮮的好肉。

  突厥大軍按兵不動,必然有詐,站在城樓上用千里鏡望過去也看不出個所以然,所以元封向王威請示,要求派人前去偵察,王威是個老成持重的將軍,主張固守堅城,不給對方任何可乘之機,聽到元封的提議不禁猶豫起來,元封知道他的顧慮,便道:「這種偵察只是趁着暗夜潛入敵營探查,並非小股部隊接敵,只需精通蒙古話的士卒數名即可。」

  王威道:「此計甚好,但是此等膽色過人的豪傑,咱們涼州軍里恐怕難尋。」

  不用王威說元封也知道涼州軍這些人的本事,確實沒有這樣的孤膽英雄,他抱拳道:「卑職不才,願意帶隊前去。」

  王威道:「不可,你是大將,豈能做這細作的勾當。」

  元封笑道:「卑職當大將不夠格,打打殺殺還行,幹這個最合適不過。」

  王威沉吟片刻,還是答應下來,讓元封自己去挑選精幹士卒,今夜出發。

  這種玩命的勾當自然要找信得過的人,元封把目標定在自己曾經統帶過的甘州騎營上,這些騎兵和突厥人打過野戰,對自己也比較服從,用起來順手順心。

  來到騎營駐地,元封拿着花名冊先點出一百個年輕的士兵來,然後從他們中間挑選三十名粗通突厥語或者蒙古語的人,當然馬術和箭術也得過得去,最重要是要有一顆虎膽。

  一百名雄赳赳的漢子排成四列,等候着張副帥的檢閱,元封曾經做過甘州騎營的千總,並且帶着他們打了一個漂亮仗,在這些漢子心中,元封還依然是他們的統帶官,那個新派來的千總根本沒有威信可言。

  張副帥一身戎裝,腰佩長刀弓箭,在四個全副武裝馬弁的陪同下閃亮登場,盔甲鏗鏘,英氣逼人,一百名壯士不由得心頭一震,昂首挺胸接受副帥大人的檢閱。

  元封在隊列前走了一遍,然後道:「挑你們來是一件大事要做,今晚我想去突厥大營走走,誰願意隨我一同前往。」

  何等的豪氣沖天,二十萬如狼似虎的突厥大軍營地想去就去,想走就走,勝似閒庭信步一般,這種膽略也只有張副帥才有,當兵的就喜歡這樣不怕死的好漢子,頓時都排着胸脯嚷起來:「副帥,某願往!」